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我不起来。这事儿都是我的错,我如今也受了惩罚了……你若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夏有田一脸为难:
“金花,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梨花。
你要求得原谅,得去跟梨花说。
我虽然是梨花的爹爹,但她肯不肯原谅你,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世上,也没有亲爹压着自己的亲闺女,非得接受外人赔礼的道理。
所以你跪我,跪了也是白跪。
你一个小娘子,身子骨本来就柔弱,若是因此腿上进了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氏看着金花依然不肯起来,就挺着大肚子,过去扶她:“金花,你快起来,莫要跪久了,伤了身子。”
金花见到姜氏手腕上细细的虾须镯子,突然怒从心头起,“啪”一下打开了姜氏的手:“不要你假好心!若不是你从中挑唆,我四叔怎么会跟我爹爹断亲?”
姜氏猝不及防,被这样拍了一下,手背都红了。
她本来就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又是很费力地弯下腰去扶跪在地上的金花,这样突然地挨了一下,便失去了平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怎么那么寸,她这一退,就踩到了一块儿不知谁掉在地上的菜叶上面,脚下一滑,直接仰面朝天,往后摔倒了。
姜氏这一摔,直接就爬不起来了,肚子也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看着架势,竟是要生了。
金花见自己闯了祸,心里万分憋屈,忍不住嚎啕大哭,夏有田吼道:“你闭嘴!”
那一瞬间,夏有田恨不得一脚踹死金花。
夏有田满脸慌乱地抱起姜氏,就往离得最近的老两口的主屋里去。
刘氏脸色苍白,喃喃道:“这下麻烦大了……”
周氏倒还撑得住,吩咐了孙氏去烧开水,预备剪刀、草木灰等物,又让吴氏去请郎中和稳婆,又让程氏打发人往四房去,给孩子们捎个信儿。
毕竟姜氏这还没到日子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能让孩子们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周氏一通安排,有条不紊,慌乱的众人心中,也有了主心骨。
姜氏此时肚子疼得厉害,已经见了红,感受到自己在哩哩啦啦地失血,她心中恐慌,脸色也很苍白。
夏有田守在她旁边,牢牢地握住姜氏的手,浑然忘了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规矩。
周氏也顾不得说他,毕竟这会儿,姜氏生死一线。
若是姜氏真的有个什么万一,四房和大房的死结就解不开了。夏有田说不定会连他们老两口儿都一块儿恨上。
她何苦在这会儿去多嘴?
得了消息,梨花和菱花当即就扔下手里的活计,撒腿就往老宅跑。
夏稻花却故意落在了后面,她不但从容地锁了门,出了家门后,还不像梨花她们那样奔着老宅去了,而是从空间里拿了小电驴出来,骑着小电驴就奔了镇上。
因为戴了头盔,还把速度开到了最大,路边即便有人看到,也只看到一个怪模怪样的人,留下一道烟,“嗖”一下就跑远了。
夏稻花冲到了镇上,将小电驴收了起来,奔了车马行雇了一辆大马车,去普济堂请了个大夫,又去找了之前给过定金的稳婆,让车老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北关村。
一路上,夏稻花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车老板快走快走。
那大夫和稳婆也被夏稻花感染了,都有些神情凝重。
车老板也把鞭子甩出花来,一路上近乎横冲直撞,好在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这条路上没什么车,也没多少人。
到了北关村夏家老宅门口,夏稻花“嗖”地一下跳下车,把大夫和稳婆扯了下来,扔给车老板一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说了句“多的赏你了”,就一手拽着大夫,一手拉着稳婆,往前跑去。
这里距离老两口的主屋不远,都能听到姜氏的喊叫声了。
不用夏稻花催促,大夫和稳婆都加快了脚步。
周氏急忙拦着夏稻花:“唉,这产房哪里是你能来的地方?稻花你快起开,你个小丫头片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夏稻花二话没说,一把推开了周氏:“人命关天,出来再跟你说!”
周氏被夏稻花推得一愣,稻花已经猛地撞开门,掀开帘子,扯着大夫和稳婆进屋去了。
三人闯到屋里一看,姜氏正抓着夏有田的手,爹一声娘一声地哭喊。
她身下的血水,已经把褥子浸湿了。
老宅众人请来的村医束手无策,稳婆也扎手扎脚,跟个慌脚鸡似的,夏有田没有哭出声来,却已经满脸是泪。
夏稻花喊了一声:“娘!”
