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开饭的时间自然而然也往后推了两个小时。
当然,宋墨然想当他回来一起吃饭,也是?一个原因。
宋予白:“还没。”
裴拾音:“你都不知道,我?跟爷爷今天为?了等你下班,都等饿了。”
宋予白:“饿了你们可?以?先吃,提前给我?发个消息就好。”
彼此在通讯软件上?的聊天,仍停留在去年12月的那个雪夜。
裴拾音眨了眨眼:“这怎么行,毕竟是?过年呢。”
宋予白沉默地接过她?递来的碗筷。
忽然想,她?这个时候应该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这个时候,她?应当用撒娇的口?气跟他抱怨,说,宋予白,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想跟你一起吃顿年夜饭都不行。
她?以?前就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每一年,他下班回来晚的那个除夕前夜,她?都是?如此。
不管刮风下雪,都会?在老宅门口?翘首以?盼。
如果天气不好,她?会?在看到他的时候,不满地质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知不知道她?等在夜里?真的很冷。
碰到天气好的时候,她?就会?搬条凳子坐在门口?,脚边丢了一地的烟火棒,在看到他下车的第一眼,眼睛就会?亮起来,高高兴兴地跑上?来,说宋予白,我?就知道,我?点到第七支仙女棒的时候,你就一定会?到家的。
她?今天的长发,用一个鲨鱼夹随意而慵懒地别在后脑,穿一件宽松的乳白色羊绒毛衣,认真布菜的侧脸,都有一种温婉成熟的秀致。
一举一动,都透着疏离的平和和克制,整个过程,似乎连多一寸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也许是?因为?当着宋墨然的面,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自己亲昵,毕竟父亲目光矍铄,有逾矩的风吹草动,难免容易小题大做。
他微微松了口?气。
终于找到了最佳的理由,说服自己接受这种反常。
然而脑海中?那个鲜活的影子,那个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裴拾音,却开始逐渐变得模糊,镜花水月的回忆,似乎只是?记忆短暂的错乱。
求证这种反常的机会?,出现在大年初三。
宋墨然的习惯,是?在春节的头几天,将时间花在家人身上?。
他不太乐意这几天有太多的亲朋好友上?门拜访。
大年初三的早上?,难得的好阳光,宋墨然吃了早饭,就在暖房里?拉出了围棋,问裴拾音要不要一起。
每年这个时候的早上?陪宋墨然下围棋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裴拾音乖觉应好,捻白子的架势也相当足。
宋予白在书房里?打完电话?,就听到了宋墨然的笑声,是?在夸裴拾音下得好。
他低头看一眼残局,也觉得她?下得稳中?有进,步步为?营。
“我?记得,蓓蓓的围棋是?你教?的吧?”宋墨然抬头看了眼宋予白,又忍不住对着裴拾音赞许,“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真的不错。”
裴拾音:“主要是?爷爷让我?。”
宋墨然不喜欢在下棋这种事情?上?被小辈糊弄,故意让棋,同?样,也不喜欢在娱乐切磋的时候,放他人那些?毫无意义的水。
只是?裴拾音的确下得好,一番场面话?,也说得妥帖。
他笑呵呵地望向自己的儿子:“你要不要试试?”
裴拾音作势就要起身让位,宋墨然却摆了摆手,说自己累了,让宋予白跟她?下。
“你的棋是?他教?的,我?倒要看看,师傅跟徒弟,到底谁更精进。”
几乎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时间,宋予白已经很自然地坐到了宋墨然的位置上?,单手捻起了棋子。
两人切磋了几个来回。
宋墨然被家庭医生叫着去量了血压。
宋墨然不走还好,他一走,宋予白明显感觉,她?开始心不在焉,微微抿起的唇角都显得有些?不耐烦。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下错了棋,败北几乎是?意料之中?。
还没到中?午的饭点,两个人在老宅里?也没别的事情?。
宋予白一边收拾棋面上?的残局,一边很随意地问她?:“再来一盘?”
