停驻的人的也纷纷过来凑了热闹。
小摊子前好不热闹。
虞滢见状赶紧说道:“要是能介绍人来我这“如意坊”买面脂的,卖出去一罐,我就送一管试用的面脂,省着用都能用个几回呢,算下来,试用的面脂也是值个四五文钱的。”
那些个大嫂子和大爷听了这话,忙问:“说的可是真的?”
虞滢点头:“到时候把人领来“如玉坊”买面脂,我就真的送,但就这三日。过了三日就不是我摆摊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送。”
虞滢一口一个“如玉坊”就不怕他们不记得名号。
听到这话,爱贪小便宜的大嫂子和大爷都暗暗盘算了起来。
虞滢见他们没有继续闹起来,才暗暗呼出一口气,悄悄地与大嫂一笑。
大嫂也是轻拍了拍胸脯的呼了一口气,回以一笑。
大嫂从采石场回来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
回来那时或是因受采石场的环境影响,所以一开始犹如惊弓之鸟,但凡声音大一些都能吓到她。
可渐渐地,日子稳定下来后,大嫂的性子并未再像之前那般容易惊慌失措,而是柔中带着韧劲。
就是这么一个弱小的女子,在丈夫去世后,去讨公道不成反被打了一顿,也因此可以归家。
归家后,身无分文却还要处理婆母与丈夫的身后事,更是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照顾两个孩子,同时也要偶尔照看一下残废的小叔子。
就这种韧劲也是很多人都无法比及的。
文中的伏危,或许是经历生母和素未谋面的亲兄相继离世后,同时也受到了大嫂的影响,所以这才重新振作了起来。
只是那时候的伏家早已如风烛残年的老翁一样,药石罔效,不是他所能力挽狂澜的程度。
伏危最后会变得冷血冷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这半个月以来,虞滢忙碌得似陀螺一般,没有空闲的时间,现下难得想起伏危,不由自主地往玉县的方向望去。
在经过半年的相处,她对伏家的每一个人都生出了牵绊,故而现在心头尽是思念盼归。
——她有点想回去了。
第76章 七十六章
虞滢的法子是奏效的, 起码接下来的几日,面脂的售出量都在上涨,虽然只是几罐几罐的上涨, 但也表示着他们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有的客人是大嫂子和老大爷带来的,有的则是用过试用品之后觉得还不错,回来回购的。
总而言之,生意不错!
在准备离开郡治的前一日,她与大嫂手挽着手亲昵地逛了这郡治的街市,买了好些东西带回去。
宋三郎见到这妯娌二人的关系,自来到这郡治越发的好了, 不禁与身旁的兄弟道:“我怎么觉得嫂子这段时日来不是把心思放在买卖上, 就是放在了她这弟妇上, 也没怎么见着把心思放在你这个丈夫身上呀?”
伏震:……
真巧, 他这个做丈夫的也是这么觉得的。
听着妻子与弟妇二人愉快闲聊的声音,伏震嘴角上有了很淡的笑意, 说道:“杏娘嫁给我这么久也没享过福, 也没有真正轻松过一日,现在看到她这么开心, 我也松了一口气。”
宋三郎闻言, 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感叹道:“现在的日子已经不是以前的苦日子了,有盼头了。”
是呀,有盼头了, 一切都奔着好的方向去了。
想到这, 伏震与宋三郎道:“你也赶紧成家吧, 都二十五六了。”
宋三郎笑着点头:“成,等我挣到娶媳妇的银子后, 就成家。”
“那年节再见的时候,希望你那会不是一个人过年节。”
说到这,二人相视一笑。
虞滢去郡治已经过去了十八日了。
伏危是数着日子过的。
他忙完手中的活后,便下值了。
伏危一直都是从偏门出入衙门的。
偏门出去后,要路过一条弯巷。
平时除却倒夜香,或是送菜来的,也不会有什么人从这里走。
若是霍衙差和小衙差是这个时候下值的,他们也会推着伏危偏门出去。
但有时也不是那么凑巧的。
伏危娴熟地推着自己的素舆上了门口的小斜坡,然后转了方向,往外而去。
巷子中隐约能听到街道上那些商贩吆喝声,还有就是素舆轱辘碾着地面发出的些微“嘎吱嘎吱”声音。
伏危似乎从这些声音中听到了些几乎细不可察的声响,眸色微微一敛,推着素舆时,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推的轮子。
就在前头要拐弯时,一股阴冷的寒风袭来。
当麻袋下来的时候,伏危没有反抗,而是任由麻袋套住了头,然后凭着感觉以手抵挡着挥来的棍子。
棍子落在手骨上,伏危闷哼了一声,整个人从轮椅上滚落,还有棍子重重落下,他只护住头部,避免受到重创。
几道棍子都几乎重重地朝着伏危两条手臂上砸去,在第四棍子落下的时候,忽然传来霍衙差的一声:“你在做什么!?”
