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 by总攻大人
总攻大人  发于:202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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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秦江月就放开剑柄,转身离开,看方向是要进屋。
薛宁蹭地离开门边,坐到椅子上,端着茶杯装作在喝茶。
不多时,秦江月推门进来,跨过门槛之后脚步不稳,薛宁疾步上前想要扶住他,但他自己稳住了。
身体仅仅好了一点,就又糟蹋得更差,这样下去,月余怕是都支撑不住。
但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薛宁僵在那,手慢慢收回去,秦江月越过她,扫了扫桌上洒了的茶,忽然道:“想学剑吗。”
薛宁怔住,惊愕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和白霄一起学吧。”秦江月坐下来,换了杯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是要有自保之力才肯离开吗。”秦江月喝了一口茶,放下杯盏看过来,“我来教你。”
和秦白霄一起学剑?
秦江月亲自教她?
这不等于高考出题的人给你押题吗??
这要是拒绝了,岂不是吃大亏?薛宁根本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真的?”她有点不敢相信,“……我可以吗?你愿意?”
四目相对,秦江月只说:“用你的剑,试着使一遍我方才的剑法。”
薛宁:“……”
她面露为难,想说什么,但看秦江月沉稳的眼神,只得清清嗓子,点了一下头。
她唤出原身的佩剑,是一把华丽漂亮的好剑,但筑基就能使用的剑,再好也好不到哪去。
这也不是她的本命剑。
薛宁深呼吸了一下,把穿书前面对园长的心态拿出来,仔细回忆秦江月那一场雪舞,试着挥动手中剑。
秦江月静静看着她尽力而为的样子。
嗯,看得出来,她很惜命,已经很努力在躲开自己的剑刃了。
感觉一不留神,她就能把自己脖子给抹了。
“可以了。”
他出言阻止她继续下去:“是我无能,教不了你。”
秦江月会无能?开什么玩笑。
这话说得够含蓄,但薛宁还是听出他的真意。
……白月光你骂人可真高级!

秦江月说出那样的话,就已经准备好迎接薛宁的指责。
前脚说要教她学剑,后脚却说自己无能教不了了,怎么看都像是在戏耍别人。
还是戏耍薛宁这样本来就敏感自卑心理阴暗的人。
哪怕顾及着秦白霄就在门外,她不敢乱来,也得发一通脾气才对。
但是没有。
这些统统都没有,薛宁很平和地接受了。
她收剑回乾坤戒,忽然往前一步,秦江月以为她终于还是克制不住,从前那一面要换掉今日这一面,回归本性了,可还是没有。
薛宁只是弯下腰,贼眉鼠眼地盯着他的脖颈看。
确切地说,是领口之下。
因着方才使了一套剑法,秦江月衣衫稍稍有些不整,他下意识开始整理,微微敞开的交领很快掩好,不露出分毫胸膛,只依稀可见一些包扎的绸布。
但薛宁的视线还是没收回去。
淡定如秦江月,手上的动作也有些迟疑了。
“你在看什么。”他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四目相对,薛宁慢吞吞地说:“你伤口又在渗血。”
秦江月眉目一动,没有说话。
“刚才就在渗血,你又给秦白霄演示了一套剑法,现在肯定更糟糕。”
薛宁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距离更近,近得秦江月只觉空气稀薄,有些喘不上气来。
“与你无关。”他平平淡淡地说了四个字,在薛宁开口之前先道,“教不了你剑法,是因为你总在害怕自己手中的剑。剑修与手中剑本该是最相合的一对,世间没有什么是比你们更亲密的。但你自幼学剑起就很怕手里的剑,直到今日仍会不自觉闪躲它,是不可能修成剑意的。”
他说起正事,还是关乎薛宁的修炼大计,她该转开注意力才是。
可仍然没有。
薛宁的手依旧很热,秦白霄的到来让他们的“互为作用”被迫终止,她还没完全扛过药效,这会儿一直都只是在勉强坚持。
可她一声不吭,没有任何诉苦,换做以前,为了他吞下那些药,承受这么多,她怕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每个人都知道。
“你得处理一下伤口,需要我避开吗?”
