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窒息,几乎马上就要死去。
千钧一发的时候,是慕不逾出现了。
黑鸦爆发一句提醒:“马脸你注意后面!你能不能谨慎点!!!”
翳骑一回头,就看到铺天盖地的藤蔓袭来,那藤蔓有着熟悉的力量,竟和傩森颇为近似。
傩森是树妖,可这藤蔓绝对不是树妖,这是……
“天山藤妖!”
魔神自然看得出无争仙府府主是妖不是人,可他没告诉自己的手下。
翳骑并未识破过慕不逾的伪装,所以十分诧异,诧异完了还不及讽刺修界和慕不逾本人,就被这藤蔓缠住,不得不放了温颜和慕妏。
实在是意外这位仙府府主居然是妖,没防备到这一手。
慕不逾紧接着的连招,也让翳骑这个远程法师招架起来力不从心。
秦白霄看准时机,和其他仙门首座一起冲上去,翳骑不得不撤出魇力急急后退,漫天黑鸦掩护着他撤退。
局势看起来一片大好,虽然被威胁过,但似乎快要得胜了。
妖界之中,秦江月掐指算了算,却是眉头一皱。
近黄昏,薛宁终于醒了过来,她脸上血色尽褪,并不止外界发生什么,只是抓住秦江月的手,白着脸道:“我成功了。”
秦江月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她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她的眼睛神采飞扬。
“我修出净化之力了!”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薛宁虽然激动, 但因为脱力疲倦,说话声音并不大,抓着秦江月手的力道也很小, 他只要轻轻一扯就能扯开, 继续思索方才令他皱眉的要紧事。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眉峰舒展, 露出比她还要欣悦的神色。
“净化之力?”他问, “这便是你想到恢复的法子?”
薛宁猛点头,扑倒他怀里, 刚想天花乱坠地夸奖自己,就听秦江月继续开口。
“我诞生至今, 还从未见人可以修出净化之力,想来是神龟跟着你开出了净化技能,你本身也有这方面的机缘才给了它这样的力量,如今你自己可以使用, 不必依靠某只神龟,这甚好。”
秦江月挽住薛宁的手,将她拉起一些,目光温和地划过她的眉眼, 声调柔和道:“我就知道你可以。我从未怀疑过你真的会被魔气吞噬理智, 放弃一切,一直知道你可以做到。”
薛宁被这言语和眼神夸得心都飞了,嘴角比AK都难压, 大脑还是矜持地知道要谦虚一下。
“也没有你说得那样夸张,可能不是我本身有这些机缘给了小龟净化的力量, 反而是它的技能提醒了我, 辅助我融合出了净化之力呢?”
薛宁摊开掌心,靠在他身上给他看掌心雪色的团光:“这是净化之力吧?其实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我还只能凝出这么一点儿,但它确实让我胸腔附近的魔气消散许多。”
薛宁十指交叉,捏了个一片漂亮流畅的诀,不是秦江月记忆中任何一种法诀,应当是她自创出来调动净化之力的。
她将细微的团光拨到面前,覆盖双眼之上,仿佛蒙上白缎,让秦江月想到那日在皇宫中,她眼睛被魔神护法所夺取,为保不因此伤害到别人,不惜弄瞎了自己。
那时她也像现在这样看不见,他心知她有安排,面上并不慌乱,稳定从容,让所有人见了都安心,觉得可靠。
但他心中究竟有没有凌乱慌张,只有他自己知道。
薛宁张口想说什么,唇瓣却被压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秦江月很重地吻她,按着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薛宁对他毫无抗拒,完全配合,这更让他心中欲·念丛生,止都止不住。
他吻得更用力了一些,薛宁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借力,呼吸都有些提不上来,唇齿间溢出破碎的吟声。
秦江月忽然伸手封闭了不远处小龟的五感,小龟待在原地片刻,灰溜溜地转身走开。
薛宁醒来的一瞬间,它是很激动的,很想上前凑热闹,也想附和是薛宁本身就与净化之力有缘,才给了红龟那样的力量。
说来它们龟几个现在的能力,不一定就是靠它们自己开出来的,这都是薛宁的机缘。
以前做厄神的坐骑,所拥有的力量就和薛宁这种开蛋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它有很多话想和阿宁说,可一来仙尊又开始了,二来……
抬头看看已经暗下来的天,小龟其实有点没脸见阿宁。
阿宁正是要紧的时候,它居然还有心情去报那些信符上的内容,究竟是想怎样呢?
