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张脸上从?始至终并未有多?少神情,但沈观衣与他相?处这么多?年,总归是要比旁人知晓的多?一些的。
他说:“什么情形下都不会,你最好打消那些念头。”
沈观衣:“?”
她什么念头?
沈观衣觉着李鹤珣或许误会了什么,惊诧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想将婆母赶去庄子上?”
他不说话,在?沈观衣看来便是默认。
岳安怡此人她多?少也听说过一二,出?了名的霸道护短,极其自我且难以相?处。在?上京,想与她结交之人不少,但畏惧她的人更多?。
前世她嫁进李家时也曾战战兢兢,甚至都想好了对?付岳安怡的法子了,结果最终也没有用?武之地。
“以你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来。”
沈观衣刚回神,便听到这样的话,她顿觉委屈,“我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你对?我有偏见。”
若是没有先前那些事儿,李鹤珣也不会这样以为,他瞧了一眼她无泪硬哭的神情,早已麻木,自顾自的抬步,往里间走去,“快些,已经迟了。”
沈观衣见人走了,顿时吸了吸鼻子,慢悠悠的抬手擦去莫须有的泪珠,端庄雍容,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正堂中,两侧屏风以千年沉木而制,屋内并未熏香,却隐隐传来独属于岁月的味道,年近半百的美妇人坐在?上位,双手交叠于身前,面无表情的瞧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两人。
敬茶的规矩不算繁杂,只需要新妇跪在?婆母身前,将茶递上便好。
岳安怡安静的等着,不曾说一句话。
沈观衣余光打量着她,漫不经心的从?下人手里接过青瓷茶盏,落后李鹤珣一步,缓缓上前。
可就在?端着茶盏走近岳安怡之时,她突然晃了神,腿弯一疼,径直摔在?了岳安怡跟前!
茶水洒了一地,几乎一大半都倒在?了岳安怡缎面柔软的裙摆上,而剩下的则都泼在?了她的手上。
屋内乱成?一团,下人们面色苍白的去瞧岳安怡,就连李鹤珣的眸中也满是担忧,“娘。”
“沈氏!”岳安怡猛地拍桌而起,并不理会替她整理衣衫的丫鬟婆子,大怒道:“你是对?我不满?”
到底是谁对?谁不满!
她如今是十?六不是四十?,腿弯怎会无缘无故的发疼酸软,还正正好摔在?岳安怡脚边!
其中若是没有缘由,她还当?真是白活这么些年了!
沈观衣转头对?上屋内丫鬟婆子们不怀好意的目光,随后冷笑一声?,低头扫了周遭一眼,在?不远处的软椅下瞧见了一颗指甲大小的东珠。
将东珠当?作暗器使,还真是大手笔。
沈观衣不期然对?上了岳安怡看来目光,她瞳仁深邃有神,泛着一丝精明。
方才是谁出?手的沈观衣并不知晓,但她曾经也做过命妇,登过高位,以岳安怡的身份,能留在?崇心院的丫鬟婆子就算不是心腹也都是她信得过的人。
眼下在?她的院子里使绊子,若说没岳安怡的首肯,沈观衣是一万个不信。
松香入鼻,臂弯处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李鹤珣将她扶起来,“可有受伤?”
他的目光从?她被茶水烫的已经发红的手背上掠过,眼底升腾起一丝恼意,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后,便将人护在?身后,看向一脸冷意的岳安怡,冷静道:“娘,她受伤了,有什么事可否容后再说。”
“你这是在?怪我?”
岳安怡显然不想就这样算了,她扫过沈观衣手上的伤,一大片白腻中,那团红晕尤其扎眼,“这点伤晚些让大夫看看便是,眼下重要的是方才敬茶一事,沈氏,你说呢?”
