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发妻—— 作者:七月闻蝉
  发于:2023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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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尺在外等?的天都黑透了,好不?容易才等?来一句吩咐。
丫鬟在净室放好热水,顾兰因跟从前一般将她?洗干净,何平安闭着眼?,一言不?发。
折屏上落着她?单薄的影子,水珠滚落,她?眼?睫微颤,喊了一个疼字。
她?虚弱无?力时最易摆弄,顾兰因将她?看?作是赵婉娘,却又存了阴暗下.流的心思,指腹按着她?红肿的唇,像是方才在明间?里一样。
一番折腾之?下,何平安眼?睛发红,却硬是不?吭声。
顾兰因见她?还有力气,微微笑了笑。
铜镜前,他温柔地替她?梳妆打扮,照着记忆中的模样,装点出明艳秀丽的赵婉娘,最后替她?穿上精致的绣鞋。
“今日是正月十五,我带你看?灯。”
何平安抓着他的袖子,一双眼?像是会说话,这会儿恶狠狠地瞪他,仿佛是要生啖其?肉。
顾兰因换了另一张笑脸,不?急不?恼,耐着性子哄她?开心。
青萍小?筑有门通着顾府后巷,平日进出十分方便,顾兰因带着何平安从此门出去。
两个人走过一片略显昏暗的地界,忽见头顶有光,一刹那眼?前亮如白昼。
何平安抬起?头,但见烟火落尽,烟尘迷眼?,而不?远处,鼓吹喧呼,仕女凭栏,声光凌乱。
顾兰因拉着她?跑出巷子。
一墙之?隔,顾家阁子上,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素白衣裳的年轻人将那半掩的窗户推开,两人的背影已然不?见。
他转身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低声念出那几个字,在那婉字之?上,又添了一笔。

顾兰因带着何平安出了三元巷, 四周喧声不绝。
何平安陷在人?海里?,虽心中堵着?气,却也不妨碍她看周围的热闹。
苏州人?史公瑾曾言金陵有八景, 分别?是钟阜朝云、石城霁雪、龙江夜雨、凤台秋月、天印樵歌、秦淮渔笛、乌衣夕照以及白鹭春波,现如今元宵夜里?, 既无朝云又无雨雪, 若要看?景, 不到秦淮实?在说?不过去。
顾兰因领着她过了小半个城,一路挤到秦淮河畔。
秦淮河两岸河房鳞次栉比,红阁绿窗斑竹帘子,内住着?无数妓家。薄暮之?后,水中灯船不计其数,通亮的火光映在水上直如烧沸了整条秦淮河,河中船舫亦不计其数, 内里?搬演杂剧, 宴歌弦管,寻欢作乐, 喧阗达旦……
顾兰因赴乡试时曾住在这附近, 早已见识过秦淮河的灯船之?盛, 如今待在角落里?,只盯着?何平安, 一则怕她跑了, 二?则怕有歹人?伺机偷窃拐卖。
见身后有人?在故意推挤, 顾兰因便包了艘画舫,从岸上离开。
这是何平安头回坐画舫游秦淮。船上侍女摆好席, 顾兰因使人?撤了酒水。先前在青萍小?筑时,何平安饭没吃几?口?, 反倒吐了许多,现如今正饿着?,于是闷头吃饭。
桌边不远处坐着?几?个行院里?的姊妹在弹唱,见女客只顾吃饭,便朝她身侧的男人?多递来几?眼,声音愈发动人?。
顾兰因剥着?虾,垂眼不曾看?,似不解风情,而何平安听出这调子里?的情意,嗅着?空气里?醉人?的茉莉香,渐渐地似想起了什么。
随后她趁着?顾兰因去更衣,朝那几?个唱的姐儿招手。“夫人?有何吩咐?”
何平安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问道:“你们?常讨男人?欢心,今日出来,可带了助.兴的药?”
她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一对金耳坠子,见有个姐儿笑眯眯地点头,当下就要跟她买。
“这药烈的很,一次最好只用挑出指甲缝里?这么一点,若用多了……”
鬓发高绾的女人?笑而不语,袖子里?接了她的耳坠子,就把那小?小?的铜盒递过去。
何平安装作羞愧的模样,红了脸,轻声恳求道:“此事若说?出去,到底不好听,万望各位替我瞒住。”
这姐儿得了好处,有什么不能答应的,纷纷点头。听到那头楼梯传来脚步声,何平安连忙坐回去,把碗端起藏住半个脸,如先前一般。见顾兰因回来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稍稍松了口?气。
她若是要撮合白泷跟顾兰因,必然要耗费一番苦力气,哪有下药来的快?
