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与药童说了两句话。
不一会,药童回来,转述道:“吴大夫让几位到偏室稍等片刻,等他看诊完几位病人就来。”
虞滢道了声多谢,而后随着药童到了偏室。
药童去准备茶水的时候,温杏面露拘谨,她压低声音问:“弟妇,这事能成吗?”
虞滢:“成不成,都要试一试。”
药童奉上茶水,在静坐了小半个时辰后,才等来吴大夫,几人从位上站起。
吴大夫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是传统老大夫的形象。
他进来后,看向偏室中的男子,问:“不知这位郎君与罗鸣启是什么关系?”
伏震望向弟妇,说:“与罗掌柜认识的,是我的弟妇。”
吴大夫愣了一下,随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虞滢朝着吴大夫轻一颔首,道:“我姓余,是从玉县而来的。”
吴大夫望向年轻妇人的时候,微一挑眉,但还是询问:“这位余娘子是如何认识罗鸣启的?”
虞滢莞尔一笑:“罗掌柜先前在玉县收购药材,我与罗掌柜做过两回药材生意,也就认识了。”
“那来寻我,所谓何事?”
虞滢拿出了一罐面脂,说:“罗掌柜知晓我做面脂,觉着玉县销路窄,便介绍我来郡治仁善医馆寻吴大夫一试。”
说罢,递了过去:“吴大夫请瞧一瞧。”
吴大夫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面脂接了过去,打开看了看。
只是瞧,肯定是瞧不出什么效果的,可既然是罗掌柜介绍来的,那应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虞滢解释:“这面脂是我十六味药材调制的,且并未用猪油脂,而是用了别的动物油脂来代替,治疗皲裂效果极佳。若是不严重的脸颊干燥,一宿便能滋润,日常使用可以保持肌肤湿润。而寻常皲裂一宿能看出效果,便是严重一些的,在一宿后也看得到些许的变化。”
吴大夫瞧了她一眼,继而低头端详着面脂,放到了鼻下嗅了嗅。
药材全然掩盖了动物油脂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清香,实在闻不出放的是哪一种动物油脂。
琢磨两息后,他问:“这可否使用?”
虞滢道:“吴大夫请随意。”
有了应允后,吴大夫也就挖了一些在手腕上抹匀。
质地滑腻柔和不油腻。
卖相与气味,还有这质地而言,这确实不是那等粗糙面脂。就是不知道真实的效果如何。
吴大夫盖上了面脂,还了回去,面露歉意:“我只是个坐堂大夫,做不了决断,再说医馆本就有多种面脂出售,而余娘子这面脂效果如何,我无从得知,可能也帮不了太大的忙。”
虞滢笑了笑,接回面脂,说:“口说无凭,不若吴大夫寻个人来试一试,若是无甚效果,便当我没有来过。”
说罢,把面脂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
吴大夫思索片刻后,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留了余地:“那成,我先寻个人试一试,若是效果让人满意,便再谈其他的。”
虞滢点了头,随后说了自己现在所居的客栈,还有会在苍梧郡再待三日。
“若是吴大夫有意向合作,便可派人去客栈寻。”
吴大夫笑应了“好”。
待几人离开后,吴大夫若有所思的看向桌面上的面脂。
心道若是效果还成,价格也还成,看在罗兄的面子上,就要个二三十罐吧。
琢磨后,喊来药童,把面脂递给他,说:“你不是说近来天气干燥,手足都开始有些皲裂了吗,你拿这面脂去试一试,有效果再与我说。”
药童虽然疑惑不解,但不用钱的面脂,不要白不要。
虞滢从医馆中出来,暗暗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温杏小声问:“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伏震道:“总该是收下了试用的面脂,有希望。”
虞滢也点了头:“大兄说得对,只要肯见我们,肯收下,就有希望。”
但是,虞滢也不会把希望全寄托在这医馆上。
她目光落在街道上的小摊上,在等待的这几日,不妨支个小摊来试一试。
心头有了想法,她就开始逛起了郡治的闹市。
买面脂与胭脂的摊子也有好几个,询问过后,最便宜的面脂是二十文。
而这种质地,就是在玉县买五文十文的猪油膏。
贵的,则是六七十文,都说是治皲裂效果极佳,而且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
虞滢问过了,都不给试用。
一圈逛下来,虞滢给面脂的定价,心里也有了数,
回去后,她就把要支个摊子的事与他们说了。
大嫂讶异道:“可我们只在郡治待三四日,摆摊能有用吗?”