不怒自威的气势是来自日积月累的权势堆叠,哪是一个方才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能与之比拟的。
但可惜了,沈观衣不是小姑娘,怎会当?真被岳安怡拿捏了去。
她就着李鹤珣握着她的手,如藤蔓一般攀在?他坚实有力?的臂膀上,下巴懒洋洋的搁在?李鹤珣的肩窝处,有一种不顾众人死活的娇媚。
除了她,没有一人的脸色是寻常的,其中岳安怡的脸色最是难看。
沈观衣缓缓掀起嘴角,岳安怡想做脸,给?她这个新妇下马威,那就试试,谁的下马威更厉害一些。
打蛇打七寸,人自然也是一样。
她柔弱无骨的靠在?李鹤珣身上,捏着嗓子开口,“澜之,我是不是快死了啊,头好晕,眼也花,我好难受……”
她眼中真真儿的噙着泪,将下巴抵在?李鹤珣的肩上,拿一双泪眼婆娑的眸子瞅着他,“澜之……”
岳安怡面不改色的瞧着,眼尾扬起一抹冷嘲,这般拙劣的谎言,她的儿子她自是了解,怎会任由她信口雌黄。
沈观衣见李鹤珣无动于衷,正要一头往他怀里扎的时候,腰肢上突然多?了一只大手,似乎当?真怕她站不稳将她拦腰扶住。
可就是这般巧,沈观衣正一头扎入他怀里。
于是在?旁人眼里瞧着便是李鹤珣伸手一勾,不顾场合的将沈观衣紧紧的揽入了怀中。
浅淡的松香扑鼻而来,沈观衣察觉到腰间的手一滞,但好在?并未放开。
她忍不住抬眸去看岳安怡,如她所料,岳安怡面如菜色,盯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般。
此时岳安怡着实气的连心尖儿都在?发颤!
若是今日之前有人告诉她李鹤珣会如那些纨绔子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妻子亲热,她只会嗤笑那人白日说梦,可眼下这般出?格之事当?真发生在?了她眼前时,她只能气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岳安怡不是唐氏那等佯装凤凰的野鸡,哪怕被气的狠了,眼下依然能维持长辈的体面,只是那双眼里的情绪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不容置疑的道:“沈氏无德,不敬不孝,当?以李家家规处置,来人啊,掌鞭!”
“娘, 等等。”
岳安怡冷眸如刀,朝着李鹤珣扎去?,李鹤珣面色如常, “娘不问问阿衣方才为何摔倒, 便直接盖棺定论她不敬不孝?”
好啊,竟还当真敢帮她说话!
岳安怡对上沈观衣似笑非笑的得意模样, 刚压下的?怒火顿时升腾而起,“我处置她,与摔倒何干?”
“长辈问话之时,她应当端庄肃正,而不是靠在男子身上散漫敷衍, 便这一条, 已经足够, 旁的?也无需再问!”
“呵呵……”沈观衣突然低声笑了?笑, 眉眼弯弯,不害怕也不恼,她正欲开?口?,却猛地被?李鹤珣掐住了?尾指。
不算多用力, 却能察觉到他力道中的?制止。
沈观衣顿时不满的?抬头看他,可?李鹤珣身量极高,她便是抬头, 额头也只能堪堪触碰到他锋利的?下颌,“你干嘛~~~”
脖颈处呼出?的?热气勾的?李鹤珣眉眼一沉,娘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 将她得罪的?狠了?, 沈观衣日后在府中得不到什么好。
而眼下当着母亲的?面,她竟丝毫不曾收敛, 甚至变本加厉!
他恨不得将她锁在屋里?不见任何人,免得她总是胡闹,搅得人不得安宁。
李鹤珣薄唇微张,脸色淡的?出?奇,似乎在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娘,她受伤了?,身子虚弱,恐承受不住家罚。”
‘噗嗤——’
沈观衣确实没?忍住,在笑出?声的?瞬间埋首进了?李鹤珣怀中,势必不让正努力为她辩解的?李鹤珣瞧见。
李鹤珣:“……”
他离得近,自然是听见了?沈观衣的?笑声。
他面无表情的?低头瞧了?她一眼,见她也知晓此时笑出?声来不妥,心下稍安,安抚般的?捏了?一下她的?指尖。
还算有?自知之明,知晓此时若是拆台,神仙也难救她。
二人自以为那些小动作没?人瞧见,其实全被?岳安怡看了?个清楚,不但全都?看在了?眼里?,甚至以为他们二人无法无天,当着众人的?面搂搂抱抱便算了?,眼下还要?眉来眼去?,暗中调.情!
岳安怡一刻都?等不得,从下人手中接过鞭子,厉喝道:“李澜之,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鹤珣淡然道:“母亲的?教诲,澜之不敢忘。”
“我看你不是不敢忘,是不敢承认!”岳安怡冷笑道:“她是身子虚,还是你想护着她想出?来的?由?头你心中有?数,既然如此,那你便来替她受罚。”
岳安怡自生下一双孩子后,几乎从未操过心,李鹤珣自幼乖顺知礼,与纨绔不沾半字,可?是近来他越来越不对劲,算上今日,光她瞧见的?便已有?两次失仪之举。
一次是在昨日婚宴上,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侧头与新妇低语,众目睽睽之下跟个心急的?毛头小子一般,简直丢李家的?脸!