姜氏听了,抬眼看了夏稻花一眼。
夏稻花急急地说道:“娘,我从镇上给你请了大夫和最好的稳婆来,你一定要挺住啊!”
大夫点了点头,上前把脉,然后动作迅速地金针刺穴,一口气扎了几十根针下去,两分钟不到,就给姜氏止了血。
稳婆上前帮忙看了产道,给姜氏揉了揉肚子上的几个穴位,又指导姜氏跟着她的节奏,调整呼吸,过了不到一刻钟,姜氏发一声喊,就看到孩子的头了。
约莫半刻钟后,湿漉漉的小宝宝就出生了。
稳婆倒提起孩子,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娃儿哭得十分响亮。
“是个小娘子,这小模样,长得真俊!”
稳婆的好话张口就来。
姜氏精疲力竭,浑身湿透,头发散乱地一缕一缕贴在苍白的脸上,看着就分外憔悴疲惫。
她虚弱地说了声:“给我看看”。
稳婆抱着孩子上前,姜氏看了一眼,对夏有田说道:“这孩子好像有点黑……”
话还没说完,就昏迷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番忙乱,大夫上前确认了一下,说姜氏只是太过疲惫,失血过多,昏睡过去了。这时候让她睡一睡,反而有好处。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夏有田还把耳朵贴在姜氏耳边,确认了一下,发现姜氏呼吸均匀,真的是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胡乱拿衣袖擦了擦脸,深深地看了夏稻花一眼。
夏稻花忍不住有点心虚。
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出格了些?
可是,人命关天哪!更何况,姜氏一直对自己不错的。自己占了人家亲闺女的身子,自然也就接过了这身子原本的责任。
别说姜氏是个好母亲,就算姜氏是个孙氏那样的混不吝,自己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姜氏既睡了,大家伙儿就都出了产房。
夏家人从村里请来的村医和稳婆都有些慌乱,毕竟姜氏的命,差点就交代在他们手里。不过,夏有田没有跟他们算账,反而好言好语地将他们送走了。
该给的红包也没落下,不过给的只是村里惯常的几十个铜钱。
对于夏稻花请来的大夫和稳婆,夏有田就是诚心诚意地感谢了,不但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还给两人都实打实地封了银子。
刘氏在一边看到,眼睛都绿了。
那可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夏有田竟然就这么随手花出去了!
第162章 槐花
梨花之前赶到的时候,听说是金花打了姜氏,才导致姜氏摔倒早产,当时就把金花按倒在地,揍了一顿。
金花骤然被打,开始还愣怔了一下,紧接着就疯狂反击。
姐妹俩打作一团,扯头发,拽衣服,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但梨花偏爱拳头和巴掌,她虽然比金花年纪小好几岁,力气却比金花大上不少。
姐妹俩很快就被大家伙儿给拉开了,但梨花已经对着金花捣了几十拳下去,还是把金花弄了个灰头土脸。
当然,梨花自己的嘴角也破了,鼻子也流血了,衣衫也扯烂了几处,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她这会儿正拿着大夫留下的药包,仔细地看着火,给姜氏熬药呢。准备等姜氏一醒过来,就可以喝了。
周氏拉着夏稻花,正在一脸严肃地教训她:
“奶知道你心里着急,可那是产房!
那种地方,你一个没出门子的小娘子,怎么好往里凑?
你爹在里面,你也不说劝他出来也就罢了,自己竟然也跑进去了!跑进去之后,竟然还呆了那么久!唉……”
周氏长叹一声。没说出口的是,她真怕夏稻花这丫头,经了这一遭,将来不敢嫁人,不敢生孩子了。
女人生产都是过鬼门关,小娘子看了这血糊漓啦的场面,还有个不做噩梦的?
周氏却不知道,夏稻花本来就没有要嫁人的打算。
夏稻花本来性子就独,不愿意跟人接触,再加上她怀揣着空间超市这么大个秘密,怎么敢随随便便就让人近身?