伏震道:“每日在城中都要花销,摆摊总比干等着要好,能卖出一罐是一罐。”
宋三郎也赞同地点了头。
虞滢道:“不知医馆那边到底能不能成,先摆几日瞧瞧,如大兄所言,能卖出一罐是一罐。我今日逛了一圈,发现这郡治的面脂普遍都比玉县的卖得要贵很多,我们这效果也不差,就定价五十文。”
这羊油面脂,暂且不算人工成本,就材料成本和陶罐成本是十四文钱,扣除后得利三十六文一罐。
顺利卖出去二十五罐,就能持平这一回来郡治的所有花销。
今日虞滢也了解到,在郡治摆摊是要收取占地费用的。因要收取费用,所以就算是好位置都给人占了,但也还是一些不怎么出众的位置。
虞滢向客栈掌柜借来一条长板凳,再去布店扯了几尺粗布。
寻到街道上巡逻的衙差,交付五文钱就可以直接摆摊了。
长布一盖板凳,再放上面脂,小摊子就成了。
这几人中,就数大嫂脸上没什么瑕疵,让她在摊子前守着便可。
但大嫂怕应对人,招揽客人就成了虞滢的活,而大嫂只管做门面。
摆摊一个时辰,有两三人来询问,可一听面脂的价格,连试都没试就走了。
温杏担忧的问弟妇:“价格会不会定得太贵了?”
虞滢摇头:“别人摊子最贵的也卖到了六七十文,而且,今日我也没想过能卖得出多少罐。”
她听到其他小贩都在吆喝,想了片刻后,她也只能把脸面放下,也跟着吆喝了起来:“卖面脂了,试过之后不管用不要钱!”
声音传了出去,“不要钱”这几个字效果极佳,很快就来了几个人。
虞滢先不说面脂的价格,而是拿出了一罐面脂,招呼道:“今日第一日开张,免费涂抹一次,要是觉得有用,再来买也是可以的!”
有人先开了口:“给我试试。”
这声音很是熟悉,虞滢好奇得一抬头,这不是大兄么……
伏震面色正然,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个托。
虞滢忍住笑意,用竹签挖了一些面脂放在大兄的手心。
伏震则直接涂到了脸上。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道:“给我也试试。”
因摊子前聚集了几个人,旁人不知什么情况,也络绎不绝地凑过来瞧一瞧。
人越多,瞧热闹的也越多。
但几乎都是来蹭用面脂的,或是瞧热闹的多,直到收摊子,虞滢就卖出一罐面脂,同时也试用出去了半罐面脂。
虽然只是一罐,但能卖得出去一罐,也算是好的开始了。
但愿今日试用过面脂的人,明日能有几个过来返购。
原本带来的二十罐面脂,吴大夫一罐,试用一罐,也卖出去了一罐,还余十七罐。
挣了五十文,除去这三罐的成本,还挣了八文钱呢,不亏。
对于现状,几人完全没有半句怨言,这也更让虞滢想把这面脂生意做起来。
第二日一早,早早就去摆摊。
因去得早,得了个好位置。
这个位置与昨日的位置距离不是很远,要是有昨日试用过后想要卖面脂的人,观察一下就能看到他们的摊子。
昨日摆摊的时辰都是下午了,人流相对来说比较少,但今日来得早,街市上真的是人山人海。
虞滢继续卖力的吆喝着,今日在听到“不用钱试用”时围过来的人比昨日多了许多。
这回,大兄没有做托,反而宋三郎过来做了托:“我的脸本来就干燥皲裂,昨天用过之后,效果确实好,给我来一罐。”
虞滢:……
宋三郎和大兄这两人是商量过了的吧?
这两人都是那种不善言辞的,结果做起托来,一个比一个有潜质。
虞滢与大嫂以免露馅,只能硬生生憋住笑意,继而给他拿了一罐,象征性的收了五十文。
因虞滢之前做的猪油面脂,也给宋三郎送了一罐,所以宋三郎的脸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干燥起皮,这就很有说服力了。
正巧这时也有昨日试用过的一个人寻了过来,说:“还真别说,昨天用过一回后,这脸好像也不怎么绷了,味道也不像二十文钱一罐的那么难闻。”
那人又说:“就是五十文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一些?”