棍子猛然而止,有人从身旁迅速掠过。
伏危这时才把身上的麻袋给掀开。
掀开时,霍衙差已经追了过去,原本已经逃到拐弯处的人,竟又慢慢地退了回来。
在他身前,还有四个拿着棍杖的衙差朝他步步逼近。
那人带着獠牙面脂,前后看了眼后,他果断的蹲下拎住伏危的领子,掏出一把匕首放在了伏危的脖子前,用古怪的声音道:“你们要是过来,我就杀了他!”
说着这话的时候,手在微微颤抖着。
伏危瞥到他颤抖的手,还有那未开刃的匕首,镇定的笑道:“拿我这么一个残废来当人质,又走不了,你是不是有些失策了?”
“你笑什么,不许笑!”他愤怒道。
“洛典史!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匕首放下!”霍衙差沉声道。
他的话一出来,几个衙差一愣,就是戴着獠牙面具的男子也是一愣。
随即怒道:“谁是洛典史?!”
在他愤怒间,坐在地上的伏危蓦然捏住他握着匕首的手腕,拇指往他的静脉处用暗劲一捏,疼痛让他手一松,匕首也瞬息落地。
与此同时,几个衙差便见那残了双腿的伏幕僚,擒着男人的手臂,径直的一个过肩摔,男人从他肩头上狠狠摔过。
直到那獠牙面具男人落地时发生“呯”的一声响,霍衙差和几个衙差才反应了过来。
就是男人也处于一种错愕的状态之中。
正是这一息,他的面具被伏危取下了。
四目相对的同时,几根棍仗顿时夹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霍衙差震惊过后,连忙上前扶正素舆,再把伏危扶坐上去。
结局已定,洛典史一脸的死灰,没有半分反抗地躺在地上。
他看向伏危:“你如意了吧,不用等你有势后也能把我赶走了,不,应该说是让我去蹲牢狱。”
伏危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问:“你为何觉得我有势后会把你赶走?”
洛典史呵呵一笑:“我大兄那么对你妻子,你在衙门之中,未得势还好说,如今大人越发重用你,你必然快得势了,那时岂能容我?”
伏危敛去了笑意,冷漠的说:“我一直都分得清,你是你,你大兄是你大兄,且我一心只想往上走,并没有那么多想要赶走谁的心思,也不知你是哪来的这种想法,竟往我头上扣。”
洛典史愣了愣,不信道:“你定然是诓我的,若是不想赶走我,为何那日孙先生的宴席你不来?”
“孙先生设宴,与洛典史你有什么关系?”
洛典史立即道:“孙先生说过,设一桌宴席好让你与他,与我冰释前嫌,不计过往,你不来,不就是想要与我继续计较?!”
伏危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或是孙先生没细说,然后钱先生就出现了,所以他并未提及洛典史的事情。若你不信,钱先生是全听了去的,你可去寻他一问。”
洛典史一怔。
便是几个衙差都有些意外。
洛典史喃喃自语道:“那我这是为了什么?我好不容易进的衙门,坐到典史的位置,如今却因大兄的荒唐,因我自己的荒唐而葬送了所有的前程,哈、哈哈哈。”
洛典史像是有些疯痴了。
伏危摇头叹了一口气,与几个衙差道:“把棍仗拿开吧。”
几个衙差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决断。
这时霍衙差道:“按伏先生所言来做。”
霍衙差作为老衙差,说话还是管用的。
几个年轻的衙差把棍仗拿开了,可洛典史却是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打算,就这么平躺在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底似乎没有了半点生机。
伏危道:“我给你打了三棍,你气也该出了吧?”