不在爸爸的眼皮底下,她?没道理,再跟自己避嫌。
裴拾音伸了个懒腰,只是?嫌坐得累,像是?很没耐心跟他两个人在暖房里?独处,只想起身往楼下跑。
然而临到门口?,却被他叫住。
“真的不再来一盘?”
裴拾音:“不啦,好累的。”
脸上?的敷衍再明显不过。
“拾音。”
宋予白沉默了一下。
“还记不记得,你高二那年,跟人打排球,摔到过膝盖。”
被人推了一把,右膝跪倒几粒碎玻璃上?,到现在都还有浅色的疤,只是?不细看,并?不容易发现。
是?他抱着她?,求医问药,想各种办法,问医生要如何不会?留疤。
刚刚磕伤的前几天,就连上?洗手间,他都会?耐心扶她?过去,然后替她?阖上?门,安安静静在门外等。
那时候她?偷偷喜欢他,千方百计耍赖,想让他抱抱她?,想像瘦弱的小动物缩在他怀里?,贪婪地闻他颈项、身上?的味道。
宋予白拗不过她?,小小的反抗后,还是?会?屈服。
只是?男女有别,他并?不会?完全顺她?的意。
他只会?更用力地揽住她?一侧的胳膊,让她?再扶稳一些?。
有限的肢体接触,已经让她?心满意足。
少女心事,所有的快乐也只是?饮鸩止渴。
他甚至分?不清,她?此刻是?疏离,是?尚未气消,还是?依旧只是?一场欲擒故纵。
是?的,令人煎熬的欲擒故纵。
宋予白再次为?这种反常,找到了一个新的理由。
然而这次,他并?不能得到任何一丝短暂的自我?安慰——
猜测她?的心意,在意她?平和的情?绪下,真实的心理状态,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夜不能寐的煎熬。
她?下棋的时候,心思诡谲,就像她?撒谎的时候,总是?不动神色地喜欢给人设陷——
给人希望,又给人失望。
明明说好了,两个人保持最安全的关系,就这样过一辈子,但她?贪得无厌,出尔反尔。
他在她?多年的扮乖装弱里?,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其实她?从来就是?这种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她?从来就喜欢——
言而无信。
从二楼的茶室里?往下看,这是?他数到的,第三个跟她?互加微信的愣头青。
大年初六,在宋墨然的开放家庭日里?,一蜂窝涌进的适龄青年,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宋墨然的用意——
爸爸不死心,仍然想给裴拾音安排一个家世相当的未婚夫。
然而他长得过分?好看的小侄女,因为?性?格实在讨人喜欢,在人群里?相当受欢迎,更重要的是?,她?对上?来献殷勤的同?龄人来者不拒——
言而无信。
“予白?”
宋予白回过神。
“怎么?”
作为?宋予白的学长,刘云聪今天被特地邀请过来,实际上?,只是?要给学弟的小侄女,做一个详细的考研规划。
然而等他将视线落在学弟放在茶案上?、不知因何原因而收紧的拳头时,他一时之间,竟忘了刚才想好的措辞。
宋予白抱歉:“刚才在想事情?,没听清师兄在说什么。”
男人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拳头,只是?白皙的手背上?,仍有崩起的青筋。
——或许是?自己的建议不够好。
刘云聪不安地移开视线,试探地问他:“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原本对裴拾音毕业之后的去向打算,对于以?后希望她?做什么,你是?怎么想的?”
宋予白:“我?还是?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之前不是?师兄已经找她?聊过了么,她?怎么说?”
刘云聪的确是?全方位地了解过裴拾音的想法,甚至,还让她?提供了一份如果就读不同?专业下,她?自己能接受的备考计划。
结果相当出人意料。
他看到那份计划时,他下意识的反应是?认为?,他的师弟根本不需要找他帮忙,因为?裴拾音在这方面的计划,老道得简直像个研学专家,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受她?本科文科专业的限制,她?能够选择的考研专业并?不多。
“我?不是?说拾音做得不够好,相反,她?是?做得太好了。”
“我?有些?担心,我?甚至觉得,就研学规划来说,我?做得可?不及她?。”
刘云聪顿了顿,犹疑不解道:“你们这样的家庭,为?什么不考虑让她?出国?试试呢?”
