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枕畔的动静,顾兰因扭过头,四目相对,他笑了笑,问道:
“你不是说不喝酒了么??”
何平安又?闻了闻自己,皱眉道:“哪里喝酒了?”
顾兰因嗅着她的乌发,慢慢撑起身子,笑着道:“蠢货。”
他揉着她的唇,压下?了半边的重量,声音温和,带着一点晨早的沙哑,听在耳里,分外的柔和。
“你和白泷,昨日傍晚去了哪儿??她怎么?晕过去了?”
“我?说话?你又?不信,怎么?不等她醒了去问她呢?”何平安冷笑了一声,将他的手打掉,“她整日就窥这房里的阴私,我?气?不过,给了她几拳,不想是个不中用?的人,没挨几下?就晕了。”
顾兰因捏着她的手,摇头道:“你在说谎。”
“哪里说谎了?”何平安对着他的眼,缓缓道,“我?有些话?没说,不好说罢了。”
“有什么?不可说的,她左不过就骂你几句而已,比不得你,还会动拳脚,好大的脾气?。”
何平安猛地把?他推开,怒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无缘无故我?打别人作甚?白泷自小?伺候你,她爱慕你,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如今她吃我?的醋,什么?混账话?都说得出来。”
“连我?挨了你几鞭子她都知?道,要不是拉不下?脸,她恨不得现在就爬过来,抢着让你去抽她。”
何平安缩在床里面,冷冷盯着他,又?道:“你娘早先就许过白泷,说日后我?生不出孩子,就抬她做姨娘,给你开枝散叶。现在过去三年了,我?肚子没有动静,她定然高兴坏了。”
“你也别在我?跟前?装什么?一心一意,我?可不是赵婉娘。”
顾兰因听到赵婉娘三个字,微微一怔,想起些许往事,良久,却是笑出了声。
“你不配提她。”
“我?此生只?娶她一人,偏偏叫你顶替了。”
“你不过就是个妾。”他逼近后将她扣在了角落,认真道,“等你生了孩子,我?就送走你。谁要是喜欢买走了,他就是玩死你,也是你活该。”
他摸着何平安的脸,笑了笑说道:“你和婉娘长得这样像,生下?的孩子,或许会有几分相似?”
何平安背脊发凉,被他掀了被子,牢牢抵在这床榻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怪不得他毫无节.制,喜欢摸自己的肚子,来月事的时候分外体贴,尽心调养。
这样近的距离,何平安毫无反抗的余地。
她看着他嘲笑自己,又?扒了自己的衣裳。
身体早已坦诚相见,只?是隔着皮.肉,她的心跳不如往常那般急促。
白泷今日起的比往常要晚,她匆匆洗漱,到了正房,见屋门紧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了一会儿?,顾五叔遣人过来找顾兰因,白泷这才进门喊人。
屋里光线昏昏,落下?的帐子被人撩起,顾兰因脸上多了几道抓痕。
他身后的少女一身湿汗,等他不在跟前?了,咬着唇,伸手去挖那些东西,不想白泷又?把?床帐拢起挂到银钩上。
“你……”
何平安动作微顿,撞见她眼底的嫌恶,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她擦了擦手指,脸色发白,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
见白泷眼里还有一丝羞赧,何平安压着火,余光瞥着净室那头。
她看着指尖残余的脏东西,慢慢朝她递过去。
白泷后退了一步,这周围气?息浑.浊,她面.颊滚.烫。
床上的少女眼神大胆.露.骨,似乎是在蛊.惑她,又?或者激起了她心底最不.堪的东西,听着净室里的水声,她站定在原地,等着她一点一点靠近。
“你要干什么??”白泷无声问道。
何平安将湿.润.的手指抹过她的唇,低笑道:“你不就是想做他的女人么??我?帮你。”
白泷尝到一丝咸.腥味,刹那间四肢百骸仿佛都火烧着了,脑袋空白一片。
“你今晚来我?房里,我?帮你。”
何平安弄脏了她的脸,见白泷没有丝毫反抗,心知?稳了。
她嘘了一声,将帐子重新放下?。
帘帐外,白泷呼吸急.促,听到水声停了,连忙往外跑。
她捂着嘴,一个人躲在墙角,手足无措。
话?休絮繁,只?说傍晚,顾兰因果然又?出去了,原来近来顾五叔安顿完了自己的外室要走,城里的亲友特意设宴为他跟侄儿?送行?。
何平安今日吃过了饭,态度一改从前?,对着白泷,露了几个笑。
她等天黑了快到顾兰因回来的时间,先把?白泷招到房里,有了早间那一遭,何平安连下?药都轻松许多。
她知?道白泷害怕,特意哄她多喝了几杯酒,趁机将手指沾到酒水,把?指甲缝里的药化进去。
“这是我?的衣裳。”
何平安把?衣裳递给她,奈何白泷手指发抖,竟开始打起退堂鼓。
“少爷他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何平安笑出声:“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替嫁的时候他不高兴,可又?能把?我?怎样?”
