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夏稻花也有几分犹豫。
到底要不要跟李敢提这个事儿,把李敢拉入伙呢?
当然,如果真的要把李敢拉进来,那就不能只是卖咸菜这样的小生意了。
虽说在夏稻花看来,这卖咸菜也好,卖调料也罢,都是能做成享誉全国的大企业、大品牌的。
但是像李敢这样的大人物,对这种“庄户人家贴补家用的小生意”,多半够呛能看得上眼吧……
夏稻花觉得心里有点乱,便来找梨花说话。
谁知却见刘氏一脸纠结地抢了先。
怎么这刘氏这一趟回来,不忙着奉承老太太周氏,好变着法地从她那里哄骗些银钱出来,反倒跑到四房里来,打上梨花的主意了?
夏稻花顿时来了兴趣,连自己的烦心事,都瞬间抛在了脑后。
她四下瞄了瞄,见此时一个人也没有,一闪身就进了空间。
然后悄悄地操纵着空间,就往屋里走。
刘氏拉住了梨花,满脸笑容地跟她说话,甚至对梨花的冷脸也不以为忤。这可真是奇了!
只是,夏稻花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丝隐藏着的不耐烦。
夏稻花故意凑近了些,听着刘氏东拉西扯了半晌,总算说到了正题:“梨花啊,大伯娘平日里待你不薄吧?现在有事求到你头上了,你不会狠心拒绝吧?”
闻言,梨花和夏稻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刘氏待四房的人,哪里不薄了?
这话说得,英名是求人帮忙,但这也不像是个求人的态度呀!
刘氏没理会梨花皱眉的模样,把戴家骂了一顿:“梨花啊,你是不知道啊,你大伯娘英明了一辈子,结果却被那媒婆给骗了!那姓戴的,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刘氏添油加醋地说了金花嫁人后的经历。
说了戴家人如何不知礼仪,说了金花如何被戴三郎欺负,说了戴家人合起伙来把金花关进柴房饿饭,说了自己把金花接回家、戴家人却不肯道歉,也不肯上门来把金花接回去……
仿佛金花当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刘氏说这些,大概是想引起梨花的同情。只是她虽然摆出来一副愤慨又哀伤的神色来,不料梨花却一直不动声色,只静静地听着。
等到刘氏终于停了下来喘了口气,梨花便问刘氏道:“大伯娘与我说这些,可是打算要让金花姐姐大归?”
刘氏被噎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差一点就维持不下去。她深呼吸了一下,讪笑着说道:‘’“哎呀,我也不是没提过让你金花姐回来,但你金花姐不愿意啊!
你金花姐觉得做人媳妇儿的,受些委屈总是难免的,但她这个处境,不能一直这样子下去。所以,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梨花静静地看着刘氏,夏稻花也竖起了耳朵,瞪圆了眼睛,忍不住想到一些古言小说的桥段,但那戴家不过就是个土财主而已,金花不至于搞出那么恶俗的事情来吧?
却听到刘氏说,竟是金花想要拍婆婆的马屁,时间上却来不及,看上了梨花的绣活儿,打算给些辛苦钱,让梨花帮衬一二。
原来金花是打算讨好婆婆啊!
怕是未必有什么用……
那戴家人自己也不是没见过,尤其那个戴三郎和他娘,典型的谁对他们好,都是应当应分的态度,怎么可能把金花的寿礼当回事,从此对她另眼相看呢?
夏稻花正在心里吐槽,就见梨花缓缓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刘氏的恳求:“大伯娘,不是我不愿意帮忙。
实在是我的绣活儿,跟金花姐是两个路子。明眼人一打眼就看得出来。
到时候,若是毁了金花姐的绣品,给金花姐帮忙不成,反而添了乱,倒是不美。
大伯娘,若是觉得这绣品实在赶不及,你们可以到镇上的绸缎庄去,买了好料子,让人家的绣娘给你们绣出来。
这样一来时间上能赶得及祝寿的时辰,二来金花姐也省得起早贪晚的,再累坏了身子。
岂不是两下里都便宜?”
