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巷—— by千野渡
千野渡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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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不见人影。
也不敢贸然开门,沈离摸索出兜里带出来的手机,打电话给了保安亭讲述原委,报了自己的单元楼楼层门号,要求那边调一下监控看看楼道里的情况。
“好,你稍微等一下,我切个画面。”
沈离电话挂举在耳边,等待那边回应。
“啊……这边给你调了一下,那个楼道——”
“呃?!”
电话里的陈述未听完全,转瞬之间,沈离被一股力道从身后强硬掰过了身子摁上门板,手机也在同时被夺走。
一切的发生让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直到被桎梏于门上她都恍恍惚惚着,像直视什么可怕而令人恐惧的东西似的看着眼前一身黑衣,不声不响靠近她,低垂脑袋,眼神睥睨着她的男人。
电话没挂,保安还在那边问话:“你好?有听到我讲话吗?楼道里没人啊,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被雨水浸染的发丝滴下的水流淌进他阴测测的眼,男人睨视过她,以为她张口似乎想要喊声呼救的一刻内,摁断通话。
“……”
沈离心脏都仿佛在此刻停跳,扫视周围,终于在一切疑问中找到了答案——阳台门开着。
她见猫咪在两个阳台之间跳过去,因为身姿敏捷,所以看似轻松,实际上,那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距离,加之这里在十几楼,稍有不慎就会摔得面目全非。
“你……你跳阳台过来的?”沈离无法想象万一的后果,都忘了自己处于弱势在被压制的形势,“陆长鹤你疯了吧?!”
他简直疯狂得让人后怕。
“我本来就是个病人啊。”陆长鹤音调沙哑得不像话,眼尾遮不住的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过,“你有期待我死在见你的路上吗?”
紧抓在她肩头的手也泛着潮湿,渗透她的大衣,沈离稍微挣扎一下都很疼,“你又在胡说什么?你在私闯民宅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那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啊。”陆长鹤毫不在意,将手机又递到她手上,随她而去。
她接住之后却没有动作。
这个行径让他很是欣慰,手劲也小了些。
“在车上的时候我跟你说的不够清楚吗?你怎么还能追到这里来?”沈离尝试平息自己去理解一个病人,但看着这个曾经傲娇矜贵的少爷,如今被淋成了落汤鸡的狼狈模样,还是征愣着哑然失声,她好像也失了理智一般,居然试图去叫醒一个精神病,“陆先生白日里风光无限的劲儿呢?为了追个前任低三下四把自己整成这幅样子,命都差点搭上——啊!”
陆长鹤不由分说地压身而下,泄愤似的在她锁骨处咬出一道深陷暧昧的牙印,齿间滞留许久才堪堪分离,看着灯光下明晃晃的痕迹他才满意。
竭力遏制住快要破出胸腔的心跳,他嘶哑开口,“沈离,你可怜可怜我吧。”
不要再推开他了。
他已经难过了六年了。
可怜可怜他吧。
“你脑子是——”气急的脏话到了嘴边,沈离回想到似曾相识的场面,又咽了回去。
刚才发了狠劲咬完人的男人,此时又装模作样抬起拇指在牙印出摩挲,眼神心疼,“你疼不疼?”
沈离忍着想打他的念头,“我给你咬一下你看看疼不疼?”
他闻言只笑:“又不是没咬过。”
“你——”
他又将脑袋压垂下来,得不到秩序控制的,血脉喷张的荷尔蒙在空气里胡乱飞窜,湿软的唇覆盖上她,舌尖迅猛顶入。
沈离心间猛颤,眼眶忍得泪光打转,热烘烘的鼻息将她包裹,口腔里入侵的外物贪婪汲取着,霸道强占着,似要吞噬她一般的架势。
她想推开,整个人却松松垮垮使不上劲,一抹光泽从眼角滑出,从脖颈到耳根再到脸颊,烧得发烫殷红。
把她整个人裹挟进一个狂热到不能自已的地带,任由她被吞没,榨干。
别无他法,沈离视死如归般回以一记狠劲,猛咬他在她嘴里翻涌的巧舌,尝到明显的血腥与液体。
强吻的男人呼吸更重,闷哼声隐忍这一下,没有一点退出去的意思,这股腥气似如唤醒一头沉眠的野兽,带动着她没入蔓延的血腥里,将刺激性的味道填满她的口腔。
沈离不知道自己重复着捶打他的胸口这个动作持续多久,眼眶挤压出滚滚热泪,直至她双腿发软他才缓缓结束。
连着两人的唇上都漫出血迹。
病态的旖旎。
“混蛋!”沈离泪痕未干,愤怒与羞恼化作一记不留余地的耳光扇在他脸上,响声震耳。
“离离。”
陆长鹤那张脸的红润很快蔓延,他有闲心叫她的名字,不紧不慢偏回脑袋,宽大的掌心覆盖上她不堪一击的脖颈,好像随便一掐就可以掐断,他眼神还在受伤,倒像受委屈被责罚了似的,无理得很,“我是你的难吗?”