“我?如今身子吃不消,你若不想,外头还有其他小?丫鬟,定然有那胆大的……”她话?说一半,压低了声,转而安慰道,“你跟了他这么?些年,他心里总还念着些情分的,到时候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你们若成了事,你又?有那等福分,怀上了,他再如何不喜,也不能拿你怎样。”
白泷被她说得有几分意动,面上却还是犹犹豫豫。
“罢了,到时候我?就说是我?的主意,我?肚子不争气?,不过想要一个孩子罢了,你头一个孩子我?养在膝下?,余下?的我?也不贪,如何?”
白泷看着何平安,终于是闭上了眼,点头答应。
“你不会骗我?罢?”
何平安笑道:“我?骗你什么??”
“孩子……我?的孩子。”
“你先怀上再说,我?反正是没想头了,大夫说我?难生育,你不知?道?”何平安一边脱她的衣裳,一边在心里偷笑,她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孩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亏她想的这样长远。
何平安给白泷换了衣裳,就把?她推到床上,放下?帐子。
院里的小?丫鬟已经有了她的吩咐,今夜守夜的都不在,更方便了何平安的行?动。
何平安傍晚去厨房时路过陆流莺那处花园,早已递了信。
这会儿?她从正房出来,抬眼看了看天色,见快到时间了,忙去白泷的房间把?衣服换上。
她记得白泷这屋后窗靠着一个夹道,之前?在府中游荡,何平安心里已画好了逃跑的线路,当下?就卷了白泷这里的碎银细软,跳窗悄悄地出去。
夜幕深沉,一身不起眼打扮的少女从西边爬墙出了府,与此同时,东边的门大开,夜饮归来的主人一身醉意,身后的年轻人已是沾染了酒气?,一双眼不似平日那般清明。
院子里灯火几盏,顾兰因缓缓到了门首。
他见院里没有守夜的丫头,依稀觉出不对劲来,四周扫看一眼,忽听得正房里有响动。
成碧不敢跟着进去,见少爷推了门,屋里又?黑漆漆的,识趣地走远了些,就蹲在树下?。
顾兰因进了卧房,嗅到这屋里有酒气?,喊了何平安一声。
没有回应。
床榻被遮得严严实实,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顾兰因细听了片刻,正要挑开一看,一只?赤.裸.的手臂伸了出来,先勾住了他的腰带。
第75章 七十五章
昏暗暗的床榻前, 他倒是有片刻的恍惚,定?定?站在那里,末了, 心里生出一丝嘲弄来。
廊下的羊角灯亮了,风吹影动, 空气里漫着春日的草木香。
顾兰因看着那截手?臂, 不必掌灯, 便知道这人决计不是何平安。
“成碧!”
桃花树下,蹲着的小厮正低头挑着石子,他用脚尖捏碎一堆花瓣,骤然?听到呼喊,冷汗直流。
成碧小跑着进屋,站在明间道:“少?爷有何吩咐?”
“还不快滚进来,磨磨蹭蹭做什?么?!”
成碧进门, 摸着黑, 还没靠近,就被顾兰因一把扯住, 往床上推去?。成碧大惊失色, 落水狗一般挣扎着, 却?被床上的女人紧紧抱住,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吻。
成碧快喘不过气, 扭过头一看, 心跳到了嗓子眼。
“白、白、白泷?”
她显然?神智不清了, 此刻动作急切,强压住了他, 一.丝.不.挂的身体滚.烫似火。
成碧手?脚不敢动弹,声音都变了调。
“少?爷?这是何意?”