搁现代那百花齐放的时代,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结果她都没找到一个自己受得住,也受得住自己的,这跑到古代,又怎么可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
只不过,现在夏稻花年纪还小,倒是暂时不用操心这一茬。
夏有田从程氏手中接过了新生的婴儿。抱着孩子走过来,从周氏手里把夏稻花解救了出来:“娘,你看看。”
小女婴不足月,皮肤皱皱巴巴,小脸蛋黑黢黢的,身量也瘦瘦小小的,却中气十足。
周氏看着这小丫头,想到姜氏差点送了命,老四和老四家的孩子,一个赛一个地不让人省心,把大房和四房和好的机会给搅和了,心里就有几分不自在。
她张了张嘴,不知怎么,竟然有几分尴尬地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这小丫头,有点黑啊!”
小丫头像听懂了似的,应景地哇哇大哭起来。
夏稻花一听到她哭,就忍不住偷笑。
这小丫头嗓子挺好,肺活量也挺大!哭起来那声音嘹亮得,简直像是摇滚歌手在飙高音!
夏有田踌躇了一会儿,干脆利落地给小丫头取名槐花,希望她长大以后,皮肤能变得像槐花那样,白白净净的。
夏稻花不厚道地笑了。皮肤黑,说不定会是槐花这小丫头永远的痛。
其实看四房现在的几个孩子就知道,只要不一直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他们还都挺白净的。总体来说,基因不错,只要后天保养跟上了,不会不漂亮。
得知姜氏平安,只需要认真调养一段时日,把失去的血补回来,就可恢复健康之后,夏稻花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
就连槐花的名字和肤色,都让她微笑了许久。
姜氏产后不好挪动,夏有田决定让姜氏就在老宅里坐月子了。
周氏若是能帮忙照顾当然好,若是不成,就去姜氏的娘家找人来帮忙。
周氏听了夏有田的话,沉默了片刻,之后便一脸纠结地承诺,自己会好好照顾姜氏,而且一定要让她恢复得比怀孕前还结实。
夏稻花看着周氏的脸色,觉得有点奇怪。
若是周氏不想照看姜氏,让亲家来照看不好吗?
为什么一边承诺自己会好好照顾,一边脸色还这么纠结?
后来夏稻花才知道,原来北关镇这里的民俗,认为女人生孩子、坐月子,都是不吉利的事情。但孩子是给婆家生的,女人生了孩子,是给婆家添丁进口,所以如果要让娘家人来照顾的话,就会被外人戳脊梁骨。
夏稻花对这种民俗十分无语。
还是现代社会好啊!只可惜,自己回不去了……
夏有田又跟周氏聊了几句,跟周氏商定了几项安排,之后就要带着孩子们,回南湖边的新家。发呆神游的夏稻花挨了梨花一胳膊肘,这才回过神来。
孩子们还是要住在南湖这边的,夏有田也不例外。
但可以预料的是,从这一天起,四房的人,会天天一趟一趟地往老宅那边跑。
毕竟他们不可能只把姜氏一个人扔在老宅。
眼前这一趟,他们也是去去就回——原本给姜氏预备的坐月子的许多东西,都还在新家那边,他们得去拿过来。
再说梨花熬的药,姜氏还睡着,没喝到嘴呢。
刘氏已经拉着金花回房间了,她怕夏有田回过神来,再去追究金花的责任。
虽然这会儿姜氏没出什么事儿,倒也勉强算得上母女平安,但在那之前,里屋一盆一盆往外端血水的时候,刘氏吓得脚都软了。
公平地说,今儿个若不是夏稻花脑子灵光,从镇上请了大夫和稳婆回来……
姜氏怕是就过不去这一关!
槐花这孩子,说不定也活不下来。
保不齐就得一尸两命。
那样的话,大房和四房之间,真的就该成了解不开的死结了。
眼下虽然没有成为解不开的死结,但毫无疑问,大房和四房之间的关系,愈发僵硬了。
想要把断亲的事儿抹平,至少得再过个一年半载的。
倘若姜氏是个记仇的,说不定再过多久都不成。
刘氏忍不住长叹一声。
金花这孩子,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行事愈发毛躁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若是金花刚刚在姜氏扶她的时候,顺势起来,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出……
说不定今儿个这事儿,就办成了呢!