况且白日里?若是去药铺,少不得被人?发现,不如趁着?今夜浑水摸鱼。
现如今手里?有了药,何平安心情略有些?好转,顾兰因跟她说?话,她也吭了两三声。
只是落在那几?个弹唱的姐儿眼里?,她却有些?不知好歹。
殊不知这只是男人?常用的手段,给女人?一巴掌再送一颗甜枣,多少人?吃着?甜忘了前头的疼。
闲话休叙,只说?两个人?游了一夜秦淮河,当夜就住在了岸边一家河房里?,直到第二?日才姗姗回去。过了正月,顾五叔要带着?商队北上,家里?因崔氏的死迎来送往好不疲惫,便又歇了七日。
七日后,三公子为母守孝,留在了老?家,好友陆流莺则跟着?顾兰因等人?一道离开。
顾五叔特意挑着?从扬州段的京杭大运河启程,对外说?是为了顺路收年前那些?没有收上的债,其实?是为了安顿自己在扬州的一个外室。
这些?顾兰因都知道,不过长辈的事,不好插嘴,只当个笑话看?罢了。
至于陆流莺,他倒是存了个心眼,让成碧盯着?他。
“此人?不男不女,不显山露水,平日深居简出,如今伴在左右,恐怕有所图谋。”
成碧头一回见到比自己还像女人?的男人?,少爷说?的,他也有几?分好奇。
这位陆公子是京中权贵之?子,有权有势,更不缺钱,顾家只是一个商贾之?家,他到底图什么呢?
顾兰因想了几?天,等到了扬州,问起成碧陆流莺的日常,当下与这姓陆的拉开距离。
原来成碧盯了好几?日,发现陆流莺常去扬州的几?处象姑馆,他不仅轻车熟路,还挑了一个与少爷长相有一二?分相似的小?倌,夜夜寻欢作乐。
成碧站在书房里?,说?这话时,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觑着?少爷,心想这就不奇怪了,只是辱没了少爷,要是先前不防备,被他上手了,岂不是人?生?一大耻。
顾兰因脸色阴沉,坐在案前闭上了眼,数着?陆流莺先前来找他的次数。
陆流莺虽出身将门,但学问渊博,九经三史,无一不通,且平日衣着?清简,为人?谦逊,顾家上下,不少人?都错认了他和顾兰因。
“少爷,咱们?要不要给那姓陆的一点颜色?”山明?提议道。
“怎么给他颜色?是打他一顿还是叫个男人?来……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沉秋咬着?嘴憋笑,先前少爷还让他多盯着?少奶奶那头,谁知道这姓陆的是看?上了少爷。
主仆四人?书房里?正说?话间,外头有小?丫鬟来禀报,说?是陆公子来拜访少爷。
顾兰因气笑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叩案,半晌,竟还是开了门。
小?桃花开,树下碎玉一片,院里?春色正浓。
衣衫雪白的年轻人?执扇候在不远处的月洞门边,面色沉静,听到门开的声音,阴柔秀气的脸上转而浮出一层浅浅的笑意。
顾兰因看?在眼里?,他今日穿了一身银白流水桃花纹苏绢直裰,袖里?那把扇与陆流莺的扇子几?乎一样,正是他先前送来的。
两人?拱手见礼,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外人?若远远看?在眼里?,只当这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陆流莺态度亲切,今日对着?顾兰因又是与他讨教学问。
顾兰因态度跟往常比则显得有几?分冷淡,不过在学问讨教上却十分认真。
待到日中,正房里?门又开了,才起身的少女漱洗之?后绾了发,无精打采的。
顾兰因余光瞥着?陆流莺,随后面无表情拎着?何平安进了屋,把门紧紧关上。
听着?那重重的摔门声,陆流莺立在原地,笑意深了几?许。
他将扇子收回袖中,回首又望了一回,隔着?窗缝,遥遥对上了另一双乌沉沉的眼眸。

屋里的少女收回视线, 尚不知这里?头的事,便随口问了句:
“他每日都?来找你,怎么就有这样多的话要说?”
顾兰因正在内室更衣, 系丝绦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对陆流莺本就无甚好感,闻言心?头又添一丝阴鸷, 他转身看着何平安。
莹白的珠帘后?, 身姿纤细的少女穿着素白的衣裳, 头上是银簪子银钗子,素净的不得了,只是今日看在眼里?,顾兰因忽觉的万分的碍眼,想起了陆流莺。
“你要干什?么?”