顾兰因站在暗处, 眼里喜怒不辨,他看着床榻上的两?个人,缓声道:“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她么?我成全?你。”
“少?爷!可她一点不喜欢我……如此岂不是、岂不是乘人之危?”
“她非要上赶着当婊.子,你还怕乘人之危?今夜过后你就娶了她,免得年?纪大了春.心.荡漾再被人骗了。”顾兰因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冷冷瞧着白泷,见她意乱情迷间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再看不下去?,推门而出。
顾兰因让沉秋跟山明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找一遍,果然?不见何平安的影子。
他将何平安身边的几个丫鬟一一盘问过,听说她傍晚独自?去?了厨房,便让沉秋去?厨房那头打?听。这会儿夜色沉沉,顾五叔听见这里动静,披衣过来查看,却?都被顾兰因糊弄过去?了。
何平安卷跑了白泷的金银细软,只要出了院子,就跟泥鳅进了水一般。
她能逃到哪里去??
顾兰因独坐在树下,地上跪着几个丫鬟,他看着晃动的影子,听着那正房里传来的响动,终于是压不住心头的火气。
落红簌簌如雨,只听得一声脆响。
被掷落的玉佩已四分五裂,雪白的冰魄散在桃花上,像是一块块坚冰,月下冒着寒光。
顾兰因缓缓起身,拂去?袖袍上的残红,因眉眼间戾气太重,周身气质分外的阴沉。
此刻无人敢触他的霉头,除了陆流莺。
春夜里,一身白衣的男人姗姗来迟了,四目相对,他眼里泛着些许笑意,似是不知这里的变故。
且不提为何陆流莺至此刻才来,只说扬州城内,何平安出了樊笼,一溜烟往烟花柳巷跑。
她身上有了钱财,却?不好?住客店,若要藏身,目下最好?的去?处莫过于此。
何平安一路警惕身后,生怕被盯上了,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更之后,何平安找到了一家南馆。
灯影绰绰,明月皎皎。
门外的少?女把门拍了拍,未几,就听里头有小僮喊道:“客来了。”
何平安见门开了缝,先朝身后看了几眼,确认没被跟上,悄悄松了口气。
门里迎来的是个面貌清秀的少?年?,那时候三更天过后了,南馆里熄了几盏灯,何平安才扭过头,眼神有些差,粗粗一扫,不觉吓了一跳,跌坐在地。
不想门内的少?年?亦是吓了一跳。
原来来这儿的女客极少?,更不必说这样的时辰,冒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来,他疑心这是鬼,恰好?门外刮过一阵风,风吹着树杪,飒飒作响,气氛诡异。
少?年?手?指颤抖,两?股战战,想到童子尿可以?驱邪,他当下就脱了裤子。
何平安睁大了眼,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身上。
而他被她看着,害怕之余,莫名又?红了脸,怎么也尿不出来。
这般僵持了一会儿,少?年?嫌冷,悄悄拉起裤子,结巴道:“娘子、怎、怎么不说话?”
何平安抓了抓头,面色羞赧。
她头回来这儿,又?不懂这儿的规矩,听他问起,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尘,思?量再三,先掏出一块银子。
“我想包你一夜,不知这钱够不够?”
那少?年?与顾兰因模样有一二分相似,闻言满脸堆笑,拿了银子咬上一口,趁机还摸了她的手?,见是活生生的人,心放回了肚里,一路将她带到自?己房里,叫伺候自?己的小僮去?厨房取些酒菜来。
何平安抱着包裹,一路走过去?,偷偷打?量着左右。
这南馆铺设的精致,三步一景五步一亭,小倌们的卧房布置得像是小姐们的闺房,想来要费不少?银子,等天亮了,她要赶紧换一家。
等到了卧房,名唤秋银的少?年?将酒菜摆好?,何平安才逃出不久,紧绷着身子,纵是吃饭也不免东张西?望,可这般姿态落在秋银眼里,竟然?让他暗暗猜出了一点名堂。
他哄着何平安喝酒,不想她滴酒不沾,人像是个饭桶,只顾吃饭,吃饱喝饱就往他的床上一躺,碰也不碰他。
秋银皱着眉,正想出门跟南馆里的掌事说一声,可才开了门,床上的少?女听到吱吖的门响,立刻就醒了过来,看样子是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是我钱给的不够多?”