刘氏十分惋惜,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
她这会儿觉得,说不定姜氏刚刚去了,反而是件好事。
纵使夏有田会伤心一阵子,怨恨大房一阵子,但他总不至于为了姜氏守上一辈子。
夏有田跟夏有财,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姜氏,就对自己的亲兄长,记恨一辈子。
第163章 下毒
老四没了婆娘,将来总得续弦的吧!到时候,让当家的给他找一个亲近大房的,这枕头风一吹,不信他就忘不了姜氏的仇!
可是现在,姜氏活过来了,这仇,怕是反而结下了。
刘氏这心思三转两转,就又恨上了夏稻花。
这是丫头,还真是个扫把星,专克大房!若是没有她多事,这会儿姜氏哪里还有命在!
没了姜氏坐镇,大房再细细地谋划,四房那白花花的银子,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大房的手掌心!就算飞走了,大房也能再把它们抓回来!
刘氏越想,越是心头火热,越是恨夏稻花恨得压根儿痒痒。
只可惜,这里是老宅,她就算再怎么痛恨夏稻花,也不能说出口。
不然万一被哪个多嘴的听了去,这话一传开,她就更被动了。
刘氏到底没忍住,压低了嗓音,训斥了金花几句。金花肿着头脸,哭得稀里哗啦、毫无美感,刘氏看了,愈发青筋直蹦,嗓子眼儿冒火:“快把你那眼泪耗子收一收吧!这会儿倒是想起来哭了,早干什么去了?
当时要不是你压不住脾气、甩了姜氏一巴掌,也不能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反而坏了你爹的事儿!”
金花不服气地一边抽噎,一边还嘴:
“我就轻轻地、轻轻地拍了她的手一下,哪知道她竟然这么脆?
也不看她那丑、丑样子,竟然还戴虾须镯!那、那银丝,拉、拉得,比我那绣线都细!”
刘氏得知惹祸的竟然是一只虾须镯,差点没气死,她抬起手,用食指狠狠地点着金花的脑门儿,点一下,金花就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个眼皮子浅的玩意儿!怎么眼里就只看到那一只虾须镯?
就算是上好的金丝虾须镯,才值几个钱?
今儿个这事儿若是成了,咱们先在四房的生意里掺一股,白花花的银子不就到手了?
等你爹回头摸清了那几个方子,咱们就可以甩开四房,自己单干。
到时候,你要买多少镯子不够?
你呀!你呀!
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刘氏唉声叹气,看着金花就觉得眼睛疼,她在屋里坐不住了,出去转了转。
桃花正在厨房里,看着姜氏的药。
之前是梨花在熬药的,不过夏有田拉着几个孩子回去,给姜氏取坐月子的东西,梨花也跟着去了,只是托了桃花帮忙。
这会儿桃花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拿着个蒲扇,仔仔细细地看着炉火,十分精心。
刘氏见了这个情形,心头顿时浮上来一个荒谬大胆的念头。
如果此时把桃花调开……
不行,这事儿太大了!不跟夏有财商量,她可不敢自己就做决定。
刘氏强忍着,按捺下了心头那个邪恶的想法。
她一个劲儿地叮嘱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一切都得等到跟当家的商量过后再说。
又过了半个时辰,夏有田和孩子们,已经大包小裹地过来了。
东西多到几个人手上拿不下,还推了个板车。
拖着这么多东西,看着简直跟搬家差不多。
周氏的脸忍不住有些黑:
“怎地预备了这许多东西?莫非你还怕我冻着饿着你媳妇儿不成?”
夏有田冷静地解释道:
“娘,姜氏这会儿不宜搬动,不得不在您这坐月子,已经很是叨扰您了。
我怎么好意思一边劳动您老,一边让您往里面贴银子?
