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有夫君人设—— by伏地·猫
伏地·猫  发于:2023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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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再买一个就是了。”沈钰安最终遵从本心,捧住妙果的脸轻轻抚了一下。
酒楼里冲出很多带刀侍卫,他拉着妙果拐进小巷子。
在刚才妙果毫不迟疑地跟着自己跳下来那一刻,禁锢着沈钰安的那道藩篱终于破碎,他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不可能抑制回去了。
及时止损是止不住的,因为爱上妙果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她什么讨好迎合都不必刻意做,下意识地信任追随,他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沈钰安轻轻松松甩掉了追兵,拉着妙果到处转,给她买了个糖葫芦拿在手里吃,大街小巷地绕,最后来到一处到处飘着脂粉香的地方。
“好香。”妙果吃掉最后一个糖衣山楂,吸了吸鼻子。
不仅香,她还看见好多漂亮的姐姐啊。
穿着各种各样的彩色衣服,在楼上或者楼下娇笑连连。
“……看错方向了,咱们不去那里。”
沈钰安将小师妹的头转了个方向,妙果看见一个平平无奇的茶馆,一个清瘦的老头坐在里面口若悬河,妙语连珠。
“哦,原来这是说书的。”妙果恍然大悟。
这跟镇里的茶馆阿叔也差不多,不过阿叔都是一边给客人跑来跑去泡茶,顺嘴讲着故事。
老头原本在讲忠肝义胆的侠义故事,一位生得十分俊美的温和公子给他放了一个银元宝,叫他讲一些美好的爱情故事。
“各位看官,今日有客点书,说要听听男女之间的风月事,那小老儿恭敬不如从命,就厚着脸皮讲一讲年轻人爱听的书。”
桌上有一盘花生,妙果一个一个剥开吃,听那老头讲了一段。
开头十分熟悉,讲一个寒门公子,读书读得十分用功,终于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然后,他在某年某月某个小花园邂逅了一位美貌的小姐。
“……”
妙果瞅一眼师兄,他一直在看自己剥花生,与妙果对上视线,还笑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
总不能说,这故事她刚从书里看到过吧?
沈钰安支着头,将自己的目光克制在一个让妙果放松警惕的范围内,他得伪装成温和,无害,可靠的样子。
这样才不会被妙果察觉他心中的一些贪婪念头,才能让妙果留在他身边。
只要他们不分开,迟早她会对他生出些感情的吧。
这是卑劣的大妖能想到的最温和无害的办法了。
红毛狐狸曾经说过,不许他欺骗妙果的感情,可如今看来,他不欺骗欺骗,主动引导妙果靠近自己,他迟早会被求而不得的渴望压抑成疯子。
那老头还在讲,不过经过他的润色,故事倒是跌宕起伏,比妙果干巴巴念有趣得多。
“嗯?”妙果听出了故事的不同之处。
在这说书人的讲述中,小姐并未色衰而爱驰,她与公子最终成了神仙眷侣,夫妻恩爱有加。
“也不瞒各位,这故事正是真是发生过的。如今有些酸腐书生嫉妒那位公子,便写了许多恶意中伤人家夫妻的书去卖钱,各位若是看见,可千万莫要相信。”
“啊,这样。”妙果尴尬地挠了挠脸。
原来她看的书是故意写来恶意揣测人家夫妻生活的。
“怎么?”沈钰安看她神色变来变去,唯独没有对感情的触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就是,嗯,口干,喝水。”
妙果捧着杯子吨吨吨。
喝的急,水流顺着下巴淌下去打湿前襟。
妙果举起袖子豪气干云地一抹,看见师兄伸了一半过来的手,没明白什么意思。
“师兄?”