让她遭人非议,次次陷于不堪的境地。
他是这样的灾祸吗?
“你在恨我的出现吗?”陆长鹤将手伸进卫衣口袋,片刻掏出什么东西,在沈离惊恐慌乱不敢多言的目光里,拿起她的手,把东西放置在她手心,“你报复回来吧,怎么样都行,就是别恨我。”
灯光很亮,但沈离即使看清了手里的东西她也不敢认。
惶恐,惧怕,慌张,沈离被剧烈的情绪倾覆,吓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常见的剃须刀替换的刀片。
看上去很新,但这种过时的剃须刀都是年纪稍大的用的多。
陆长鹤不会用这种廉价的东西。
他居然……或许是临时买过来的?!
当真是疯了。
她第一次近距离,那么清晰地感受到精神障碍的极端,她猜想这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疯事。
那样意气飞扬,明媚似阳光的少年,怎么会成这个样子,被病症主导,沦为一个不受控制的情绪体。
沈离手指发颤,后退一步甩掉刀片,肩膀耸起,声嗓虚脱,她快也要精神崩溃了,“……我现在真的很怕你。”
“……”
这种话,听着不大让人高兴。
但他隐隐反应过来,是递给她的小东西,让她害怕了,靠近她一步时,孩子气地碾了一脚地上的刀片,然后踩着滑到一边。
他眸色极深,在光下也不亮,沉得像夜。
他掌心覆上,拇指抹过她唇间余留的,他的血迹,哑声开口——
“爱我。”
“别怕我。”

沈离撑着几乎要瘫软的身子, 不再退避,这种情况绝不能两个人都处于被动。
“听我说,我理解你现在情绪不对。”沈离颤巍巍抬手, 尝试去触碰到他的手臂并拉住,“跟我去医院,或者吃药,我不怪你,我不怕你, 行不行?”
他身上半湿半干, 阴湿的水珠浮在露出的脖颈, 确实因此慢慢镇定, 呼吸由重变缓, 眼神迫切:“不讨厌我吗?”
“我没有真的想怪你,那是气上头的话。”沈离必须稳定他的情绪,更没想到一句气话他就可以疯到这种程度,连刀片都递上了,这人是疯到一种境界了。
沈离不敢设想有什么万一该怎么办。
“不去医院。”他浑浑噩噩的,伸手覆上她抓在他臂间的手,眼神苦厄, “我不要做电休克, 我不要忘记你。”
“……”心中某处骤然触动,沈离很想把手收回来, 但行动却不受控制。
去医院当然是检查,治疗是后话,而他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电休克。
因为不想承担治疗的副作用, 导致失忆,哪怕只是短暂的。
可是这么多年了, 即使采用物理疗法,他也不可能忘记六年前的人,只能是因为很早的时候做过,在失去的记忆里有她,所以他潜意识里都在抗拒。
沈离眼神里复杂的情绪缠乱,痛苦地挤作一团,万般困惑,纠得她不能自已。
为什么能到这种程度?
这根本就不合理。
沈离慢慢引着他回了隔壁房间,驾轻就熟从他卧室抽屉里翻出药物,凭专业知识分析搭配了两种稳定性药物,把药片放进他手心,又帮他重新倒了杯水。
陆长鹤坐在床边,性情缓下后有种既乖张又戾气缠身的矛盾感,接过她的水把药吃下去。
“药物作用没那么快上来,你自己调动稳定下情绪,尽量放松自己,别紧绷着。”沈离在他身前蹲下,时刻观察他的表情和周身情绪的变化,引导他平静下来,“呼吸保持均匀些,多喝点水下去。”
他乖乖照做,一杯水喝得很干净。
“好些了吗?”沈离问。
陆长鹤掀起焉焉的眼,轻哼一声“嗯”
沈离表情肃穆,“刀片哪来的?”
