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因为不注意男女之别被未来夫婿教育,自己以后再见女婿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顿时觉得血气上涌。
天知道崔凝一句无心的话,导致凌氏日后羞愧到对魏潜能避则避,连正眼看女婿都觉得不好意思,可怜精明了一辈子的魏五还以为自己特别不招丈母娘待见。
那些自然都是后话,此刻凌氏只是恨铁不成钢的点着自个儿闺女的脑门,“你啊!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母亲可别气坏身子。”崔凝忙给她顺气,“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不问了,快别气了。”
凌氏哪里是气那这个啊,不过看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带着焦急卖力的安抚自己,又想到这个女儿从小生活的环境,心里就只剩下怜惜了。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凌氏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阿凝啊,你在外边为官,注定和一般的娘子不同,但是一些该避讳还是要避讳的,哪怕你不明白男女之事,只要时时刻刻谨记便是,待你出嫁那日,母亲自然会与你详细说个明白,不会叫你一辈子都懵懵懂懂。”
崔凝看她气的不行,哪里还敢缠着再问,连忙点头,“我记住了,以后定然谨遵母亲之言。”
晚上等崔况从翰林院回来,三口吃罢饭后,崔凝在凌氏若有所思的目光里匆匆拽着他跑了。
其实崔凝不算是一个凡是都要问根究底的人,但是屡屡在这上面栽跟斗,又被人耳提面命,每个教规矩的姑姑都说要要懂得避讳,可为什么呀?避讳的尺度又在哪里?
“小弟……”崔凝把崔况拖回自己院子里,决心私下里弄清楚,免得下回再犯错。
“闯祸了?”崔况往胡椅上一坐,看了眼茶盏。
崔凝有求于人,也顾不上嫌弃他一副大爷样,很有眼色的倒了杯水,然后把青心青禄都打发出去,小声问出了那个问题。
她问罢,小心的观察崔况面色,见他一脸淡定,连眉毛都没动一根,当即松了口气。
“唔……”崔况心想,是啊,****是个什么呢?
崔况身边能说上话的朋友大都是十七八二十几的青年,他偶尔也听过几句荤话,但他年纪小,那些人也都是有为青年,说的时候刻意收敛,并不露骨,再者他尚未有过那方面的冲动,自是不感兴趣,平日书都看不过来,哪有空去研究这些问题?
沉默半晌,崔况突然想起一个事物来,便让崔凝同他去自己屋里。
崔况换完衣服,在一堆陈年旧书里翻翻找找,总算从一口大木箱底下找到一本包着蓝绸的书,“五岁那年的花朝节在湖边与几个朋友小聚,听他们吟唱了几句艳诗,一时有点好奇就买了这艳本,看了两眼觉着画的实在差劲,故事也无聊,文笔糟糕,便丢手了。不如你翻翻吧?我瞧着一笔烂文太伤眼。”
崔凝听罢,翻眼盯着屋顶想了想自己五岁时候的花朝节……好吧,没有任何印象。
她认命的接受了这种差距,打开艳本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有文有画的艳本,故事也不长,讲的一个大户小娘子春闺寂寞,站在秋千上往院外望,就那么好巧不巧的看见了一个俊美的书生,然后两人鸿雁传书眉来眼去的互撩,撩到两个人都不行不行了,一天晚上入夜之后,书生与小娘子里应外合成就了好事,从此以后就过上了今天啪啪啪明天啪啪啪后天啪啪啪的美好日子。
故事的前半段潦草交代了一下,然后着重讲述了后边的美好日子……
“欸……”崔凝瞅着树上两个丑陋的人光裸着身子扭在一起,不知怎的,脸有点热。
第206章 被罚
对于修道的人来说,在没有足够的自制力之前是不会选择道侣双修的,他们认为过早的接触男女之事,不容易守得住道心,因此哪怕道门没有像佛门一样硬性规定要断红尘,但真正把心放在修道上的人都不会逾越,更甚至在刚刚出现冲动的少年时期便拒绝了解、极力淡化这等事,因为“性”乃是人的本能,越是明白越是渴求,越是识得个中滋味越是经不起撩拨。
崔凝还在襁褓中时便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年纪又小,更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及这事,但她看过许多书,知晓道家是有双修的,至于如何双修却不得而知了。
在所有师兄弟眼里,她是一个模糊了性别的娃娃,崔凝小时候常常会见到他们光着膀子,再看见艳本上的男人身体,她并不觉得新奇,可是男女光溜溜的缠在一起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崔凝摸了摸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脯,又看看书上那女子胸口的两团,十几首艳诗里几乎每一首都着重描写这一处,显见是很重要的。
“小弟,我怎么没有这个?”崔凝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慌,这时候回头仔细想想,母亲和姐姐胸口都是鼓鼓的,偏她没有!