“……你呀。”
沈钰安伸手过来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没忍住笑弯了眼。
喜爱真是一种古怪的情绪,以前觉得小师妹又弱小又愚蠢,还长得瘦巴巴的不顺眼,如今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妙果越发惹人怜爱。
对面的花楼雅间,一只手撑开了窗户,从那里可以将茶馆尽收眼底。
“妙果、妙果、妙果……”
开口的人像是很久没有将这两个音节连在一起,开始有些滞涩,后来越念越顺利,最后竟是十分熟稔亲昵了。
“终于找到你了,妙果。”
跪在地上的花魁瑟瑟发抖,听见这位客人欣喜若狂的低声呢喃,将自己缩到飘飞的帷幔里不敢动了。
在京中玩儿了几日,直到妙果实在没有逛街热情了,沈钰安才作罢。
因为人来人往,妙杏不便出来,狐狸不便跟着,所以他可以说是独占了妙果好几天,心情十分愉悦。
妙果一字一句念着孟太傅的请帖,他拿着吸水的帛巾给她擦头发,力道温柔适中。
请帖乍一看是红色的硬纸壳,展开又是折了好几道的红纸,妙果抠了抠会反光的字,发现是撒上去的一层金粉。
“别弄进指甲里,不好清洗。”沈钰安在她身后叮嘱。
“哦。”妙果收回手,她只穿着里衣,也不清楚场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自从那天有人要请她走一趟,师兄带着她翻窗逃跑以后,她就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因为师兄说他们住在一起方便随时跑路,他有些不想见的人,可能会抓走妙果逼他见面。
妙果能说什么呢?只好答应。
然后这几天都是跟师兄睡一张床,她在里面卷成春卷,师兄在外面合衣而卧。
天气暖和了,师兄买的很多擦脸擦手擦身的香膏就用得多了,妙果喜欢泡澡之后擦,她擦香膏时,沈钰安就会拿着布帛给她绞干头发。
今天也是这样。
“太傅是什么人呢?他自称是您的师父。”
妙果想不明白到底能有几个师父,蔺游到底为什么叫沈钰安师兄,这至今是个未解之谜。
“以前在翰林院待过一阵子,孟太傅带过一批人撰补古籍,是以那批人都叫他师父。”
头发擦的差不多了,沈钰安拿起木梳,给妙果梳开打结的地方。
卷卷的头发带着皂荚的清香,绕在他的手指上,凉凉滑滑的,又感觉毛绒绒得挠他的心。
妙果“嘶”了一声,他立刻停下动作,掌心揉了揉她的头:“哪里扯痛了?”
“没事,就疼了一下。”
师兄做着三姐才会做的事,却只比她更温柔贴心,他的手也不一样,是热的,妙果始终适应不了。
吹了灯,妙果卷在被子里,悄悄借着月色打量师兄的轮廓。
也许是顾及她,师兄神智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宽衣解带,晚上睡觉也是平静放松地双手搭在腹部仰卧——虽然每天早上妙果都会发现自己滚进了他怀里。
但……他穿着衣服睡觉肯定是不舒服的。
把脸埋进被子里,她做着思想工作。
没关系吧,他是师兄啊。
他对自己这么好,晚上睡个觉都要迁就自己,未免显得她太自私了。况且,况且就算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她好像也是愿意的……吧?
脸皮发起烧,妙果又把头探出被子,她小声地喊:“师兄?”
一只手探过来捂住了她的嘴,沈钰安的手很大,一下子就遮住了妙果下半张脸。
模糊朦胧的月色中,沈钰安靠得很近,他另一只手抱住了妙果的腰,连人带被裹在怀里往地下一滚。
妙果被师兄搂着,赤脚站在地上,瞪圆双眼,看见靠着墙的床幔上舞动着一条条黑色的影子。
它们从墙上慢慢流动到床榻上,摸索着妙果躺过的地方。
一簇灵火燃起,沈钰安面色沉静,将火焰丢在了拔步床上。

灵火烧邪祟。
拔步床本身没有损坏,那黏糊糊触手一样的东西却被烧出了“滋滋滋”的皮肉蜷曲烧焦的动静。
烤、烤肉?
妙果咽了下口水,在不明物被烧成烟消散后,才感觉师兄放开了自己。
“好了,”沈钰安声音轻松,大手扶着妙果的后脑勺,“继续睡觉吧。”
“……”睡哪?
睡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最起码妙果没办法再躺回原本的地方了。
“师兄,那是什么东西?”