然后便是今日。
她给沈氏做规矩,她不信李鹤珣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先前他不是也嫌沈氏无德,还让嬷嬷前去?教导?如今这才几日,他便摒弃了?先前的?规矩,将那女子护的?跟什么似的?,再这般下去?,恐怕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岳安怡怒火沸腾,可?更令她生气的?却是鞭子挥下去?,却挥了?个空,没?有?打到皮肉不说,她李家刚娶进来的?新妇还满嘴埋怨。
沈观衣在鞭子落下来前,猛地将李鹤珣推开?,不悦道:“她要?打你便让她打?你这么听话,那怎么不听我的?话?”
“就因为我不是你娘?”
李鹤珣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疏解复杂的?心绪,只能低声安抚道:“别闹。”
“闹什么,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谁在闹?”说罢,沈观衣转头看向?岳安怡。
在岳安怡快要?维持不住的?脸面中,幽幽道:“作为主母,御下不严;作为长辈,迫害新妇,李鹤珣,你说,这样品行败坏之人,若按李家家规,又该挨多少鞭子?”
“信口?雌黄,伶牙俐齿!”岳安怡看都?没?看她一眼,盯着李鹤珣道:“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李鹤珣自然知晓母亲生气的?缘由?是什么,无关沈观衣,而是在于他不够严以律己,是他陪着她胡闹让母亲失望了?。
他垂下头沉默不语,甘愿认罚。
沈观衣眨了?眨眼,对于这般认打认罚的?李鹤珣过于陌生。
前世那个连他父亲李诵年都?不放在眼中的?李鹤珣,会被?一个妇道人家左右?
‘啪——’
鞭子毫不留情的?挥下。
男人脊背挺直,神色未变,只有?身上的?青衣微颤,卷起一丝褶皱。
沈观衣微怔,看怪物一般的?看着他。
怎么就能由?着别人欺负呢,即便是爹娘,也不该任由?她打骂。
李鹤珣一声不吭,如同老?僧入定,第二鞭又落到同样的?位置,她听的?都?疼。
岳安怡一定是故意?的?!
莫不是在挑衅她?
就在第三鞭即将挥下之时,沈观衣伸出?手,稳稳的?握住那一鞭。
掌心火辣辣的?疼,但她其实感受不太到。
先前娇媚柔弱的?神色褪去?,她漫不经心的?歪着脑袋,对上岳安怡冷冰冰的?眸子。
岳安怡厌恶道:“放——”
“娘。”沈观衣不经意?的?打断道:“要?不……我帮你打?”
岳安怡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在她愣神之际,沈观衣早就轻轻一拽,将鞭子从岳安怡手中夺了?过来。
岳安怡脸色惊变,“沈氏,你要?做什么?”
鞭子粗实有?力,抬起再甩下时,似乎能在空中听见有?力的?飒飒声,她试了?试鞭子的?力道,满意?的?点头:“自然是怕娘累着,替娘教训您的?儿子了?。”
李鹤珣向?她投来思索的?目光。
反观岳安怡,面目铁青,直接呵斥,“放肆!那是你丈夫,也是你能打的??”
她伸出?手,“拿来!”
到了?沈观衣手里?的?东西?,焉有?还回去?的?道理?
她扁着嘴,很是委屈,“娘,您就让媳妇为您尽尽孝心吧。”
岳安怡眼神唰的?一下冷了?下来,比先前她刻意?贴近李鹤珣时还要?冷上几分。
本就长得一副心术不正的?模样,心肠还如此蛇蝎!
她需要?这样的?孝心!
“沈氏,不许放肆!”
沈观衣压根没?将她的?威慑放在眼里?,继续保证道:“您放心,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罢,她极其认真的?攥紧了?鞭子,手背上红肿的?烫伤为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威慑。
她愧疚的?看向?李鹤珣,眼尾耷拉着,“我会轻些的?,你若是疼便喊出?来。”
李鹤珣目光清泠的?瞧着她,眼中的?疑惑思索突然渐渐散去?,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转眼又恢复平静,喉口?滚动,轻轻的?挤出?一个音儿来,“嗯。”
“那我打了?哦。”
“好。”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沈观衣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李鹤珣该不会知晓她打的?什么主意?吧?