一块银子从他身后重重砸来。
秋银回过头,拆了发髻的少?女已爬了起来,正冷冷盯着他,声音低哑,却?带着浓浓倦意。
“我花钱包你一夜,你敢跑?”
秋银捡起银子,心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且不管她是谁家的逃奴逃妾,就凭这样大方的手?笔,自?己横竖不吃亏,等这一夜过了再去?说也不迟。
门边的少?年?笑容灿烂,款款朝着她走去?,只是上了床,立马就被她扇了一巴掌。
打?得脑子一片空白。
“谁许你上床了?”
何平安看着他的眉眼,一想到他睡在自?己边上,占便宜不说,自?己明儿一早定?然?又?要吓一跳,便把他赶下去?。
秋银叹了口气,从柜子里翻自?己的铺盖,就在床边上打?地铺,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迷迷糊糊中又?被人扇了一巴掌。
第76章 七十六章
少年睁开眼, 身上压着一个人,他正要笑一笑,不想被掐住了脖子, 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你……”
“我的包裹呢?!”
秋银不解:“什么包裹?”
何平安一夜不曾好眠,也就天快亮时眯了?一会, 她合眼前分明记得, 包裹是抱在怀里的, 可这会儿日上三竿,她被?太阳晒醒,怀里已空无一物。
她翻箱倒柜都找了?一遍,将这房间翻得乱糟糟的,偏偏一无所获。
没了?钱,她就是逃出来?,那也不长久。
何平安看着地上的秋银, 先赏了?他一巴掌, 将人唤醒。见他跟自己装傻,伸手?就去搜身, 嘴里道:“这屋里只有你和我, 不在我这儿, 十有八九被?你偷了?去。”
她从秋银衣襟里摸出一块硬.邦邦银子,二话不说?, 继续往下。
而?秋银被?她捏到?命门?, 猛地一个翻身, 大声道:“这样无凭无据的话,你怎么能说?出口?我虽是干下九流的勾当, 却也堂堂正正,哪里就偷了?你的银子!”
“那我的包裹, 我的银子呢……”何平安抓着硬邦邦的银子,用力掐他,将翻过身的少年掐软,再次雌.伏在自己身下。
“我这东西是在你这里丢的,你须替我找到?,不然——”
“不然怎样?”
何平安抬眼看着周围,心中生出一丝不安,只是面上不显。
“不然你就报官?”
身下的少年不甘示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幽幽道:“你去报官呀。”
“你这来?历不明的小娘子,带着一包裹金银细软,一看就没干好事?。有本事?咱们就公对?公,免得你在这儿嚷嚷,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秋银是个眼皮浅的男人,贪图你这点钱。”
他自以为抓住了?何平安的命门?,不想兜头又是一巴掌。
少年一怔,一双杏眼里冒出一二点泪花,可见何平安是下了?死手?,不多时他那半边面皮便红肿起?来?。
“我的包裹定然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事?既发生在你这儿,你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你不贪,自然还有别人。”
压制他的少女气势仍在,此刻冷冷瞧着他,道:“三天之内你要是找不出来?,咱们就去报官,索性?把事?摆到?公堂上,我来?历不明?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来?历了?。”
原来?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如今的世道,胆子若是太小,决计没有好果子吃。
何平安见他有些眼力,愈发不敢透露底细,反倒是开始胡编乱造,誓要先稳住他三日,待顾兰因一伙人离开了?扬州,她再作?打算。
而?秋银见她这样的气焰,心里嘀咕了?几句,一时稍作?收敛。
何平安放开他,两个人各自梳洗且不提,只说?日午过后,南馆里众人都醒了?过来?。
用过午膳,整妆后的小倌们出了?门?,教习弦乐的先生已候在了?花厅里,秋银穿着桃红色春衫,将房门?一锁,抱着琵琶赶着去上课。
廊道里日光透彻如水,掌事?提着个绸缎包裹,路过秋银门?口,贴门?细听屋里的动静,而?后便往楼上去。
这一日过得平平静静,何平安临到?傍晚才从床上醒过来?。
斑竹帘子挡着夕光,坐在窗前的少年正在调音,细长的手?指勾着弦,断断续续。
她趴在枕上,听了?片刻,眼前忽然模糊起?来?。
这调子……
“喂!你怎么了??”
