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戡从新娘的话里得知了俩消息:谭幼瑾会来婚礼;谭幼瑾对他俩的关系守口如瓶,仍以单身身份示人。
于是,他也只好对他俩的关系守口如瓶,假装谭幼瑾现在是单身。
他还没毕业的时候,谭幼瑾的言行经常向他传达出这样一种感觉:她爱上他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所以她绝不会爱他。以致当谭幼瑾爱他不得谣言传出来的时候,他虽觉得可笑,却从没为她澄清。现在她仍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俩的关系,理由是这段感情是他俩的事情,没必要像其他人公开。但是如果他和她年龄相当,他的家庭没那么复杂,就像今天结婚的人那样,她也这么怕公开吗?
谭幼瑾并不属于他合同上的拍摄内容,但是在正式录制之前,他临时把摄像头对准了谭幼瑾以及她旁边的男人。他不认识那个男的,但是却有一点熟悉——谭幼瑾以前说过她喜欢的男的大致就这样一张脸。一张不会引起防备的脸。一张太漂亮的脸会激起惊叹、艳羡和爱慕,但同时也会增加距离感。反而是这样一张无甚特色的男人脸,会让人放低戒心。
于戡用摄像机记录着别人的婚礼。虽然他从大一开始就靠拍婚礼赚钱花,但他从不觉得眼前这种传统的形式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无法想象他爸妈坐在那儿,谭幼瑾改口管他们叫“爸妈”。他自己都不怎么叫,他们家并没有什么家长的概念。
他父母很年轻就生了他,加上不显老,除了身份证上的数字,能暴露他们年纪的就只有他这个发育过快的儿子。他爸取了一个英文名字,让他不必叫爸,直接称呼英文名即可。于戡觉得这样很傻x,跟他爸说话的时候,一般不带称呼,他爸也毫不介意。他读初中的时候,已经比他爸高了,他爸那时最自豪的一点是“别人都说咱俩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倒像兄弟。”
更多的时候,他在父母中间充当了一个裁判的角色。两人离婚之后,见面机会并不多,每次见面总是吵,总是要于戡评一评,这个家到底是谁付出的更多,到底是谁被亏欠了。两边都有充足的理由。他到了十岁,他父母还在为他两岁时某个晚上谁刷的碗展开争执。但最多的论据是谁放弃了更多的追求者,他母亲骂他爸毫无让人幸福的能力,耽误了她的青春;他父亲马上说他的青春也是很值钱的,如果不跟她结婚,他也会过得更好。
因为对彼此的失望,婚前的任何一个追求者都指向幸福,除了对方。有多少个追求者,就是放弃了多少种可能。于戡被动知道了他父母所有感情上的可能。在父母的控诉中,于戡发现他父母其实是一类人:他们都希望在婚姻中是被照顾被庇护的那个。他们都认为自己的青春美貌很值钱,但是对方没给出一个合理的价码。
好在在他们的持续努力之下,他们最后都找到了能开出合理价码的人,过上了自认很有尊严的生活。
他爸以前经常被称作“小于”,现在成了“于总”。
于戡从来认为父母是不能选择的,但爱人可以选择。但是如果爱人在选择他的时候,还要考察他的父母……
他一向觉得谭幼瑾和他一样,绝不会喜欢这种婚礼形式,她不是个能当众喜极而泣的人。但今天,他产生了一点儿怀疑。他的眼睛偏离了镜头,瞥到谭幼瑾,她正在拿纸巾擦眼睛,鼓掌鼓得很郑重。
证婚人的头衔太长了,大概写出来得有半片A4纸,其间包括各个协会的名誉职务,谭幼瑾联想到了那个著名的敲门借宿梗,忍不住想笑,但她知道这笑很不合时宜,尤其证婚人的儿子又在身旁,于是用手遮住了脸掩饰。旁边的男人以为她被婚礼感动得想要落泪,很贴心地递给了她一张纸巾,她只能将错就错用纸巾去擦眼睛。
其他时间她大都在想于戡为什么回来这儿。她一来就坐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处理微信上的消息,并没有空发现同桌人之外的人。还是同桌的表外甥女先发现的于戡。小外甥女今天和妈妈一起来参加婚礼,她还在读小学,因为是学校的高年级学生,已经觉得自己很成熟。她并不安定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婚礼开场前四处逛,逛了一圈跑到谭幼瑾面前,凑到她耳边说:“小姨,我刚才发现了一个特别帅的哥哥。有点儿像我们班的顾子由,不过比他好看多了。”她知道谭幼瑾的职业,特地把本场婚礼她认为最好看的男的指给她看。
谭幼瑾知道顾子由是小外甥女班里的班草,不久前两人刚闹了矛盾。小外甥女指着其中一个戴帽子的摄影师对谭幼瑾说:“小姨,就在那儿!”