所有人都一愣,便是洛典史都会过了神来,看向衣衫与发冠都凌乱的伏危。
“你故意的……?”洛典史狐疑道。
伏危睁眼说瞎话:“怎会有人傻傻挨打,只是我一时不察罢了,我问你,是问你可出气了?”
洛典史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笑意:“我出个什么鬼气,我这半个余月来都做了什么!”
半个余月来,他怨天尤人,怨大兄把他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怨他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可这不过是二十一二岁的伏危一入衙门就成了幕僚,压在了他的头上。
怨来怨去,整个人都魔怔了。
伏危默了半晌,说:“我来这衙门是想要一展才华,并不是来针对谁的,今日一事就此揭过……”他顿了一下,继而道:“也不是,你还欠我三棍。”
洛典史和几个衙差都露出了惊愕之色,
伏危看向几个衙差,说道:“你们与洛典史也是有交情的,也有人是受过他恩惠的,我知道你们也是不想看到他落狱或是离开衙门的,所以今日之事,大家可否守口如瓶?”
几人再次面面相觑,随后有人一步上前,说:“我等听伏先生的。”
先前,众衙差只喊“伏郎君”,但现在喊的却是“伏先生”。
伏危朝着朝洛典史伸出了手,说:“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希望洛典史能珍惜,往后再有此种事情,我便不会仁慈。”
看着忽然伸过来,还沾了些许泥土的手,洛典史脑子一片空白,只愣愣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手。
握上的那一瞬,他只感觉到这手暗藏着力量,他没使什么劲,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拉起他之后,伏危把手放在了扶手上,另一手按了按手臂,脸色有几分苍白,好像是被打伤了。
洛典史一时竟不知该什么说,只呆滞的站着。
伏危呼了一口气,才言:“今日只是我不小心摔了,与洛典史无关。”
说罢,看向洛典史,平静的道:“记住,你欠我三棍。”
说罢,与霍衙差道:“我手臂似乎有些伤着了,还劳烦霍衙差送我一程。”
霍衙差应了:“好。”
他看向洛典史,留了一句话:“莫要太相信孙先生,好自为之吧。”
说着,推着素舆往巷子外走去。
洛典史怔怔然望着离去的那把素舆,还有素舆上的人。
直到没影了,才问衙差:“你们怎会来的?”
几个衙差沉默了许久后,有一个衙差开口解释:“就在几天前,大人吩咐在下值后加强县衙里外巡逻。”
洛典史自嘲一笑:“这事我竟然都不知道……”
几个衙差想了想,劝道:“洛典史莫要回头看了,人要往前看,不然是真的就废了。”
另一个衙差又说:“我此前也为孙先生愤忿,觉得那伏先生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但今日我才算看明白了,我先前是带着偏见瞧伏先生的,其实今日来看,伏先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有人应和道:“我也觉得伏先生不错。”
几句话后,几个衙差道:“洛典史,今日的事我们都会守口如瓶的,你也放心吧。”
说罢,纷纷离去,只留洛典史一人在空巷中傻站着。
霍衙差推着素舆远离衙门后,斟酌过后,才言:“我觉着洛典史是被那孙先生当箭使了。”
伏危道:“我瞧得出来,所以我才没有他计较。”
霍衙差想了又想,还是说了:“这一点,我挺钦佩你的。”
谁曾想,他一个三四十岁的人,竟然钦佩上了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伏危唇角微微勾了勾,道:“如我今日所言,我是进衙门一展抱负的,勾心斗角之事,能省则省。”
霍衙差叹了一口气:“我年轻那会也有过这么个抱负,可是磋磨来磋磨去,也到了这个年纪。”
“有志不在年高,更何况霍衙差不过是壮年,更是有大把的时间。”
霍衙差一笑:“有大把的时间做衙差吗?”
伏危抬手示意停下。
素舆停下,伏危半转身子,抬头看向霍衙差,问:“你觉得咱们大人会一直待在玉县吗?”