他眼神无辜,“淋雨,去买的。”
他还特意补充淋雨两个字,沈离哭也不是笑也不得。
对,淋雨,怎么?要她心疼一下吗?
摊上这么令人头疼的玩意儿,也是够够的了,命都吓到半条。
“你知道自己的病情,更应该控制情绪,避免丧失理性。”或许是专业所致,她见不得一个精神病知道自己病症不轻还糟蹋自己的模样,开始想跟他讲理,“没有人有义务为你的失控负责。”
他身上湿,自觉不坐在床上了,朝她一进一退,蹲坐到地上去,背靠上床边,“能控制得了,我就不会是个精神病了。”
他一坐,沈离就顺势起来了,低头见他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抽一根点燃,咬在唇边,痞气四溢。
“……”沈离追加着问:“跑到聚会上来找我,也是激动之下的?”
他在吞云吐雾间抽空如实回答:“是。”
那她就明白了。
她对陆长鹤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顺接下去解释:“我手机被你那只猫咬坏了,还在修,没有不接你电话。”
这话果然让他神情缓和。
好在沈离没在气头上,能在尽力顺着他说话,不然像车上那样对着喊,简直就是比谁更疯。
陆长鹤眉宇展开,面上阴霾散开,抬起头去与他相视。
暗叹——
还好,还好。
“那费东,你是对他有意思吗?”他又像个受委屈的怨妇,抱怨呢喃,“上他的车……”
正常情况下,沈离是一点也不想搭理他这些无厘头的问题,闭了闭眼缓解无语,“我上他的车是因为不想坐你的车。”
也就是说,她其实不喜欢费东。
陆长鹤是这样理解的,然后身心都舒畅了,但又憋着没把高兴表现得过于明显,“那……好。”
“好什么?我不好,赔钱。”沈离有帐算帐,她才不吃哑巴亏,“你老实说那只猫是不是你指使它蹿过来的?”
他倒是实诚,夹烟的手伸展开搭放在床沿,眼神迷蒙,“嗯,喜欢吗?”
“……”真是傻了。
要不看他是病人,沈离当真想再给他一榔头,“我的手机说它不喜欢,你不要再做这种无用功的事情了。”
他赖皮地笑。
回国这么久了,沈离第一次会和他这样幽默地说话,即使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话,他也高兴。
至少让他感觉到一点点,他那么努力并不是完全在原地踏步。
“沈离。”陆长鹤轻言唤她,空出来的手攀上她垂在一边的手,握在掌心里,两只手都很凉,但他居然试图传递些热度给她,“这么多年我都记得,你说你想有个依靠,那么……现在呢?”
“……”沈离抽开他的手,无声地在抗拒。
陆长鹤看明白了,夹着的烟头往掌心里摁灭,随手扔在地上,在一阵青一阵白的恍惚中,终于恢复常态,“为什么,没办法再看看我呢?”
“六七年了,陆长鹤。”沈离眼神凝重,晦暗无光,如覆寒霜,“我努力了这么久,一路坎坷不断,现在我已经有自己的人生了。”
“你能明白吗?有没有人依靠都无所谓了,我可以靠着我自己了。”
见他情绪稳定下来,她才坦然着,平静地跟他讲述这个问题。
“或许那个懵懂无知,缺乏安全感的女孩,你骗起来得心应手。”尽管她可能表达过不止一次,可两人的碰面都太过糟糕,难有如今这样,平和着对峙,“但我跟你说过,我不再执着了,喜不喜欢不重要,我不会毫无嫌隙地和伤害过我的人重新开始。”
“……”
她这个词用得陆长鹤眉心一跳。
天大的无力也莫过于此了吧。
“你对我有种情绪依赖是吗?”沈离退一小步,和他有点距离才重新蹲下身去直视着他,“个别精神障碍会如此,所以你很在意我的行为,想法,乃至任何一点不合意,情绪就会扑涌。”
“陆长鹤。”见面之后,第一次,那么温和地喊他名字,“我不能是你的情绪依赖,不能是你的药,我们这辈子都不能有关系了。”
她不想做一个会牵扯他情绪的人,不想和他纠葛不清,不想陷入那种同样无力无奈的境地。
“算我求你可以吗?”