秋银看何平安一个人在他床上打滚,跟小狗翻肚皮似的,丢了?琵琶,一面走近,一面防备她的巴掌。
“我这床你睡得不舒坦?”
少年俯身,见没有回应,伸手?戳了?她两下。
乌发散乱的少女紧闭着眼,看样子痛苦极了?,秋银壮着胆,把她晃了?晃,嘴里道:“你这是病了?还是怎么了??快说?话,我也好送医,可别死在我这床上!”
何平安被?这声音唤醒,猛地睁开眼,四目相对?,秋银见她紧紧盯着自己看,脸皮一红,就坐在床沿边上,声音放软,说?道:“你怎么了??”
何平安:“我的包裹丢了?。”
“我跟掌事?说?过了?,等他把整个楼搜了?一遍,找到?了?就还你,要是丢了?找不回来?,如数再给你补上。咱们这儿又不是赔不起?,你就放心好了?,目下且住着。”
何平安可不信有这样好的事?。
“东西不会无缘无故丢了?,说?不定就是你们这儿的人拿了?。故意留住我——”
床上的少女似开玩笑,不过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南馆里也是做皮.肉生意的,她孤身一人来?得诡异,或许是这馆内人见她好欺负,存心要摆她一道,图财图身。
她不说?话,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到?隔壁的琵琶声,丝丝缕缕,幽怨婉转。
她抬眼看着秋银,性?子开朗的少年此刻沉默着。
他眉眼和顾兰因有一二分相似,傍晚逆光而?坐,一言不发时又添了?一分相似。
世上不会有这样巧的事?。
何平安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心想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
咫尺距离,少年身上是馥郁的茉莉香,他垂眼笑了?笑,捏着嗓子,缓声道:
“你猜的不错,我们掌事?现?还管着隔壁的妓馆,里头正缺你这样的小娘子,你昨夜孤身一人来?此,就被?他看上,他跟我合计,要趁今夜迷晕你,然后丢到?隔壁贵人的房里。”
何平安微微皱起?眉,半信半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秋银抬起?下巴,哼笑道:“你爱信不信。”
何平安起?身穿衣裳,就要验证一番。
而?秋银见她眉头紧锁的紧张模样,显然是被?自己唬到?了?,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蠢货!骗你的!哈哈哈哈!”
秋银捂着脸愣在那里。
少年心想着她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好没意思,哪知道下一秒,她就跟饿虎扑食一般,上来?扯他衣裳,动作?分外的粗.暴。
“喂喂!你要干什么?!”
何平安捂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不老实,就捏住他的鸟,嘴里警告道:“再多嘴,就割了?你。”
可秋银嗅着她身上的香,被?男人奇惯了?,陡然被?这样一个女孩压住,莫名觉出一点新奇来?。
何平安捏着硬邦邦的银子,睁大眼,欲言又止,听他嘴里的声音,最后一巴掌拍在他胸膛上骂道:
“你个贱骨头!”
秋银笑得浑身发颤,胸膛震动不止,一手?悄悄勾住了?她的头发,笑道:
“我打小就干这一行的,哪能高贵起?来?,别抬举我。”
他外头的衣裳被?剥了?个干净,此刻都做好了?准备,但何平安毫不留情?抽身而?去。
“喂!你、你要干什么?”