宋予白:“主要是?我?爸爸,他会?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
刘云聪:“难道她?也没跟你们提过吗?”
“其实就我?的判断而言,她?的专业课成绩并?不算太好,文科类相关专业去欧洲那边镀金其实对她?来说反而更易于未来的发展。”
“而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宋予白:“为?什么?”
刘云聪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自己跟裴拾音在昨天的面谈。
“直觉。”
“只是?我?单纯跟她?聊天下来的直觉,她?似乎对留学更感兴趣,她?会?问我?一些?,在国?外求学时可?能发生的问题。”
刘云聪说完,也觉得自己这种神经质的想法有些?没来由,就又宽慰地冲他笑了笑。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你不用放在心上?。”
宋予白垂着眼帘,漫不经心摸着手边的茶杯,破天荒地没接话?。
大年初七的晚上?,陪宋墨然在老宅里?吃完最后一顿饭,明天就是?正常的复工日,裴拾音记挂着要去荣玺附近的自习室自习备考,所以?白天就已经提前整理好了回公寓的行李。
晚间出门时,宋墨然不放心她?一个人打车,自然而然地就让宋予白去送。
老宅离荣玺的车程虽然不远,但裴拾音已经熟练地具备了上?车睡觉的技能——毕竟,至少在宋予白的车里?,她?不担心会?发生像叶兆言摸她?大腿这种让人无语的事情?。
更何况,只有睡觉,才能避免跟宋予白聊一些?她?不太想提及的话?题。
车停到公寓楼下时,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给对方道别。
“我?送你上?去吧。”
在车里?推脱反而浪费时间。
裴拾音想了想,也没拒绝。
然而等到了家门口?,她?不急着开门,反而站在门口?踟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不进去吗?”
明显看到她?脸上?有短暂的迟疑,但很快,她?面前如常,只是?低头用指纹开密码锁。
电子密码锁解锁时,会?有短暂轻快的乐声。
以?及“啪嗒”一声,像是?屋里?被人关灯的动静。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的错觉。
进屋的第一个动作,理论是?是?开灯,但她?不是?,她?只是?非常警觉地进了家门,然后反手将门缝阖成窄窄的一条。
“怎么不开灯?”
宋予白站在门外,垂眼,静静地打量着那张小心翼翼夹在门缝里?的脸。
少女秀致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恼然。
这或许是?他整个春节假期,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这样的生动。
久违的生动,让他在很短暂的一瞬间,甚至忍不住开始怀念以?前。
“叔叔,你饶了我?吧。”
“我?过春节前没来得及收拾屋子。”
“能不能给你生活习惯不好又邋遢懒惰的侄女,留一点点新年的体面?”
“我?真的不方便让你看到我?这种不修边幅的样子。”
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时候,裴拾音撒完娇正准备阖上?门。
越收越窄的门缝却忽然被一张骨节分?明的手掌给拦在了原地。
“拾音,你告诉我?。”
宋予白急于找到自己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他心里?反常的源头。
所以?,他在晦暗的廊灯下,一瞬不瞬地锁住她?的眼睛。
“是?你不方便,还是?现在在里?面的人,不方便?”
和缓的语声,仿佛只是?在跟她?打一个礼貌的商量,然而,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却已经扑面而来。
他确定,他跟她?都听到了,在开门那一瞬里?,那个藏在屋子里?的动静。
裴拾音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叔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宋予白:“那好,我换个说?法。”
“你?习惯再糟糕的样子, 我也见过,作为你?的叔叔,我现在连被?你?邀请进公寓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至少,从她镇定的反应来看,即使里面真的有?人,也不?至于危险。
否则按她的性格,不?可能真的当着他的面, 为了?置气而用?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当然不?会?。”
裴拾音只是牢牢扶着门把手,防止宋予白?将?门隙撑开。
“但是我认为, 一对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叔侄,其中的叔叔其实并不?适合在临近12点的时候,还赖在侄女的公寓里不?走?,如果别人看到,会?怎么想?”