再说这些吃用之物,也不都是给姜氏的。
这里面还有您和我爹的一份呢。”
夏有田说得很是自然。周氏听了儿子这番话,自然知道夏有田是真心还是假意。脸色顿时冰消雪融。那来得莫名的火气,去得也比长了翅膀还快。
从这一天起,姜氏正式开始了在老宅坐月子的生涯。
而槐花也从一个谁见了谁说黑的新生小婴儿,渐渐长开了。
虽然身量依旧有些瘦小,却已经渐渐显露出了精致的五官,和光洁细嫩的皮肤。
倒是很衬她的名字。
四房一家子都爱死了这个小人儿,也对差点天人永隔的姜氏,分外热情。
一家大小都忍不住围着姜氏和槐花转悠,夏有田倒是还能天天坚持去地里劳作,五郎也还能天天去村塾读书,但夏稻花主导的咸菜作坊,已经暂时停工了。
刘氏把金花送回了镇上,让金花留在家里,顺便照看夏有财。
自己送完了金花,又跟夏有财商量了她的想法,之后就回到了夏家老宅,继续在老两口跟前献殷勤。
刘氏这次回来,不但给老两口儿和几个妯娌都带了伴手礼,还带回来一个三村来高、淡绿色的小瓷瓶。
小瓷瓶里装着一种深褐色的粉末,据说药效十分蛮横霸道。
不管是月子里,还是经期里的女人,若是服用了这种药物,都会迅速大量失血,止都止不住,俗称血崩。
这种药,要不是夏有财有特殊的门路,一般人还真搞不到。
只是,刘氏虽然带了这药来,要给姜氏下药,却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
四房的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每个人都对她十分防备。
只要她去看姜氏,姜氏身边就没离过人。
而且不管是梨花、稻花,还是菱花,每个人都会牢牢地盯住了她,浑然不顾什么叫做礼貌。
刘氏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漏了破绽了?
其实刘氏并没有什么破绽。
只是四房的孩子们,都对金花害得姜氏早产一事,耿耿于怀。
因此大房的人一出现,他们就忍不住打起精神来,生怕自己一个错眼不见,就又被大房的人,搞出什么事情来。
万万没想到,这样一来,竟然歪打正着,反而让刘氏的阴毒计划落了空。
刘氏连续试了十几天,都没有找到机会,渐渐地失去了耐性,也就不再往姜氏身边凑了。
当然,刘氏并没有放弃下药的打算。
只是,四房的人这样严防死守的,下到饮食里,多半是行不通了。只能回到最初的计划,把熬药的人调虎离山,然后把这药粉,撒进姜氏的汤药里。
只是姜氏喝的汤药,多半是调理身体、补养气血的,药性怕是与这害人血崩的药粉,彼此冲突。
到时候,到底能不能起到预期的作用,就不好说了。
她绕来绕去的,该不会是……想找机会给姜氏下毒吧?
想到空间里那口箱子,夏稻花顿时觉得,这种可能性更高了。
只是,她怎么也推断不出刘氏的动机。
两个房头之间交恶了、断亲了,就值当她冒着被斩首的风险,下毒暗害兄弟媳妇么?
还是说,她把定了自己绝对不会被发现?
夏稻花忍不住半夜爬起来,从空间里提了个小型透视扫描仪出来,悄悄对着刘氏和刘氏的屋子,一顿扫描。
然后,就被她发现了刘氏随身携带的小瓷瓶。
夏稻花谨慎地观察了两天,发现刘氏睡觉的时候,小瓷瓶也跟她的荷包放在一处,藏在枕头里。白天就揣在怀里,随身带着。
这么看来,想要替换,还真不大容易呢。
夏稻花当机立断地把小瓷瓶偷了出来。
她进了空间,把小瓷瓶里面的褐色药粉倒了出来,把瓶子用各种不同的洗涤剂,仔仔细细地清洗了数遍,确定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残留。
擦干之后,将同色的奶茶粉灌了进去。
而这一份害人的药粉,夏稻花决定,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浪费了。
刘氏这么珍而重之,天天贴身藏着的好东西,不给她亲口尝一尝,怎么行?
当刘氏终于找到了机会,将贴身的小瓷瓶里的“药粉”,下到了姜氏的汤药里的时候,夏稻花也安排了参苓乌鸡汤,笑眯眯地亲手给刘氏送了过去:“大伯娘,这是我给我娘炖的汤,我娘说好喝,让我给几个伯娘婶子都送些。你尝尝,看侄女这手艺还成不?”
刘氏的脸色有些扭曲。
她刚刚把药粉下到了姜氏的药罐子里,夏稻花就出现了。
吓得她一哆嗦,差点把那小瓷瓶掉进汤药里!