它肯定是不想仙尊丢下阿宁去阻止修界众人前往魔域的,主动说那些算是试探吗?
试探结果,仙尊没有离开阿宁。
它心底那些隐隐关于苍生忧虑在意的潜意识,也同样被点破了。
阿宁很重要。
但身为神龟,它觉得苍生也很重要。
除此之外还有些情绪难以言明。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龟惊讶回眸,看到薛宁一身金粉交领长裙站在月色下,梳着双螺笑眯眯看着它。
“神龟大人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薛宁蹲下来,唇上一片水润殷红:“过来啊,傻呆呆看着我干嘛?不恭喜我找到解除魔化的方法吗?”
小龟突然就热了眼眶。
但它还是没有往前,反而步步后退。
“阿宁,我……”
薛宁打断了它的话:“我都知道的。”
小龟错愕地睁大眼睛。
“你和他说了什么,我都听得见,感受得到,只是无瑕分心参与你们的对话。”
小龟很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这里没有缝隙可以给它钻,薛宁也不需要它那样羞愧。
“你没有做错。”薛宁主动走上前,将它抱了起来,拍拍它的龟壳,“事关重大,你的确应该确保他知道这件事。若是我醒着看到那些信符也会告诉他的,要不要去做决定的是他,但说与不说做决定的是我们。”
薛宁温声道:“人心自有大义,你是神兽,肯定也有你心中的大义和道法在。其实我觉得,你会告诉他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小龟在她的抚摸下闭上眼睛,很想哭,但它是龟,哭不出来,只能身子颤抖。
“我……”小龟低声呜咽道,“我其实也怕仙尊不知此事,错过后修界出了问题,会引他与你之间产生矛盾隔阂,那毕竟是无数的性命啊,你们真因此磕绊,很难化解。所以我想着,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知道的好……”
自有对苍生的爱重忧虑在,也有对薛宁的感同身受在。
爱人之间最怕因错过或者误会产生什么不可调停的矛盾,小龟一直跟着薛宁,知道她和秦江月多难才走到今日,不希望他们有任何不好的可能。
它羞于面对薛宁,也是怕她无法明白它复杂的心理。
没想到她全都能明白。
对啊,他们是结了神魂契约的神兽和主人,怎么会不明白彼此的心意呢?
小龟缩进薛宁的袖子里,不愿让她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
虽然它平时也都很失态就是了。
“阿宁。”
它闷声说,“仙尊怎么想,会怎么选择,我不清楚。但如果有一日要我在你和苍生之间二选一,我肯定选后者。”
薛宁静静听着。
“这话很不中听,但我知道你那个时候会让我这样选,所以我想告诉你,你别担心,我会听你的话,去保护更多的人,赚够本就去陪你。”
薛宁忍不住长叹一声。
“你还是别说话了,这还没到那种关头呢,说这些晦气的话做什么?什么陪我不陪我,到时候我可能都灰飞烟灭了,你陪不陪我也感觉不到了。”薛宁拍了拍袖口,给它一拳,“而且这样的决定,我虽然确实会做,可在我开口之前你先提出来,我还是会心里不舒服啊。没有人不希望在意的家人时时刻刻以自己为先的,懂不懂啊笨龟?”
“我当然是以你为先啊!”
所以才不会拒绝她任何决定,哪怕心如刀割,为难困苦。
薛宁沉默下来,总觉得小龟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
兽类都有敏锐的直觉,地动洪水都能提前有所反应,小龟是神兽,忽然说这些话,是不是也感知到了什么?
她直接问出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龟却道:“嗯?什么?”
一副什么都没感知到的痴呆样子。
……是她太敏感了吗?
