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事,即使有联系,陈阳也无从得知过真相,陆长鹤也不大想过于宣传,谁知道,谁不知道,都没必要了。
所以也只有罗森看得明明白白。
“她没有对象?”陆长鹤确认到这个信息,身体被掏空一般又坐靠回去,痛苦积压在眼里,“她还骗我……”
陈阳慌了,“这这这,你自己偷偷知道啊,别说是我讲的!”
要让家里那个祖宗知道,他还得掉层皮。
陆长鹤抬起迷蒙的眼,那里泛满了酸涩苦厄,好像堵塞着什么无法宣泄的情绪。
怎么喝,怎么让自己坠入失理的深渊,也无法脱离那种情绪。
“也是,当然要摆脱了。”
“再说……”
他嘟囔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与思想中,声音沙哑地厉害。
“谁会喜欢一个精神病啊。”
第70章 敬岁月
配合处理这期打人事件, 耗费不短时间,一度登上新闻报道,在互联网上也掀起风波热度。
经警方调查, 惹事的男人是个精神障碍患者,被紧急送往精神病院接受检查看管。
索赔或需继续追究其监护人,这个案件暂缓,也暂时无法定罪,事情更加复杂, 被告知后沈离从派出所走出来, 一时恍悟。
中午约了费东, 特意说这件事。
两人都吃过饭, 索性寻了家咖啡厅谈事。
“也就是因为检查出精神障碍, 追究责任会麻烦点?”费东靠上椅背,品一口醇香的丝绒拿铁。
沈离点头附和,解释说:“初步处理是和解,对方只需要赔付相应医疗费用,受害者这边签谅解书就可以,但是另外一个涉事的服务员姐姐,要求追加其刑事责任, 所以这个案子一时半会儿也结不了。”
听到这番, 费东也皱眉,“刑事责任……这可真难了。”
沈离无奈摆手, “嗯,事情越繁复,我倒是越头疼。”
“嘶……精神疾病。”费东抓准这一点分析起来, “如果只是间歇性的话,他也是有承担刑事责任的可能啊。你有刷到网上热议这件事吗?”
沈离懵懵懂懂, “啊?近期事情多,没太注意网上。”
“那你会少很多乐趣的。”费东打趣她,说起网上那些热议,“都在抗议,说什么,挂着精神病的免死金牌犯案就不用背负责任,被害者维权困难,这是有监护人还好,没监护人,就是吃闷亏了。”
“话倒是这么说,可法律始终不会去追究一个无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沈离说,“但或多或少也有钻空子的,才会引起群愤。”
太重的话题多说了也是扰气氛,费东让她尽量安心,“这事儿也别太烦心,专注自己。”
“嗯。”沈离思想不在线,呆着再想着另外什么事。
精神障碍患者。
当时就有所察觉,精神病患者在不受意识管控的情况下,会做出很多异乎寻常的行为,往往是一个程度的极端。
沈离回想昨天在她家门前失控的男人。
所以……
她那时也在怀疑陆长鹤吗?
不敢断定。
他就是那么发疯也有可能。
懒得想了。
今天置办的沙发请人送上门来,沈离要求不多,买了简约的灰色调,不大,放在客厅刚刚好。
沈离站在一边指挥,他们按照需求把东西摆置好,还有厨前的桌子也一并搬了过来,这下比较大的家居就算全部没遗漏了,房子终于像了样。
抽空挑了些绿植花朵,自己一个人费劲搬上来,在卧室跟客厅各摆一些。
最后绕向阳台,挑选一个比较好的位置,斜眼又看见了那天那只小狸猫。
沈离把东西撇到一边,蹲下身去看它,缩在角落,半阴半阳照在身上,倒还会均匀享受。
“你怎么又来了?”沈离揉揉它的脑袋,“是你自己家的阳台没我家的好睡吗?”
它懒懒翻了翻肚皮,继续躺着享受。
“你和我以前养的那只狸猫真像,就是胖了点。”沈离温柔笑笑,“你家主人把你养的很好啊。”
她索性任由它去了,继续把东西摆好,因为怕没时间照料,买的都是比较好养的。
刚摆好,小狸猫就动了动身,跃上阳台围栏,一个飞跳窜进了隔壁的阳台,又顺着敞开的玻璃门缝跑进房间。
沈离多注意了两眼,这些天晚上经常到阳台散心,说来奇怪,没见过隔壁开过灯。
小猫是那户人家的吗?