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无动于衷?
但转眼一想,岳安怡方才掌鞭罚他,他连辩驳都?不曾便接受了?,想来在这事上也是个蠢笨的?,不知变通。
或许他也觉着自己该罚,谁来掌鞭都?一样。
沈观衣下巴微抬,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余光却一刻不离岳安怡。
果不其然,岳安怡几乎是咬着牙道:“此事可?从轻——”
她话音未落,鞭子便狠狠的?挥下。
岳安怡双目瞪圆,下意?识抬步去?拦,急切出?声,“住手!”
沈观衣看似对着李鹤珣下手,实际却在挥鞭之时微微偏离,鞭子落在李鹤珣身侧,擦过他的?衣衫,不曾伤着他半分。
若不是下手之时便没?打算真的?动手,以岳安怡出?声的?时机,沈观衣已然来不及收手了?。
所以眼下,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岳安怡收回方才迈出?去?的?脚,咬着牙,只觉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让一个小丫头糊弄了?去?!
“你早就知晓我会叫住你。”
沈观衣哪里?知道,不过赌一把罢了?。
赌岳安怡的?性子,赌她对眼下唯一的?儿子的?爱护之心。
哪怕她不动如山,眼睁睁的?看着她挥鞭,对沈观衣而言也算不得亏。
她最会使鞭子了?,怎么打人疼,怎么打人不疼,她比旁人了?解。
李鹤珣落在她手上,总归会少疼一些。
但所幸是,她赌赢了?。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归言从门外进来,拱手行礼后,犹豫的?看向?李鹤珣,“公子……”
归言自小便是在李府长大的?,平日里?李鹤珣若是在崇心院,归言向?来不会打扰,除非是有?要?事禀报。
李鹤珣看向?岳安怡。
岳安怡自然也知晓这点,沉默半晌,才总算点头,“你先去?,沈氏留下。”
李鹤珣欲要?说话,却骤然听见沈观衣笑着道:“好啊,我留在这儿陪娘。”
“不可?。”李鹤珣察觉到沈观衣看来的?目光,却依旧不容置疑的?道:“娘,院中还有?事需要?她去?做主,更何况她手上的?伤口?还未上药,耽误不得。等改日我再带她来母亲跟前问安。”
岳安怡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见他一副不肯退步的?模样,疲倦如山海之势,突然袭来,令她无法喘息。
她略微抬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然后什么都?没?说,颓然的?挥手,任由?李鹤珣将人带走?了?。
屋内的?狼藉早已被?收拾好,摆设规整,矮塌上的?清茶冒着氤氲热气,岳安怡低头瞧着茶盏出?神,半晌后神色才逐渐聚拢。
“将唐枫叫来。”
第29章
伺候岳安怡多年的婆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都没问,颔首道:“是?,奴婢这就去叫唐大夫。”
她嗯了一声, 注视着正堂之上高高挂起的匾额, 笔势雄奇、刚劲有?力的笔锋似要穿透薄薄的一张纸,将清正二?字刻出山河之势。
字如其人, 那是李鹤珣高中状元那年提下?的字,李诵年只瞧了一眼,便满眼挂在了正堂。
李鹤珣是?李家?唯一的嫡子?,也是李家能否继续安泰百年的希望。
“你说,我平日是?不是?对他疏于?管教了?是?不是?不够关心他?”
岳姑姑轻声道:“夫人对公子?自来严厉的紧, 何来疏于?管教一说。”
“是?啊, 他自小便在我膝下?长大, 从前意儿还在时, 我或许对他冷淡了些,可意儿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会不关心他呢。”
但岳安怡又道:“可我若是?足够关心了解他, 怎么会早先?不知晓他竟喜欢这样的女子?。”
岳姑姑诧异道:“夫人是?说,公子?他对沈家?姑娘……”
岳安怡想起那些糟心事便头疼,“先?前我与他提过?退了沈家?这门婚事, 但他平日那般精明的人,却在我跟前装听不明白。”
“他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知晓他的性子?, 先?前家?里为他操心婚事的时候, 每次提起别家?姑娘,他不是?推三阻四就是?满嘴借口?, 次次理由不重样,但对上沈二?的事,却像是?突然成了哑巴,任圣上为之。”
岳安怡冷笑道:“若不是?这婚赐到了他心坎上,他能任由圣上作?践?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夫人说的是?。”岳姑姑叹道:“但奴婢瞧着少夫人性子?虽活泼大胆了些,但人不坏,对公子?也算上心,既然二?人已经成婚,夫人便由着公子?一次吧。”
“由着他……”岳安怡缓缓阖上眼,“由着他被一个行事出格乖张的女子?拿捏吗?”