妙果不动,沈钰安便去重新点了灯,光线亮起,心里感觉好受很多。
“一些恶心的魔修触肢。”
沈钰走回来,将卷在被子里的妙果打横抱起,放在了床沿上。
妙果有点后背发毛,那些触肢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房中?而且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发呆,不防备自己的脚碗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给圈住了,妙果不自在地一弹,始作俑者单膝跪在地上给她擦脚,还温声叫她别动。
“师兄……不不用您,我自己……”妙果都结巴了,不晓得师兄最近怎么这样奇怪。
他们是修士啊,一些小法术能解决的问题却非要亲历亲为。
妙果赤脚站在地上半晌,脚底冰凉,沈钰安按住她的脚擦干净,又用手给她搓热,一直把那双白皙得还有点肉感的脚丫搓得白里透红,彻底热乎起来才放手。
顾不得心里对床的膈应,妙果立刻连爬带滚地滚进了床里。
一时之间心跳如鼓点,难道是鹿女住进她心里蹦跶起来了?
“你若害怕,灯便留着。”
沈钰安将帕子丢回盆里,用清洁术洗了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封。
一件又一件的淡青色衣衫被搭在屏风上,和枫红色的女子衣裳交叠在一处。
妙果埋着头,不知道沈钰安的动作,胡思乱想了片刻,被子掀开一个角,她被整个捞进师兄的怀里。
宽阔的胸膛尽是清淡的茶香,热意蒸腾,妙果的脸对着师兄的锁骨,从敞开的里衣中窥见半分春光。
沈钰安抱个枕头一样,将下巴放在妙果的头顶,拍了拍她的后背,两人挤在床榻外边,裹在被子里的肢体无可避免地交缠接触。
“不怕,师兄在呢,睡吧。”
妙果红着耳朵,欲盖弥彰地闭眼不动了。
心里面的念头如同春日杂草一样丛生不止。
什么意思呢?师兄这次是清醒的呀,他为什么要这么抱着她呢?上次他们靠的这么近时师兄没穿衣服,身上也不是热的……他到底为什么变得好奇怪?
躲起来能一个月见不到人,后来慢慢的也不拍她揉她捏她了,这难道不是生疏吗?妙果那时候都做好分道扬镳的准备了。
……后来每天晚上又和她睡一起,这个可能真是因为有危险,所以现在抱着她不放也是出于师兄对师妹的关切?
师兄的心,海底针啊。
他变来变去,搞得妙果也找不准自己的定位到底该在哪里。
脑子里乱乱的,她闭着眼睛熬了一夜。
“……”
沈钰安自然知道妙果不适应,他所作所为,正是想引导妙果早点适应,最好形成与他分不开的习惯。
及时止损已经试过,根本止不住。那就要徐徐图之,尽可能多地从妙果那里得到他所渴望的东西……
哪怕只有一点浅薄而不自知的眷恋也够了,就足够他继续保持漫长的耐心,克制自私凶残的本性,去等一朵花开,去等她明白爱。
他不可能真的等妙果把自己当成兄长,眼睁睁看着她以后喜欢别的男子,为了避免他发疯,可怜的妙果只能在无处可逃的习惯里慢慢爱上他。
孟太傅六十大寿,转眼即至。
妙果蹲在碧绿的湖边,手里捏着一朵小雏菊揪花瓣。
她发现富贵人家的房子里真的很讲究,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房梁都刻着花纹,并且这么多的宅子在有着相同组成部分的基础上,还能有着截然不同的美轮美奂。
小人参精终于睡醒了,它蔫蔫地坐在妙果脚边,头顶的叶子舒展开吸收阳光,细细的触须搭在妙果的鞋面上。
“京城好玩吗?开心不开心?”
妙杏坐在妹妹身边,魂体在日光下有种半透明的虚幻,她捧着脸看妙果,眼睛里有打趣的笑意。
“近日同沈先生亲近不少,果子,你是不是喜欢他啦?”
妙果把花儿揪秃了,脸红红的,却没有反驳。
“我也不知道啊。”
她拿起小人参揉搓,揉得它发出很舒服的哼哼唧唧声,湖对面是个亭子,里面有很多人,妙果怕她们听见了一样小声说话。
“我以前觉得,师兄看我同看一棵小草,或者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也不敢对他有别的心思,”少女的耳根红热,双目亮晶晶的,“但是最近好像不一样了,他比以前待我更好,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妙杏耐心地问。
妙果把头埋进膝盖里,“我是不是不该对师兄有这样的心思?他待我这么好,不缺我吃穿,教我读书修炼,我却很贪心,想做他真正的夫人。”
……霸占他的好。妙果在心里补充。
对面的一堆名门贵女聚在一起,她们谈吐优雅,在品茶对诗,时不时的笑声阵阵银铃儿似的,传到湖这边来,妙杏若有所思。
“你不会觉得沈先生应该更喜欢那些贵女们吧?”
