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以退为进的招数吗?
那他怎么能惯着?自己才是被暗恋的,她凭什么啊?
陆长鹤很坚决地给自己分明了一下底线原则。
几分钟后,掏出手机, 准备酝酿着怎么求和。
打字框内删删减减,最后发出几句饱含真诚的话——
你是因为昨天那首歌生气?
我哪知道那么多, 我又听不懂
体谅一下英语渣渣呗。
然后他惊觉,沈离上学一般不带手机。
沈离经常有去图书馆的习惯,会携带一些题集或者书籍,比较享受在那里的学习氛围。
被刘茵茵拉着吃完中饭,就各自回班拿东西准备过去。
一开始还没分班的时候,这丫头并不会总跟着她一起去。
后来分班了,两个人见面时间变少,刘茵茵恨不得每次都跟着她一块儿去。
沈离很利索地拿完了东西准备去十六班看看刘茵茵,因为熟悉她的后排座位,一路过去也直奔比较近的后门。
一开始老师是不允许把后门打开的,后来因为一到中午下课,抢饭的学生就容易拥挤在前门,才不得已开放后门。
让沈离意外的是陆长鹤也在座位上,懒懒散散靠在座椅上,搭着二郎腿,横着手机在跟陈阳打游戏。
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她站在后门口,是刘茵茵见她过来主动叫了一声:“小离子!你快帮我看看要带什么。”
紧接着那边两个人都整齐划一看了过来。
“……”给沈离看得后背一僵。
陈阳还算比较专注游戏,匆匆瞥了一眼就继续操作。
“准备一波开团,我先上,陆哥你后切。”
陆长鹤没回话,目光仍旧驻足在门口站立的女孩身上,说不清是审视还是更复杂的情绪。
“快快快,陆哥接上!”
“上啊我靠,你卡了吗!”
“你——”陈阳光荣战死后猛地看向陆长鹤,喊叫声压回喉咙里。
人压根注意力就不在手机里,任由游戏人物站着不动被人切死。
“干什么呢陆哥?”陈阳满脸不解,他从来没见过陆长鹤因为什么在打游戏的时候分神。
他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默默收回视线,盯回手机屏幕等待游戏人物复活。
从视线相接那刻就不由自主心颤的感觉总算平稳下来,她没走进去,站在门口跟刘茵茵讲话:“你随意就好了,我有时间的,你想问题目的话,可以带上题册。”
“好!”刘茵茵欣然点头,重新扒拉一本题册出来,拿上圆珠笔就往外走。
“你们这是要去哪?”话是陈阳问的,大概是游戏内还没复活,他闲得很开始注意到她们的动作。
“图书馆啊,你又不感兴趣,问那么多干什么。”刘茵茵只匆匆回头看了他一眼,挽上沈离就走,“我们走吧。”
陈阳抓着脑袋也想不通,“嘿?我问问也有错,谁稀罕去图书馆一样。”
说罢就继续沉迷回游戏对局,很快游戏结束,胜利的播报声响彻以后,陈阳熟稔地退回组队房间里。
正打算再开局,他陆哥又愣着半天没准备。
再疑惑抬眼,一双认真无比的眼神注视着他。
陈阳:“……”
“你对学习感兴趣吗?”
陈阳傻住了,“啊?”
陆长鹤把手机息屏,塞进兜里,倏然起身,整整衣摆,正经到有点不可思议。
随后,他轻吐出四个字:“我感兴趣。”
陈阳彻底傻住了。
所以十分钟以后,他被迫跟着陆长鹤一起去稀罕图书馆,并且找准了沈离跟刘茵茵抢到的四人座。
一人一边,陈阳靠着刘茵茵,陆长鹤靠着沈离坐下。
片刻,四目相对,无言以对。
“你俩这是……白日抽风?”刘茵茵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眼花,嘴角扯了下,难以置信。
“这么会说你不要命啦。”陈阳坦然正色歪头,用最肃然的语气说最不正经话,“骂我就算了还带上陆哥,这个,是你能随意侮辱的?”
“咳……”沈离不自然轻咳,抬起眼皮掠过陆长鹤,看向前面的陈阳,“你们过来做什么。”
回答她的却是陆长鹤,“你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吗?”
他一只手肘撑在桌面,拖着半边脸,细细打量她的侧脸。
沈离终于给了他正眼,“什么?”