虞滢笑道:“既然是昨日来过的,自然是能便宜一些,就四十八文一罐,不能再少了。”
能少一文是一文吧,那人也就买了一罐。
今日的开头彩这才算开了。
因一下子连卖了两罐,也有人动心了。
虞滢给他们试过后,再极力推荐:“这面脂不仅可以治皲裂,也能润肤美肤。再者这面脂是用十几种中药材熬制的,你们买寻常的面脂,也不见得是用药材熬制的,对不对?”
“再说这寻常面脂都要二十文一罐,我这放了十几味药材来熬制的,卖五十文一点都不贵。五十文一罐你至少能用两个月,这么算下来,一天都还不用一文钱呢,而且家中老人小孩都可以使用。”
温杏看到弟妇口若悬河的推荐,有一瞬的惊呆,但更多的是崇拜。
弟妇太厉害了!
一个早上,在虞滢卖力的推销下,除去宋三郎的那一罐外,共卖出去四罐。
四罐都是按照四十八文卖出去的,这也让大家伙都看到了希望。
中午虞滢也不打算回去歇息了,而是直接摆到收摊。
虞滢与大嫂一人一个馒头就算是中饭了。
在不远处守着她们的宋三郎和伏震则是一人两个馒头。
下午人少了些,也就只卖出了两罐。
晚间沐浴后,虞滢把今日挣的铜板都放到桌面上数了起来。
这昨天和今天,共卖出了七罐面脂,减去了成本,挣了二百四十文左右。
琢磨间,大嫂提着倒满热水的茶壶入了屋子,看到弟妇在数铜板,她问道:“弟妇,要不再摆两三日摊子吧,把这回来郡治的花销给挣回来。”
虞滢琢磨了一下,说:“要是每天有这么好的生意,再摆个几天也是可以的,但是在郡治每日一百文左右的花销,万一那天生意不好,就不划算了。”
住宿每日是七十文,吃饭就算每人一日是十文钱,也得花去四十文。
温杏这么一盘算下来,说:“还是住的地方太不划算了。”
两人相继叹了一声气,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是伏震和宋三郎。
不知他们寻来做什么,虞滢迎了他们进来,开着房门避嫌。
两人入屋坐下后,伏震道:“宋骏琢磨着如果往后两日摆摊的生意还算可以的情况下,他想留在郡治摆一段时日的摊子,年底再回去。”
虞滢愣了一下,又听宋三郎说:“伏家弟妹说了,入冬后收购药材的药商会减少,采药次数也会减少,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这郡治摆个小摊,帮伏家弟妹把面脂卖出去。”
闻言,虞滢还真琢磨起了这个可行性。
天气寒冷,面脂需求量日益增长。
等过些时候,用过面脂的客人,觉得有效果的也会传出些好名声。到那时,就算生意再差也是能卖出一两罐面脂的。
想到这,虞滢说:“我先仔细想一下,你若是在这郡治摆摊,肯定是要有一个住处的,这个不能不算在成本里边,还有吃食也都是要算的。”
几人闻言都愣了一下,宋三郎说:“这些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伏家弟妇莫要担心。”
虞滢摇了摇头:“你是给我做买卖的,总不能让你把赚得的银钱都砸在了这些上边,如此,还不如不在这郡治摆摊呢。”
虞滢斟酌片刻后,说:“先瞧一瞧这接下来两日的生意吧,若是每日最少能卖出去两罐面脂,就可以考虑一下。”
商量过后,都决定再瞧瞧,随而回去休息了。
来郡治的第三日一早,又开始了新的一天摆摊。
担忧医馆可能会有反馈,宋三郎就留在客栈中等候消息。
今日出摊,有了前两日的经验,虞滢推销越发的熟练,就是生性比较腼腆的大嫂在经历了这几日后,也开始推销了起来。
今日早上的生意比昨日好,一个上午就卖出去了五罐,长凳上只剩下寥寥的六罐。
虞滢让大嫂和大兄看着摊子后,她就去买一些羊油和陶罐回去,再做个二十罐面脂。
虞滢卖好东西回摊子看了眼,寥寥几个人,也不需要用到她,她就回去做面脂了。
才回到客栈,就在客栈大堂遇上了仁善堂的药童。
正询问着掌柜的药童认出了虞滢,忙喊:“余娘子。”
虞滢转头看过去,那药童道:“我是仁善医馆的药童,前两日在医馆见过的。”
虞滢闻言,这才有了印象。
医馆的人寻来了,她心里也有了期待。
在大堂中寻了桌椅坐下来后,药童道:“吴大夫让我来询问关于面脂的情况。”
虞滢:“请问。”
“不知余娘子这面脂打算怎么卖?”药童问道。
虞滢想了想,说:“五十罐以内,五十文一罐;五十罐以上,四十八文一罐;一百罐以上,四十五文一罐。”
药童闻言一愣,想起来时吴大夫所言。
——若是三十文一罐,就定个五十罐,罐子由他们医馆出。
“余娘子,这价钱似乎贵了一些,再说我们医馆出罐子,这个价钱是不是还得降下来一些?”