妙果抬头看了一眼,对妙杏说:“她们很漂亮,也都有学问,不像我,一点长处也没有,如果不是师兄愿意,我本来是没有资格跟在他身边的。”
好吧,妹妹说得没错。
妙杏想了想,安慰她道:“你也没有那么差,你可爱又善良,努力上进,是个有修为的小仙子啦。这是那些贵女比不上你的,况且沈先生所需并非饱读诗书,他需要的是个陪他共求大道的人。你不就是这个人吗?”
妙果没说话,妙杏就继续说:“沈先生长得俊,人又厉害,性格嘛……主要是对你好,你会喜欢他是很正常的呀,哪有什么该不该喜欢呢?”
“……不知道,先不想了。”
妙果自暴自弃。
她什么心思都还是歇一歇,万一师兄不是那个意思,就会显得她很可笑了。
相处了这么久,她或多或少察觉了师兄的凉薄,他本就不乐意与人扯上什么干系,若是厌弃她的心思,一定会把她赶走。
……赶走?
妙果摸了摸心口,觉得有些难过,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已经舍不得离开沈钰安了。不论是作为家人,还是作为……
“你是谁呀?”
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惊扰了妙果,她站起身。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扶着假山石,正好奇地看着妙果,水灵灵的眼睛转来转去,很是天真无邪。
“我……我是今日上门的客人,我叫杜妙果。”
这少女衣着华贵,发钗全部都是黄金玛瑙打造的,人也好看的像一颗明珠,怎么看都是府上的主人一类的,妙果自我介绍时还有些被抓包的紧张。
“这里不许人待的吗?我马上离开。”
妙果捏着小人参要走,那少女却喊她:“姐姐!我的鞋子掉了,能帮我穿一下吗?”
这是什么无礼的要求。
但妙果还是转头了,那少女确实有一只鞋松了鞋跟,她叫妙果给她穿鞋,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理所当然的模样。
“好吧,”妙果看她不像故意为难自己,像是真的不会穿鞋,就折回来给她提上鞋跟,“你的绣鞋有点大了,回去以后换一双吧。”
“谢谢姐姐,我回去告诉夫君哥哥,不要这双鞋了。”
夫君哥哥?这又是什么称呼?
妙果站起来,那少女提着裙摆原地踩了踩,开心起来,跟妙果说再见。
“……我觉得她好像有点儿傻。”妙杏摸着下巴揣测。
妙果点点头。
这感觉很熟悉,她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见傻瓜,不管是装的,还是真傻的。
孟太傅过寿,宴会都是儿子操办,他本人躲在自己院中练字。
沈钰安来了以后就被引到他院中,老头十分不见外,吩咐他给搬出去晾晒的书简翻面。
“不是说身体不适?怎么老师您面色红润,还胖了两圈?”
沈钰安随手翻了翻摊开的一册重新抄录过的古籍,心思都放在跑出去闲逛的妙果身上。
“你还好意思说!”屋子里的老头并不像他说的胖了两圈,是很清瘦的一个老者,须发皆花白了,精神头却很好,头发束得一丝不苟,深褐色的眼睛里是沉淀的智慧。
“我去年大病一场,险些就入了黄土,唯一的心愿就是见见你,谁知你跑得天高皇帝远,信都传不过去,生生把老夫气得病都好了。”
沈钰安敷衍道:“是弟子的不是。”
妙果那边说的话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面色波澜不惊,直到听到姐妹俩谈起关于他的话题。
尤其“……我却很贪心,想做他真正的夫人”这句话,被他完完全全地听进去了。
手上的动作停住,沈钰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原来不是什么都不懂啊,这不是也教的会么?

“听蔺游那小子说,你回乡娶妻了?怎么今日不带来给老夫奉杯茶水?”
怕显得刻意,孟太傅咳嗽一声,为自己找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夫怎么也算得是你的长辈,婚姻大事呢,还是要父母掌掌眼。”
说了半天,外面没人搭理他,他按耐不住,出来一看,沈钰安已经自己给自己泡好了茶,正品着呢。
见他肯出屋子,沈钰安心情颇好地举杯邀请道:“老师可是口干了?弟子泡了茶,您赏脸尝尝么?”