谭幼瑾顺着小外甥女指的地方看过去。
“小姨,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但是没想到他会来这里。她还以为他现在宽裕多了,用不着再来拍婚礼了。
“他是演员吗?”
“不是。”
小外甥女还要再问下去,被她妈妈阻止了。
【??作者有话说】
◎绝不客观◎
沈宁攀没看过谭幼瑾参加的节目, 他不属于那节目的受众。他听过谭幼瑾的电影课,偶然误点,竟完整地听完了。但他并未因此想和她发生点儿什么,她抽丝剥茧地讲爱情电影, 动用的全是理智和逻辑, 而没有情感。他觉得她不太像个女人。
“不像女人”这个评价含义颇为丰富, 有时用作夸奖,有时用来贬低, 前者多用作工作场合, 后者则指向情感。而他兼而有之。虽然他很了解一个群体里会有各种各样的个体,但这不妨碍他大脑第一时间做出这个判断。当然他的教养决定了他不会当众对别人做出这种评价。
他并没有因音频课对谭幼瑾有男女方面的意思, 但谭幼瑾的三姨主动创造他俩见面的机会,他也没拒绝。坦白说, 他对谭幼瑾有点儿好奇。他默认谭幼瑾也在来之前就知道了他,对他也有着某种好奇或期待。
见到谭幼瑾, 他没提他听音频课时对她的第一印象。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 对方绝不会喜欢。他一眼看见她, 就知道她不是个能开玩笑的女人。当时他听她的声音, 就有这个感觉。她的脸和她的声音很配套, 他无法想象这张脸配一个娇俏的声音,也无法想象这把嗓子配一张可爱圆脸。她的神态举止以及她说话的音色音调, 很容易引发一个男人对她的尊重, 爱调笑的男的见了她也难免正经三分。但强烈的尊重和炽热的情欲有时是相斥的,尤其是对于一个男人。有些人更适合在会客厅见面, 而不是在卧室。
短短几分钟, 沈宁攀就把谭幼瑾归为了只能在客厅见面的人。只有当她用纸巾拭完泪对他抱歉笑笑的时候, 他短暂地对她有了些别的意思。那一刻, 他突然觉得这个人生动起来,他忍不住也回给她一个笑。但这感觉很快就溜走了。他觉得她非常的“传统女人”,矜持的过了头,还有另一个更恰当的词:端着。仿佛她一主动,男的就会怠慢她。他觉得有点无趣。
不过谭幼瑾这样的人也有好处,她是个太知趣的人,他连拒绝的话都不用说,这次由长辈安排的相亲就可以自然结束。他不排斥和谭幼瑾做朋友,聊聊他们熟悉的电影,但怕聊得太热络,谭幼瑾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想和她进一步发展。于是他选择了打开手机邮箱回邮件,准备找个时间及时告辞。
表姐觉得男方承担了周主任的重托,自觉不能让气氛冷下来。她觉得男方有点儿冷淡,远不像三姨说的对谭幼瑾很有兴趣。她只好主动挑起话题。
表姐笑着对谭幼瑾说:“我前些天刷到米怡的采访,她特地感谢你,说要是没你,她也不能演赵导的戏,拿不了奖。”怕宁攀不认识米怡,表姐特意强调了米怡最近很火,而在谭幼瑾推荐她演戏前,她没有任何名气。
谭幼瑾马上想到了于戡,然后庆幸他没有听到表姐的话。米怡单方面撕毁和于戡签的网大合同,在她的推荐下去演另一部戏,这部戏成了,与此同时,于戡的网大却毫无声响。更讽刺的是,她的推荐能起作用还要靠米怡大学时的一部短片,而那片子是于戡拍的。于戡听了一定觉得讽刺。
她有足够的理由证明他做这件事是正当的,于戡网大的失败更证明了米怡毁约是弃暗投明。
但是感情是另一回事。感情需要的不是客观,而是偏爱。尽管那时候她完全没有理由偏爱于戡,她想到他的名字都会不舒服。那时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于戡会不会知道。
谭幼瑾没有笑纳表姐的赞美,她不觉得自己对米怡的帮助有多大,归根结底还是靠的她自己。
谭幼瑾不接茬,表姐只好再挑起话题,在思索后特意为两个人找到了一个共同点:“幼瑾也是十六岁读的本科。”
谭幼瑾这时才意识到为什么同桌大都是亲戚,却给她身旁安排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不过周主任明显失策了,这男人明显对她不感兴趣。