别的事情崔况也是一知半解,但这个他是懂的,不由鄙视她道,“清河族学里那么堂姐堂妹,你就没有看出过区别?这玩意大约要到一定岁数才长出来。”
崔凝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忽又想到之前那个问题,“可我还是没明白什么叫********崔况也不明白,但他决计不会暴露,遂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小小年纪要明白这么详细做什么?”
“这倒是。”崔凝不是没看懂他的掩饰,只是认为此话有理便没有再深究,但转念间她又想到另一个谜一样的问题,“那什么叫带把?”
以前二师兄就说她是个不带把的。
“这个……”崔况皱起眉头,文采斐然的状元郎一时词穷,在他绞尽脑汁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之后,突然起了坏心,“这个啊,等你成亲那天叫魏兄脱了裤子给你看看。”
“我明白了。”崔凝也不笨,但理解略有些偏差,“娘子上半身长了东西,郎君是长在下半身。”
“大概就是这样吧。”崔况敷衍道。不敷衍也不行,很多东西他也不懂,就算懂了,也不合适详细说给她听。
这边姐弟两个人说着小秘密,那边凌氏听了侍婢结结巴巴的回禀,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今晚崔凝急忙拉着崔况跑开,她就越想越不得劲,犹豫了一会便派人去偷听,果然不出她所料!还有崔况那个混球,竟然教自己姐姐做如此不知羞耻之事!
崔凝从小被送到道观养,凌氏觉得亏欠她许多,平时连说句重话都舍不得,这笔帐就只能算在儿子头上了,“把阿况喊过来!”
侍婢闻言,心头微跳,暗道这心里居然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崔况从小就跟个精得跟鬼似的,穿着开裆裤时做错事就知道甩锅给下人,崔家四房人口少,下人自然也不多,这么些年合家就没有一个未被他坑过的仆婢。
凌氏的话传出之后,仆婢们就先私下议论起来了:小郎君上一回被揍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还是没入族学那会儿?
人缘奇差的崔况,在这个家里可谓毫无秘密可言,但他既然敢毫不遮掩的做,当然有理直气壮的缘由。
凌氏见崔况迈着小方步一脸严肃的走进来,心里头滋味万般复杂,但还是强行压了回去,“给我跪下!”
崔况二话不说的跪了。
“你可知错?!”凌氏质问。
凌氏考虑到儿子要面子,如今又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因此早就把屋里所有仆婢都打发下去,只让人取了戒尺放在手边几上。
“儿子不知。”
崔况跪的比直,话也说的一脸正气,气的凌氏直接抄起戒尺打在他背上,“知不知错!”
“儿子不知。”
啪!又是一戒尺。
凌氏怒道,“你竟还嘴硬!那你说说,刚才同你二姐说的那叫什么浑话!还有,小小年纪竟不学好,学人家买起了艳本!真实气煞我了!”
谁家儿子五岁就开始买艳本!凌氏气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崔况嘴角微抿,“母亲的话,儿子不敢苟同。那艳本儿子也买了好几年了,何曾学坏?您若是非要觉得买艳本是错,儿子也认罚,但有一件事是母亲做的不对。”
凌氏愣住,瞪着眼睛连拭泪的动作都停住。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原来的二姐了。”崔况抬起头来,看着凌氏道,“她回到家里之后,我曾数次去清河附近的道观。母亲可知,就算是最好的道观也过得也格外艰难清苦?我知晓当初那位批命的道长曾说要把姐养在‘红尘之外’才能活,那想必地处十分偏远了。我不知道姐以前养在哪个道观,也不知道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可她既一直都是红尘外的人,又怎么会懂红尘中事?她和我们这些自小就生长在红尘里的人不同,许多事情,我哪怕不懂,也知道应该如何做,因为看的多了,知道大家都是那样做也就跟着做便是,可她不知道。”
一番话信息量太大,静默半晌,凌氏仍是有些发怔。
许久之后,凌氏才叹息一声。
崔凝回本家之后就去族学没几天就被开除了,之后都是跟着几个祖母还有几个教养姑姑学习,之后上悬山书院又没多久便考了监察司,也就入监察司这一年才频繁接触人群,可就算如此,身边的同龄少女也太少了。
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不仅仅要吸取许多知识,在懵懂的时候更需要合适的模仿对象,崔凝的模仿对象显然并不是母亲,也不是身边的姐妹,而是那个一直都不怎么着调的二师兄。
倘若凌氏知道真相,恐怕要庆幸——没彻底长歪简直是上天垂怜!