“我没叔叔的本事,可以想去瑞士就去瑞士,相?待多久就待多久, 所以, 请让我们?之间保持一种友好的叔侄关系, 不?要让我为难,可以吗?”
她变脸的速度太快, 明明前?一秒还在撒娇,后一秒却已经落脸。
宋予白?被?她几句反问堵得哑然,张唇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拾音, 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裴拾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
“是担心我yp还是滥交?”
她轻轻笑哼了?一声。
“感谢叔叔让我恢复自由身,我现在无论要在晚上约谁, 都合情合理且合法,甚至,宋爷爷还会?高?兴,不?是吗?”
宋予白?抿着唇不?说?话,然而支在门上的手掌却依旧不?退不?让。
她今天一共加了?5个人的微信,他开车的间隙,都能听到她手机消息一直在震动,听得人头疼。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关不?上门,忍不?住气恼:“宋予白?,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为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凭什么他说?避嫌就避嫌,凭什么他想要门禁就有?门禁?
“拾音,你?有?事瞒着我。”
不?止一件一桩,甚至可能还有?更多。
刘云聪今天跟他说?的猜测,跟他这段时间不?知名的失控感,不?谋而合。
如果那本雅思题册的主?人真的是她,那么她那天给他的所有?解释都是谎言。
或许,她真的在偷偷谋划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些让他毫无头绪的千丝万缕,都发生在那个让彼此都痛苦难堪的冬夜以前?。
——预示着,她早有?准备。
只是,她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底有?谁,是她的帮凶?
男女的悬殊力量,让她的挣扎也显得毫无意义。
裴拾音恨他油盐不?进,干脆一把扯开了?门。
顶灯被?摁亮,照出一整个整洁的内厅。
她蹲下身,捡起滚到脚边的一个饮料瓶子。
宋予白?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那个深棕色的、日系乌龙茶饮料瓶身上,有?那么短暂的一瞬,直觉里牵着她的那条风筝线,像是“啪”地一下,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扯断。
“如果不?让你?看到一个被?风吹倒的空瓶子也算我瞒着你?的话。”
裴拾音的胸膛剧烈起伏,瞪着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无论如何,我都不?觉得,一个认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爱上我的叔叔需要关心我,关心到这个份上!”
对峙不?欢而散。
裴拾音在捍卫领地上的态度,明显有?些过分的咄咄逼人,他不?知道是该用?反常形容她,还是该用?“仍在气头上”去揣测她。
然而空置的房间,又显然没有?多余的人存在过的痕迹。
乌龙茶的塑料瓶瓶身偏重,如果从高?台架子上掉下来,砸到金属篮子上,的确有?可能发出落锁般的声音,毕竟隔着一道门,听得并不?能算很清楚。
然而在以往黏人又乖巧的小?侄女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拒绝,让宋予白?不?得不?开始重新正视两人的关系。
如影随形的反常感,她不?再包含爱意的眼?睛,以及那个不?断出现在她公寓里的乌龙茶。
深夜,电梯平稳下行。
电梯内,明亮的灯光从头顶落下来,宋予白?静静地看着从电梯门上映出来的那张脸,一张陌生到仿佛是大自然的雄性被?侵犯到地盘的脸。
他在短暂的沉默后,收回目光。
从手机的通讯录里翻到了?隋东的号码。
“能不?能替我牵个线,我想认识一下荣玺这个楼盘开发商的高?层。”
荣玺跟君豫旗下的置业在从属领域上风马牛不?相?及,隋东愣了?一下,下意识就问他要干嘛。
“我想要——”
只有?卑劣的、出尔反尔的小?人,才会?做这种侵犯他人隐私的事情。
他不?曾在她成年后,看过她的日记本,也从不?曾在晚于11点的时间进过她的私人卧室,更不?曾主?动翻看审查过她的手机——即使那天,她曾经主?动向他递出自己的秘密,他也克制地没有?越过这条线。