何平安立在花几边上,袖上都?是兰香,这会?儿被他一把扯过去, 差点碰落了那盆花。
顾兰因扯开?她的腰带, 在柜子里?挑挑拣拣,末了, 皱眉道:“不是给?你留了几件衣裳么?”
何平安抱着手臂, 笑?嘻嘻道:“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白泷来的时候哪里?收拾了我的衣裳, 我怕占了你们的位置,就拣了这几件白的, 拢共也不值多少钱, 你还嫌多了?”她扶着鬓角蓬松的发丝, 随后?摊手道,“我连头油也不曾带, 干干净净,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你, 今天又在发癫。”
顾兰因抬起眼帘,她说话间?又装委屈,一双倔驴眼睛,硬是要挤出泪,弄了半天,又哈哈大?笑?。
顾兰因阴沉沉地看着她,也跟着笑?了一声。
“你既这般说,倒实在是可怜。”
他重新?将那腰带系紧,一面说话,一面勒得她喘不过气。
这屋里?有一匣子的燕脂水粉,顾兰因嗅着空气里?的花香,将她按在梳妆台前。这几日何平安夜里?睡得迟,眼底青黑一片,到?了扬州在顾家的燕脂铺子里?赊了一盒乌膏,点在唇上,仿如中毒了一般,整日浑浑噩噩跟野鬼似的在扬州的别院里?四处游荡。
他捏着她的下巴,重新?上妆,最后?捧着她的脸正待细看,不想何平安一头撞过来。
扑通——
那绣凳往后?一倒,他又直起了身,何平安一头撞到?他胸口上,跟着往下一跪。
顾兰因看她这般姿态,眼眸微暗,却又冷笑?了一声。
“前脚跟我怨东怨西,这里?又给?我跪下,莫非是欲迎还拒?”
何平安连滚带爬,顾不得什?么丢不丢人,先捂住脸。
“不过是脚麻了,叫你占个大?便宜。”
她到?门边上,见顾兰因没有追过来,撞开?门,说要去吃朝食。
顾兰因看了眼天色,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指腹上还沾带着那些脂粉的味道,嗅着似有若无的香气,他闭上了眼,心?绪浮动?。
铜镜映着男人水青的衣衫,微风拂来,似吹皱一池春水。
顾兰因点着那盒香甜的燕脂,轻轻地,在自己唇上抹了一痕,隐隐像是在尝她身上的滋味。
屋外,何平安已经跑远了,丫鬟跟不上她,便先去了厨房。
她跑过夹道,不知转到?何处,待过了个穿堂,闻到?了厨房那头的香味,便朝着东边走去,边走边来整理衣裳。
何平安见左右无人,去了一棵树后?将那腰带解下,顾兰因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勒得她腰都?快断了,这会?儿解开?了,她长长松了口气,只是仰起了头,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一人坐在虬枝上,枝叶翠绿,遮挡着他雪白的衣袂。
那人雌雄莫辨,仿如初春梢头尚未消融的积雪,带着一丝清寒之意,树下的少女怔住,一刹那想起了三年前的顾兰因。
陆流莺隔着墙头便望了她许久。
而?她像是故意成全自己,一步一步走近。
杨柳细腰,脂色正浓,树上的男人静静瞧着她的举动?,眼神里?意味不明,见她发现了自己,一双眼里?这才透出些许笑?意。
“你……”
“我们见过,这是你的玉佩。”
陆流莺从袖中取出那块玉佩,在她头顶上晃了晃,随后?跳下树来,见她伸手要拿,却转了腕子,重新?收入袖中。
“这是你赠我的,何故要收回?”
贴墙而?立的少女静静盯着他,初时的慌乱跟诧异通通被压下去,如今眼神防备,面上却挂着一点笑?,疏离而?又不失礼貌。
“陆公子记错了,这不是我赠你的。当初我和夫君客居浔阳,初一夜里?不慎将此玉遗落到?了水中,都?以为是丢了,今见玉在公子手中,想必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陆公子在浔阳江上拾起来了。”
陆流莺微微笑?了笑?,温柔道:“编的真好,夫人酒醉后?,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何平安见他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非要扒那夜的事,当下冷了脸,欲抵死不承认。
“夫人听?我弹曲儿,泪如雨下,情至深处,无所不言,道出了无数伤心?事。这些事我从你夫君那里?验证过一回,只是……”
陆流莺故意卖了个关子,见她转过身毫无耐性,笑?了笑?,缓缓问道:“夫人是叫何平安?还是叫赵婉娘?”