“是你答应要继续教我的。”陆长鹤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你背出来了?”沈离一针见血往重点上怼,别说陆长鹤心里清楚,沈离比他更清楚,就他那个尿性,看都不一定看全了,还能背出来。
“一部分。”陆长鹤脸不红心不跳,虽然他背不出来,但他依旧能找理,“但是我都绕远路来接你了,这还不够将功补过?”
沈离不进油盐:“……我抽你十个单词,你保证不错一个。”
“……”陆长鹤大半天没讲话,随后给予的回应,只是抬了抬下巴,表示肯定。
他是真的不一定背的出来,但是气势一点都不弱,沈离镇没镇住他不知道,陈阳跟刘茵茵是镇住了。
沈离也不跟他废话,词典只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筛选出其中几个,“react。”
陆长鹤印象里,是在前一两个单元里,而且比较容易的词,心里暗暗有点底气,凭着为数不多的单词记忆拼读出这句:“r-e-a-c-t,react,反应。”
沈离又接连出了几个简单的。
“illegal。”
“technician。”
“wealth。”
陆长鹤一一对答如流。
“我超,你真会背?”陈阳震惊得嘴就没合过,他印象中陆长鹤就是一个赛车库库一顿猛开,非常牛逼的人,但在课业上,他多翻几页书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陆长鹤开始也那么想,因为基本上的词他都勉强知道,直到词汇越来越陌生,他背得也吃力一点,才察觉到沈离是在五个单元的范围内抓背的。
而且单词都是一个单元接一个单元递进,至少他所认识到的词是这样排列。
那一本他看着就头疼的词典书,沈离估摸着早就吃透了,这才是让他震惊的。
单词来到最后一个。
“inspect。”
“……”陆长鹤哑然,眼神瞥向陈阳。
陈阳还在沉浸于他居然会背的震惊中,对视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察觉他的用意。
他不会这个词。
但是怎么办,他也不会。
结果就是两个二傻子大眼瞪小眼,陈阳默默摇头表示不会。
陆长鹤也觉得自己有点犯蠢,一个战五渣指望另一个战五渣,怎么想的。
但是下一秒,沈离主动张口,拼读了那个单词:“i-n-s-p-e-c-t,inspect,检查。”
“……”
好吧,还以为这只兔子有点良心打算放水,才报了那么一堆简单易背的。
“以后每三天我会给你出几道测试题,满分五十,你达到三十视为及格,我就给你换科辅导。”
“?”他移开的目光又投向沈离,那双深邃望向他的眼眸里泛着日光的色泽,他愣愣的,半天意识到那句话的意思,“……不是说十道题吗?”
她眼底荡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还有一道,谢谢你昨天来接我。”
“……”
所以兔子还是有良心的。
这一顿把陈阳从头到尾都看懵逼了,问了一会儿也没人搭理,索然无味,“图书馆真没意思,陆哥你确定要继续待下去吗?游戏还打不打了?”
陆长鹤瞟他一眼,随口一句:“我热衷学习。”
陈阳差点心肌梗塞,闭眼感叹:“……世道变了,随便吧,我自个儿打去。”
他站起身掏出手机,点开音乐平台,打算切首歌就回去打游戏。
正常的音量,但因为图书馆本身安静,音乐响起的时候格外清晰。
刚听一段前奏,歌词还没出来,氛围就开始不对劲了。
直到更加熟悉的歌词蹦出来一句:All you ladies pop your p*y like this
沈离:“……”
陆长鹤:“……”
熟悉的歌词开头。
这回忍不下去的是陆长鹤,要多心梗有多心梗,嗔怒的目光瞪向他,“他妈的把你这玩意关了。”
陈阳一脸无辜,还字字在理争论起来:“怎么了我?你不觉得这首歌很燃吗?我特意开来打游戏的,贼拉带感。”
带nm。
陆长鹤迅速扫了一眼沈离的表情,见她低着头沉浸做题,心里隐隐安了几分。
随后跟着站起身,一把拿过了陈阳的手机,二话不说关了音乐,随手扔回他怀里,盯着他的眸子沉冷。
“……你真该多学学外语。”
“在晟铭举办的数学友谊赛评分结果出来了。”
结果公布之前, 底下的公告栏已经张贴上去了。
只不过沈离没去看,静静等着老师公布,她心里是有一定底气的, 不出意外前三是能稳的。
“首先要恭喜我们班的沈离同学。”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离停下了笔,抬眸看向讲台。
静待她继续说下去。
“拿下了本次比赛的冠军。”
沈离一颗心总算沉下来,还好那些天的努力准备没有白费。
老师做了第一个带头股掌,随后一阵井然有序的掌声跟着渐入。