“放过我。”
她认为,这是给他们这段感情最好的结果。
陆长鹤直勾勾看进她凉薄的眼里,噤声不语,好一阵,忽而抬手,抓上她的肩膀,使劲往下一摁。
扑通一声,沈离重心失衡跪趴在他身前,上身前倾,几乎扑在他怀中,被他一身潮湿浸染。
他思考这两个字。
年年复年年,日日复夜夜。
从没有一刻放下过。
他期待与她再次相见,他期待顶峰之时可以拉她站在自己身边,然后骄傲地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爱人,是他的一辈子。
他不管什么狗屁阶级,他就站在这个高位,他要让所有流言闭嘴。
他把所有都算好了。
独独没算到,她不肯为他回头。
“沈离。”陆长鹤压制着她,让她无法挣脱这个姿势的尴尬,也半点不能逃离他气息的包裹,“老子连让你难过内疚都舍不得,你句句都要往我心上剐。”
“?”沈离还没惊讶片刻的眼神,听到这里,迷茫一瞬。
“你以为这么多年,是我想的吗?”
“你以为,我tm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他眼尾泛出热泪,流淌进心底,无助的眼神将满心痛苦挤作一团,声音愈发激烈,“你以为我发什么神经把你推开!”
“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他好像终于忍不住了。
他想不管不顾告诉她所有,他想让她心疼一下他。
他要她痛苦,痛苦地重新爱他。
可他又不舍得她痛苦。
难忍的,如洪水扑涌的情绪堵塞着胸口,憋闷得要让他窒息。
几声震吼将她吼愣,她眼神茫然在他面容间打转。
陆长鹤才缓缓反应过来似的,泪水混着雨水打湿面庞,颤着手附上她半边小脸,垂下头时,湿润的刘海遮挡住视线,将他难堪的苦色遮住,一阵阵哽咽沙哑着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吼你,我他妈有病、我神经……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沈离在他怀里不会挣扎了,盯住他神情每一丝异样,反复思考他突如其来,没有头尾的话。
关于从前,关于他们分开的契机,其实她早就猜想过另外的可能,但那天他的行为,谈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颠覆她的猜想,让她相信——是的,这就是一个混蛋。
可是真的是另外的可能吗?
她应该相信什么呢?
陆长鹤没有再给她任何一个字的回答,就好像只是情绪失控后的胡话,整个人如同活在梦里,松开她,站起身来,也不怕着凉,迈着步子直往门外走。
这本也不是他常住的地方,他费尽心机来到她身边,浑身解数都用上,最后发现他们之间隔着的远不止于此。
他精神有问题,他是一个随时会失控的情绪体,像今天这样,他会疯到让沈离来伤害自己,把她吓得要哭出来,他无法控制自己还会干出什么惹她讨厌的事。
他就是个精神病。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让沈离来接受他?
接受一个精神病吗?然后承受一些无妄之灾。
他不可以这么自私,他的兔子分明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没必要跟一个精神病纠缠不清。
陆长鹤好像终于在这一点上想通了,他爱她,更爱她展颜欢笑,而不是痛苦为难。
男人离开后许久,房间灯光大亮,但空空荡荡,无声无息,孤寂一片。
沈离征在原地,身子软着一时站不起,脑子里更是乱七八糟。
那个混蛋,到底在没头没尾说些什么?