短暂的挣扎里,宋予白?终于无力地背靠电梯间,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他是困兽,搏斗于囚笼,却被?猛兽吞咬,所以他放任自己有?这样一次短暂的自我疗伤。
“查一下拾音所在的单元楼里的电梯监控。”
他只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全而已。
他只是为了?确认她身边没有?任何不?怀好意、引诱他乖巧的侄女堕落的恶人。
仅此而已。
被?拒之门外的郁气,直到3月初,还没有?消解。
中途他给裴拾音发过信息,但对方似乎已经对那天晚上的冲突选择了?遗忘,只是字里行间的生疏感仍在。
宋予白?心想,或许两人之间的关系仍需要一定的时间愈合。
他有?足够的耐心,他可以等。
毕竟一辈子这么长,三年五年也不?过白?马过隙。
然而,直到几天后,他才从宋墨然的口中得知,她已于3月初,参加了?校外社团的一个春季海岛户外露营。
因为开营的团长是宋墨然朋友的女儿?,所以即便行程远在海市,宋墨然依旧对营里的安排放心。
“我以为这事儿?她跟你?说?了?呢。”
宋予白?不?想让父亲知道他跟拾音之间存在的问题,只能含糊其辞。
“拾音跟我提过一嘴,但我当时忙,可能没留意。”
只是愈演愈烈的失控感,却让他心神?不?宁,连跟宋墨然对谈时,都有?好几次出神?。
宋墨然不?满地“啧”了?一声:“你?这个做叔叔的,怎么能这么大意?”
“有?时间去她那边看看,该添该买的,都替她准备着,等她回来正好给个惊喜,小?姑娘看到屋子被?好好布置过,总共是会?特别开心的。”
宋予白?低声应好。
回公司的路上,接到隋东的电话,说?是已经替他约好了?荣玺的人,于是干脆就折道去了?对方给的地址。
宋予白?走?进茶室时,隋东已经拉着人喝了?小?半壶茶
“来得真巧,袁开正跟我讲故事呢。”
“在讲什么?”
接过隋东递来的茶,宋予白?跟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男人做了?个简单的寒暄,就安静地在旁边听两人聊未完的话题。
他虽然是为了?监控的事情而来,但也不?急着太过功利地聊正事,反正喝完茶以后,还有?正餐,吃饭的时候再提也不?迟。
“然后呢?”隋东听八卦听得上头,追问时眉飞色舞。
袁开是个地地道道的京市人,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京片儿?,挺有?逗趣分享的意思。
“嘿,还能有?什么然后啊?我姐姐的儿?子想追他那小?青梅,我这个做舅舅的,没道理拦着不?是?”
“必须得给他们?年轻人创造条件,所以,费了?点儿?功夫,替他弄到个现房,就住他小?青梅隔壁,这不?,朝夕相?对培养感情的条件,不?就顺理成章地达成了?嘛!”
隋东听乐了?,竖起大拇指:“你?这舅舅也做得够实在。”
袁开:“这必须啊。”
隋东:“但我还是好奇啊,按你?侄子的说?法,他这小?青梅心有?所属,他是怎么顺利把她从心上人身边拐走?的?”
袁开笑着摆摆手:“害,这世上,根本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挥得不?努力的锄头。”
隋东更乐了?:“那他这墙角是怎么挖的?”
袁开想了?想:“首先呢,肯定是在女孩子犹豫的时候,之前?不?是说?了?嘛,他青梅喜欢自个儿?家里的一个长辈,那我侄子就劝她就家里搬出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充分给自己创造条件,提供后面的一切可能。”
“那至于第二步嘛,就得让自己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青梅竹马,怎么样,善解人意的竹马,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跟他的小?青梅结成信任同盟,让人放松警惕?”
“虽然他小?青梅也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但有?时候吧,人做决定的时候,就是需要身边的人推一把,这样,摇摆的决定才能下得够快。”
隋东揶揄道:“这哪是竹马,明明是绿茶。”
袁开哈哈大笑,附和说?:“都一样,都是绿色的东西,而且擅长让别人头上长草。”
“最后一步,就是针对小?青梅家里这个长辈的手段了?,我这侄子从小?就鬼精鬼精的,作为小?青梅信任的同盟军,替对方出谋划策、分忧解难也是份内事,他会?站一个男人的立场上,去思考女孩子心上人的心理,对吧?毕竟男人最懂男人了?,分析对方心理的时候,顺便下点眼?药,不?难吧?”