成为欢呼的中心, 沈离不是很适应, 就算心里是开兴的, 表面也自谦地低下了头。
这个友谊杯说难也难, 说不难也不难, 但这个数额的奖金摆在那里,参赛的数学学霸也不在少数。
所以沈离拿的这个冠军,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眼里,都是有一定份量的。
“这同时也是我们立德的荣誉,沈离这次表现地非常棒,希望这个水平可以保持下去乃至突破。”
沈离微微点头,在掌声渐弱时开口:“我会努力保持的, 谢谢老师。”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立德传开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茵茵还对着她吹了半天彩虹屁。
沈离还在计划着买什么样的礼物,会让柳雁喜欢, 或者更衬她。
为此她还另外自己凑了十几万搭进去,想着去挑个成色不错的玉镯,但又不知道什么颜色会让柳雁喜欢。
再三斟酌下, 沈离决定把陆长鹤拉着一块儿去。
但他那个性子估计不太愿意,趁着刚好给他批完测试题送回去, 找机会开口。
虽然说是有一点进入学习状态了,但沈离仍然感觉得到,陆长鹤对学习没兴趣,同样的题型要做好几遍才对,估摸着就是想努力一下那辆车。
沈离站在陆长鹤房间门口,扣响门板。
里面没有动静,只是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沉音:“直接进来。”
因为不是第一次来送,沈离已经驾轻就熟了,很随意去拉下门把。
拉开一段空隙,少年曲腿坐在电竞椅里,脖颈间挂着头戴式耳机,一身休闲装慵懒随意。
他目光正对电脑,刚巧在她视线投过来时,挪着鼠标点击。
整个电脑屏幕从原本的聊天页面,直接跳转至某个网页。
沈离愣住了,没再踏进去一步。
网页仅两秒加载完毕,瞬间,满屏的十八禁怼进两个人眼里。
“……”
“……”
四只眼睛倏地瞪大,陆长鹤惊愕地扫了一眼门口也在看着电脑屏幕的沈离,飞速退出网页的行动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傻逼东西就跟什么病毒似的,叉了好几次就是退不出去。
沈离已经吓懵了,话说不出一句,手里的测试题纸页都揉皱一团,猛地背身要走。
“我靠你他妈回来!”
陆长鹤边叫边咒骂对聊的人,“妈的陈阳这傻逼。”
最后人没留住,沈离早就背过身走远了,该误会的都误会了。
该死的这个网页这时候又终于退出去了,回到跟陈阳的对话页面,这人贱兮兮跑过来跟他说要给他看好东西,其余什么也没补充,陆长鹤根本没多想那么多。
罢了对面还好意思再发来一条信息问他:怎么样,好不好看?
“我看你奶奶个腿。”陆长鹤憋屈得无话可说,气不打一处来。
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去敲了沈离的门。
“谁?”
语气是比较警惕的,可能隐隐猜到是他。
陆长鹤低声应了一个字:“我。”
“……”
像石子沉入大海,里头半天没声音。
陆长鹤又站了一会儿,以为她不会搭理了,正准备离开。
啪嗒一声。
门缝拉开,是道不宽的口子,沈离视线往下移,只露出半张脸。
陆长鹤自己都难以启齿,“刚刚……”
“我就当没看见。”沈离先发制人打断他继续讨论下去,心里是已经认定了他当时就是在干那事儿,“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他妈……”陆长鹤失笑不已,他居然要来解释这种事情,“我说我事先不知道会跳出那玩意你信吗?”
沈离眨眨眼,眸中的纯澈如一汪清水,“你希望我信吗?”
他看透了这个表情,“你看起来不信。”
“……”沈离实在不想跟一个人讨论这种事,况且压根也跟她没关系,就是双方撞破之后有种光屁股乱跑的不忍直视。
陆长鹤索性也不想提了,换了个话头,“你刚来找我什么事?”
沈离一听,忙转身去房间里摸索,把那张无疑揉皱的纸张铺平,递给陆长鹤,喟然道:“你写的十道题我批了一下,除了基础的补充语句,其他全错。”
“……哦。”意料之中,陆长鹤就属于那种,要么会,不会就瞎写,也不想上网查什么的浪费时间,说白了是懒,但主打一个真诚相待。
“我找机会再给你讲讲题。”沈离没有过多指责,组织了语言,再开口之前的想法,“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陆长鹤眸光略闪,点头,“说。”
沈离细声道:“我想送个玉镯给柳姨,但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你和她亲近些,可以陪我一块儿去看看吗?”