她抬起手,指腹在额角打着转儿,脸上闪过?一丝悔意,“也怪我,先?前没将这女子?放在眼里,没让人去查探一番。”
“否则,便是?与天家?为敌,我也不会让她进门!”
“夫人。”岳姑姑走到岳安怡身后,技法熟练的为她按压着穴位,轻声道:“奴婢知晓你向来心疼公子?,便看在公子?的面子?上,顺他一回吧。”
顺他一回吗?
岳安怡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多时,下?人前来禀报唐大夫到了。
她沉吟片刻,将人叫了进来。
这头,李鹤珣与沈观衣出了正堂,沉吟道:“今日之事,日后不会再有?。”
沈观衣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扬着明媚的笑容靠近他,几近贴上他的身子?,李鹤珣只蹙了下?眉,并未躲开。
“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李鹤珣看她一眼,“你想要怎么谢?”
沈观衣轻哼一声,“我要方才那个梳着双髻,穿着绿衫的小丫头在院子?里跪三个时辰。”
别以为她没瞧见,那些丫鬟婆子?中,就这丫头一直一声不吭的站在角落。
从前在她身边的护卫,也总是?喜欢站那个方位,或许是?能一眼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遇着危险能更快的护着主子?。
李鹤珣骤然想起什么,低头瞧了一眼沈观衣的手,“嗯,知道了,等会儿让大夫替你瞧瞧手上的伤。”
沈观衣以为自己怎么着也要再费一番口?舌,没曾想如此容易,她心情愉悦的牵起嘴角,“我就知道,你会对我好的。”
李鹤珣紧抿的唇不可抑制的上扬了一瞬,眉眼比墙外徐徐而来的风还要温和。
“你背上疼嘛?”
“无碍的。”不过?两鞭罢了。
不多时,几人回了广明院,沈观衣知晓李鹤珣要去书房与归言议事。
从前他只要不是?上朝,几乎去哪儿都要带着她,但现下?她有?些困乏,正想找个借口?回屋,就见李鹤珣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踏进了书房,一言未发的将她阻隔在了门外。
沈观衣眨眨眼,瞌睡一下?醒了。
探春从不远处走来,看着小姐沉下?去的脸色,安慰道:“小姐,姑爷定是?有?要事相商,您别与他一般计较。”
她不想去是?一回事,但李鹤珣将她拦在门外就是?不行!
她不依不饶的道:“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难不成他在外头还有?些什么相好的,不敢让我听见?”
前脚她才帮他免去了责罚,眼下?才过?去多久,他便一声不吭直直的踏进书房。
怎么的,是?她身量不够高,所以他才瞧不见自个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还是?他昨夜刚娶回来的妻子?!
屋内,刚要坐下?的李鹤珣突然听见门外沈观衣没有?半分收敛的声音,“他若是?行得正,为何做贼似的躲进书房?”
李鹤珣莫名?看向归言:做贼似的?说我?
归言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盯着脚尖,不敢轻易开口?。
“小姐,姑爷不是?这种人,他定是?有?正事,您跟奴婢回去吧。”
“我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的事我知道一下?怎么了?”
沈观衣理直气壮的声音透过?缝隙传进来,听的李鹤珣额头青筋突突的跳。
他不知道方才还好好的沈观衣又突然发什么病,“让她回去。”
归言不动,李鹤珣看向他,“没听见?”
“公子?,要不……您还是?自己去说?”归言讪笑道。
外面那位又不是?他夫人,他才不重蹈覆辙,成为他们二?人的博弈棋子?,被搬来放去还讨不到好。
李鹤珣看了他半晌,薄唇紧抿,最终什么都没说,起身去开了门。
沈观衣站在院中,委屈巴巴的拉着探春,嫣红的唇瓣张张合合,埋怨道:“莫不是?书房当真藏了人?这才不过?一日,他便腻了我——”
话音未落,沈观衣骤然听见木门打开的‘吱呀’声儿,睁着一双如水的眸子?看向站在门口?的李鹤珣。
李鹤珣面无表情的道:“谁又招你了?”