薛宁缓缓开口,温热的呼吸带着幽香,弥漫在他周身每一个角落。
“但我不想出去,你弟弟就在外面。”
她语气抗拒,手轻轻拨开他的衣领,动作那么轻佻,仿佛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秦江月如同被提醒——她是喜欢白霄的。
虽然看起来人人都喜欢他,但薛宁真正喜欢的却是白霄。
她几次对白霄示好,白霄察觉到了,并未向任何人透露,可秦江月看得出来他们的变化。
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这样的人在生活中往往会被各种规则和琐事困扰,甚至是折磨。
薛宁不喜欢他,却要强占着他未来道侣的位置,缘由在哪里,他也料想得到。
曾经他觉得时间很长,可以让她慢慢想清楚,从感情和权利地位中做出选择。
不过一个未婚妻的名头,等她想清楚要解除婚约,自然分开就好。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他以为漫长的时间,会顷刻间只剩下一个月。
她喜欢的是白霄,那他在外面练剑,她不该很想去看才对吗?
秦江月从未真正体验过男女之事,但不代表他一窍不通。
是因为白霄的冷淡和抗拒,才不敢去看,怕被冷待?
这样也不像她,从前哪怕被直言不讳地辱骂,她也能对白霄笑颜以对。
“我就在这里帮你吧?”
薛宁这时提议,一双眼睛看过来,阴郁幽冷的那双眸子,不知何时充满了春日独有的旺盛。
她忽然快速眨了眨眼,像是有些意外,纤细的手指探过来:“怎么皱起眉了。”
“时光珍贵,不要愁容以对啊。”
眉心被温热的手指抚平,秦江月也不知自己何时皱眉了。
不是以前稍纵即逝的颦眉,是眉头紧锁,叫人难以忽视。
她最后这话说得倒是对,他的时光确实没剩下多少了,当真是珍贵。
“都让开!”
外面传来女子娇呵,秦江月的疗伤再一次被搁置,这次是个陌生的声音,但薛宁听完,心中直觉不妙。
很快秦白霄的声音响起:“慕师妹,兄长正在静养,请你安静一点,不要乱来。”
……慕师妹,好家伙,慕妏来了?
慕妏是谁?无争仙府真正的大小姐,可比薛宁这个长老之女货真价实许多。
慕妏的父亲是慕不逾,母亲是大长老聂槃,大长老在无争仙府的地位是与府主相等的,她和慕不逾的结合一方面是强强联合,保无争仙府万年基业稳固,一方面是互相制衡,不让千疮百孔的人界再成为谁的一言堂。
慕妏是两位大能的独女,在万众瞩目下长大,天赋异禀,也难免性情骄纵,是和薛宁的阴暗蛮横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她像热烈盛放的玫瑰,人们见了薛宁这种腐朽邪恶的罂粟只会厌恶排斥,但见了玫瑰总会向往和纵容。
慕妏在无争仙府是真正的团宠,也是女主温颜最坚实的后盾与解语花。
温颜被秦江月赶走后,虽没有以泪洗面,照常修炼生活,可谁都能从她脸上看出无尽的愁容与担忧。
秦江月发了澄情书,让仙府中人不要再为难她,她更是不安压抑,孤独沉默了。
慕妏哪里看得下去?
秦白霄一次又一次来,除了自己想来,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温颜。
而慕妏完全是因为温颜才来。
自己姐妹喜欢的男人,哪怕自己也很欣赏,但也止步于欣赏了。
看到秦江月快要陨落,她当然也感到悲伤,但没有投注太多真感情,就不会像温颜那么要死要活。
她今天扯着温颜来,也是实在看不下去她那个样子,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喜欢他们直接了当一点,这样黏黏糊糊的,没得让别人跟着担心。
“你让开秦白霄,我知道你兄长在这里静养,可你不是也来打扰了吗?还有薛宁,她不是也在这里?你都不嫌她吵闹乱来,居然来指责我?”
“我不是指责你……”
秦白霄想解释,他只是提醒,他又何尝不明白慕妏此番意图,但情况没那么简单。
“你给我让开,别挡我的路!”