谭幼瑾笑着强调了一下不同:“我不过是因为上学早。”而不是跳了级,这是她和旁边男人的区别。她早上学并没有任何优越感,因为年纪小晚熟,前几年时常有被同学智商碾压的感觉,觉得别人怎么好像什么都比自己懂得多。近些年倒越来越自信,虽然晚熟,到底是一点点熟了,以前不懂的现在也大半懂了,于是觉得很多事情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她这点诚实让旁边的男人觉得她在示弱挑起话题。沈宁攀觉得这种场合再冷淡下去多少打击谭幼瑾作为女性的自尊心,出于礼貌,他主动跟她聊了起来。
他以为谭幼瑾是个健谈的女人——不同于一般女人,喜欢给男人上课的那种女人。一句话能招来她许多单方面输出,不给人插嘴的余地。这聊天比他想象得要好许多。
谭幼瑾就这么听着旁边的人说话,偶尔说上几句,作为回应,并不喧宾夺主。现在在工作之外,她很少有强烈的表达欲。上课掏出她的所知所学所想是她的本分,学生即使只为了拿一个好分数,也会努力理解她,彼此都得到了想要的。除此之外,她还想要说的话都录在了音频课和她的电影专栏里,为她赚取生活费用。在生活里,旺盛的表达欲可能并不会获得理解,还会招致误会。
以前的于戡好像是个例外,他在身边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种想把她所知道的一股脑儿倒给他的感觉,语速也比平常快很多。当初谣言传出来的时候,她自认问心无愧,却很难解释她的表达欲何以会倾泻给一个比她小得多的异性,明明也不是没有同龄人可供交流。真实的理由很难对外人言,他把她拉回到了她的少年时代,像她年少时的一个朋友,她那时拥有一生中最丰沛的表达欲望,可实在没有表达对象。正好遇到他,所以报复性地发泄。像是弥补过往的一个遗憾。
这个理由说出去,对她老师形象的杀伤力,未必会比谣言小。这几年谭幼瑾在咖啡厅遇见男人给年轻女孩子滔滔不绝地讲他的人生理论,免费传道授业解惑,经常会觉得尴尬,甚至耳根一阵发烫,心里想当初于戡听她说话,不会就现在这感觉吧。在她心里当然是不同的,但表象好像没什么区别。
于戡结束了他的拍摄,打开手机,发现有他爸于总的未接电话。
这两年“小于”终于进化成了“于总”,顺带着也有了一些做父亲的自觉,不忍心看儿子走弯路,想要把自己的人生经验传给他。
以前于总把还未成年的于戡带在身边,一半是因为到了一定年纪,一个有责任感的单身父亲比一个没家累的单身男人听上去更可靠。况且于戡长得很不坏,有时也能为他多增加些好感。他有点遗憾自己儿子没能遗传自己的好性格,一度觉得于戡要不是有张好脸,没什么女的愿意理他。他自己性格很好,即使对着对他毫无帮助的保洁阿姨,也会送上恰到好处的微笑。儿子对保洁阿姨态度倒不坏,但是对着真可能提供给他资源的贵人却缺乏应有的敬意。于总认为好性格和一张好脸同样重要,不光女人的长相有保质期,男人的长相也是有保质期的。聪明人会趁着还没过期及时兑现成保质期更长的金钱和权势。
于总很注意维护自己的身材长相,却不怎么在乎女人的长相。前者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只有脸好身材好,他的好性格才显得珍贵。至于他现在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更多的是因为老婆年轻漂亮让他在男人堆里有面儿,荣誉远大于欣赏价值。因着对前妻的反感,其实他更愿意和不太美的女人相处,只有通过对比,他的身材长相才会成为一种优势。但要显得成功,就不能不在乎一般男人怎么看他,虽然他并没从男人那里捞到过什么好处。
从节目里看到自己儿子追求比自己大的女人,于总倒是能理解,只是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年轻男人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再平常不过,他一直认为,年轻时在年长有经验的女人这儿上一课很有必要。跟一般男人不同,他自己很能欣赏比他年长的女人。只是到了一定年纪,他只能和她们维持友谊了。有些人已经不能给他帮助,但因为有过去的情谊,他依然会在她们的生日以及节日送去礼物。他不是不能接受女人老,他是不能接受自己老,现在和年轻的女人在一起,他才会觉得自己没老。