梨花一番话,把刘氏堵得哑口无言。
她之前在家跟金花合计得好好的,万万没想到,梨花不但不肯答应,还给她出了个合情合理的主意,这下子,竟是连换说辞的退路都给她堵死了。
刘氏只好继续卖惨:
“唉!梨花啊,大伯娘有大伯娘的难处啊!
当初你金花姐姐嫁到那戴家,因为戴家给的聘礼高,我跟你大伯给金花陪送的嫁妆也跟着升级了,毕竟这儿女亲家,两边总得有个平衡,面子上总不能太差了不是?
之后你大伯赶上征发劳役修筑烽火台,因为上一轮劳役在村里征过了,这一回是直接在镇上征集的,你大伯前前后后找了不少人说项,使了许多银钱,几乎把家底都掏干净了,可还是没能免了这一趟苦差。
结果等你大伯回来,不但瘦得脱了形,酒楼的差事也丢了!
现如今,家里没了进项,连你大郎哥的束脩都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哪儿还有余钱,去给你金花姐的婆婆置办寿礼?
你大伯受此打击,整个人都消沉了下来,愁闷得很,天天跑到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家里去喝酒,我说他让他找个差事先做着,省得家里没了嚼用,他都不肯听……”
刘氏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甚至抹起了眼泪。
这些情况,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未免有些不尽不实罢了。
比方说,大房的家底儿,其实并没有被掏空。
相反,他们现在,单是公中账上,还有三十几两银子的积蓄呢!更何况,除了襁褓中的阿柳,大房真的是各人有各人的私房……
只是,刘氏的悲伤倒也不是假的。
她听了金花的分析之后,便对坐吃山空的前景,充满了忧虑。也已经开始在大家伙儿看得见的地方,节俭起来了。
她今儿个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赭色褂子,布料不再是府绸,而是绵绫。
在侧腰处,还缝了一块儿不大显眼的补丁,针脚倒是十分细密。
头上那些个鎏金的精致银簪子也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根铜簪,一根母钗,还有一朵半旧的绢花……
梨花的眉目间,悄然闪过一丝不忍。
第133章 防不胜防
刘氏正忙着卖力地倾情出演,忽略了梨花的表情,夏稻花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吓了一跳,生怕梨花因为同情心作祟,再答应了下来。
虽然夏稻花不知刘氏在弄什么鬼,但今天刘氏说的话,尤其是她说话的那个态度,跟她平日里的性格和做法大相径庭。
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事儿,她这个夏字,倒过来写!
刘氏哭了一阵子,见梨花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到底还是不耐烦了。
她心中有气,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想来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明知道梨花你见不得我们金花好,何苦还来求你!不但没解了我的急难,还平白招了你笑话?”
梨花闷闷地道:“大伯娘,你误会了。”
刘氏怒道:
“我哪里误会了?
不过就是求你帮忙做个绣品,你却一味推三阻四,说什么都不肯应承!
你金花姐还怕你耽误了家里的活计,在你爹娘面前难做。
结果你其实压根都没想帮她!
我都说了,要给你二两银子的辛苦钱,补偿你耽搁的家事,你竟理都不理!
这岂不是存心要看你金花姐的笑话么?
我知必是那戴三郎舍了你,选了你金花姐,你心里头不舒坦!”
梨花原本已经有几分松动的态度,因为这一番话,却突然又坚定了起来:“大伯娘,你既然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我这听你说了半晌,把正事都给耽误了。还没喂猪呢,你听听,那几头猪都饿得嗷嗷叫了。
我实在是没那闲工夫,就不陪大伯娘说话了。您请自便。”
梨花说完了,便转身出去了,拎着猪食桶,就到院子里洗刷起来。
刘氏气得一张脸红了白、白了青、青了紫、紫了黑、黑了红……这一阵变颜变色的,让夏稻花都忍不住叹服:刘氏这变脸的功夫,不输给川剧呀!
刘氏在梨花这里吃了气,那脸色虽然变来变去的,最终还是定格在了怒气冲冲上头,转身便去找姜氏算账去了。
之前她已经在姜氏面前说过了这事儿,姜氏当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说了让她亲自来跟梨花说,只要梨花答应就成。
这会儿,刘氏只觉得,姜氏是一开始就把定了梨花不会愿意,却不明白地告诉她,偏要耍着她玩儿!