霍衙差一愣,随即想到时下的这个知县为人,摇了头:“大人不甘于知县之位。”
伏危一笑:“如此,待大人离开玉县的时候,霍衙差是想继续在玉县这小县继续做一辈子的衙差,还是盼着跟随大人去往更高更繁华的地方?”
伏危的问题,让霍衙差愣怔住了。
伏危笑意淡淡:“霍衙差好好想一想吧。”
伏危转回头,望向前方,脸上的笑意在看到西巷口前站着的人时,一息之间停滞了。
他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出现幻觉了?
若不是幻觉,前边那笑吟吟的人,怎么会如此像阿滢?
不,不是幻觉,也没有认错。
因为那人脸上还有几块“黑斑”,她的身旁还有伏安伏宁兄妹二人。
可下一瞬,原本笑吟吟的人,笑意瞬间止住了,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地望着他。
瞧到虞滢表情变化的那一刻,伏危来不及喜悦就先回想了他这十八日来,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然,她怎么这一副神色?
虞滢牵着伏宁走了过来,唤了一声也在发呆中的“霍衙差”。
一声霍衙差,把两人都喊回了神。
霍衙差收起思绪,诧异地看向许久未见的余娘子,问:“余娘子可是刚从郡治回来?”
虞滢应道:“才回来不久,既然霍衙差都送我家二郎到这里了,不妨入屋坐坐。”
霍衙差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家娘子见我许久不回去,还会当我去吃酒了,又该跟我闹了,我就先回去了。”
虞滢点了头:“多谢霍衙差几次三番地送我家二郎回来,下回有机会,请上嫂夫人一块到家中坐坐。”
霍衙差应了好,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目送霍衙差离开后,虞滢才低头看向伏危,问:“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像是……被人打了?”
话语一顿,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小说里有提过他被欺负的事情,还有在他第一日去衙门时做过的梦,面色倏然一变:“你可是真的被人打了?”
伏危看见面前的人是鲜活的,不再是出现在家中每个角落的幻影,也不是只出现在梦中倩影。
意识到这点,俊逸的脸上,笑容顿时一粲,笑声清朗。
伏危的笑意,把虞滢和伏安伏宁都看愣了。
伏安甚至不安地扯了扯小婶的袖子,担忧道:“小婶,小叔莫不是被打成傻子了吧?”
虞滢:……
她弹了弹伏安的脑门,说:“别瞎说。”
虞滢走到了伏危身后,推着素舆:“回去后再与我细说这是怎么回事。”
伏危深呼吸了一口气,收敛住自己过于愉悦的表情,眼中含笑,应道:“好。”
回到了院中,大兄大嫂还在堂屋中烤着火。
其实虞滢才回来小半个时辰,吹了许久的冷风,整个人都是冷飕飕的,但还是想着去接一接伏危,结果才出巷子就看到了他和霍衙差。
原本还挺高兴的,可在看到向来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伏危,时下竟衣衫不整,束发也凌乱,身上衣裳还沾有泥土,一副被人欺辱过的狼狈模样,她哪里还笑得出来!
虞滢推着伏危进院后, 家中几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都不禁被吓了一跳。
伏危暗暗叹气,方才只顾着去说服霍衙差, 倒是忘了自己的样貌了。
而方才又因见到阿滢而心生欢喜,更是全然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在晾着衣服的罗氏,连忙放下衣服,急问:“二郎这、这是怎了?”
院门关上时,伏危从轮椅上站起,面上露出无大碍之色,神色自若的应道:“回来的时候, 素舆摔了, 我为了不让旁人发现双腿的事, 只能是一块摔了。”
罗氏一愣, 看着儿子身上的狼狈,呐呐道:“可这是怎么摔的?”
虞滢为伏危解围道:“我先去瞧一瞧二郎摔到哪了。”
她不信伏危坐着轮椅能摔, 关于轮椅的稳定性, 她还是了解的。若非是有人故意发难,轮椅不会摔。
罗氏连忙点头:“那快去瞧瞧。”
虞滢与伏危一同入屋后, 随而关上房门, 也去把绑着的窗帘放了下来。
昨晚这些,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伏危,忽略他那灼灼眼神,问:“伤到哪了?”