虞滢笑了笑,道:“既然罐子医馆出,那每个阶段再便宜两文钱。”
药童眉心微蹙,索性说明白了:“吴大夫交代过了,若是能三十文钱一罐,就定个五十罐。”
虞滢也不急着和药童谈价钱,只问:“医馆从我这卖了面脂,最后是不是用医馆的名号卖出去?”
药童应道:“自然。”
虞滢低眸一笑,又说:“面脂效果好,那也是医馆的名声。而且我问过了,贵医馆最便宜的面脂也要五十文一罐,我这面脂若放在医馆卖,怎么都得七八十,或是一百文一罐。”
药童为难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也就是个传话的,要是余娘子觉得不可行,可寻吴大夫说一说。”
虞滢点了头,说:“待我忙完手头上的活后,就去一趟医馆。”
送走药童后,虞滢呼了一口气。
三十文一罐,一罐十六文的利润,五十罐就是八百文。虽然也有盈利,但与她之前所想的差太多了。
要是真应了,郡治这一趟下来,几乎没挣几个钱。
琢磨来琢磨去,她还是觉得起码得谈到四十文一罐。
思定后,虞滢便去把药材用酒泡上,而后喊上宋三郎,让他与她去一趟医馆。
下午,医馆看病的人没有那么多,很快就等到了吴大夫。
显然,药童已经把虞滢说的价钱告诉了吴大夫,所以一杯茶水后,吴大夫便开口道:“余娘子的面脂的确比寻常面脂要好,但要价确实是贵了,这个价格我很难去与东家商议。”
听了吴大夫这一番话, 虞滢心下明白,是要压价。
这吴大夫是看上面脂了,但又不是非常看得上, 所以只想着购入五十罐看看情况,若生意好的就长期购入。
虞滢沉吟了片刻后,莞尔问道:“吴大夫可知我来这一趟郡治花费了多少银钱?”
吴大夫静思片息,问:“花费了多少?”
虞滢如实道:“八百文左右。”
吴大夫听到这个数目的时候,微微一诧异:“用了这么多?”
“来回车费与食宿,还有同行来的误工钱,这银钱已然是在极省的情况之下了。”
吴大夫一盘算, 好似也差不多。
虞滢继而道:“吴大夫对药材价格应该也是了解的, 我这面脂要用到十六味药材, 也需用到酒, 而这其中药材和油脂成本都要花费不少的银钱,三十文一罐, 确实有盈利, 但只能说不亏本也没有太多的赚头。”
“如此,我为何要费这个劲送来苍梧郡?不如就在玉县支个摊子, 不卖三十文, 就卖二十五文, 一天卖一两罐出去,一个月总该也能有个五十罐的。”
吴大夫笑道:“余娘子,账不是这么算的, 我们这大医馆客人多, 这秋冬春三季又是面脂热销之季, 便是现在秋季过去了,还余春冬二季。只要面脂卖起来了, 需量也就跟着涨起来,届时说是薄利多销也不为过。”
“我若薄利多销,那贵医馆定价,可是六十文一罐?”