她耸耸肩,反正与己无关,拉上阳台门回房忙碌。
要赶在十一月前把申请材料准备好,差不多陆续到了那俩夫妻确定结婚日子,暂时休息,给人准备了一下贺礼。
问过刘茵茵,选择网购了一个很大的福字绣,买的太大,锈了一个周,结果难看得要死。
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实在没那天赋,光看着秀都要命,亲手的心意是很重要,可是太难看她实在难不出手。
干脆再买了一副成品,另外准备了随礼红包和金手镯,算是规规矩矩的贺礼。
芙妮喜欢海,陆砚安又怕冻着她,索性在沿海处的度假岛上,包揽了一处仅供打卡拍摄的欧式殿堂。
其壮观宏伟,金碧辉煌程度难以置想,不算上外加装饰,光是包揽的基础费用也是天价。
排场更不用说,盛办了三整天,近期一个月,到场宾客当地旅游费用以欢庆为由,全权由陆家包承。
一场拿钱砸出来的世纪婚礼,当日就在网上热传。
或许是太过忙碌,没有什么人关顾得到沈离,她照常过去走了个过场,小辈需要照顾到的场面不多,大多送个礼就行。
婚礼后的酒席,柳雁有意让沈离跟着一块儿坐上主桌,但避免给陆家带来无端的猜测,沈离还是拒绝,随便在小辈桌找了个空座。
离主桌也近,刚好可以轮到敬酒,地位端上来了,也不会端得太高。
不因不由注意见主桌的衣冠端整的男人,视线也会在某一时刻相撞,但两人似乎未曾在意,各吃各的,仿若无事。
忙到散场返程,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沈离拖着一身疲惫洗了个澡,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
客厅还没开灯,唯一一点非自然光是浴室透出来的,还有没拉帘的阳台,甚至玻璃门也没关紧,透着一条缝。
“白天忘关了吗?”沈离挠挠头,不解过去再关上,脑袋一转,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一只形似宠物的小东西被踹了一下。
沈离忙去打开阳台的灯,透过来的光亮把这只小东西照亮,才看清这是那只小狸猫。
“透了条缝你就跑进来了?”沈离苦趣歪头,拿它没办法,“但是现在太晚了,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小猫也没听懂她的话,蹭近些用脸磨磨她的裤脚。
“你撒娇也没用。”沈离态度坚决,蹲下身把它整个抱进怀里,“我就只能好心把你送回去了。”
只是见过这只猫跑进隔壁,也不能完全确认就是隔壁的,沈离打算先按门铃问问。
站在门口等着铃声响了一会儿,不多叨扰,沈离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来再做打算。
走廊里静得离奇。
沈离抬手想再摁一下,啪嗒一声。
门锁解开,门从里面拉开。
没有开灯,光亮从外边透进去,将那形如门高的身子照亮半面。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她说着抬起头,视线对上,如鲠在喉。
表情凝固在脸上,在看清面容后,她下意识就像后退,那只手又抓上她腕间,只不过力道没有那么大,很勉强的感觉,让沈离一时都忘了挣开,说话也结巴:“你……你怎么住这里?”
陆长鹤垂着眼,和白日酒席上应对自如的男人判若两人,白色衬衫领口开扣几颗,袖子捞至手肘,展露紧实有力的小臂肌肉,眼神忧郁,面色苍白,如风霜雨雪摧残过般,他看上去很虚弱,没有一点攻击力。
沈离觉察他状态跟神色不对,乱七八糟的纠葛搁置一边,询问他情况:“你怎么了?不舒服?”