而且于戡没享受过什么母爱,于总觉得年长女性最可贵的地方是她们的母性,本能地会去体贴引领比她们小的男人,接受他暂时的不强大,帮助他变得更强。不像他的前妻,只想享受男人的照顾。他一直保持着对前妻的反感,这个女人完全是双重标准,明明她自己是靠一张脸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却骂他不知廉耻吃软饭。
但是在节目上看到谭幼瑾,于总觉得儿子还是年轻,不懂看人。他一眼就看出谭幼瑾是个没有母性的女人,她的年龄和阅历非但不能成为伴侣的助力,反而增加了她对男人的挑剔。
不过于总很快发现了儿子的高明之处,一个年轻好看痴情的男人,越是被拒绝,越能激起人们的同情心。他特意选了一个一定会拒绝他的女人,然后一次次地表演深情,于是成为了这个节目里最受观众欢迎的人,实在是高明。于总没想到儿子竟然因为一直被爱答不理出了个小名。被他追求的人应该是看出了他的用意,一直在试图保持距离,唯恐一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这样小心翼翼,反而被有些人骂冷漠。
于总对谭幼瑾播撒了有限的同情。还是太讲体面了,对付这种坏小子,就该将计就计,回应更加凶猛的爱意,看他如何自处。不过毕竟是自己儿子,于总还是希望谭女士能够维持住她的体面。
于戡回拨过去,于总说他有个客户想认识一下于戡,他组了个局,明天晚上七点半。他让于戡务必过来,这个人脉很重要,要是和人家搞好关系,以后没准拍院线电影。
于总反问于戡:“你也不想总是拍网大吧?还是要拍些能登大雅之堂的作品。”于总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清网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直很好奇到底谁在看网络大电影,他自己和身边人没一个人看的,也不知道儿子到底怎么赚的钱。
“大雅之堂?”于戡听到他爸这么认真地说这几个字,竟有些想笑,于总这几年全方位包装自己的品味,雅得他简直受不了。
“这大堂您还是自己登吧,我就不往里挤了。”于戡挂掉了电话,目光扫到谭幼瑾。
于戡从来都不是个知趣的人。谭幼瑾最讨厌他的那会儿,他也不放过在她眼前逛的机会。他不确定谭幼瑾现在愿不愿意看到他,但他想见她。不过他可以迁就她一下,不公开两个人的关系。等他更成功一点儿,不用再买个项链也要分期付款的时候。
他走到她身后叫她:“谭师姐。”
谭幼瑾在听到第一个字就下意识地转身,她熟悉他的声音。她对这个称呼很轻易地笑纳了。
于戡扫了一眼谭幼瑾旁边的男人,目光并没停留。
“没想到这么快再见你。”于戡在谭幼瑾的脸上寻找惊讶,“你也没想到吧。”
确实没想到,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来这儿找她。恰好旁边的男人对她不感兴趣,并没有什么相亲的氛围,否则很难解释。
沈宁攀回头看见一个戴帽子的年轻男人。在他看来,过来打招呼的这个人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穿得很随意,对于参加婚礼有点儿随便了。他长得不错,叫谭幼瑾师姐,大概率是个演员,不怎么知名的演员,因为职业的缘故,这人大概跟异□□流总是播撒一点暧昧,这暧昧并无真情,只不过是一种社交手段。
他觉得谭幼瑾应该很熟悉这种工作上的客套,但她并没回给出客套且模板化的答复,只是看着那男人。那眼神的内容超出了他的理解。
沈宁攀只回头看了几秒,转过来,他听见男的问:“你喜欢这婚礼吗?”问的谭幼瑾。
这问题有点儿傻,无论喜不喜欢,谭幼瑾当然不能在表弟的婚礼现场说她不喜欢这婚礼。
谭幼瑾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说:“很有意思。”
沈宁攀虽然没有一定要和谭幼瑾进一步发展的想法,但突然被另一个人打断,多少有点儿不快。有了对比他才知道,谭幼瑾刚才不是端着,而是眼里没他这个人。他直觉两个人有点儿什么,但想不出两个人到底能有点儿什么。
于戡打完招呼并没离开,而是坐在本桌唯一的空位上。仿佛他已经坐在这儿很久了,刚才只是出去了一会儿。
同桌对于戡最感兴趣的是最小的女孩子,她主动给于戡介绍了桌上的其他人。在他来之前,除了谭幼瑾旁边的男人,其他都是表亲。
唯独谭幼瑾旁边的男人坐在于戡旁边问他:“哥哥,你经常给人拍婚礼吗?”