何平安自顾自换了?衣裳,随后重新绾了?个发髻,抱着他的琵琶就出去。
要是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进来?容易,出去便难。
入夜后南馆到?了?热闹时候,何平安装扮成小倌的模样,低着头穿过回廊。
来?这儿的都是城中达官显贵,轿子抬到?门?首,那些迎来?送往的小倌们不乏俊朗多情?的,何平安偷偷看了?几眼,快到?南馆前院大门?,几个人摇摇晃晃将她撞到?了?一边去。
何平安爬起?来?仍旧是要出门?,身后一人将她牢牢抱住,竟是把她当成才进门?的女客,拖着就要进屋。
何平安眉头一跳,心知自己果然猜中了?。
快到?楼下,何平安丢了?琵琶就一把抱住柱子,狗皮膏药似的粘住,嘴里还嚷道:“你们这里太贵了?,我没有银钱了?。”
周围人纷纷侧目,何平安瞥着身旁的男人。
穿着素白直裰的男人模样甚是俊朗,跟秋银这样的少年比,身子更显健硕,轻而?易举就能制服她,不过这会儿顾忌人多,只是上前捂她的嘴,嘴里道:“我请你,不要钱。”
何平安:“唔唔唔!”他拖着人往上走,廊下有眼色的纷纷避让,唯独有一个人,叉腰就冲上来?。
何平安眼前一亮。
原来?是秋银。
秋银疏.解后出来?找何平安,尚未到?跟前就听到?她的大喊。
她看着无权无势,现?如今落到?这里,别人说?是让她占便宜,实则都是占她便宜。
他心里动了?一点善意,想帮帮她,哪知道才站出来?,那点苗头就被?人灭了?个彻底。
“先生……”
穿着一身水青春衫的少年躬身行礼,唯唯诺诺。
他让开一条路,见何平安狠狠瞪着自己,似乎在骂自己胆小鬼,他偷偷背过身去。
若要是别人,秋银说?不定仗着有贵人撑腰就大胆顶撞一回,可这偏偏是教他琵琶的先生。
当初正是先生从中引荐,他才进了?贵人的眼,秋银说?什么也不能恩将仇报。
他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里复杂极了?,最后没办法,双手?合十,悄悄为何平安祈祷了?一回。
此处且不赘述,且说?那一头,男人拖着何平安上了?南馆的三楼。
快到?一间阁子时,他抽出一条帕子,紧紧蒙住她的眼。
何平安不知他要做什么,斗胆问?了?一声,他却笑道:“楼下便已说?明白了?,今日请你一回,我亲自伺候你。”
“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
“你这是强买强卖!”
“哦?你没给钱,算哪门?子强买强卖?”男人听笑,一把将她往里拽去。
屋内不曾点灯,她眼上又蒙了?布,跨过门?槛,何平安陡然间像是落入黑暗之中,手?指微微发抖,察觉到?这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她下意识喊了?声:
“顾兰因?”
屋里熏香甜腻, 何平安待了一会儿便有些晕乎乎的感觉。
这一间阁子里除了她,再无?人说?话?,地板上因铺了线毯, 也听不见旁人的脚步声,她伸手?探了探四周, 像个瞎子似的小心翼翼。
触手的幔帐轻薄柔软, 一重又一重, 恰似弥漫的林雾。
深处掩着一只狡黠的狐狸。
穿着桃红春衫的少女误入其中,一门?之?隔,南馆里的热闹被横刀阻断。
何平安屏住呼吸,在这里待的愈久,心?里便愈发不安。
这里的人十有八九不是顾兰因。
她看?不清周围,但凡想要摘下蒙眼的帕子,先前领她进门?的男人便会出手?阻止。
他在自己?身侧, 仿佛影子一般, 既让人察觉不出他的存在,又叫人逃不出他的掌控。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戏弄我?”
何平安叹了口气, 停住脚步。
她话?音落下不久, 身后传出一道?短促的拨弦声, 突兀且刺耳。
何平安缓缓转过?身,眼前微亮。
男人点起灯烛, 身影从素白的幔帐后显现。
他怀抱着一把五弦琵琶, 姿态闲适, 修长的手?指勾着弦,曲调悠扬, 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何平安怔在原地。
“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低笑了一声,幽幽道?:“我来赴约。”
“夫人给我递信, 我怎能不来?”
何平安望着视野里朦朦的光亮,从未有过?这样的无?助。
“你为何要来这里,为什么要跟我到这里——”
她声音颤抖,只觉得自己?躲躲藏藏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像个笑话?,这些男人谁都能玩弄她于股掌之?上。
“我先前何曾欺骗过?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偷我的包裹……要逼我上楼!”
陆流莺将?她恼怒的姿态尽收眼底,无?奈道?:“这也并非我的本意。”
“你说?谎!”何平安循着声音,跌跌撞撞扑过?去,却只摸到他的一片衣角。
身后的男人将?她摁在地上。
陆流莺的声音落下,似带着笑意,温柔道?:“别生气了,是我不对。”
“其实?夫人昨日给我的信,我都不舍得拆开。”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低头嗅着信封上的墨香,又笑了笑。
“夫人待我一片赤诚,我怎敢辜负。现如今只有你和我,我且看?看?,这信里写了什么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