“让你借题发挥,拿我撒气?”
“我娘?还是?别的什么人。”
思来想去,他都觉着沈观衣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往他头上扣,定是?有?其缘由。
她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还少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沈观衣便换了一副嘴脸,骄矜道:“你招我了。”
她向来直接,李鹤珣知道,所以并未怀疑她的话。
只是?他不明白,“因?为方才鞭罚一事?”
沈观衣哼哼道:“不是?。”
李鹤珣不解,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明明方才回来时都还好好的。
“你进书房为何不带我?”
李鹤珣怔住。
他耐着性子?回道:“书房乃是?肃正之地,不可胡闹,更何况我与归言有?要事相商。”
“哦,但你方才没说呀,我看你走的那么快,进去就将门关上了,以为你在里面藏了姑娘呢。”沈观衣俏生生的道。
“没有?姑娘。”
沈观衣直勾勾的看着他,“那你为何不让我进去?”
李鹤珣心中猛地升起一丝火气,可在对上沈观衣失落、委屈的眸子?时,又缓缓的压了下?去。
他长吸一口?气,又沉沉的吐出,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等事上,“归言,将屏风后的小室收拾出来给少夫人。”
说罢,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沈观衣,现下?可满意了?
沈观衣满意颔首,但说出的话比他方才的眼神还要轻飘飘,“不过?今日我有?些乏了,想回房歇息。”
李鹤珣捏着眉心的手一滞,眼神冷沉的看向她。
第30章
白烟蜿蜒如丝, 无声?的从鎏金香炉中缓慢升起,绕过桌案上巴掌大的?迎客松,飘向端坐在矮桌旁眉头紧拧的男人。
沈观衣翩然离去的身影在脑海中迟迟不散, 李鹤珣着实没想明白, 她闹那一遭图什么。
罢了,她能安顺下来便已然不易。
李鹤珣回过神来, 看向归言。
归言立马道:“公子,珍珠那边来信说对方已经上钩,问公子何时动手?”
“暗哨呢?”
归言沉吟道:“撤了,珍珠说赵玦近来几乎日日去东宫见太子,但每次都会在宫门关闭前的?一个时辰离开?, 她问过宫门的?禁卫军, 查到赵玦是在宫门下钥时掐着时辰走的?。”
“确定赵玦上钩后, 未免被人发现?, 属下便将暗哨撤走了”
李鹤珣沉默许久,看的?归言都忍不住心虚时,才平缓的?问道:“你觉着他这一个时辰做什么去了?”
归言回道:“属下觉着,他应当按照珍珠所言, 去了裕和宫。”
他又道:“裕和宫是冷宫,位置偏僻,赵玦选择去那处……苟且, 属下觉着一来一回,算上时辰,正好宫门下钥。”
李鹤珣问他, “裕和宫位置偏僻, 但离东宫与宫门却算不得远,对赵玦而言, 时辰上来回确实对的?上,但与他苟且之人呢?”
“她可能在短短时辰内自西到东?”
归言沉吟道:“若是她提前去裕和宫等赵玦呢?”
李鹤珣眼底划过一丝冷嘲,“赵玦是什么东西,值得那人冒大不韪不说,还提前去等他?”
“那——”
李鹤珣漫不经心的?抚平册子上的?皱褶,“更何况圣上这两日频频叫太医,身子亏空的?厉害,病症频发,以?她的?身份,这等关头去与赵玦苟且,不要命了?”
归言双目瞪大,不敢置信,“公子的?意思是,赵玦苟且的?那人不是——”
李鹤珣应了一声?,垂眸随手翻开?一本册子,瞧上去似乎并无意外。
但归言却不如李鹤珣这般淡定,他知晓公子等这日等了多久,所以?今日得到珍珠的?消息时他才会那般激动,前来禀报。
可眼下却告诉他,时机还未到。
难怪公子没有半点高兴的?意味,他失落的?垂眸,猛地单膝跪地,咬牙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
李鹤珣头也没抬,“起来吧,这事本就不易,也怪不得你们。”
他不但没起身,还将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抬头看向李鹤珣,“不,是属下没有再三确认便让暗哨撤离,害二公子不能……”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