吴大夫一默,又听这余娘子说道:“医馆有自己的面脂,不会主推我这一个。再有到时医馆高个两三倍卖出去,到头来只有我是薄利多销,即便两个月一百罐那也只是挣个辛苦钱。”
虞滢露出浅浅一笑,继而不急不躁地说道:“三十文一罐自然是不成的,但若是贵医馆用我的名号来卖药脂出去,三十文我倒是可以接受。”
吴大夫闻言,摇头一笑:“这肯定是不成的。”
要是这药脂不冠以仁善医馆的由头出售,进货外售也没了意义,还不如只卖自家的面脂。
“既然不成,那我也说一个最低价,由仁善医馆出装面脂的器皿,容量约莫与我之前送来的陶罐大小,一罐四十五文。”
吴大夫沉默了下来。
这面脂本就打算定价八十五文,价格刚好,不会太贵,也不会太便宜,这样也能更好的卖出去。
而他们医馆与本地的陶瓷坊长期合作,这器皿进价便宜,外边十文钱的瓷罐,他们只需五文钱。
三十文进的面脂,加上容器顶多就三十五文钱,卖出去再赚个五十文,而他则抽成十文钱一罐,不算太暴利,但也能有赚头。
吴大夫想到这,又暗自揣测了起来。
——既然余娘子都花去了这么多的银钱从玉县来这郡治,想必也是想要急于脱手药脂的。如今来这里,不过是想磨一下价钱而已。
琢磨过后,吴大夫道:“余娘子或许觉得我们医馆赚得多,可若不是见有利可图,我们医馆也有自己的面脂,那等利润更高,我们为何不继续卖自家的,反而要花三十文进余娘子的面脂来卖呢?”
说到这,吴大夫叹了一口气,又说:“我是见余娘子是罗掌柜介绍来的,而且还是大老远从玉县来郡治,所以才会给这个价格的,若换成旁人,二十文都得考虑一下。”
虞滢沉默了下来。
她原本还指望着谈一谈,若不成的话,谈到四十文也勉强可以。可显然吴大夫是吃定她急着脱手,死活不肯再多升一文钱。
她思索了片刻之后,温笑道:“我出的价格,吴掌柜接受不了,吴掌柜给的价格,我也有些接受不了,看来这回是合作不了了。”
说罢,站了起来:“即使如此,我也不好打扰了。”
吴掌柜微微一愣,但也并未出言挽留。
从位上站起,说道:“余娘子回去再考虑考虑吧,若有意向,也是可以到医馆定下的。”
虞滢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先告辞了。”
药童送走了余娘子,再返回偏室,有些不解地问吴大夫:“吴大夫不是也对这面脂有几分兴趣吗,为何让余娘子走了?”
前日他用过一回之后,便觉得有些效果,所以第二日就与吴大夫说了,吴大夫也拿回去仔细琢磨了一番。
琢磨过后,让他去问余娘子定价之事,明显是看上了这面脂。
吴大夫望着门口,胸有成竹地道:“等着吧,那妇人会重新找来的。”
说罢,便让药童去忙活,别瞎打听。
虞滢与宋三郎从医馆出来。
全程沉默的宋三郎开了口:“伏家弟妇,不若就让我在这县城试一试吧。”
虞滢应道:“医馆行不通,摆摊或许会辛苦些,但也不失为一个门路,有了些许稳定的顾客后,名声也传了出去,自然会有人寻上门。”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但你若是决定留下来,我就要做好各种后续和准备,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就摆个摊子。”
宋三郎一愣,问:“什么准备?”
虞滢思索片刻,望向街道上店铺的各种招牌,再想到后世各种牌子层出不穷,她开口道:“做咱们自己的招牌。”
“招牌一事外,不仅要卖现在五十文的面脂,也要有一款便宜实惠的面脂,可供别人选择。”
二人简单的说了一些话后,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去了摊子那处。
下午也就只卖得一罐出去,虞滢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他摊子,还有三三两两的人。
说实话,这摊子的生意其实并不稳定,或许一天可以卖出去好几罐,但也有可能一罐也卖不出去。
除此顾虑外,宋三郎还要在郡治解决食宿,这些都是要仔细盘算的,不是说想摆摊就摆摊的。
这事,得从长计议。
就寝时,虞滢心里头想着这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身旁的大嫂也知道她心里有压力。
“弟妇,你是在想面脂的事情吗?”