立冬之后,很多压箱底的厚衣服才拿出来,积了太久,沈离索性全都扔洗衣机过了一遍。
晾晒在阳台,挂了一排。
到这里才察觉,已经好些时候没见过狸猫了,隔壁的人没见过,猫也没见过了。
那天之后,沈离只是些微困惑,但一边还会说服自己不去在意,毕竟那种后劲仍在的状态下,说什么胡话也可能吧……
随之她也忙碌起来,更无暇顾及其他,就当这事翻篇了。
堆了几天的垃圾满了,沈离索性把厨余客厅房间的都搜罗到一起下楼丢了。
刚扔完转头就碰见了之前开门吼人,印象中“不好相处”的同层邻居。
大姐穿着棉睡衣提一袋垃圾甩进垃圾桶里,粉红的袄子衬得人都没那天那么有攻击性了。
沈离还不大想把邻里关系搞坏,主动打了个招呼,“上午好啊。”
估计大姐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也不是个心肠坏的人,见状也应声:“啊……是你啊。”
沈离有些窘,笑笑“嗯”声。
瞧她热情,大姐也不是计前嫌的性子,还为那天的事抱歉:“就是,那天我也不是故意吼你们,多担待啊,大晚上的,实在没控制住。”
“嗯,没事,我理解。”沈离跟着她肩并肩往楼里走,“本来也扰民了嘛。”
这姑娘看着和善,又长得漂亮,还敢于担责,大姐是一点气也没,看着她还怪舒服,“你这小姑娘,看着怪好的嘞。”
两人站着等电梯,开始一话接一话聊天。
大姐先找了话头:“那天怎么跟男朋友吵架啦?”
沈离挠挠后颈,牵起的笑很勉强,“嗯……不是男朋友。”
“就吵分啦?!”大姐思路直接跑偏,开始操心起他们来,“哎哟,什么事儿说开就好的呀,小情侣嘛,矛盾多点是正常的,不要一时激动就断了啊。”
“不、我们本来就不是情侣。”沈离解释得急,刚巧等来电梯,叮的一声把她的话都模糊。
大姐也不注意听,自个儿说的津津乐道:“我看那天那个小伙子长得也是好看的啊,这么俊的男朋友外边可不好找。”
“……”沈离索性就不说话了。
“我年轻时候跟我丈夫也这样,总是时不时地就吵吵架,过过嘴瘾子似的。”进了电梯,讲话的声音在空间里更显明,大姐滔滔不绝越讲越入迷,“但这吵归吵,不拿分手开玩笑啊,劲儿过了就平下心来讲事情,说清楚,一定要及时解决,窝在心里可不好,这心里一旦窝点什么事过不去,下回吵起来还得翻出旧账说个不停,烦都烦死了。”
大姐跟她念叨了一路,临进房门前还热心相劝:“你听姐的,姐是过来人,有事儿一定要说清楚,别憋着,回头给自己憋坏咯。”
沈离没有反驳的余地,任她讲完,挂着礼貌的笑把她目送进门。
一直被大姐的呶呶不休洗脑,她也还处于走神状态,迷糊着走到房门前,输入门锁密码。
因为怕忘记,所以一直都是用的自己生日。
几声滴滴声连上长音。
解锁成功。
沈离没多想拉开房门,光从外边照射进去——
昏暗中,入眼是陌生的室内陈设。
这不是她家。
沈离一激灵退出来,往房门号上看去,又看了看隔壁的自己家。
“……”
她用自己的生日……
打开了陆长鹤的房门?!
这太荒谬了。

“蠢兔子。”
眼前迷雾散开,夜市之中, 熙攘人海,灯火阑珊,沈离转头看见模糊人影伫立不远。
她不受所控去一步步靠近,急迫地想看见人影的模样。
甚至可以描摹出他的轮廓,但五官在视线里始终模糊。
直到他在她一步步靠近中越来越清晰, 然而……然而, 她猛然攥拳, 画面骤缩, 全然崩灭。
睁眼, 漆黑一片里,幽幽月光映衬一面冰冷的天花板。
床单被抓皱一团,沈离后劲有余,坐起身子直喘息,翻出床边的手机点开锁屏。
“……”
凌晨四点。
门锁密码的事情想得入迷,果真成梦魇了,把人心纠着, 困苦难言, 梦里都不让人安生。
沈离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是不是她糊涂了什么, 她跟陆长鹤,越来越说不清的感觉,关系, 过往,如梦中那层迷雾。
一段时间后申请反馈结果出来, 沈离成功入围后就要开始准备复试。
涉及过程复杂,弯弯绕绕才折腾过来,这下终于是到了最后一个流程,一切顺利的话,次年就可以拿到offer了。
至此也进入新一阶段的忙碌。
平安夜那天,邻居大姐送了好些苹果过来,沈离很不好意思,奈何大姐很热情,看她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里,好像很孤单似的,所以想时不时来关照一下。
她只好接过来,打算找个日子再回礼过去。
关于饭馆打人的事情,沈离有再被联系过,案子在第二阶段交由了检察院,犯案者最终被判定为精神正常情况下的故意伤害,需承担相应刑事责任,并向案件的所有受害者赔偿。
费东打电话过来问过这件事,沈离把所知的都说了一遍。
他都觉得蛮不可思议的,“看来打官司的律师有点东西,这种情况下还挺难一口定性为精神正常的故意伤人,最后居然相应责任一个也没落下。”
沈离坐靠在椅背上,窗外放进来的阳光刚好照映她上身,像融进了光里,睫毛都在眨动间忽闪,“算是告一段落了,虽然我也没什么参与感……”
都是陆长鹤那边在办啊……
无论怎么样,这点倒是要谢谢他。
费东提醒她几次注意安全,“以后出门吃饭要小心点了,意外无处不在,好歹这次没什么大事。”
想到这件事最终托陆长鹤在忙,得以处理妥善,沈离思绪就有些远飞,看了眼窗外景色,意识放空回了他话:“嗯好。”
费东温言道,“听你之前说申请通过了,现在就是准备复试吧?”