伏危张开口说:“其实也……”他顿了一下, 把‘没什么事’吞了回去, 改了口:“也就伤到手臂和肩膀。”
虞滢有些意外, 本以为他会如以往那样说没什么大碍,却没想到他会径直回答。
只是这回答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好似不是自己受伤一般。
虞滢眉头一皱:“什么叫只伤到手臂和肩膀,难不成还想伤到腿不成?”
她语气里头带有关心,伏危温然一笑,应道:“我有分寸的。”
虞滢听到他说有分寸,便知他这次伤得有古怪。
但时下最重要的是先看看他手臂上的伤,也就先把这古怪放一放,与他说:“你坐下,给我瞧一瞧伤着的地方。”
伏危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始宽衣解带。
虞滢怕他不自在,道:“我先出去打些冷水进来。”
说罢,她出了屋子,去打水。
罗氏见她出来,忙问二郎如何了。
虞滢知道伏危不想让罗氏他们多担心,便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许淤青,我出来打一些井水来给他冷敷一下。”
伏震闻言,便径直起身去打了井水。
等虞滢端着水进屋时,伏危已经脱去外衫,只着单薄的里衬。
他后背挺拔的坐在床上,把宽松的袖子卷到了肩膀之上。
数个月的调理下来,伏危的手臂也不似虞滢刚认识他时那么削瘦了,如今手臂上的肌肉匀称,很是健康。
别的都很好,只是在这手的小手臂和大手臂,肩膀下来一些的位置都各有一道淤青。
许是才过没多久,这淤青还没有散开。
一看这淤青的形状,便知道不是摔的,而是被棍子之类打的。
虞滢把水盆放到了地上,把手放进刚打上来的井水中,冰冷的井水冻得她一哆嗦。
渐渐适应井水的冰冷后,她把布巾拧得半干,站起身子看向伏危坐着不好冷敷,只好道:“你还是侧躺下来吧。”
伏危闻言,躺了下来。
虞滢把冰冷的布巾敷到了他的手臂上,看到他衣着单薄,便拉来被衾,让他抬了手,盖到了他的身上。
复而拧了两条布巾分别覆在另外两处淤青上。
伏危望着她仔细认真的神色,视线不曾离开。
虞滢早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想忽略,但视线太过强烈,着实忽略不了时,转眸望向他:“我知你想我,但你该收敛些的。”
伏危如她所言移开目光,可浅浅笑意依旧挂在脸上。
他缓缓说道:“很想,每日都在想你何时能回来,我又何时能见到你。”
曾经,他们几乎日夜都相处在一屋檐之下,就仅是一人在玉县,一人在陵水村,他也觉得相隔千里。
更莫说她去郡治就去了大半个月。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十八天,就是一十八个三秋。
“咳咳……”
虞滢被他的话给噎着了,连忙收回视线,说:“你别说话,影响我。”
伏危笑了笑,没有说话。
敷几块帕子,不过是小片刻的事情。
虞滢转身去桌前把凳子拉过来时,暗暗呼出一口热气,调整了有几分乱跳的心跳后,才把凳子放到床边坐下。
她看向伏危的手臂,说:“敷半刻我再给你换新的。”
目光从他手臂上移,望向他:“被谁打的?”
伏危不会也不想瞒她,如实道:“洛记医馆洛馆长的胞弟洛典史。”
虞滢脸色微变:“他真动手了?!”
惊讶之后,又立即问道:“你怎么没防备他?”
伏危:“我故意给他打的。”
虞滢一愣,随即微微眯眸,猜测道:“苦肉计?”
“苦肉计和反间计,还有欲擒故纵。”伏危补充了另外两计。
虞滢听他这么说,疑惑不解:“怎么回事?”
伏危道:“我入县衙已有二十来日,也逐渐摸清了衙门的情况,包括左右幕僚的底子。钱幕僚有些才能,但为人倨傲,不爱与人往来,所以衙门中的人都说他不好相与。而孙幕僚自知本事不大,所以拉拢人心有一手,衙门众人称其好相与。”
“说实话,像周知县这样的知县,幕僚过多会让引人揣测,所以身边一般都是一至两个幕僚。钱幕僚是旧部,情分与旁人不一样,周知县是不会让他离开的,而孙幕僚不过是知县为了更好接手这玉县事务才聘请的,如今三年过去,该了解的也以了解,孙幕僚就是知道如此,才会一直笼络人心,让自己能长久在县衙做幕僚。”
虞滢听到这,明白了过来:“所以说,现在你进衙门后,他们两人之中可能会有一个人是要走的,而这个人就是孙幕僚。他知道你在,他就待不久了,所以怂恿洛典史去对付你?”