薛宁想着没关系,回去问秦江月,在他那里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忆起他在她入定时提醒小龟的话,薛宁心里始终热乎乎的。
她确实不生小龟的气,但秦江月的反应更让她窝心又开怀。
她笑着跑回来,已经准备好的问题全都没问出来。
因为秦江月正在锁灵阵里做一件事。
一件和他怎么看都不合衬的事情。
他手里拿着针线,认真地缝着一块看起来就十分不凡的布料。
料子莹莹闪光,是和她身上裙子一样的金粉色,秦江月穿针引线,动作熟稔,仿佛做过千千万万次一样,可薛宁能保证,他绝对是第一次动针线。
那双翻山覆海搅动天下风云的手,那双握天下至尊之剑的手,此刻拿着普普通通的针线,亦神姿俊秀,毫不违和。
薛宁有点看傻了。
怎么个事儿?
他那是在……缝小包包吗?
还是带肩带的那种斜挎小布包。
薛宁愣在原地的功夫,秦江月已经全部完工了。
他不管做什么,第一次下手都会像是精心学习过一样,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过来。”
他当然知道薛宁回来了,朝她招招手,将漂亮的小布包递给她。
薛宁懵懵地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来,接过那小布包捧在手里,觉得手心好烫。
明明小布包可爱漂亮,温度适宜,可她就是觉得好烫手。
“给我啊?”她几乎有些笨拙地问了一句。
秦江月也觉得她反应有些傻气得可爱。
“我做的东西,不给你还能给谁。”
那种毫不迟疑决断肯定的排他性,让薛宁心被填得越发满了。
她忽然觉得眼睛发酸,呼吸有些紊乱,用手蹭了蹭鼻尖说:“怎么忽然缝个包包给我?”
秦江月做的事没有一件事闲事,这件事也是一样。
“你修出净化之力是好事,但也可能有些坏处。”他声音平稳,谨慎安定,“你的红龟净化魔气是用吞吃之法,你是人修,显然不宜此法,那便要想其他法子来处理这些净化掉的魔气。”
“你现在所用的净化之力还不够强大,净化掉的魔气也不多,它们被处理过,积蓄在你体内并不明显,你暂时还意识不到,但多了便会成为负累,于你修行有碍。”
薛宁有些明白了。
就好像被污染的水,净化之后排出来的废气或者废物。
这些东西必须妥善处理,不然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薛宁完全没想过这些事,但秦江月一下子都想周全了,甚至已经给她准备了解决之法。
“你将它戴上,它会主动吸收你体内积蓄的负累,虽然空间有限,但不需要想法子倾倒,你可以将这也作为一种力量来使用。”
秦江月帮薛宁将斜跨包背上,他的审美真的很好,小布包缝制得简约却不简单,很适合她平日的衣着风格,就好像是精心搭配的装饰品一样。
薛宁低头,甚至在包包的角落里看到一根隐蔽的花枝刺绣。
……他居然还会刺绣!
真是好老婆!
“据我推断,这些净化残气来源于你,该也可以由你取之使用,作为你的法器之一。”
秦江月说出自己认真思忖过后的可能:“你可以试着在本身灵力不足的时候使用它们斗法,或与魔族对战时再用,会比直接使用花枝灵弹更节约灵力。”
语毕,他手中就突然出现一只小巧的低魔,惊得薛宁怀疑他是哆啦A梦,但她也知道,肯定是自己离开这段时间,他去什么地方抓来了这只低魔。
“说得再多,不如实践来得直观。”
秦江月另一手也展开,同样提着一只低魔。低魔张牙舞爪,十分小巧,被他控制着也不忘记凶狠,因为智商太低所以无所畏惧,不知死活。
它们很丑,奇形怪状,薛宁想到自己,如果没找到恢复的办法,恐怕就会一天天变成这个样子。
心有余悸。
目光上移,看到乌簪墨发,修长白皙的手指提着低魔的仙尊,心跳一点点加快。
“你现在就尝试用排出的力量将它们杀了,看能不能调动自如,若有哪里不适应或者不懂,仔细说于我听。”
“……”
好像回到了在后山的时候,秦江月一点一滴教导她变强。
明明那些时光也没有过去很久,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薛宁看着秦江月开合的唇瓣,眼睫轻轻扇动,并未立刻动手尝试,而是十分突然地扑过去,咬了咬他还在温声教导解释的唇瓣。