让她在梨花面前好话说尽,又暴露了家丑,却还是不能遂愿!
刘氏把这些账都记到了姜氏身上,自然没了好声气:“姜氏,你个贱人,你给我出来!”
姜氏这些日子因为养胎的缘故,大多数时候,都是能躺就躺,能歇就歇。
这会儿刚小睡了一会儿,刚醒过来,正觉得有些犯恶心,就听到刘氏的骂声,顿时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姜氏这一吐,可把菱花心疼坏了,她冲出来,亮起嗓子对着刘氏吼道:“大伯娘,你诚心来气我娘是不是?我娘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骂她?明知道我娘这一胎怀相不好,你还这样骂她,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清清亮亮的童音回荡在院子上空,连邻居都出来看热闹了,家里人想要装作听不见都不可能。
周氏、吴氏、程氏、夏玉娇,都出来了。
周氏喝止了菱花:“菱花,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这样跟大伯娘说话?”
菱花虽然满脸都写着委屈,却乖巧地停住了怒吼和斥责,并没有辩解,也没有逞强,更没有跟周氏犟嘴。
大家伙儿不约而同看向了刘氏,毫无疑问,她们都觉得这事儿,就是刘氏的错。
毕竟,之前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再说刘氏这趟回来,也跟姜氏套了半天近乎来着。
这会儿竟突然就骂起来了,很显然这不可能是姜氏的错啊!
刘氏的眼泪说来就来,她一边哭,一边说,把自己怎么跟姜氏商量,又怎么跟梨花说尽了好话,只求梨花帮帮金花渡过难关,最后却被梨花拒绝了,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越说越觉得委屈得不行。
周氏听了之后,也觉得理解了刘氏的心思。
毕竟刘氏是个要脸面的人。
平素惯于在妯娌之间掐尖要强,面子上能争讲的,她必然会争讲。
这回家丑外扬,事情还没办成,大概是真的委屈了吧!
周氏便点了点头,先是呵斥了刘氏:“那你也不能这样说你弟妹!”
然后又让人把梨花喊了过来:
“梨花啊,你就算是看我的面子,去你大伯娘家住几天,给你金花姐帮帮忙。
有我的话放在这里,你就放心地去!
你大伯娘要给的辛苦银子,你也不用推辞!
万一你最后帮了倒忙,或者压根就没帮上什么,你大伯娘和你金花姐,也不能怪你。”
周氏都这样说了,梨花也不好再拒绝,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不过,她顿了顿还是补充道:
“大伯娘,我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吃不得委屈。
若是跟金花姐相处的时候,有什么不和谐,到时候我就直接回来了,你也不要怪我才好。”
刘氏听了这话,忍不住眼皮子一阵狂跳,额头的青筋也要蹦起来了,但她还是勉励控制住了表情:“你是你金花姐请去的,怎么会相处不和谐呢?
到时候你哪里不满意,尽管直言,直接告诉大伯娘。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要求,大伯娘都满足你。”
刘氏好说歹说,虽然没骗过梨花,却骗过了周氏,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子小插曲,就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她面上笑意盈盈地许诺,心里却愈发恨梨花了。
梨花自然不知道这些,夏稻花也不知道,但她看着刘氏的眼神,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于是夏稻花不请自来,满脸跃跃欲试地跳了出来:“大伯娘,干脆让我也去你家住几天呗!我也能给金花姐帮忙。
虽然我还不会绣花呢,但我学会分线了。我已经能把一根丝线,劈成八根细线了!不会吃白饭的。”
刘氏的脸色突然僵硬了一下。
这死丫头打哪冒出来的?
她这是专程来给自己添堵的吧?
刘氏原本就觉得,夏稻花是个扫把星,而且是专门克她的!
这会儿,这种感觉就更深刻了。
若是带了这丫头一块儿去,哪儿还能算计得到梨花?
很显然,稻花这一冒出来,给了梨花一个十分便利的借口。
若是刘氏拒绝了夏稻花同去的要求,梨花说不定就会借此机会,就坡下驴。甚至干脆豁出去跟自己翻脸,不肯跟她回镇上去住。
毕竟一开始,梨花就是不乐意的。还是周氏发了话,梨花才算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所以,不管刘氏心里多么不乐意,也得答应。
但,刘氏心里,真的是没底。
她总觉得,有夏稻花这个扫把星在,事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刘氏犹豫了半晌,在大家伙儿众目睽睽之下,到底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姜氏见刘氏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便对夏稻花说道:
“稻花,不要这样不懂事。梨花是去帮你大姐做事的,你去了能做什么?