话音刚落,他身子朝她压下来,贴近她那张错愕的脸,挺立的鼻尖刮蹭过她的脸颊,整个倒在她肩上。
沈离措手不及扶住他,猫都吓掉了,摔在地上窜进灰暗的房间里。
这时候她也没时间追究事因由何,全身力气都用上,这人个高体壮,好在没晕死,自己撑着点力,不然沈离就是命赔上也抬不动他。
几乎身子都完全贴着他,双手绕过他两臂间,把人抱托着一路跌跌撞撞找着卧房,脱力将他摔上床,就这一会儿功夫累得沈离叉腰气喘吁吁半天。
方才摸索半天才开了客厅的灯,缓过劲后沈离才去门口打开房间的灯光,屋里的装饰一切都似如崭新,仿佛这屋主人也是刚刚搬进来的。
种种巧合,沈离想不怀疑是陆长鹤故意住到这边来都难,像他这样的身份,什么别墅住着不舒服跑来挤公寓。
沈离手机还放在自己房里,打算折回去拿手机打120,这种情况放任不管如果有危险就完蛋了,总之还是私人恩怨放一边,人身安全才是第一。
“沈离……”
她刚转身就被这句喊声叫住,侧回头去,床上的人睁开朦胧的眼,气若游丝,抬手指了指床头柜,“抽屉里,有药,治胃病的,你学医的,认识吧?”
沈离叹声折返回去,这厮刚刚不吃药,非要开了门疼晕在她肩上才说有药,“我学得精神医学,你要说治脑子的我才——”
话音消匿在拉开抽屉那刻,视线与成堆的,复杂的抗神经类药物相撞。
“……”
随手一翻,还有很多吃完的空盒,他已经不是最近开始服药的了。
沈离凝望向他,出口的话沉重几分,“你吃这些药多久了?”
他安静躺着,呼吸起起伏伏,忽一歪头,眼神浅眯,“心疼我啊?”
想也知道这人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
“算了,你又不用告诉我,也与我无关。”沈离埋头继续翻找他需要的胃药。
“没吃几年。”他又改口说正话。
沈离也随意接上,“你能有什么压力?导致病情严重到,需要这么多类药物相辅?”
陆长鹤扬手摸了摸额头,作烦忧样,“做生意的,难免头疼啊,沾点毛病不是很正常。”
沈离:“……”这也是个理。
可是为什么呢?
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这可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不羁放纵的人。
“但是我精神现在没问题。”这话就冲着那日,她随口的那句“会让人觉得你精神有问题”
他有意指,也不管她听不听的明白,
看她顿住,又玩笑似的说句:“胃的问题大了,刚才顾着给你开门,药都放着没吃,你心疼我是应该的。”
沈离省了听他胡言乱语,从一堆药物中翻出缓解胃疼的药片递给他,“给你。”
床头柜上放了杯水,等他自个儿意识坚强爬起来,坐在床边,沈离顺手把水也递给了他。
陆长鹤一下没接,目光死死注视在她脸上,那张跟记忆中欢快活泼的模样相差甚远的冷淡面孔让他看着心塞,他言语针对且尖锐:“你不是觉得我是个精神病吗?我就是啊。”
“很好奇啊,你是会失望呢,还是快意呢?”
他才刚刚住进来,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空盒,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知道。
她讨厌的,或许抗拒的。
他就扒给她看,告诉她,他就是个精神病。
质问着,然后呢?要反感他吗?
他迫切地,执着地想确认,如果他把自己剖析给她,她会讨厌吗?像那时说出那句话一样讨厌。
但他应该是得不到准确答案的,因为沈离本身就是厌恶他的,不管他是不是精神病。
可他会怕,如果因为自己的缺陷而被从本质上抗拒,那再怎么当深情男主都没用了。
“我不想回答你无聊的问题。”
沈离想明白那天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但只是因为觉得她会反感吗?
既然这么在乎她的感受,又何必当初?如今做一副深情样,令人费解。
沈离不可置否,自己或许为此些微动容,像年少时那样,她从未见过这样小心爱着她的人。
她无数次惋惜过他的好,即使知道那可能是假装的,她也慨叹着他人设塑造的成功,因为那样美好的人,确实曾让她着迷般深陷。
如今她明确这个人是错误的,那么就不可能让自己再陷进去,之所以这样百般逃离,也是为了避免和他继续纠葛不清。
“没死的话,交代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沈离站起身,水放回床头,眼神肃然,瞥向一边跑进房间的狸猫,“这猫是你养的?”
“啊……养只猫也有错吗?”没得到答案他好像很遗憾,不急不缓抠出药片,拿起那杯水顺下去一口,缓了缓,直视她的问题,却不答反问,“不过比起这个,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沈离:“?”