她用了一点力气,锐利的尖牙划破了他的唇,血腥味很快蔓延出来。
很好闻,淡淡的甜味。
薛宁舔干净,视线抬起,一言不发地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埋进他怀里。
她这样的沉默叫秦江月微微蹙眉,担心关切道:“怎么了?哪里没听懂?还是累了?也对,是我之错,我太心急了,你才刚醒来,还没恢复精力,该先歇息休养才……”
“夫君。”
薛宁哑声唤他,他的歉意戛然而止。
“夫君,多谢你为我想这样多。”
“多谢你这样为我。”
她后面的话有些语焉不详,含糊不清,带着些紧绷潮湿的情绪。
秦江月没有很快说话,过了不知多久,可能很快,可能只是一会儿,他将她身子抱起来,让她下巴枕在他肩头,像抱着孩子那样轻抚她的背。
他叹息一声,低低道:“何必谢我,这是我该做也愿意去做的事。是我甘心生生世世去做的,令我快活的事。”
他这一生过于漫长,从前和现在都看不到未来的尽头。
以前他打发这漫长一生的方式就是修炼,与剑道作伴, 虽孤清冷寂, 但也不失趣味。
后来长圣率魔犯禁, 他的生活主题就变成了伏魔和镇守, 也不算无聊,忙起来甚至不知今夕几何, 根本没有无聊的时辰。
现今他依然诸事缠身,琐碎的有, 要紧的有,但他决意不再去想不再去管之后,闲下来只是考虑薛宁的事,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 竟比过往每一刻都更有被需要的郑重。
明明是比从前任何使命都要轻易达成的事情,做起来非但不觉得无趣,甚至比每一次都要认真在意,心怀热忱。
看着薛宁微红的双眼, 她的瞳仁已经不那么红了, 之前是艳丽危险的血红,现在是有些暗沉的乌红。
她专注凝视他,情绪动容, 神情激荡,眼眸中倒影出他的身影, 他忽的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看到她眼中满是他的身影, 那种真正来自内心他所想要恳求的人,她真的在意他——这种圆满感超越过往所有使命。
使命是使命, 却不是他全部的心之所向。
他曾经最大的希望是天下太平,四海安稳,为此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如今这个希望也没有彻底消失,只是真的不再那么重要了。
他已经为此献出无数次生命,轮回转世,几欲战死,他已经无愧于他的使命。
现在已经有其他人顶上了这个责任,他心中有了新的、更重要更在意的人也无可厚非。
秦白霄此战会十分惨烈,但结果不算太坏,可见天道也没有选错人。
他已经不是第一选择,那不把俗世万千放在心中第一位,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和愧疚。
为薛宁做哪怕只是缝制法器这样的小事,都会比忙于天下大事让他更加安心自在。
“我方才想,若时间停在这一刻,也很好。”
人间的水深火热他不想管,他只想和薛宁一起,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耳鬓厮磨,虚度一生,每天需要讨论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她想吃什么,他来做给她吃。或者她喜欢什么饰物,想要什么东西,他会的自然全力满足,不会的也用心去学。
这是秦江月可以想到的,让他最有幸福感的事情了。
薛宁几乎被他眼底的希冀所淹没。
她眼中泛起泪花,但唇上却噗嗤一笑。
“停在这一刻,停在你穿针引线这一刻吗?”薛宁指了指他方才用的线团和针,“你可是剑仙,真停在这一刻,以后就只能和绣花针作伴了。”
秦江月没说话,他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只是温和地弯唇笑着,似乎也附和她的调笑。
但他心中却在想,那又有什么不好?