孟太傅举着书要撵他走。
“老师,这可有辱斯文了。”
沈钰安不躲不闪的,脸上笑意倒是比几年前真诚不少。
孟太傅举着书的手就放下了,他挺直腰杆走过来坐下,看了沈钰安好一阵子,才感叹一句:“瘦了。”
“哪里瘦,如今这样正好。”沈钰安双手给他递了一杯茶,跟着妙果的神识发现她已经往回走了。
“内子年纪小,玩心重,弟子便带她四处游玩,见些世面。此番只是途径京城,来见见故人。老师若是想念我,便趁着今日多看两眼,说不得过两日,弟子就去了别处呢。”
孟太傅瞅着他,将书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叹了一声。
“走便走,谁想念你?走了也好,你这个性子,留在朝堂上啊,不晓得要得罪多少人。”
在翰林院见到这个用温柔笑意掩藏锋芒的年轻人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不会在京城久待。
有才华,有能力,有手段,当初在刑部做事,倒着实逼得无法无天的勋贵们有口难言。也因此得陛下看重。
只可惜他心中无君,无黎民,便不留恋权势,也不做君王手中利刃,很快就辞官离京了。
“老师谬赞了。”
孟太傅瞪眼道:“我是在夸你吗?”
妙果已经在院门口探头探脑,摸不准师兄叙旧叙得如何了。
她正犹豫着,就看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朝着这边过来,一身洒金白袍,扎眼得不行。
“裴……裴什么来着。”
裴子恒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一袭浅紫色的软烟罗曳地裙,黑发盘在脑后,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肤若凝脂,唇如点朱,走两步就要捂着心口喘气,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柔弱美人。
冷脸郎君对着妙果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却对身边的女子小意温柔,冰山融化也莫过于此了。
妙果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还是等会儿再回来找师兄比较好。
抬步欲走,却听见沈钰安喊她:“妙果,进来拜见老师。”
“啊?哦哦,我来了。”
孟太傅坐着,等妙果在沈钰安的指导下给他奉了一杯茶,恭恭敬敬说老先生好。
他抚着胡须连连说好,怎么看妙果怎么满意。
“是个有灵性的聪明丫头,跟京中那些故作老成的小姐们都不一样,难怪得你喜欢。”
说完着句话,他态度和蔼地问妙果:“钰安待你如何?他性子慢热,若是叫你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夫君待我极好,多谢您关心。”妙果有点喜欢这个和气的太傅,他是妙果见过的最体面的老者。
应该是读过很多书,眼中透着智慧,岁月流逝和眼界的开阔让他有着深厚的底蕴,他却并不倚老卖老,什么都要指点一通。
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还懂很多乡野事,说河中捉鱼的趣味,说麦苗施肥捉虫的时节,不会叫妙果搭不上话。
孟太傅正同她聊的开心,小厮过来禀报,说中书令大人带着夫人来拜见了。
孟太傅头都大了,挥挥手叫将人请进来。
一边同妙果语重心长道:“你不晓得,同是年轻人,那姑娘看着病歪歪的,咳起来叫我这个老人家都提心吊胆。你可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妙果点头,心道她身体可是再好不过了。
沈钰安叩了叩桌面,含笑道:“妙果,坐到我身边来,给裴大人腾个位置。”
妙果依言坐到他身边去,刚刚坐好,她的手就被师兄拉过去,玩什么有趣玩意儿一样地戳戳捏捏。
他动作不大,孟太傅并不知晓,但妙果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往回收手,沈钰安便用一种很柔软的谴责眼神看她。
“……”
这又是干什么?
妙果便缴械投降,随他去了。
裴子恒扶着夫人进来,看见沈钰安一点也不惊讶,端端正正拜见了孟太傅,还对着沈钰安行了个礼:“沈师兄,嫂夫人。”
“……哇。”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妙果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能从裴子恒这里听到一句尊称,“嫂夫人”这称呼突然就变得好听起来。
“裴大人真是客气。”
沈钰安的心思并不在来人身上,他包着妙果的手,天气暖和,加上买的护肤脂膏效果不错,她的手除了虎口有薄薄一层练刀留下的硬茧,整体已经变得白嫩柔滑。
他戳了戳妙果手背凹陷进去的小窝,很想现在就告诉妙果,不要觉得自卑也不要觉得负罪,他很喜欢她,她可以放心大胆地陪在他身边,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可以一直……相爱。
心尖因为这两个字颤动起来,妙果的指尖不经意地挠了他的掌心一下,那种甜蜜折磨的痒就蔓延到血液中了,他立刻捉住她的手捏回去,想用力捏出红印子,又舍不得。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爱侣与自己心意相通更加美好的感受呢?