“偶尔拍。”于戡纠正她的称呼,让她叫叔叔。
小外甥女想了想,大概是生意不好,她安慰他:“你长这么帅,把新郎的风头都给盖住了,所以没什么人请你。”
“你还是应该做演员。”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相信我,我觉得你肯定会火的。你知道米怡吧,我当时在电影院看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就觉得她一定会出名。果然,刚才我出门还看见她的广告。”说着她又谦虚地补了一句:“我小姨的眼光才叫好,当初米怡能演那个角色,还是我小姨向导演推荐的。之前她演的根本没什么人看。”
小姑娘并不怎么了解米怡,末一句话她还是刚才听妈妈说的。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发红包啦。下一章发布前,本章所有留言的读者都有红包。
◎爱的本质是双标◎
即使这时候, 谭幼瑾也可以遮掩。比方撒谎说那时她以为米怡没戏拍,为她可惜,所以才特意推荐她,仿佛不知道这件事和于戡有关。
但她完全没这么做, 她现在不想对着于戡撒谎, 假装她是个别的什么人。她很想把真实的自己让他看看, 让他们的感情多一点实感。
关于米怡感谢谭幼瑾推荐这件事,于戡也看到过。大数据无孔不入, 想知道不想知道的消息都往眼睛里灌。但是他没细想, 他拍的又不是什么知名片子,谭幼瑾推荐米怡去拍其他导演的电影时, 也很难知道米怡已经和他签了片约。他告诉自己,谭幼瑾并不是针对他, 米怡未见得会告诉谭幼瑾和他签合同的事。
他经得起任何人的否定,除了谭幼瑾。
节目录制节目后期, 夜里谭幼瑾投屏投错了投到他房间的电视机, 他发现她在看他的网大。和喜悦一同来的还有尴尬, 她比表现得更重视他, 但是他想直接走到她的房间里关上电视机, 让她别看了,这片子远不能代表他现在的水平。那天晚上他一整晚没睡着, 节目一结束, 他就去拍他的新片了。因为超支太多,他今天在这里拍别人的婚礼。
但现在, 于戡从谭幼瑾的表情确定, 她推荐米怡演别人的电影时已经知道米怡已经和他签合同了, 如果他当时要米怡毁约赔偿, 谭幼瑾没准还要给米怡谋划怎么把赔偿降到最低。之前谭幼瑾突兀地提到米怡,就是要告诉他这个事情,以证明她并没有他说得那样好,她虽然没向其他人说他的坏话,但她确实是长时间的不喜欢他以及看不上他。
对比太鲜明。以前是她主动找到他要花钱帮他拍短片,后来就变成了她推荐已经和他签好合同的女演员去演别人的戏。如果他俩的关系没闹僵,谭幼瑾无论如何拆他的台;又抑或她真看得起他的东西,她也不会毁女演员的前途。她做这件事的时候,两个条件同时满足,她是真讨厌他,也真看不上他的东西。
他接受她那段时间对他的厌恶。那个说谭幼瑾喜欢他却被拒绝的谣言替他报了仇,证明她把他当个无性别的学生对待是多么错误。如果他真是什么无性别的人,谣言怎么传得出来。他不喜欢这谣言,配合谭幼瑾对他的避之不及,更显得谣言荒谬。但是他没澄清过。这谣言有一点是好的,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说她喜欢他。和谭幼瑾不一样,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愿意别人把他和她在一起提。、
他不能接受的是她对他的看不上。厌恶还能反证她过去对他有过期待,是他辜负了她,那是他的报应,而且已经过去了。
于戡能感觉得到,谭幼瑾私下里很喜欢他。但一到公开场合她就要和他拉开一点儿距离。有好几次他都想问“难道你觉得和我在一起羞耻吗?”