这是真正的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啊。
薛宁总觉得一会儿慕妏见到秦江月,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她想从后面的窗户出去先避一避,但窗户刚打开,身子爬出去半截,慕妏恰好把门推门。
于是她这另一条腿跨也不是,不跨也不是。
秦江月静静看着她,慕妏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薛宁:“……这里有只作乱的小兽。”
她装作赶走了什么小兽,慢慢地回到翻身回到房间里,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可这心里面是如何长草,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知道。
秦江月缓缓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作乱的小兽?是她自己吧。
这几日他身边只有她这一只小兽在作乱。
这样想着,秦江月这个自出事以后时刻都是置身事外模样的人,竟主动开了口。
“师妹寻我何事。”
慕妏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来。
她蹙眉瞪了一下薛宁,将身后一直试图阻拦她的温颜扯到面前来。
“大师兄,温师姐对你的心意,你该很清楚才对。”
慕妏直言不讳,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尴尬无比。
秦白霄站在门口,面色僵硬,温颜羞耻得浑身痉挛,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薛宁……薛宁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秦江月顿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
他只能这样回答。
如果肯定了慕妏的话,只会让在场的几个人更难堪。
温颜听到他的回答,不知自己该松口气还是更加失落,她抓住慕妏的手,严肃地说:“阿妏,别胡闹了,快跟我走。”
“我不是胡闹。”慕妏拧眉推开温颜,“师姐,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哪里比不上薛宁那个卑劣无耻的女人?大师兄都这样了,何必再委屈自己忍耐她?只要他开口,父亲母亲,乃至整个仙府和修界,都不会对他要解除婚约的事有任何非议,大家只会支持他的决定,他从前因着薛长老的缘故容让她就算了,到了这个地步,竟还在愚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秦江月说过的话。
薛琮待他尽心尽力,为他牺牲自己的性命,他自当如亲子一样,为他陨落送终,完成他的遗愿——照顾好薛宁。
任凭别人如何不理解,他始终坚持这一点,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到今日,慕妏最开始还敬佩,现在真觉得他太过愚孝。
“也不知她到底搞什么名堂,让她继续留在这里,恐怕连这月余大师兄都撑不下去,师姐不信就看大师兄的眉心血线!”
慕妏提到问题关键,众人屏息望向秦江月眉心,秦江月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是魔神的羞辱。
将生命的沙漏摆在他的脸上,让人人都看着修界唯一的希望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出事之后无人直言提过这些,只有慕妏一个。
方才难堪的是其他人,现在只剩下秦江月。
慕妏见秦江月闭眼,自知失言,可说都说了,不如说完。
“大师兄,我是真觉得你不该再放任薛宁来消耗你,白霄师兄也好,温师姐也好,他们才是该陪在你身边的人,既然你不赶白霄师兄走了,那也让温师姐留下照顾你的起居吧,这个薛宁,你不好自己出言赶走,就让我来帮你收拾了。”
以前薛宁仗着秦江月在修界和无争仙府横行霸道,对手之中最大的就是慕妏。
慕妏可不吃她那一套,有火当场就发了。
薛宁眼见着慕妏转向自己,手中鞭子已经扬起,是书中描写过的那样,不听薛宁任何道德绑架的话,直接用武力镇压一切反抗。
她打算直接用鞭子捆了薛宁丢到府外去,这样才算是彻底清静。
至于薛宁事后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报应,不在慕妏的考虑范围。
薛宁:“……”朋友们,怎么说呢,一声没吭,却成了众矢之的,太扯淡了,真是太扯淡了。
在慕妏靠近薛宁时,温颜尝试过阻拦,但失败了,她又不能真的对亲亲师妹动手,就只能看着慕妏的鞭子离薛宁越来越近。
至于秦白霄,他可见识过两次薛宁冒犯秦江月,早就盼着她离开,如今虽然过程曲折了些,结果却是他希望的,他不可能阻拦。
只有温颜一个人使劲,是不可能挽救薛宁的。
就在温颜为难是否要冒着伤到慕妏的风险阻拦时,秦江月忽然挡在了薛宁面前。
他咳了两声,有淡淡的血沁出嘴角,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他没有回头,但朝薛宁抬起了手,平静道:“到我身后去。”
薛宁愣住了,诧异地望着他的侧脸。
他没看她,只是对满脸不可置信的其他三人说了几句话。
“谁该陪在我身边,是由我自己决定的事。”
“纵然江月时日无多,亦无需旁人来干涉我的决定。不论是你还是府主,亦或是其他人,都不是例外。”
“现在请回。日光正盛,你们该回去好好修炼。”
薛宁呆呆地看着秦江月转过身来,将其他人拒之门外,却点了点她的肩膀,示意她到里面去。
既答应了要容她到有自保之力,就会兑现诺言。
他虽力薄了,护一人,仍可有始有终。
薛宁:“……”我未婚夫配享太庙!