他嗓音轻柔,唤回了何平安脑海里?些许支离破碎的画面。
她猛地止住步子,难以置信。
“顾兰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这两个人日日相见,她看着关系亲近,竟不知他连自己的身份都?说出去了,莫不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顾公子有一妻三妾,妻是赵婉娘。”他笑?意深深,看着她脸上淡红的胭脂,眼里?冒出一丝玩味来,“何平安是妾,我听?顾公子说,夫人和她模样极相似。”
“夫人不拘小节,夜里?买醉至江边,想必不是闺秀出身。”
何平安死死瞪着她,像是被戳中了秘密。
“我是谁,凭什?么要告诉你?你也配知道我是谁?”她扯了扯嘴角,冷笑?着往后?退,“那块玉本来也不是我的,你就贴身藏着罢,到?时候跟顾兰因对上了眼,也算是阴阳互补,正好你长得像女人,他又是个荤素不忌的。”
她不等陆流莺开?口,夺路而?逃,生怕被缠上了。
丫鬟在厨房等着她,何平安到?了厨房,白泷竟也在。
穿着杏红袄子的侍女一面与厨娘说笑?,一面就要转身出门,两人冷不防撞在了一起,何平安一身好衣裳被汤泼上,油腻腻泛着一股葱香味。
她站在原地,先前被陆流莺激出的那点心?烦意乱似乎被扑灭。
“这是要给?少爷的午膳,都?叫你撞翻了!”
何平安看着她一言不发,半晌,拍了拍脑袋,心?想自己这几日真是熬昏了头。
这送上门的好人,她怎么给?忘了。

何平安不在人前和她起冲突, 由着?她说了几句,将那路让开一条。
厨房里厨娘又重新将饭菜装好,何平安这会儿毫无食欲, 就让那丫鬟等会端碗面回来?,自己回了院子换衣裳。
她挑开珠帘, 待进了卧房, 微微蹙起眉头。
素白的折屏后?, 漫出一股近似石楠的气息,也不开窗,闷得人恶心,见?那榻上还沾着女人的胭脂,何平安啧了声,别?过脸去。
而白泷摆好午膳,在书房不曾找到少爷, 转入卧房。
她虽知?道何平安跟顾兰因已有了夫妻之?实, 但见?着?大白日?里榻上这样乱,当下摆了个脸子, 一面收拾一面道:“青天白日?也不知?收敛, 这又?不是在自己家里, 那些外头的小丫鬟今年?才十二三岁,脸皮子薄得很, 到头来?还是我忙前忙后?, 迟早要累死我你?们才开心。”
何平安站在穿衣镜前, 闻言笑了一声。
“你?家主子待你?不薄,那些小丫鬟怎么跟你?比?正好, 你?多劳多得。”
她解开身上的脏衣裳,透过镜子, 见?白泷穿着?藕荷色对襟春衫,一条嫩绿的挑绣裙子,自己便也在柜子里翻找起类似的衣裳来?。
只是裙子实在不好找,何平安等她走了,去问六尺借来?一条。
当着?白泷的面,她也不穿,依旧是一身素白衣裳,等那小丫鬟端来?一碗春笋菌菇鸡汤面,便坐在了院里的桃花树下,留着?白泷一人在明间?等候。
过了晌午之?后?,日?头西偏,树下的少女坐着?打呵欠,迟迟不见?院里有人来?,于是在心里敲定了主意,先走第一步。
她身上已没了多少值钱的东西,上一回买药还送出去了一对金耳坠子,现如?今就该当捡些钱来?,顺带着?放个饵。
快到傍晚,何平安换了那条绿裙子,故意在白泷跟前走过。
“你?!”
白泷干等了一下午,心情本就糟透了,见?她这般装扮,跟自己撞上,偏又?胜过自己,当下恼道:“我是哪里惹了你?不成?存心来?讨我的不快!”
何平安摇了摇头,低头扯着?裙子,不解道:“不过就是颜色鲜嫩了些,怎么就……”
她轻轻打嘴,却是用迁就的口气,说这样的话。
“你?要是不喜欢,等我从厨房回来?,再换下好了。我才穿上不久,可没有脱下来?的道理。”
白泷剔了她一眼,咬着?牙,知?道吵不过她,转而便嘲笑道:
“三天不打,你?就皮痒了。”
“你?说什么?”