“你没有男朋友,对吧?”他得意扬起一抹笑,状似不经意,把自己最在意的话问出来,“我是什么可怕的人吗?这么着急着摆脱?”
其实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可执着的念头总让他想亲耳听到她口中的回应。
沈离没思考他为何知道, 反正这事儿她就不打算一直编下去,没那个心思。
“我是什么可怕的人吗”
“这么急着摆脱”
这两句话倒是不由深思,说来, 见面的第一天她就撒了这个谎,或许作为一个被甩掉的前任,她是有一点幼稚的,高傲的私心。
当时的本意只是想自我遐想满足,告诉他, 这些年即使没有他, 她也过得很好, 她非常优秀, 也没有因为他走不出来, 她可以很容易进入下一段感情。
后来他有意纠缠,这个谎言的目的就变了。
为了摆脱他?
“是。”沈离语气坚定,“为了摆脱你。”
她得清醒着,理智着让自己立场坚定,她绝不是当初那个三言两语就能哄好的傻姑娘。
同一个坑,她怎么会让自己跳两次。
男人绷着脊背,重重吸了一口气呼出, 坚.挺着将要崩坏的表情, 居然笑了出来,裹挟着悲凉, 附加着隐忍的偏执。
自我想象,和听人亲口说,区别在这儿啊。
他知道自己会被讨厌的, 但那么真切地感受到这份讨厌,还是有点难过的。
他那样用心地爱着啊, 到头来是这个地步吗?
那么多年他为自己支起的高墙,从来只需要她一句话,就可以瞬间崩裂塌陷。
沈离难忍和他同室的气氛,“你没事我就走了。”
转身一刻,身后那烦人的声音又悄然攀附耳畔——
“可能不太行啊。”
沈离下意识停下来去看他,“什么?”
“胃疼,很疼,应该出问题了。”他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明明那么大一坨,脆弱地好像随时都要碎掉,变成散落一地的渣滓,“带我去趟医院。”
沈离很想拒绝,但此时此刻,能关顾到他的只有自己。
她只是反感他,但本质上她又不是个冷血的人,况且这样子也不像是装的,表面上不可一世,还有这么不堪一击的一面。
沈离别开脸,手臂递给他,“扶着。”
他没客气,得逞般抓上她的手臂借力,没舍得全让她托着,那么瘦的身子,哪里能托得动他。
只是得寸进尺绕过她脖颈,堪堪搭着。
微凉酥麻的触感贴近,沈离不太喜欢和这人还这样接触,但还是强忍着不自然把人扶进电梯。
刚摁好一楼,靠在身上那人气儿顺上来说句:“我车在下边。”
“你想让我开?”沈离觉得他一定在开国际玩笑,“在国外时我大多都是几点一线,没有什么需求,也没有考驾照,对于机动车驾驶只有文字了解。”
“没事,无证驾驶嘛。”陆长鹤说得有多么轻松无畏,分明胃疼的厉害,还有心思把胡话往外蹦,“不能活一块儿,大不了死一块儿。”
沈离鲜少的白眼献给了他,“疯子。”
他只是笑,恣意无妄,颇有从前的傲劲。
打车到市医院,挂了个号,陆长鹤成功住进了特需单人病房,具体检查结果还需要等两天。
他很早的时候洗过胃,几乎生死一线,在手术后最脆弱的时候没好好养,这些年又没少喝酒糟蹋,本来好好恢复就可以,硬生生养出了胃病,时不时就要疼一下。
好在后来饮食清淡,也有注意这点了,胃疼的情况才不会那么繁复。
但前两天猛喝过,一副要把自己送进太平间的架势,别说医生听得眉心拧紧,劝导的话说破了嘴,沈离在旁边都想直摇头。
护士送了一套病服,让陆长鹤配合换完要吊水,大概十分钟后会过来。
前脚护士刚走,这人就耍起了无赖,坐在床上不肯动,“离离啊,我疼得站不起来,你帮我换衣服好不好?”