今夜的长安,注定不眠。
不仅仅是思绪万千的凌氏和懵懂知晓男女差别的崔凝,白日尚且束手束脚的兵马司,夜里几乎全部出动,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捕。
魏潜查看了陆府的布局,慕容绿衣居住的地方不是客院,那个精致的小楼看起来比陆凭风的住处更像闺阁,而且慕容绿衣生了一张貌美如花脸,比陆凭风更加柔媚精致,歹徒为什么要抓了这样一个美人儿之后还要再抓陆凭风?甚至打草惊蛇之后仍然不舍放手?
人心难猜,变态之人的人更难猜,但魏潜有理由怀疑歹徒本来的目标就是陆凭风。
做个假设,歹徒在某个地方注意到了陆凭风,大概得知了她的身份,甚至曾一路尾随她到过将军府,但他不敢深入查探,在掳人之前并不知道陆凭风住在那个屋子,只是凭直觉摸进了一个像是陆家嫡女住处的地方裹走了慕容绿衣,待有时间仔细查看“猎物”才愕然发现自己抓错人了,于是分外不甘心,他自恃武功,加上第一次潜入十分顺当,所以又大着胆子第二次潜入……
歹徒敢在没有详细观察之前就行动,魏潜以为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心性激进,又自恃武功高强;二是他实在太渴望得到陆凭风了。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歹徒八成还会再次下手。
想要抓住歹徒不难,做个局,守株待兔就行,但是慕容绿衣被抓,时间越长活命的希望越渺茫,何况圣上还规定了三天破案。
第207章 夫复何求
现在监察司里大部分认为歹徒是个采花贼,只有魏潜和另一个监察佐令提出异议。
魏潜认为凶手可能不仅为了女色,至少他从未见过记录在案的哪个采花贼会如此疯狂大胆,以他们的作风,若是真是看上什么权贵家的娘子定会有一番周密的计划,以确保享受完之后可以全身而退。
再者,这样大海捞针似的抓人,别说三天,三个月都不一定能抓到。
别看兵马司好像一副要把长安城掘地三尺的做派,但其实真正行动起来十分收敛,不可能真的挨家挨户搜查,这里毕竟是都城,若真闹的鸡飞狗跳难免有扰乱民心之嫌。
这当口,基本上没有人在乎慕容绿衣的死活,他们在乎的是陛下的脸面、陆家的脸面,魏潜不用想都知道,倘若三日之内真的抓不到真凶,兵马司多半会寻个尸体交差,再将此案转到暗中进行,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
刚刚开始魏潜认为陆柔止最有嫌疑,一个碍眼的庶女在陆家被掳,想必陆家定会对慕容家有所补偿,这笔买卖相当划算,不过这样做一个弄不好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眼下那歹徒的目标多半是陆凭风,陆柔止真会这么想不开?本来陆将军也只是不再支持她做粮食生意,却没有说从此以后不再庇护她本人,倘若她胆敢碰陆凭风一根头发丝,陆将军必然要与她反目成仇,她是个生意人,怎么会做这种高风险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尽管如此,魏潜本着不放过一丝疑点的心态仍是派人去查了她,半天下来就得到了全部消息。
陆柔止的确野心勃勃,不过还算是个有骨气的人。陆家公开表示日后再也不会支持她的生意,也不会提供一丝一毫的帮助,陆柔止不准备放手,也没有打算继续求陆将军,原本合作许久的生意伙伴纷纷有了退意,她亲自南下去联络,这些日忙的不可开交,她的行程对监察司来说也不算秘密,只要一查便知晓。