白泷挑着?眉,见?她变了脸,笑道:“原先看这屋里有人挨鞭子,叫声又?惨,我心疼的不得了,心想少爷怎么不懂怜香惜玉,好好的一个人,非要打得跪地求饶,如?今算是明白了。”
“有人天生就是个贱骨头,不打要上天。”
何平安笑意散去。
“一个奴才种子,整日?无所事事,就窥旁人这点?阴私?”
“你?、你?骂谁?!”
何平安望着?天,摊手道:“谁上赶着?认,那就是谁了。”
她叹了口气,余光扫了白泷一眼,见?她气得扑过来?,嘴里就诶呦呦喊道:“你?知?道我在骂你?呀?”
“我还当你?不知?道呢。”
何平安嗤笑出声,撩着?裙摆往外跑,白泷紧跟不舍,她便绕了几圈,依旧是从白日?那条路走。
何平安左顾右看,也不知?陆流莺在何处,听着?身后?逼近的脚步,猛地停下来?。
正值薄暮,花园里落红如?雨,气喘吁吁的侍女手撑着?膝盖,跟着?追了好长的路,话都说不出口。
不等她喘完气,跟前的少女就递来?一拳。
“你?怎么还动手?!”
白泷跌坐在地上大哭,她抓着?何平安的裙子,心中还记得顾兰因对她的嘱咐。
何平安嘘了一声,半蹲在地上,等她泪眼朦胧看着?自己,再递一拳。
“你?把?别?人都招来?了,正好叫他们看看,你?家少爷娶了个毒妇,光天化日?就要打死身边的侍女。”
白泷何曾吃过这样的打,只觉得被侮辱了,不觉想起在南京挨的那一巴掌。
“贱人!”
“你?怎么不打死我?!你?不要脸,连累少爷和我……”白泷瞪着?她,眼里发红,不知?哪来?的力气,这会儿声音虽小了,却攒了力气,说话前向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天边血红一片,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女孩滚到了草堆里,周围不见?人来?。
何平安眯着?眼,被她骑在身上,不知?是几时,啼鸟从顶头的树梢上飞走,她暗沉沉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黑影。
陆流莺一手刀切在了白泷脖子上,将晕过去的女孩推到一边。
他朝何平安伸手,碧茵茵的草丛里,发丝凌乱的少女迟迟不动。
她藕荷色的衣衫上沾了不少草叶花瓣,裙摆卷了起来?,露在外的肌肤雪白如?瓷。
她跟船上那夜比起来?,眼里多了几分清醒。
“多谢你?。”
何平安自己爬起来?,终于等来?了他,四周望了一圈,问道:“这儿为何只有你?来??”
陆流莺:“顾老爷有过吩咐,不许丫鬟过来?打搅,我在隔壁听到了这头的动静,便亲自过来?查看。”
“你?知?道是我?”
他抬手摘去她鬓角的花瓣,微微笑道:“除了你?,谁会过来??给?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原来?自他们一行人搬到这扬州别?院起,府中管家便有吩咐,将这一片清幽之?地划给?了陆流莺居住,除了陆流莺带来?的下人,府中其他丫鬟是压根不敢过来?,怕冲撞了贵人受责罚。
何平安不在这些丫鬟当中,也就无人告诉她,白泷原先是知?道了,不过今日?气昏了头,一时忘了这遭。
现如?今她晕过去,陆流莺见?两人衣着?相似,她又?是这样的狼狈,问道:“夫人怎么跟丫鬟打起来?了?”
“事有起因,却不便透露。”
身旁的男人轻笑了一声,道:“顾兄今晚在外有应酬,夫人可曾用膳了?既来?了这里,不若留下,尝一尝我这里的的扬州菜?”
何平安见?他身份尊贵,也是个有钱的主,一改先前的疏离态度。
她本就是要来?算计他的。
临水的亭子里,饭菜已经摆好了,看着?石桌上两副碗筷,何平安心下了然。
此人估计早就在墙外听了个全,专等着?两人打累了再出来?,帮她是假,请她过来?才是真正用意。
她若是还同晌午那般对他避之?不及,恐怕陆流莺还有旁的手段藏着?。
水面上倒映着?暖蓬蓬的烛光,几尾锦鲤冒头吐气,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何平安问起那块玉佩,陆流莺却说丢了。
“那玉少说也值三千两,是夫君赠我的,陆公子怎么随随便便就丢了别?人的东西?”