沈离完全不被他牵着鼻子走,立场坚定,“我只是负责把你送过来的好心人,没有其他义务。”
陆长鹤还满眼恳求,“帮人帮到底呗。”
“……”就是耍赖,装得好像半身不遂,沈离可不信。
明确她软硬不吃,陆长鹤也摇头算了,“行,我自己换。”
说罢就动作起来解衬衣扣子,顺溜到底,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张力蓬勃而出。
沈离扫一眼就着急要走,出去没两步,让他开口阻止——
“别走啊,聊聊天,你害羞就背着我。”
羞你……
沈离咽口气,没心思管他,继续往门口走。
差点拦不住人,陆长鹤忙省了铺垫讲正事:“饭店的录像被曝光到网上了,你脑袋上那伤,被疯子打的?”
沈离:“……”
确实因此停下步子。
陆长鹤接下去又问:“案子在什么阶段?”
沈离侧过半张脸,视线敛起见他整个上身裸.露着,要比年少时更健硕许多,紧实块大,是没少健身的成果了,才想别回去的脑袋,在瞥见他锁骨处一抹艳红时僵住。
“……纹身贴?”沈离记得清清楚楚,精确到每一句给她长教训的话。
“啊,这回不是,我去纹了个真的。”陆长鹤讲得随性自然,真像那么回事,“追人嘛,要有点诚意。”
“纹个身就是诚意?”沈离此前觉得不大尊重人的不屑表情,全给了陆长鹤这个记忆里的混蛋,“那你比以前还幼稚。”
“那你就当没看见。”陆长鹤摊摊手,“刚问你话呢,回答一下。”
沈离无心鉴赏他的纹身亦或身材,脑袋背过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长鹤散开病服上衣,往身上套,“我帮你处理啊。”
沈离拒绝的话犹豫都没有:“用不着。”
“由不得你。”陆长鹤不容置喙说,“怎么能受了欺负,还保有分寸呢?”
“打人的是个精神病,追究起来很麻烦,我不会吃闷亏,在保有个人权益的情况下我选择简单处理,但如果事情走向复杂……”沈离无意识转过身子去,“我没有心思跟时间去管,具体处理结果只能等——”
“……”
两人一阵静默。
不是因为说的话怎么样。
陆长鹤刚把西装裤脱下,单单一条黑色内裤挂着,他没觉得多尴尬,看着沈离突然转过来见他,懵一会儿就觉得,挺有意思,勾着笑看她如何应对。
“你……”沈离硬着头皮又转过身去,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有心思啊。”他讲话时都染着笑,多像个不要脸皮的浪人挑逗了小姑娘,“管他脑子有没有问题,打了人,就要受到惩罚,不是很正常吗?”
沈离态度明确:“但也用不着你来掺合。”
“呀,这话说的。”陆长鹤可不管她什么态度,他姑娘脑袋上突然多出点伤,他怎么会置身其外,别说不能吃闷亏,“踢到铁板上,总要有点代价啊,法制社会,我们得维权的。”
“我们?谁跟你我们?”即使沈离背着身,陆长鹤都能感受到她脸上不屑又可笑的表情,“你以什么身份来给我处理?”
完蛋咯,没点良心的蠢兔子。
他还不能拿她怎么样。
“我姓陆,你这辈子也都别想跟这个姓脱离关系。”陆长鹤索性拿家里来说,“非亲但是故啊,作为恩家,帮一把也实属常理。”
所以,这些年他那样自信地等着。
他不怕她再也不回来,就凭他姓陆,恩家的牵系,她这辈子都别想跟他完全脱离干系。
“无理取闹。”沈离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余光悄然瞥见他把衣服换好,正过身去,“我一会儿打电话给柳姨,让家里人来照顾你。”
陆长鹤轻扬眉,“我脑子跟胃有问题这事儿,没告诉家里人。”
沈离:“?”
她先一秒没懂他什么意思,知道他又没脸没皮补一句:“我只有你了。”
“……”果然,所以家里没人知道,就把她当救命稻草了,也不是,他只是单纯的想赖着她。
“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沈离仍旧油盐不进,“你想赖上我?”