耳边是大嫂柔柔的声音,虞滢轻“嗯”了一声,把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我在想今日拒绝了医馆的买卖,是不是草率了。”
温杏思索了一下,说:“我不是很懂这买卖上边的事情,可是我知道弟妇是很有本事的人,会拒绝医馆的买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不是草率决定的。”
“而且,我们这几日卖出十三罐面脂,也证明了弟妇做的面膏是有赚头的,只是那医馆没眼光而已。”
闻言,虞滢笑了。
“大嫂你可真会安慰人。”
温杏温声道:“我可不是在安慰弟妇,我说的是真的。弟妇是我知道且见过的所有女子之中最有本事的,就是那些个男子都没有弟妇有本事呢,我也是极为崇拜弟妇的!”
虞滢听到这,忍不住打趣道:“那大嫂是崇拜我多一些,还是崇拜大兄多一些。”
温杏愣了一下,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看向弟妇,实在没想到弟妇会问她这一个问题。
微亮的烛光从外边透入帐幔之中,虞滢看见了大嫂茫然得不知如何回答表情。
温杏露出了为难之色,讷讷道:“这个不好说,大郎他也很厉害的……”
虞滢闻言,憋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
温杏这才反应过来弟妇是在捉弄自己,她羞赧的轻打了一记弟妇:“弟妇你是故意的。”
虞滢的心情也在调侃大嫂后轻松了许多。
笑过之后,她问:“我还没问过大兄大嫂是怎么认识的呢,是经媒人才认识的?”
提起过去的事情,温杏羞恼褪去,望着帐顶陷入了回忆之中。
虞滢看到大嫂的神色,便知往事不是那么美好的事,她道:“若是大嫂不想提的话,咱们就不说这个事了。”
温杏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是不想说,主要是我娘家那边做的事情不光彩。”
虞滢闻言,这才想起大嫂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娘家人寻来,或是回去联系娘家人。
虞滢没问,但温杏还是简单的说了一下。
“在我幼年时双亲就不在人世了,之后一直跟着祖母过日子。后来祖母过身,我的大伯母为了一两银子聘礼,昧着良心要把我嫁给一个半截入土的老翁冲喜。”
“那时像我们这样的贱籍,基本都是一二百文的聘礼,有人出一两银子已是天价。”
“我逃跑了,逃跑时遇上大郎,我与他说起我的遭遇,他便带着一两余一百文去了温家,让大伯母同意断绝与我的关系,从此不再往来。”
虞滢听着大兄大嫂的过往,这在后世是很寻常的英雄救美套路,可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却是难能可贵。
“那时大兄应该也是对大嫂有些许意思的,不然怎会这般舍得?”
温杏闻言,脸红红的把半张脸缩到了被衾之下,瓮声瓮气的说:“那也是我先开口与他说要做他媳妇的。”
虞滢惊诧地看向一调侃就脸红的大嫂,是真的没想过这先开口的是大嫂。
“弟妇,你别这么看着我,怪、怪让人害羞的。”
虞滢:……
默了片刻后,虞滢还是没有继续调侃面皮薄的大嫂,而是问:“之后,大嫂那黑心的大伯母是不是真的就没再找过麻烦?”
温杏摇了头,闷声道:“他们还是算计了我。那是我嫁到伏家有好些年的事情了,原本他们家是要有人去采石场做苦役的,可他们却是把我的名字给报了上去,然后人跑没了影。我与大郎寻到衙门,衙门的人许是收了好处,有个人交差就成,也不管我是不是伏家妇。”
虞滢听到大嫂的话,怒气就上来了:“怎能这样!”
之前她就怀疑过为什么伏家夫妻俩全都去了采石场,还以为是这个时代有相关的规定,着实没想过还有这一出。
温杏道:“好在之前的知县不久就被摘去了乌纱帽,现在的知县也不像先前的知县那样昏庸,不然二弟去给那种知县做幕僚的,我和大郎都会担心。”
虞滢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说:“这事,大嫂就不想讨回一个公道?”
温杏愤忿道:“想呀!”说了之后,又叹了一口气:“可我不知道那黑心大伯母一家都搬去了何处。”
虞滢道:“有二郎在衙门,调查一户人的下落不是什么问题。而且就我所知,贱籍若要迁移,必须要有知县的同意,而且还要记录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