只要可以和她一直这样安稳地住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就算只能和绣花针作伴也没什么不好。
“绣花针也没什么不好。”薛宁也说了同样的话。
她拿起了那根针,针就是很普通的针,但秦江月缝出的每一针都施加了法力,所以做出来的小布包就具有不同凡响的力量。
“凡间女子有的一生凭借一根绣花针养活自己,甚至是一个家族,一间铺面。绣花针并不比任何东西差劲。女子可以用,男子也可以用,你方才也用得很好。只是你从前用剑,如果真的以后只握绣花针,我会觉得遗憾。”
薛宁爬起来,挎着他给的小包包道:“我还是更希望看你握剑的样子,帅得日月无光啊,‘帅’的意思你能理解吧?就是俊美。我第一眼见你时,你在道场上背着剑匣,回眸扫了我一眼就走了,虽然你没表现出来,但我也知道你那有点落荒而逃。”
提起这些,薛宁有些感慨万千地笑了笑,秦江月捕捉到“第一次”这三个字,便知那时的薛师妹已经是她了。
手中低魔还被他提着,一开始还会挣扎反抗,外泄魔气,发现两个修士没一个将它们放在眼里,又蛰伏起来眼睛咕噜噜地转,不知存着什么坏心思。
它们还没成大器,不能口吐人言和他们交流,但这也是好事,免得聒噪扰人。
薛宁握着手里的绣花针,突发奇想:“我就用这根针来尝试疏导这里面的残气。”
秦江月一怔,立刻道:“甚好。法器是用它制成,再用它疏导自然更顺畅,真是聪慧。”
又被夸奖了,薛老师膨胀了,觉得自己可以瞬间爆炸。
“看我的。”
她洋洋得意地凝神聚气,试图用绣花针将残气引出来袭向那两只低魔,但……
失败了。
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灵力波动的痕迹。
秦江月用的绣花针始终是凡物,想以灵力操控需要很强大的基地,薛宁现在还不行,魔化都没完全解除,灵力也都暂时全封存在锁灵阵里,很难成功。
秦江月想明其中缘由就告诉薛宁,安抚道:“还是我太着急,别灰心,先将体内魔化完全祓除才是正事,这些容后再试。”
说着话,他就将两只低魔收进了袖里乾坤,薛宁也终于想起自己遗忘的事情。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薛宁重新回到他身边坐下,两人一起待在锁灵阵里,像是一对凡人夫妻,做什么都亲力亲为,这样的感觉让她好像回到了穿书之前。
没了法术虽然诸多不便,但能更加切身实地感受到“自己”。
“小龟也神神叨叨说了一堆意味不明的话,我心里有些不安,是要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事不会太好,对吗?”
她敏锐得不可思议,小龟没有正面回应,但秦江月说了。
“是。人间会遭大劫。”
简单的一句话,勾起薛宁对信符的记忆。
她沉默下来,表情有些不太好看,秦江月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身上,轻抚她的脸庞。
“这与你我无关,是天意,命运使然。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也该有其他人来做出一些选择。”秦江月缓缓道,“总是替别人做选择,因果皆有自己来背,那会很累。有时也该放开手,将做选择的机会还给他们自己。”
薛宁低下头,懵懵懂懂道:“因为替别人做选择背负了他们的因果,所以我们才会这么有这么多坎坷和危险?”
“可以这样理解。”
“就像是家长对孩子,早晚有一日要放手,所以明知可能会有大劫,明知可能还会有危险,会受到伤害,也还是要忍痛放手,因为他们总要有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的道路?”
秦江月温柔地叹息一声:“对,你知道,所以不要为此自责。”
薛宁点点头:“我不会。”她想了想道,“这样也好。”
这个世界原本是本书。
虽然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把书里的人当做纸片人,将现下发生的事情当做故事,但也不可更改原书中的主角本来就不是他们。
秦白霄和温颜才是男女主,秦江月没像原书一样真的陨落,作为剑仙重生,确实给修界增添了助力,却也给他自己和薛宁增加了责任。
忙到今日,一身伤病,满身魔气,正是背负了原书男女主的责任而产生的因果。
因果循环,修士所提的这些玄妙之语真实发生之后,让薛宁再次有所感悟。
她身上渐渐有些灵力波动,是境界松动。
在身体魔化之后依然有进益的可能,再次给了秦江月她会恢复的信心。
“物极必反。总是替别人做出选择,时长日久,好意便会成为困扰与束缚,良缘也会成就苦果。”秦江月和缓道,“索性虽有大劫,但有惊无险,可见天道重眼,不累良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薛宁彻底抛开了那些不安。
就算不抛开也没办法,她自顾不暇,还在锁灵阵里,又能怎么样呢?