你去了,不是平白给你大伯娘添麻烦么!”
梨花笑意盈盈地说道:
“娘,我大伯娘都没反对,你干嘛还非得拘着稻花。
再说了,稻花一贯是个懂事的,就算去了大伯娘家住几天,也不过就是饭桌上添双筷子的事儿。能有多麻烦?
大伯娘还能供不起稻花一口饭?
再者说,稻花要是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反正我就稀罕稻花这副小模样,一天不见她,我都浑身难受。”
姜氏被梨花气笑了,嗔怪道:
“你这孩子,难得能帮上你金花姐一点子忙,你竟还拿乔!该打!该打!”
刘氏见了这一幕,只觉得分外刺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十分勉强,连腮帮子都僵住了。
周氏对刘氏的性子,也是很了解的。
见稻花想去,刘氏明明不乐意,却还是答应了下来,原本还觉得刘氏长进了,周氏还觉着有几分欣慰。
此时见刘氏的神情不对,周氏也有几分不愉。
便撩了撩眼皮,拿话点了点刘氏:
“老大家的,这两个小丫头,平日里聪明伶俐、孝顺懂事,一贯是我的心头肉。
你带了她们去镇上住几天,倒是不错。
可这镇子上,什么人都有,怕是不那么安全。
她们小孩子家家的,难免贪玩,时不常地想要出去耍耍。
我把她们交到你手上,你可得给我护住了!
万一磕着碰着,或是吃了外头什么人的亏,再或者,哪怕掉了一根头发……我不找别人,只找你算账!”
这话一说出口,刘氏的下巴差点惊掉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周氏竟然会想到这一茬。难道,自己的行止中,漏了什么痕迹?
不,不对!
周氏应该只是担心她们出门在外的安全,怕她们出去逛街遇到什么事儿,提前敲打自己一番罢了。
只是,周氏这话既然说在这里了,若是金花的谋划真的成了,周氏还不得活撕了自己?
刘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但她对金花的事儿,实在想不出什么破局的招数。
既然这主意是夏有财出的,细节和借口是金花想的,她只听话办事就是了。
到时候,就算周氏真的发飙了,总还有夏有财拦着。就算夏有财不靠谱,也有夏大郎这个有望做官的好儿子在呢。
难道大郎这孩子,还能护不住自己?
自己顶多就是在妯娌们面前丢了面子、受些磋磨,总不至于伤筋动骨。
只要能解了金花的困局,把那戴三郎拿捏在手里,日后戴家的家财,就都得归金花掌管。
到时候,哪怕夏有财找不到什么正经差事做,也不怕了!
有了对金花的母爱,和对金子的贪婪,刘氏的眼神,一瞬间熠熠生光。
夏稻花在一边留心观察她有一阵了,越是观察,越是觉得刘氏这回邀请梨花去住,指不定打着什么馊主意呢。
不过,不管她打了什么主意,既然自己都跟着去了,难道还能让她得逞不成?
刘氏眼睛里冒着光,带着满脸真诚的笑容,对梨花和稻花说道:“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俩收拾收拾,这就跟我回去吧!”
姜氏见她们这样仓促,不由得有些心疼孩子,就开始诚心诚意地劝刘氏留下:“大嫂,你怎么这样着急?
这眼瞅着都要天黑了,你们这会儿着急忙慌地走夜路往镇上赶,也不安全啊!