薛宁躲到里间去,秦江月放下隔帘,小小的屋舍也分出了远近亲属。
秦白霄还算了解自己兄长,这会儿也琢磨过味儿来,哪怕他讨厌薛宁,哪怕薛宁水性杨花,甚至即便兄长也厌恶薛宁的放肆和冒犯,可兄长现在的掉线,就是不打算违背当年对薛长老的承诺。
照顾好薛宁这件事,在他有生之年,都会无时无刻照做。
那他们岂不是和兄长站在了对立面。
时至今日,无法令兄长心宽,还要给他添麻烦,甚至还让他说出了“自知时日无多”这样的话……
“大哥……”
秦白霄愧疚地开口,刚说了俩字儿,就被慕妏给拉下去了。
“师兄!”慕妏声音震天响,满是错愕,“你凶我?”
慕妏这一生,除了慕不逾,就连聂槃都没怎么凶过她。
她瞬间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满心都是温柔的师兄居然为了薛宁那个坏女人凶了自己这件事。
越是温柔的人,突然不温柔起来,甚至还对谁冷了脸,那个杀伤力越是致命。
“你怎么可以?”慕妏上前声泪俱下地控诉,“你从来不发脾气,今日竟然为了薛宁凶我,她父亲是你师尊,我父亲就不是了吗?”
秦江月早就从薛琮那里出师了,如今的师尊正是慕不逾,慕不逾除了闺女之外,就秦江月这么一个弟子,他是慕妏正儿八经的大师兄。
“就因为她死了父亲吗?!死了个爹就这样了不起,值得她几十年耀武扬威?值得你为她这样对我?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难道不比她来得多吗?”
慕妏是真的接受不了,历来被重视优待的人此刻伤心得无以复加。
薛宁抓着隔帘,觉得自己要不还是说点什么。
老躲着不是事儿,得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以后才能有安生日子过。
她刚拉开隔帘,慕妏就猛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好像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委屈的眼泪,那更是一种别样的欺辱。
“你以为你赢了?”
慕妏只当薛宁现在出来是炫耀。
哪怕薛宁面无表情,她也觉得对方在嘲笑自己。
她提起鞭子要冲上来,身上若是有毛,恐怕全身的毛都已经炸起来了。
秦江月修为尽失,慕妏又有天赋,和薛宁不是一个量级,那么连薛宁都无法真正反抗的人,自然也阻止不了她。
薛宁危矣,却也没有真的出事。
淡淡绿光轻而易举地挡下了慕妏,慕妏呆在那里,诧异回眸,敞开的门外再次走进来一个人。
这小小的屋子得亏被薛宁改造过,不然还真站不进这么多人。
来人长发过腰,梳着简单干练的发髻,簪了一支蛇簪,眉目冷厉,身子高挑,正是无争仙府的大长老聂槃。
“娘……”
慕妏吸了口气,忽然安静下来,不再大吵大闹,如同猫儿见了狮子。
聂槃看都没看她一眼,鞭子一甩,冷冰冰道:“跪下。”
慕妏浑身一震,不说话,却也没照做。
“谁允许你来打扰你师兄静养?当着你师兄的面,对他未来的妻子挥鞭子,我平日是这样教你的?”
聂槃终于将视线落在慕妏身上,慕妏却觉得母亲还不如不看自己。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父亲若知道我将你教成这样,不知会如何讽刺于我。”
聂槃鞭子直接甩在慕妏身前的地面上,地砖立刻粉碎。
薛宁心疼地往前一步,又不敢真的阻拦:“……”她从孤月峰扣来的地砖!踩着真的很舒服!漂亮又显干净!价值千金!心好痛!