“话不能这么说啊。”陆长鹤很无奈,站起身,即使一身病弱的装扮,那股压迫的势头分毫未减,他眼波流转在她脸上,流淌到她白瘦泛着微红的,脆弱的脖颈,有股不太健康的念头在脑海窜涌。
想咬她。
狠狠惩罚一下这只不听话的蠢兔子。
他眼神如蒙氤氲,嗓音低哑富有磁性,矮身压近,“我求你救我啊。”
高傲的吁请。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种话,不会让人觉得是什么低俗的恳求,他总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从他周身散发的滚烫气息,要和她同归于尽似的热烈。
那种要命的执着令人窒息,像被掐着喉咙热吻,贪婪着索取她的全部。
沈离当断立断,急着逃离,“我要走了,你自己请护工。”
“啊……真倔。”陆长鹤挺直腰背,那股逼迫的气势收放自如,“那你等我出院来接我好不好?”
沈离一时没拒绝,也没答应。
让他觉得钻了空子,“我就只有这一个请求哎。”
“再说吧。”
这么不清不楚甩下一句她就想走,他当然不干,一伸手抓得她紧紧的。
“你答应我再走。”陆长鹤目光认真,倒像个虔诚的信徒,但他总是有那么多不干净的想法,没那么神圣,“我会信的。”
沈离还是有点抗拒和他牵连过多,“你又不是非我不可,陆总神通广大,生病连个接的人都没有吗?”
“非你不可啊。”他执意赖上似的,“只是来接我一趟,没有很过分吧?”
沈离忍着不耐:“可——”
“可你没有那个义务?这还挺伤人心。”陆长鹤在她又要把那千篇一律的拒绝说出口时就抢了话,“如果换作是我哥哥,你就会来吧?为什么不能把我看作是陆家人呢,你对其他人关怀,不能连我算在里面吗?”
“把我看成你的恩家。”
“不可以吗?”
他一环扣着一环紧逼,将她严防死守的城垒逐步击破。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嗯了一声。
陆长鹤手劲放开,心满意足点点头,“那我出院的时候打你电话,不要骗我。”
沈离:“……”
他又加一句:“我会信的。”
在这种对峙中,她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这人,偏执得让人从心底里生寒。
根据学校的招生时间表,沈离整理提交了申请材料,等待反馈后再准备复试。
关于之前在饭店遭遇不测的事情,柳雁也随之知晓,平常没事就爱上网,传的沸沸扬扬,录像那么清晰,想看不清楚那是沈离都难。
打电话来千般问候她情况如何,沈离一个劲让她放心,伤情鉴定也是轻微伤,没有很大的裂口,缝针都不需要,过了这么些日子也好的差不多了。
柳雁迟钝稍许,还是提起那个人,“这件事长鹤也跟我说过了,他说会去解决,你就不要操心了,专注你自己的事情,别被这些打扰。”
沈离没什么好说的,默默应话:“……嗯。”
“离离啊。”柳雁语重心长起来。
沈离耐心等,“您说。”
柳雁这话出口像是也在为难,“其实……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也有自己的生活,以前的事情怎么样,也没有必要再跟你说清楚。”
沈离云里雾里,“啊?”
“长鹤他,其实是真心待你好呢。”柳雁说着,话里的苦涩难耐掩盖不住,“别太怨他,把他当成和陆大哥一样的亲人,好不好?”
沈离更不明白了。
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好像她怨错了似的。
越来越把她绕糊涂了。
“小离子?”
柳雁略带催促的声音又打消了她的思绪,随意说:“啊……以前的恩怨情仇,我都看淡了。”
柳雁这才算安心,“那就好。”
再问候些琐碎家常就挂了电话,沈离手机放一边,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愣神。
大脑里好像很空,又好像装了很多东西。
总感觉自己迷糊了什么,柳雁一番不明不白的话也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锁屏接连亮了两次。
沈离拿起翻看,是费东发来的消息。
明天我们高中同学举办了旧友会,你去吗?
一班的吗?
那岂不是学霸聚会。
每个人都很厉害啊,也不知道如今都怎么样了。
但是……
沈离顾虑着回信过去。
其实我也没有跟班里很多人熟悉,去了怕尴尬吧?
高中时候,她一直都独来独往的,去了也是站一边冷场的感觉。
高一高二时在以前那个学校,连叫她聚会的人都没有,渐渐地都淡忘了,明明在那边的时间才更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