至于慕容绿衣,陆柔止把她放在陆家住着,颇有些待价而沽的意思。
联姻能够有效便捷的建立起相对牢固的合作关系,陆柔止是有亲生女儿,但她舍不得,只能推个被她牢牢握在掌心的庶女出来。
“十五……”魏潜想到易君如说的事情,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满月,驱马返回监察司。
天还没亮,崔凝便草草用了早膳,又命青心准备两个食盒,装了满满两盒早膳带往监察司。
易君如懒散了好些年,养了一身懒骨头,乍然勤奋起来简直要了一条老命。
崔凝到的时候就见他两眼无神的坐在案前,脸颊浮肿,平日精心打理的美须乱似稻草,手指上沾着墨汁,一脸的生无可恋。反观坐在不远处的魏潜,头发一丝不乱,面上也丝毫看不出熬夜的疲惫感,只是衣袍在臂弯处稍显出了几条褶皱。
“五哥,给你带了早膳。”崔凝提了食盒过去,又让青心把另一个食盒给易君如,“易大人,我也给你带了一份。”
“啊!”易君如早在半夜的时候就饿得不行了,这会儿一听有吃的,激动的心肝乱颤,口不择言,“崔大人!你简直比我亲闺女还亲!”
魏潜冷飕飕看了过去,满脸不善。
易君如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崔凝是这位黑脸大人的未婚妻,当下忙道,“哎呀,太激动了就容易犯错,您且大人大量饶了下官这一回。”
魏潜淡淡收回目光,瞧着崔凝的时候不自觉便软了下来,用略带低哑的声音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哼。”崔凝早就一点都不气他昨日骗自己回家的事情,但见了面之后竟然忍不住想矫情一下。她噘着嘴把食盒打开,并不搭理他。
魏潜低笑一声,声音很轻,低低的带着一夜未睡后的沙哑,好笑一根羽毛是的拂过她的耳廓。
崔凝觉得血液都涌了过去,耳尖烫的厉害,很快那种灼热蔓延开来,不一会,整张脸到脖子都热的厉害,她只好用不满来掩饰异样,“笑什么!”
殊不知,她脸上早就染了芙蓉色,又怎么遮掩的住。
魏潜垂眼看着她脸红的样子,心突然漏跳一拍,口中干的厉害,他忍不住伸手去端面前的凉茶。
“大早上喝什么凉茶。”崔凝抓住他的手,“喝汤。”
魏潜坐了一夜,手上微凉,被她暖乎乎的小手握着,让他紧绷了一晚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甚至体会到几分酸软。
崔凝很快松开去盛汤。
“生气了?”魏潜俯身低声问。
旁边的易君如感觉自己眼都要瞎了,满脑子都是——哎呀我的娘,我不会被灭口吧!
尽管两个人都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易君如还是觉得这画面羞耻的不行。他食不知味的吃着这顿疑似“断头饭”的早膳,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眼睛又止不住的想飘过去。
“阿凝?”魏潜唤道。
崔凝把汤递到他手里,“没有生气,我就是猜你今晚可能要忙通宵忘记吃饭。”
他身边都是一些糙汉子,平常又黑着一张脸,他不放话吃饭,一群人跟着饿肚子,没有一个敢提一句。
任谁都能看出他眉梢眼角都洋溢着愉悦,一口热汤下肚,肠胃的舒适感传递到四肢百骸,更加深了唇边的笑意,他忍不住抬手揉揉她后脑勺。
崔凝瞪他,“头发都乱了!”