毕竟生活在网络发达的年代,虞滢的见识太广了,这种桥段也看得不少。
伏危有些诧异她的一点就通,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他点了头:“洛典史如今不得志,萎靡颓废,正好可以利用,估摸着打断我的手,我就不能在,或是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虞滢听到那句打断手,眉头皱了起来:“所以你明知洛典史要打你,你也随他打,好用苦肉计和欲擒故纵的计策拉拢他,原谅他,慢慢瓦解他对你的不满?反间计则是引得他由信任到怀疑孙幕僚?”
伏危笑道:“不止是他,还有霍衙差和巡逻的衙差,或者说,我要笼络县衙所有的人。”
虞滢沉默了一下,不支持也不反对他的这些什么计,她只嘱咐:“以后没有完全的准备,莫要乱用这苦肉计,万一有什么意外,手真废了该怎么办?”
伏危:“倒也不是没有准备的,周知县让我自己想办法让孙幕僚离开县衙。若孙幕僚离开,两个余月后我就留下,孙幕僚不离开我就离开。”
“在孙幕僚邀我去饮酒的时候,我未去的同时,猜测他会唆使洛典史对我动粗,所以去请了知县下令,让衙差在下值之时巡逻衙门里外。而霍衙差在去过宴席后的两 日,都在暗中留意洛典史,许是担心他会做错事,只要洛典史动手,很快就会发现。”
说道最后,他看向虞滢:“我并不是没有准备的。”
虞滢听到他的安排,无奈一笑后,与他相视一眼后不禁又笑了。
须臾后,虞滢敛去了笑意,认真道:“既然你有准备,那便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但务必小心。”
伏危点头,而后问她:“你在郡治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回想了方才见到的人,想了起来:“宋三郎呢?”
虞滢起身给他重新换了一遍愣布巾后,才与他说起在郡治时发生的事。
说他们没有与医馆合作,而是支了一个小摊,宋三郎则在郡治摆摊没有回来。
伏危仔细听着她所言,听完后,他笑道:“若是真的做出名声了,那离开铺子也不远了。”
虞滢轻笑道:“这才开始摆几天摊子,你就给我想好了铺子,一口也不吃成大胖子呀。”
“缓步谨慎前行,会有回报的。”
虞滢轻“嗯”一声,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倾身去把他手臂上的布巾拿开,而后道:“我给你们都捎了东西回来,等暮食过后再给你们。”
她端起了水盆,嘱咐:“你先休息一会吧。”
说着,端着水出了屋子。
不一会,伏震简单冲洗过后入了屋子,与躺在床上的二弟道:“今晚可能要与你睡一屋了。”
伏危心道若是阿滢还与他一屋,他定会拿出银子让大兄和大嫂出去住。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扶着床坐了起来,问:“此去郡治,没有什么意外吧?”
伏危到底还是担心虞滢报喜不报忧。
伏震知晓他主要想问的是什么,在床边的凳子坐下来后才应道:“弟妇忙前忙后,挺不容易的,但好在是没有大麻烦。”
闻言,伏危才宽心。
伏震斟酌了一下,问:“我知你不是摔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伏危道:“虽不是摔的,但也是在我的算计之中,所以不用过于担忧。”
伏震沉默片息:“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便不过问,若有需要,与我说。”
“还真有一事,我想大兄说。”
伏震一愣,便听他说道:“明年开春,衙门选拔衙差,大兄你来参加选拔。”
“我去参加衙差选拔?”
伏危:“大兄来参加,再也合适不过。”
“可若是弟妇她要去郡治又怎么办?”
伏危沉吟了一下,说:“她若去,你便告假。”
伏震皱眉不解:“衙门可以这么随便吗?”
“自然不能,但知县是军中出身,格外惜才,特别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大兄,继而道:“像大兄这样身量高大,力气还大,且有几下身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