去帮忙怕也会添乱。
再说秦江月……
薛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狠狠将他按住。
他身上也还有伤,此战灵力耗费不少,还没完全恢复,愿意在这里安生休养是多么难得,她可得按住了。
反正“有惊无险”嘛。
“我再试试继续净化魔气。”薛宁严肃道,“你要在我身边好好守着,我虽然看不见,动不了,但我听得见,知道你在不在。”
之前害怕错过什么,现在却是生怕他因此走掉了。
秦江月笑了笑没说话,他那个笑真是好看啊,内敛温柔,还带点易碎,日光斑驳地洒在他脸上,在明暗交杂中开出漂亮的花来。
你爱的人也爱你。
只要想想就会让人心里开出花来。
偏执的感情狗血刺激,但健康的感情让人向上。
薛宁干脆给秦江月来了个飞吻,心满意足地继续净化魔气。
休息了一阵子,现在她又有力气与魔种作战了!
秦江月愣了一会,才从那个“飞吻”中回过神来,品出其中意味来。
他长睫翕动,凝着薛宁入定的脸庞片刻,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双指并拢在唇上按了一下,然后探过手去,轻轻印在她脸颊上。
林中寂静,风和日丽,花香怡人。
秦江月手指滚烫,匆匆放下手来掩在宽袖之中。
魔域之中,战况确实如秦江月所说的那样不大好。
原本一切都朝着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但在翳骑被逼到绝路,借着黑鸦的掩护也无法逃走时,奢比尸出现了。
这是个危险的讯号,可能魔神紧随其后也会过来,聪明的话他们就该立刻遁走,见好就收。
可来都来了,好不容易要灭了作恶多端的翳骑,让他们这样放弃,实在是不甘心。
秦白霄在最前方,身旁是早已不再遮掩自己真实实力和面容的慕不逾。
众人不无愕然地发现,他们印象中白须白发仙风道骨,外貌很符合府主身份的上峰,其实只是展示出他们想象中道君该有的模样给他们看而已。
他的本来面目妖娆俊美,年轻明艳。
一招一式既有妖的特异,也有修士的清正。
看着他的招式,没人会怀疑他的道心,即便他是妖。
“你带人先走。”慕不逾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翳骑交给我,务必带所有人逃出奢比尸的法力范围。”
奢比尸实力强大,昔年剑仙也不过断它一角,他们一介凡修,对上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今日来的都是修界精锐,不能葬送在此。
秦白霄深以为然,却未曾亲自带人离开。
“师姐,你护他们离开,我去助府主一臂之力!”
慕不逾为了救慕妏不得已暴露身份,也受了伤。
他若留下杀翳骑加上断后,几乎可以想见会是什么结果。
怕是会做了奢比尸的口粮。
慕妏藏在众人之中,已经从慕不逾本来面目居然是那个样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虽然知道那已经不是自己的父亲,可慕妏还是敬慕对方。
更别说他还不顾一切地救了她。
慕妏落下泪来,低低地叫了一声“爹”,不敢让任何人听见。
温颜已经按照秦白霄所说开始疏散人群,与各仙宗首座商议之后,留下纨念大师,其他人全部离开。
从前修界三位道君,在聂槃死后只剩下两位,如今这两位和秦白霄一起站在最前线。
黑色乌鸦遮掩天幕,光线昏暗,叫人看不到一丝明亮。
这就好像人界数万年来的处境,没有一日是真正安稳的。
人活着,怎会不心向光明?
慕不逾面目凛然,白发飞扬,利用金丹之力封住翳骑逃生之路,在奢比尸赶到之前,和秦白霄、纨念一起,诛杀了这个魔神的左膀右臂,结束了数万年来人世间所有的噩梦。
乌鸦尖利鸣叫,奢比尸的怒吼近在眼前,秦白霄持剑而上,被慕不逾推开。
青蛇咬住慕不逾的手,秦白霄这才发现,方才侧方有蛇在埋伏,若不是府主,被咬的就是他。
秦白霄面色如霜,想问府主怎么样,却发现已经不必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