隋东:“佩服,你?侄子要搁古代,绝对是皇帝的佞臣。”
袁开摇了?摇头,说?不?是,他侄子很有?自知之明,对自己的定位是女帝枕头旁边最强劲的一缕风。
隋东笑得差点没把一口茶喷出来。
宋予白?对这种粗浅的伎俩听着实在觉得无趣,只是奈何隋东跟袁开两个人都聊得兴致勃勃,他不?好单方面打断,只能在手机上处理公务来消磨时间,所以全程没搭腔,只是偶尔看两人几眼?,以示尊重。
袁开:“然后他觉得在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他就直接劝人家,早点做个了?断。”
“怎么了?断?”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咯,这小?姑娘的心上人也的确不?是个东西,按我侄子的说?法,就是个老渣男,仗着年龄优势,就钓着他青梅没个准信,所以我那侄子就给她出主?意,让她正面逼一逼,这条路走?不?通,就别再这个渣男身上浪费时间了?。”
“结果呢?”
袁开懒洋洋地往椅背后一靠:“我都叫他渣男了?,那铁定是被?拒了?啊,哭了?一晚上,所以我侄子也陪了?一晚上。”
“到这里,懂了?吧,这火候就差不?多。”
“接下来老渣男对小?姑娘不?闻不?问,那我侄子这朵向日葵必须给人家把温暖送得跟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样。”
“知道老渣男做饭好吃,他苦练厨艺,家务全包,最后以方便照顾小?青梅的起居为由,直接把两人公寓共用?的那堵墙都给打通了?。”
“好了?,两套公寓,变成一套平层别墅——看,是不?是,婚房都提前?准备好了?。”
隋东倒抽一口凉气,连声说?“牛逼”。
“那这个老渣男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被?偷家了?啊?”
“怎么可能,”袁开笑得一脸幸灾乐祸,“一来我侄子的保密工作,确实做得不?错,稳扎稳打,二来,他这小?青梅,也的的确确在帮他遮掩,别说?发现了?,我姐夫今天都已经买了?从申城来宁城的机票了?,就是要来给他儿?子提亲的,估计等结婚了?,这老渣男才后知后觉才能反应过来吧?”
隋东听得乐不?可支,直呼“爽文”。
“怎么样,这八卦有?意思吧?”
袁开已经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宋予白?回完公司里的消息,有?些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无聊。”
隋东:“哪里无聊了??”
“拜托你?带入一下一个被?耽误了?好几年的小?姑娘,最后竹马变天降,好事将?近,多喜闻乐见的事。”
“是不?是你?听着都要替人姑娘松口气,毕竟不?用?在老渣男这个深坑里浪费时间。”
“我妹要是喜欢这种没责任心的男人,我可真的会?被?气死。”
宋予白?懒得理他,只能敷衍地说?“是是是”。
隋东又给他倒了?杯茶:“你?学着点,上回强吻别人,让人嘴都给咬破了?,肯定是人家姑娘不?乐意跟你?好,现在听这种,都是经验知道吗?”
宋予白?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实在懒得解释这种误会?,偏偏隋东还越说?越起劲。
“看看人家,什么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两套公寓,直接打墙连通,我就算并购公司都不?至于这么利索地做出这种一劳永逸的决定。”
“不?觉得这么做很冒昧么?”
宋予白?有?些头疼隋东的逻辑。
“我要是女方长辈,知道她在独居的情况下,会?被?人这么觊觎,我一定第一时间要她搬家。”
隋东不?以为意,只低头翻着袁开的朋友圈,想看看能否在里面找到对方小?侄子的蛛丝马迹。
袁开的朋友圈设置了?半年可见,但所幸他发的并不?多,朋友圈拉到底。
袁开:【我侄子特逗一人,下午陪着钓鱼一条没上来,全被?我俩笑跑了?。】
配图是一张两人坐在各自露营折叠凳上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