“夫人午间?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若是还留着?那块玉佩,就怕顾公子看见?了怀疑你?我二人有染,到时候为难你?。”
男人声音缓缓,挽着?袖子为她倒满酒,一举一动,十分体贴。
何平安支着?手,捏着?杯沿,笑着?将酒杯递到他的唇边。
“我竟不知?你?是这样有心的人。”
“若是无心,怎么为你?弹上一夜的曲子。”陆流莺垂着?眼帘,秀气的面上绽出一丝笑来?,朱红的唇贴着?杯沿,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酒。
他提起那一夜的事,何平安已然没有多少印象,不过如?今心里藏了事,自然要附和几句,而后?道:
“陆公子不计前嫌,这杯酒,我敬你?。”
女孩声音细细,腕子轻轻一转,将那杯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陆流莺眼神凝住,瞧着?杯沿上留下的那一抹艳红的胭脂,笑意深深。
“夫人处境艰难,陆某愿助夫人一臂之?力。”
他早已将何平安查过,坐在身旁的少女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空气里浮着?股幽香,如?兰似麝,一身白衣的年?轻人微微偏向她。
“你?若不计前嫌,就……”她细白的手指落在了男人腰间?,发觉他身子有些僵硬,手指愈发灵活,三两下就挑开了他系在腰带上的那只月白色香囊。
丝绸触手细腻,素白无一绣物,香囊里装着?些许碎银。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凤眼低垂,指尖发烫,暮色散尽,春夜里四周是草虫的低鸣。
“这是何意?”
何平安掂量着?碎银,估摸着?约有六两,这香囊又?是好物,若当了,够一个普通老百姓一年?的生活了,当下又?给?了男人一点?甜头,堵住他的嘴。
“就不怕他知?道?”
何平安倚在陆流莺怀里,笑道:“陆公子若是不想他知?道,自然有法子。”
白日?里对他张牙舞爪、避之?不及的少女,夜里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陆流莺抱着?她,询问道:“你?想求什么?”
何平安吻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他碰了别?的女人,我可不想为他守贞,我求你?帮帮我。”
他面色微红,按住了她胡乱游走的双手,一双秀气的瑞凤眼里浮出一丝晦色,低头咬她的檀口,却又?被怀里的少女躲过去。
“这样幕天席地,你?也真乱来?。”她仰着?头,秋水盈眸,温声软语道,“改日?他夜里不在,你?去我房里。”
陆流莺微微一诧,方才那莫名的醉意微微散去。
“夫人好大胆子。”
他点?着?她的眉心,眼神幽幽,笑着?道:“夫人究竟有何事求我?”

何平安敷衍不过他, 到底是凑上去,半真半假和他说了几句话。
凉亭内风拂落花,她声音轻的似游丝一般, 男人的手抚过她的鬓角,呢喃道:“原来夫人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眉眼弯弯, 像是信了她的话。
何平安见差不多了, 陪了他几杯酒, 便打算离开这里,不想陆流莺却得寸进尺。
男人点着她水润的唇,身上沾染了酒气?,眼中透出一二分玩味来。
“夫人的心不诚。”
花树下?灯火潦草,醇香的酒水打湿了女孩的衣襟,她扶着石桌站起身,鬓角松散的发丝吹落到了肩头。
陆流莺拿了她的主腰, 目光下?寻, 将香囊塞到了她怀里。
“千万……别让他看见了。”陆流莺笑了笑,声音极暧.昧。
何平安心中开始后悔。
她缓缓走出亭子, 身后的目光落在身上, 如芒在背。
过了月洞门, 花园里的树下?,一个侍女打扮的女人背着白泷, 专等着她来。
她喊了何平安一声夫人, 她背上的白泷这会儿?昏死过去。
何平安知?道这是陆流莺的人, 向她道了声谢。
她摸黑回到顾兰因的院子,低着头, 身后的女人已经替她想好了借口,何平安趁着几个丫鬟去接白泷, 自己往房里跑。
顾兰因这时候还没回来,何平安要来热水,躲在净室里洗了个澡。
热气?弥漫,她缩在水里不再有先前?那股窒息的感?觉。
望着水里模糊的倒影,她叹了口气?,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太?多关?于陆流莺的画面。
初一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平安沐浴之后绞干头发,低头闻了闻,见没了酒味便去睡觉了。
这一夜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睡得异常沉。
直到第二日,顾兰因叫醒她,她这才发现天已大亮了。
鹅黄的帐子滤过一层晨光,身侧的男人迟迟未起身,他捏着她的一缕长发,又?喊了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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