夏稻花怎么出现得这么寸?
真是个扫把星!
刘氏恨恨地在心里吐槽,可是脸上对着夏稻花,却还得保持着笑容可掬的慈祥表情:“哎呀,我们稻花真能干!都会炖汤了!”
可是看到汤里大块大块的乌鸡肉,和人参、茯苓、川芎等药物,刘氏的脸色差点破防。
此时此刻,她充分体会到了金花面对姜氏手腕上的那只虾须镯的郁闷心情。
姜氏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人儿?她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这样昂贵的好药材、好食材,自己都没吃过呢,她竟然吃上了!
而且看这意思,她还让孩子们把这汤送到妯娌们跟前,嘚嘚瑟瑟地显摆上了!
刘氏嗓子眼儿直冒火,她将夏稻花手里的汤接了过来,像跟谁赌气一样,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一边灌,一边觉得这味儿可真怪呀。
又苦又涩,还有点让人舌头发麻。
这么难喝,姜氏竟然还说好喝,可见她就是个惯会装模作样、口不对心的!
一口气喝完了,刘氏还直接上手把汤碗里的几块乌鸡肉捞了起来,嘎吱嘎吱嚼了两下,就带着骨头,吞吃了下去。
哼,不吃白不吃!你有本事显摆,你有本事天天给我送才好呢!我保证来者不拒!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银子,我不心疼!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刘氏把汤碗还给了夏稻花,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有几分气哼哼地,对夏稻花说道:“稻花啊,大伯娘知道你孝顺。
可是下回再要做这些个,你还是放着,让你梨花姐动手吧。
你这手艺,照梨花差远了。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夏稻花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谢谢大伯娘。
我就说么,我娘怎么说我做得挺好的,还特特嘱咐我,下回别做了呢!
还是大伯娘你为人实在。”
说完了,夏稻花就带着汤碗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从周氏到孙氏、吴氏、程氏,还有姜氏自己,都喝到了梨花亲手炖的参苓乌鸡汤,人人都夸梨花手巧。
刘氏觉得肚子有点丝丝拉拉地疼,但是也没太在意。
她的心思,都集中在了姜氏身上。
算算时间,那碗加了料的汤药,姜氏应该已经喝下去了呀!她怎么还不血崩呢?
莫非真的是药性相冲,阻碍了药效了?
刘氏心心念念,一直等到半夜,也没见姜氏血崩。
反倒是她自己,肚子丝丝拉拉地疼痛的感觉,一直没停。
刚开始她真的没在意,后来去茅房蹲坑的时候,脚却软了,差点一跤跌进粪坑里。
这下子,把刘氏吓得冷汗淋漓,她扶着茅坑的篱笆墙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下,竟然洒了许多血迹。
刘氏这几年的癸水一直不大规律,她还以为是小日子又乱了时辰,心里虽然隐隐有几分担忧,却也没太当回事。
然而,出了茅坑往回走的时候,却觉得两条腿跟面条一样,软绵绵的。
刘氏心里知道不对劲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到那碗乌鸡汤上头去,但毕竟吴氏和程氏说起那碗乌鸡汤的时候,她听见了,所以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只是,自己刚刚给姜氏下了药,却这么快就糟了报应,未免也太邪门了些……
就算是自己要遭报应,也不会这么快吧?
难道四房一家子,竟然有神仙罩着不成?
刘氏这样想着,忽然想起来之前,四房和神仙醉、芙蓉居两家酒楼起冲突的时候,酒楼里发生的那些怪事。
莫非,槐树娘娘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四房到底是得了什么机缘,竟然能得了槐树娘娘的青眼?
不,也有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巧合而已。
对,这一定是巧合。
至于姜氏那里为什么没有发动……
兴许是大家都睡了,姜氏即便发动了,旁人也没发现呢!
说不定,到了明天早晨,就知道了。
刘氏一想到,明天早晨,大家发现姜氏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就觉得心里止不住的畅快。
她扶着墙,缓缓地往自己屋里走去。
脚下流淌下来的血迹,在地上滴答、滴答地留下了一路印痕。
刘氏进了屋,只觉得头晕目眩的,浑身上下,都疲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