“能得阿凝,夫复何求!”魏潜旁若无人的感叹。
“噗!”易君如一口汤喝呛了,他又紧闭着嘴不想失态,谁料气太足导致汤水从鼻孔里喷出来,疼得他眼里哗哗直流,再加上汤窜上去那一刻有种直顶脑仁的错觉,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易大人你没事吧?”崔凝问道。
易君如摆摆手,踉跄起身,扶着墙出去了。
魏潜没心思关心他,只看着崔凝脸颊还未褪去的血色沉思:难道小姑娘长大了?竟然知道跟他撒娇,还知道脸红了。
屋外边,易君如好不容易缓过来,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道一定是自己累了一晚出了幻觉,魏长渊那种木头要是会说情话,母猪都能上树了!不过隐隐作痛的鼻腔锲而不舍的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
易君如有一种诡异的雀跃感,忍不住想拉住个人来分享。
不出半天,整个监察司都知道魏五郎十分疼惜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这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大家可能也就笑笑罢了,偏偏魏潜在婚事上是个有名的老大难,这就难免让有些人在背后耻笑他:真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连个一时半会吃不到嘴里的小姑娘都要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
一心扑在案情上的魏潜自是不知别人在背后如何议论,就算知道了,怕也是连个冷眼都懒得甩。
昨日安排下去的任务,今早都有了结果。
魏潜昨日之所以在药方里挑出曼陀罗和草乌这两种药让卢仁剑去查,是因为这两味药比较特殊,一般的医馆就算用也是极少的量,但倘若用它们来制迷药,绝不是一星半点能起作用的。
卢仁剑懂药理,魏潜一说,他便知道该怎么办了,当即便拟定计划,派出手下所有人明察暗访,只一个昼夜便将整个长安城的药铺医馆都查了个遍。
时下一般都是自家医者开方子卖药,若是拿了别家的方子抓药,需要记录画押,医药馆更不会随便卖某味药给病人,倘若有人想买某种药材,医馆一定会问清楚是哪家开的药方,治的什么病,做何用途,交易之前还要画押,证明后果自负,若是吃出什么问题皆与医馆无关。
一般的药方尚且如此,更逞论涉及有毒药材!
卢仁剑领的这个差事很累人,但真正查起来也不难,只要注意仔细不漏下什么便是。而根据他调查的结果来看,三个月之内卖出过这两味药的药铺有十家,其中东市三家,西市七家,东市那三家都是自家大夫看了病人之后开的药方,两者也不曾合起来用,都是分别在不同的药方中,治疗哮喘、风湿之类的病症,量也不算大,但西市那几家就有意思了,干什么的都有,还有人买了大量的曼陀罗来治脚气……
“下官亲自去查证了,买了大量曼陀罗那人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一般百姓,家中小有资财,在西市开个香粉小铺,上有花甲老母亲,下有八岁小儿,家中和睦,与邻里间相处也不错。只不过下官看方子上竟有几味香料,心中有疑,便先令人暗中监视这户人家。”卢仁剑道。
“办的很好。”魏潜垂眸盯着案上放着的纸张,沉思片刻,才将纸张推到他面前,“这是易大人连夜整理出来的失踪少女名单,你去查一查她们失踪地点,以及失踪前都接触过什么人,暗中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卢仁剑接过来,“是。”
他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合眼了,一直在不停的奔走查探,面上已显出困倦。
“名单我也给了监察二处的黄大人一份,查探之前先沟通一下,莫起了冲突。”魏潜随口提醒了一句。
一般暗中查探都会乔装打扮,双方若是行事之前不沟通,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发现有人鬼鬼祟祟,肯定要误事,魏潜的提醒免得他们误会之下浪费时间,但是卢仁剑听了之后顿时一扫疲惫之态,变得斗志昂扬,施了一礼道,“是,下官这就去。”
总不能在监察二处面前认怂!
魏潜看着他雄赳赳离开的背影,不禁勾了勾唇角。
“五哥。”崔凝贼兮兮的凑近他,低声道,“你是故意刺激他的吧?”
魏潜挑眉,默认了。他平时对监察四处的人不闻不问,是因为这些人没有丝毫斗志,他也懒得浪费时间,如今敏锐的察觉到四处气氛有些变化,自然不会放过顺手推一把的机会。
只不过他也是有针对性的,卢仁剑还算有气性,刺激一下多少能收点效,易君如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估摸着多少刺激的话都阻挡不了这人认怂。
魏潜目光扫过屋里其他人,觉得四处也就这么两个人能救上一救了。
他低声道,“乖乖呆在监察司,我出去一趟。”
崔凝动了动唇,想要跟着去的话却是没说出口,只道,“五哥小心点。”
“好。”魏潜看着她的失落几乎要溢出来,心觉得她头上若是有两只兔耳朵,此时怕是要耷拉下来了,不禁好笑。
尽管他觉得三日之内十有*能破案,但哪怕有一成失败的可能,他都不会答应让崔凝掺和进来。
崔凝扁扁嘴,回到自己位置上发呆。
她早就把该处理的公文都处理了,其他的也都散给下属去做了,这会儿无聊的厉害,只好在案上翻了翻,找出一个卷宗出来分析。
旁边的监察副使看见她忙起来,连忙凑过去,一副巴结的嘴脸,“大人,有什么事情交给下官便是。”
说着便把她手畔的卷宗给拿走了,更可气的是,那监察副使还一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模样,弄得她若是撒气倒像是无理取闹似的!