秦江月注意到她的举动,顺着她心疼的目光看向地砖,神色微敛。
“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妏试图解释,但聂槃一抬手,她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在外面全都听完了才进来的,就是怕你倒打一耙,说我冤枉了你。”
慕妏以前犯错,老是这样撒娇,说母亲冤枉自己,大长老这也是经验之谈。
“你的一字一句,我都会复述给你父亲听。”
此话一出,慕妏面如死灰:“娘,不要,别告诉父亲,我这就走了,我马上走!”
慕妏窜起来就要跑,被大长老一把抓住。
“忘了什么。”
她冷淡地提醒。
惧怕父亲的慕妏咬唇不甘心地回过头来,垂眼给秦江月道歉:“师兄,对不起,方才是我不对,我以后不敢了。”
秦江月点了点头,他只希望闹剧快点结束,这些人实在太吵,吵得他头疼欲裂,心脏郁结,呼吸压抑得很。
“还有。”
大长老继续提醒慕妏。
慕妏这次羞耻感席卷全身,嘴唇动了动,实在无法逼迫自己给薛宁道歉。
“就算……”
她话一开口,大长老表情就更难看了,心里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
即便要告知父亲,要被父亲处罚,慕妏也不肯向薛宁这种人低头。
其实不管是大长老还是府主,都一样厌恶薛宁。
少时的宠爱,因薛琮离去对她的怜惜,都被她这些年一点点消磨光了。
他们始终记得薛长老的葬礼上,薛宁说什么也不肯出现,不愿为薛长老扶棺。
哪怕是死之前,薛长老闭眼之际想再看一眼唯一牵挂的女儿,薛宁也记恨着被关禁闭的事,不愿前来。
等她被人强行带来的时候,薛长老已经陨落了。
这些事都让聂槃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好印象。
可就事论事,薛宁再不好,只要秦江月不赶她走,愿意容让她,外人就不好多说什么。
是慕妏僭越,她自然得道歉。
秦江月现下虽然什么都没了,可毕竟是守护仙府多年的人,他们曾对他寄予厚望,眼下虽然失望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未免女儿把事情闹得太难堪,大长老已经准备打晕她,不让她说出后面的话,然后自己代她道个歉了。
可薛宁忽然开口了。
“没事就都走吧。”
她从隔帘里走出来:“无缘无故被喊打喊杀了一顿,着实是有点累,没别的事儿,能劳烦大长老把您的女儿和弟子带走,还我们一个清静吗?”
薛宁不算委婉道:“以后也还请您看好她,别再让她过来了。”
慕妏瞪大眼睛,屈辱无比,她挣扎着想说什么,直接被大长老下了禁言咒。
“好。”大长老应下来,多看了一眼薛宁,意外她竟然出来解围。
其实薛宁不是给她们解围,只是给秦江月解围罢了。
白月光已经第七次按额角了,他眼眸半阖,状态很差,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之前维护了她,虽然她也是无妄之灾,但秦江月做了,她也没办法对他的苦痛袖手旁观。
“都跟我走。”
大长老一声令下,愿意的不愿意的,都得跟着她走。
温颜拉着慕妏,一步三回头,似乎也看出了秦江月的不对劲。
她很挂心,割舍不下,但慕妏还在挣扎,这个她带来的麻烦直接导致秦江月变成那样,她自责极了,狠下心来先将慕妏带离这里。
秦白霄看她们都走了,本想上来看看兄长怎么了,但薛宁就在大哥旁边,他刚抬脚,她已经弯腰靠近了他。
“头疼?”
她低声询问,关切的眼神作不得假,看得秦白霄目瞪口呆。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薛宁真的会关心兄长?
那个女人……
不……不该这样想。
秦白霄忽然意识到,兄长那样的存在,真的会有女子不喜欢吗?
温颜喜欢他,骄纵的慕妏也欣赏他,在意他的喜恶,薛宁就真的不会吗?