就算这会儿出发,到了镇上天也黑了,在油灯底下,看不真亮,也不好做活。
倒不如今晚上,还是踏踏实实吃顿饭,消消停停地在家里住下。
大不了明天早点起来。你们顶着星星走,越走天越亮堂。等你们赶到了镇上,天光也大亮了,梨花也好直接开始做活。”
姜氏平日里少言寡语的,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篇,说得还挺在理。周氏忍不住惊奇地看了姜氏一眼,把姜氏看得脸颊都飞红了,她才挪开了目光,淡淡地赞同道:“老四家的说得在理。
老大家的,你也一把年纪了,遇事很不必这么慌慌张张的。
今晚上就在家里住下吧。明个儿提早两个时辰起来,就什么都有了。哪怕走路去镇上,也尽够了。”
周氏都这样说了,刘氏再怎么心急,也只得忍了。
第二天一早,鸡叫头遍,刘氏就爬了起来,匆匆洗漱了一番,就来四房催促梨花和稻花。
见刘氏如此心急,夏稻花更加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梨花也意识到了,她冷哼了一声,往日里十分麻利的动作,竟是故意拖慢了许多,看得刘氏愈发心焦不已。
刘氏心中暗恨,不由得暗暗发狠:“小贱人!你等着!回头等拿住了你的错儿,看我怎么拾掇你!”
梨花到底是勤快惯了,尽管她自觉已经把动作放慢了许多,其实速度还是跟一般人差不多的。
所以也没拖延多久,刘氏、梨花、夏稻花三人,就一起出了门,往镇上走去。
从老夏家大院门口出发,一路小步快走,走到了村口,刘氏身上,已经微微出了一身汗,连里衣都有些湿漉漉了。
见梨花和夏稻花两个,还是丝毫不见吃力的样子,刘氏不由得有几分咬牙切齿,心中暗骂道:“一对小贱人!泥腿子!这身子骨,竟然比驴还结实!”
又走了一程,刘氏实在是受不住了,便停在路边歇脚。
夏稻花还故意气她:“大伯娘,你不是心急得很吗?怎么这就停下了?照你这样慢,得几时才能走到镇上呀?”
刘氏被夏稻花气得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儿,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见四周没人,刘氏忍不住对着夏稻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稻花丫头,不是大伯娘我说你,这小娘子须得安静乖巧才讨人喜欢。像你这样牙尖嘴利的,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夏稻花笑得十分开心:“我才不想嫁出去哪!要是将来我真的嫁不出去,那可太好啦!大伯娘,我谢谢你哈!”
刘氏顿时一阵无语,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忍不住有些懊恼。夏稻花到底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呢,哪里懂得嫁人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候跟她说这个,指望能打击到她,可不是得碰一鼻子灰?
刘氏喘息了一会儿,总算喘匀乎了气息,这会儿也懒得装穷了,径自对夏稻花和梨花说道:“你们两个也别急着走,且跟我一块儿歇一歇。
等会儿有马车或者牛车经过的时候,咱们就上车!
大伯娘出钱,咱们坐车去镇上。再怎么也能比两条腿快当些。”
她们没等多久,很快就有一辆马车经过。
原本走路大概需要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坐了马车,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刘氏带着梨花和夏稻花进了家门,就闻见了一股子诱人的饭菜香。定睛一看,夏有财和金花在喝浆子,朱氏抱着阿柳坐在金花下首,一边给阿柳喂蛋羹,一边偶尔用筷子夹起一根油条,匆匆咬上一口。
桌上不但摆着豆浆、油条、豆腐脑,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这餐饭,对夏稻花来说没什么稀奇,对夏有财一家来说不过是日常,梨花见了,却忍不住心头一股怒火已经升腾起来。
头些年没分家的时候,家里打下来的粮食,爷奶经常会让儿子们轮番做苦力,把粮食背到镇上来,送到夏有财家里。
说是要供养夏大郎读书,大房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家里难免要给大房添补一些。
可是,夏家人自己吃的早饭,往往是黑黢黢的杂合面窝头,或者是糜子面窝窝,也有时候是苞米面饼子。
这夏有财一家,竟然吃上了香喷喷的油炸鬼!这东西是白面做的,还用了许多油,价钱可贵着呢!还有豆浆、豆腐脑、包子,哪一样都不便宜!
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可都得从外头买来!
现在家里不贴补他们了,他们都能过得这样好,当年家里贴补他们的时候,他们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梨花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了。
要不是不忍心浪费粮食,怕是直接就掀翻了桌子了。
夏稻花虽然对这份“奢侈”的早餐没什么感觉,但她早就已经发现,梨花着实气得不轻。
梨花身上那寒气,都快把夏稻花给冻住了!