和谭幼瑾在一起,于戡的羞耻感比他自己一个人时强烈得多。以前他不觉得自己没钱是个很大的缺点,但是她老主动买单,没钱就让他觉得很羞耻。今天在遇到谭幼瑾之前,他也觉得拍婚礼挣钱很正当,但是遇着她,他突然想编个别的理由,比如来这里拍婚礼是为了观察生活,而不是单纯为了挣钱。
于戡没有当演员的天赋,低头喝杯里的水。他努力压制他本身的恶劣,不说出伤她的话。夜里她整个人缠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说“她要他”,但是有其他人的场合,她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他在她斜对面,她偶尔看他,也仿佛穿过他去看别人,淡漠得恐怕别人看出他俩的关系。
低头喝了两杯水,于戡终于使他自己相信,等他状况再好些,不用买项链都分期,到时再要求公开或许更好。至于米怡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想提谭幼瑾在其中的作用。
于戡在乎的事儿不多,他更多表现出来的是不在乎。但是太熟悉了,以至于真想表演不在乎的时候,反而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办。任何不在乎的人都不会选择一直低头喝水。
旁边的小姑娘一直在鼓励于戡当演员,她完全看错了于戡,于戡并没有当演员的天赋,虽然拍戏的时候,他很知道别的演员哪些细微表情不对,但落到他自己身上,他并没有谭幼瑾控制表情的能力。
他不太想说话,于是主动提出给谭幼瑾的小外甥女儿用餐巾纸变一个魔术,借此否决小姑娘的提议。
小外甥女很买账,一点儿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所有夸赞的词汇都用到最高级,号召桌上其他人一起欣赏。又问于戡能不能变别的。一个抗拒思考的人做事往往会不经大脑,全凭肢体记忆。于是于戡连着变了几个魔术。
谭幼瑾察觉到了于戡的反常,他并不是个热衷于在人前表演的人。她注意到他的耳朵很红,一直没褪色,他在快感或者耻感特别强烈的时候,耳朵就会这样红。以他现在所能感到的耻感,他应该更愿意在人群消失,而不是让更多的人注意到他。谭幼瑾当然知道是因为米怡的事。她突然有点儿后悔没说个善意的谎言,如果撒谎能让他好受一些的话。
沈宁攀发现谭幼瑾的目光一直定在变魔术的男人身上。他并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看年轻男人乐此不疲地在别人的婚礼上变魔术努力成为焦点,像是青春期的男生变着法儿地吸引注意力。十几岁的人这样做还情有可原,二十来岁再这样就未免肤浅得可笑了。
他不认为谭幼瑾会欣赏这种男人。他也确实没在谭幼瑾的眼光及举止里看到任何对男人的欣赏,比欣赏更复杂。这个年轻男人除了脸外其他都乏善可陈,但偏偏这张脸留下了许多想象空间,即使是单纯的肤浅也会使有些想象力丰富的人为他找出一个深刻理由。
谭幼瑾长时间注视着变魔术的男人,完全忘记了她和他刚才中止的谈话。沈宁攀原以为谭幼瑾是那类女人,生活里也热衷于站在讲台上讲课让男人谦卑地当听众。但刚才他发现她自动地充当了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当谭幼瑾偶尔投过注视性的一瞥请他讲下去的时候,他被刺激出了更多的表达欲,但他话没说完就因为这个变魔术的男人中断了。
关于什么女人适合恋爱,什么女人适合结婚,什么女人既不适合恋爱也不适合结婚,沈宁攀自有一套逻辑。谭幼瑾的硬件条件看似是个不错的结婚合伙人,但他知道她并不适合结婚,她不像个擅长妥协的人,婚姻是需要消融掉一部分自我,彼此妥协的,他在她身上看不到这类潜质。他也不认为谭幼瑾适合谈恋爱,固然有些人喜欢征服这类不太容易陷入爱情的人,证明自己的魅力,但他不是,太冷淡的人会让他觉得扫兴。
但当谭幼瑾用一双热眼注视另一个男人时,沈宁攀突然想和她发生点儿什么。他说不清是被谭幼瑾的眼神迷惑了,还是年轻男人激发了他的竞争欲。他觉得谭幼瑾没有她表现得那么理智,也许行动和想法永远是两码事。年轻男人求偶的行为看上去有点儿可笑,但谭幼瑾却很入戏,而不是跳出来理智分析他的可笑之处。他主动要跟谭幼瑾加个微信,方便以后请教她电影问题。
于戡的忍耐功夫并不到家,真正乐观自信的人会这样安慰自己:我的女朋友很受欢迎,更证明我的魅力。他不够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