他不该下意识认为薛宁对兄长好就是虚假的。
可那个女人从前分明对他露出过满是爱意的眼神。
秦白霄心里有些乱,他艰难地审视薛宁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执行兄长之前的吩咐。
去外面练剑。
门从外面关上,屋里安静下来,折腾一番,天色都暗下来了,秦江月重新坐回椅子上,靠着椅背双眸紧闭,胸膛起伏,明明身体冰冷却汗如雨下。
薛宁拿手帕给他擦去不断冒出来的冷汗,见他眉头紧锁,青筋直跳,就知道肯定是头疼得厉害。
她犹豫了一下,收起手帕,尝试着给他按按头。
薛老师观察力很强,很多小孩上刚上幼儿园不适应,爱生病,薛老师总能照顾好。
秦江月闭着眼,感受到她手指恰到好处的力度,还有不自觉放缓的温柔嗓音,如同他是什么年幼的孩童,音色里带着独特的母性。
“这儿疼吗?这里呢?”问完了,还本能地带了一句,“乖啊,好好坐着休息,一会儿就不疼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把安慰孩子的话说出来了,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打冷颤。
咦,好恶心。
还好没说叠词,说了更恶心了。
薛宁赶紧清清嗓子,大喊一声:“小乌龟!”
秦江月睁开的眼睛微微一顿,看到窗户缝外爬进来一直乌龟,四脚缩回龟壳里,任由自己摔下来,一路滚到他们身边。
“仙子何事?”
它也是围观了一场吵闹的。
就在外面一直听着。
自从被叫到这里,它就没离开过,存着补偿真君的心。
现在被薛宁喊进来,还颇有些偷听被发现的心虚。
“今日我都没顾上培育菜园子,本来估摸着可以长成一些的,现在计划全乱了。还得劳你跑一趟膳堂,带些食材回来。”
这一个两个都还饿着肚子呢,薛宁是真的不禁饿,原主还能辟谷几天,她好像少吃一顿都难受。
小神龟没想到叫自己会是这事儿,愣了半天才慢吞吞应了一声,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薛宁停下发酸的手,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想着措词。
该说点什么呢……怎么解释一下自己现在的行为才显得不那么OOC呢?
她还记得自己是恶毒女配来着。
正想着,耳边响起秦江月的声音。
“之前的话还没说完。”
薛宁怔怔地看向他。
“你是木灵根,虽不适合修剑,但我观你使的剑招不算全错,在催育灵植时也还算擅长,可见你对灵力操控和心法招式尚有心得。若你愿放弃剑道,转修其他,我或许能指点一二。”
还有这种好事??
薛宁穿书后已经不知被迫受屈多少次了,都是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没有自保之力。
现在秦江月愿意给她指一条明路,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可比她自己瞎蒙靠谱多了。
她张口就要答应下来,却又忍住了。
薛琮是剑修,秦江月是剑修,慕妏和温颜、秦白霄也都是剑修。
无争仙府的大能和精英,大部分都是战斗力极强的剑修。
原身曾发誓要在剑道上闯出名堂,让那些轻贱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始终不肯放弃剑道,这如同她心底一根刺,每次有人提到类似“你不适合修剑”的话,她都如同被踩到尾巴一般,阴险恶毒地讽刺对方也不配评判她的选择。
她对修剑有执念,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薛宁也就不能那么果断答应下来。
她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仿佛万分艰难地才平心静气下来,僵硬地转移话题:“你见过我催育灵植吗,就说我那时还算擅长?”
秦江月唇瓣微动,最后没说话。
薛宁却突然睁大眼睛。
原身是不可能做催育灵植这种事的,而她来到这里,也只做过一次这件事。
那天晚上她从慕不逾那儿逃回来,秦江月没有离开,还寻了不少种子。
鉴于她走之前才惹得他不高兴,回来后又莫名气到了他,她也没进屋去,干脆连夜开荒,让种子生根发芽。
那天夜里他竟然看她了吗?
两人视线交汇,秦江月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真是稀奇!

其实看她是很寻常的事。
他自幼入道修炼,哪怕灵脉尽碎,修为尽失,身体上的敏锐还保留一些。
薛宁在外面吭哧吭哧,那么大动静,他想忽视都难,出于防备之心,也得看看她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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