崔凝这厢还没有说什么,便又有几个人凑过来,纷纷表示如果崔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闹得她心烦的很。
“你们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说吧,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崔凝笑呵呵打着马虎眼,逃也似的出了监察四处。
无事一身闲的崔凝在监察司里晃荡,寻了个僻静处坐了会,想起那一屋子的人都觉得头疼,如果他们是真的想好好干就应该像卢仁剑和易君如一样主动问魏潜讨差事,而不是私底下巴结她。
这帮家伙估摸着不想做事,只想跟她打好关系,以后有机会好走后门!崔凝想明白之后干脆坐在假山后面郁闷了好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崔凝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正要出去时,却听其中一个女子道,“阿卿,别伤心了。”
“真不知道那崔凝有什么好!五郎多清冷的人呐,竟要巴巴的……”另一个女子哭道。
原来是早上魏潜特别爱惜未婚妻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有人伤心了。
这两人走到假山旁边的石桌前竟是干脆坐下了。
“崔凝才十三岁,搓板似的身子哪儿有你好。”那女子压低声音道,“你可以……”
“啊!这……”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事成之后,崔家那边还能让崔凝嫁给魏大人?到时候你们既然已经那个过了,以魏大人的为人,定然会负责。”
崔凝听完便想起来这个“阿卿”是谁了。当时她才进监察司没有多久,这个宛卿就跑过来警告她离魏潜远点,后来两人还打了一架,没想到这人不长记性。
“啧,也说出来叫我听听,要哪个呀?”崔凝翻身上了假山,坐在上面垂眼看着两人冷冷道。她倒是没明白对方究竟要“哪个”,但是知道这宛卿是存着坏心要抢她五哥呢!这就够了!
那两人不料想竟然有人藏在这里,乍然听见声音,吓得花容失色。
宛卿看着假山上的崔凝,脸色青白的怒斥,“你这人鬼鬼祟祟的偷听,好生不要脸!”
“嗤!”崔凝揉了揉手指,也不跟宛卿废话,直接跳下来一拳砸在她脸上,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猛揍。
另一个女官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一言不合就开打,直接吓得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宛卿被按在地上揍,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丝。
崔凝的功力比一年前可提升不少,直接打的对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直到打的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才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一肚子坏水,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崔凝瞥了一眼那个目瞪口呆的女人。
女官亲眼看见如此凶残的场面,以为她要过来打自己,吓得惊叫一声,拔腿就跑。
崔凝俯身抓住宛卿的下颚,逼她看向自己,“你记着,我以后若是在五哥周围一丈以内看见你,见到一次揍一回!”
撒完气后的崔凝觉得神清气爽,哼着小曲走了。
她现在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了,专往痛处打,却不伤及脏腑,从外表看,其实也就脸上被打肿一块,就算事情抖出去她也不怕,敢惦记她五哥就算了,竟然还如此猥琐,暗戳戳的要取而代之,不揍一顿,崔凝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第209章 挑衅
魏潜下午未曾回监察司,崔凝直等到暮色,才把准备好的咸味点心放在他案上,驱马回家。
回到家后,崔凝先去了凌氏那里。
坐下喝上两口茶,崔凝道,“母亲,我今天又打人了。”
“又打人!”凌氏怒火刚蹿上来,可一看见她那张笑脸,又念及近日的反思,火气便忽的熄灭了,“这次又是谁?”
崔凝看出她的不悦,解释道,“还是上回那个。今日凑巧听见她和一个女官说要先跟五哥那个,五哥就会对她负责人,咱家就不会把我嫁给五哥。我气得慌,咳,就把人按住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