可你再看梨花的头顶,那火冒三丈的火光,都快能照亮儿了!
夏稻花不由得暗暗啧舌,打定了主意,在梨花把火气发出去之前,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她,坚决不当出气筒!
夏有财见了老婆和两个侄女,夏有财有点意外,之前不是说好了把梨花诓来,怎么把稻花也给整来了?
不过他还是对着刘氏点了点头,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对着梨花和夏稻花龇了龇牙,漫不经心地问道:“来啦!用过早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点?”
这话问得就很没有诚意。
再说桌上这点东西,都是按人头算的,压根就没准备多余的量,怎么可能够他们吃?
这明摆着就是一句不走心的客套呀!
梨花闻言,顿时脸色更黑了,浑身上下散发的寒气,也更重了。
夏稻花不由得往旁边退了一步,自觉地跟这坨冰块保持了个安全距离,然后笑眯眯地对夏有财说道:“那感情好。大伯娘惦记着家里,一大早就让我们赶紧走。害得我和我姐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就出门了。现在我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啦!”
夏稻花一边说着话,一边自己扯了把椅子过来,十分自然地坐下了。
坐下之后,还毫不见外地直接动手,把桌上那碟摆在桌面中心的油条,和旁边一笼屉小笼包拿了过来,一边放到自己面前,一边回头招呼梨花:“姐,你别傻站着了,先吃饭要紧!”
夏稻花一边说,一边“唰”一下,表面上是从袖袋里、实际上是从空间超市储物区里,掏了一双竹木筷子出来。
她对着筷子吹了吹不存在的灰尘,抬手就夹起来一个小笼包,稍微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就咬了好大一口:“唔,好吃!这包子是荠荠菜猪肉馅儿的!皮儿薄馅儿大、油多料足,滋味真不错。姐你快吃!不然你饿着肚子,针也拿不动、线也拿不动,还怎么帮金花姐干活儿?”
夏稻花这副表现,惊到了夏有财、金花,朱氏,气到了刘氏,却把梨花和阿柳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都给逗笑了。
梨花一开始,见夏稻花顺杆爬,坐下就吃的行为,觉得这样子很没有骨气,心里头是有点儿生夏稻花的气的。
但见夏稻花不过是做了几个动作、说了几句话,一屋子人的脸色就都跟着变了,不知为何,自己堵得满满登登的心里头,瞬间就畅快了许多。
梨花知道,夏有财一家的行为,对老两口儿来说,是大大的不孝。可她作为侄女,却是没权利指责大伯父和大伯娘不孝顺的。
这事儿,若是老两口儿不想追究,她其实无论说什么,都不在理。
正是因为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些,梨花才会脸色越来越难看。
万万没想到,夏稻花只不过是顽皮了些,就把夏有财和刘氏的脸色,都搞得很是精彩。
梨花长舒了一口气,也顺势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既然这么好吃,那我可得尝尝。”
夏稻花急忙从“袖袋”里,又掏出来一把筷子给了梨花。
朱氏见了,顿时觉得十分稀奇:
“稻花妹子,你出门,都随身带着好几双筷子的吗?”
夏稻花得意地笑:“那当然了!”
她一边飞速夹起来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一边抽空继续跟朱氏说话:“若是不带着筷子,遇到好吃的,错过了可怎么办?”
看着夏稻花得意洋洋的样子,梨花顿时有点儿哭笑不得:“稻花,你……”
夏有财和刘氏对视了一眼,迅速交换了几个眼神。
夏有财在问刘氏,怎么多带了个稻花出来,刘氏又是嫌弃又是白眼,指着脸皮告诉夏有财,这丫头就是个脸皮厚的,要小心应付。
夏有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好好陪陪你们金花姐,多跟她说说话。
她在婆家过得不痛快,这些日子天天躲着我们俩偷偷地哭。
这回好了,有你们劝着些,想来金花也能慢慢想明白,懂得顾惜自己个儿的身子。”
夏有财说得这样认真,梨花和稻花自然都应了下来。
只是梨花的嘴角,微微浮起一道嘲讽的笑纹:大伯父对金花,倒是好一副慈父心肠!爷奶对大伯父,与大伯父对金花,何其相似!也不知金花将来会如何对待大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