沉浸在喜悦中的大妖如此想着。
提醒师兄接话的妙果只好掐住师兄的大腿,这才让他听见了旁人的声音。
“咳咳,钰安呐,子恒同你说话呢。”孟太傅知道两个弟子不对付,却不知好些年过去了,俩人之间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敷衍。
“哦,裴大人说了什么?刚才想事情想得入神,没听见。”
妙果胆大包天掐他,现在又低眉颔首装作无事发生,碍于人前不好动作,沈钰安只好暂时放开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下摆。
裴子恒冷眼瞧着他,疑心沈钰安是故意忽视自己,这实在是很常见的幼稚把戏。
“也没什么大事,”裴子恒看一眼孟太傅,尽量缓和语气,“为陛下给沈师兄传个信,他希望您能在京中留一段时间,不要再躲他。”
孟太傅疑惑出声:“嗯?”
他扭头看沈钰安,“你躲……何至于,陛下并不会为难你。”
“老师可别听裴大人胡说,我没有刻意躲避,只是陛下恰巧找不到我罢了。”
沈钰安话音落,孟太傅欲劝解,那位行了礼后就再没出声的裴夫人突然捂着帕子咳嗽起来,咳得泪花闪烁,苍白的肌肤泛出桃花色。
妙果真担心照她这么个咳法,会不会一口气没上来人就没了。
孟太傅被打断,便举杯喝茶,看不出喜怒,倒很无奈似的。
裴子恒忙着给夫人拍背顺气,一边对孟太傅道歉:“对不住老师,柔娘身体不好……她并非有意。”
孟太傅放下茶杯,责怪道:“早叫你给柔丫头看病,怎的一点起色也没有?年纪轻轻的还没个老头子看着精神,你是不是忙于政事忽视她了?手头的事可以放一放,多照顾妻子……别等以后,万一……”
他说着,眼角忽然就湿润了,想起来弟子还在,便起身回屋,摆摆手道:“今日见面就到这里吧,你们各自回去,莫来碍老夫的眼了。”
也不知怎么,他的声音和身形莫名苍老了。
沈钰安带着妙果走了,院里剩下裴夫人低低隐忍的咳嗽,裴子恒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半晌,她才缓过来,虚弱地靠在裴子恒怀中,娇柔的嗓子沙哑了:“对不起夫君,我……”
裴子恒倒了一杯茶,吹凉了喂到她嘴边,温柔打断她的话:“没关系,老师不会怪你,他只是想起了师娘,一时伤怀罢了。喝些水,咱们早点回去。”
裴夫人就着他的手喝了水,靠在他怀中起身,在裴子恒看不见的角度,眼神闪动。
“夫君,那位小娘子便是沈师兄的新夫人么?我第一眼见她,真是羡慕……”
裴子恒迁就她,走的很慢,提到妙果就皱眉。
“羡慕什么?一个乡野丫头,很没规矩。”
他虽然与沈钰安针锋相对,却始终承认沈钰安是无比优秀的,所以他辞官,回乡还娶个农家女,这让裴子恒感到不解,惋惜,和莫名的生气。
“羡慕她,健健康康的呀,我这病怏怏的身子,也不知何时就……”
“柔娘!”
裴子恒提高声音,见怀中人吓到了一样睁大眼睛,又放缓语气,真挚道:“她不能同你比的,柔娘,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我会为你找新的医士,你一定能好起来的,咱们不是说过,要白首到老吗?”
裴夫人与他对视片刻,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嗯,白首到老。”
她语调温温柔柔的,闭目微笑时却嘴角下撇,很讥讽似的。
“果子,沈先生,有件事我想同你们说一下。”
沈钰安带着妙果出了孟府,妙杏的魂体冒出来,暂时阻拦了沈钰安着急找个安静地方同爱侣互通心意的脚步。
妙果心情很好,她问:“什么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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