“是。”
“那就要搞定了,差不多就是这些流程,跟导师好好沟通,争取顺利些。”费东一顿跟她又讲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嗯好,我知道的。”对于这方面,费东还是有一路引导帮扶的,沈离很是感谢,于是转言又说,“有机会再出来吃饭,补偿上一回不太好的收场?”
“可以啊。”头一回是沈离主动,费东有点意外。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算是走上一个随性的程度了。
天气渐寒,沈离回去看过几次柳雁,回回都带些牛奶水果,常常也能看见芙妮,她平日里无事就会来陪柳雁逗逗乐,后来想给柳雁准备什么礼物送过去,她也提前物色了两件羊绒大衣。
按照柳雁跟芙妮平日里的穿衣风格挑选,送去的时候刚巧芙妮也在,就顺便送了她,两个都喜欢得很,留下来吃了顿中饭。
等沈离坐了一会儿打算走,芙妮也主动要送她,到车后座扒拉一个礼盒下来拿给她,说是条大幅软羊毛铺陈的围巾,见了那么多面,也没送过她礼物,要她一定不能拒绝。
“算是回礼啦。”
芙妮往她怀里一个劲送,看她接下才满意,转身钻进驾驶座。
“像你这样老实良善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时不时就回来看看。”芙妮边系安全带,边往她这边看,对她如此尽心尽力的行径略为惊叹,“一年不到的关照,小家伙你要记一辈子呀?”
沈离刚坐进副驾,系上安全带冷静接话:“恩情是没有办法等价相还的,柳姨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也从心里把她当亲人的。”
“真是个乖孩子。”芙妮见她第一面印象就不错,这女孩看上去就很乖,经历这么多,心境使然也不容易。
忽而话锋一转,欣然提议:“马上元旦了,也是安安生日,我打算去给他物色物色古董物件,他就喜欢那种玩意儿,过两天去拍行的预展看看拍品,你也一起吧?”
沈离对上芙妮视线半晌,对此她只懂皮毛也没法卖弄,鉴赏方面还是没那么专业,干巴巴蹦出句:“可我不是特别懂啊。”
她听这话,嗓音含笑,“没关系,主要带你放松放松。”
沈离呆呆的,应下话来,“……那好,要什么时候去你打我电话,我提前空出时间来。”
芙妮打着方向盘,眼神没侧过去,叹声调侃:“还要提前抽空呢,你们读书人果然忙。”
沈离缓声解释:“在准备明年复试,会忙些。”
芙妮莞尔点头,“行吧行吧。”
拍行预展当日,到场的人不少,个个着装上档,雍容华贵,不乏也有凹造型摆拍的,多数还是在认真观摩展品。
因为古董拍卖并不一定要本人到场,大多提前在拍行的预展了解过拍品,找电话委托到场竞价占多数。
所以芙妮也只是带她来预展看看,物色物色,两人停驻在某件冰裂纹瓷器前,最早产于宋朝的古物件,也是最具特色的瓷器之一,细细打量,近距离观赏物品瑕疵,接连看了很多有些年代的古董。
“说来也巧,他们兄弟俩生日都在一月。”芙妮突然闲聊一句,脑袋瓜一灵,“那也刚好,另外挑件给陆长鹤当生日礼算了。”
“……”听到这个名字,沈离心间就止不住一颤,心绪繁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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