“……”说亲近,实际上陆长鹤也不怎么了解他妈喜欢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首饰,每回过节或者给她庆生,礼物就是金银珠宝,专挑贵了买,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诚意,还多金。
但他依旧答应下来,“行,什么时候。”
沈离单手撑着覆上唇瓣,作思考状,“奖金要过两天下来,刚好周末一块儿去。”
陆长鹤没讲话,微微点头,兜里电话铃声响起,朝沈离打了个离开的手势就往走廊尽头走。
翻开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哥。
“喂。”陆长鹤一只手放进裤兜,另一只手将手机挂在耳侧,行至阳台停步。
陆砚安直入主题说道:“明天晚上有个酒宴,爸让我带你一块儿去。”
一听到是陆丰要带他去,他心里隐隐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摆的什么宴?”
“你不认识,一个在西城那边跟咱家生意往来颇多的老总,他给儿子办的升学宴。”
升学宴。
目的明确。
陆长鹤一口回绝:“不想去。”
陆砚安劝起他来,“长鹤,少惹爸生气,不然吵起来又不好收场,你就过去露个面,吃个饭就回,其他的少说,少做。”
他哥也是怕那天的场面再现,毕竟陆丰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训儿子,当初他整日不着家不着学校,一头闷去玩赛车的时候,陆丰差点跟他断绝关系。
有时候他还挺羡慕罗森,同样身处豪门,罗家五六个孩子,罗森不大不小,有几个哥哥搞事业,自己活得不要太逍遥,尽管他跟罗森名声传出去都不好听,但他永远都是最让人看了直摇头的那个。
虽然他们家业庞大,但因为柳夫人身体本就不太好,陆董又是出了名的爱妻,自然不愿意她多生几个,到现在家里也就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不走正路,就只靠着大哥挑大梁。
陆砚安明白他爸有多恨铁不成钢,但他作为大哥,并不想去逼迫陆长鹤非得走行商这条路,但又不想看见家庭关系难堪,这种情况只能劝他随便去应付两下。
“……”陆长鹤自然明白他哥是什么意思,哪怕心里再不愿意,深思片刻,还是应下,“嗯。”
翌日晚宴,无数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于天花板之上,精心挑选的美酒高叠,与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美食相呼应。
衣着光鲜的豪门权贵围坐在数张红布张浦的桌前,角落零散遍布几个小提琴手与乐手,优雅的琴音环绕整个宴会场。
主持人一段冗长的开场白后,宾客开始敬酒,围绕着中心主桌的是尼百罗财团另外三个家族,按照礼数,陆家要起个头。
这种场合陆丰自是游刃有余,打头站起,连带着赴宴的陆长鹤跟陆砚安一同起身举杯。
说了些客套的场面话,敬完酒后轮着别的家族。
本以为这就算应付完了,之后随便吃点东西熬到宴会结束。
但在众人举杯完毕后,陆丰又把话头指向了陆长鹤,神情严肃,不容置喙,“长鹤,敬你王叔叔他儿子一杯,今后也要向人家看齐。”
陆长鹤先把目光看向了别桌的罗家,罗森还在幸灾乐祸眼瞅着他,隔着一段都能感觉出他啧啧感叹的欠样。
因为是很郑重的场合,陆长鹤穿了平日里最烦的西装,站起身时还要整整外套,捏起红酒杯,目光散漫看向这次升学宴的主角,一句话也没说,酒杯往前移了移,随后仰头饮下半杯。
不顾他父亲的眼神,坐回了位置上。
“荒唐。”陆丰语气沉重,眼睛向他看来,不怒自威,“读书白读了吗?敬酒语都不会说?”
“……”陆长鹤本来是不想在这种场合干出什么让双方都尴尬的事情,但陆丰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
要一遍遍地借此提醒他,你看看王叔他儿子,出身权贵家族也没借着背景想逍遥一辈子,靠自己考上了国外数一数二的商学院,而你呢?烂泥扶不上墙。
陆氏集团这样庞大的企业,旁人想分一杯羹都难上登天,这杯羹送到他面前,他都不愿意要。
“那当然比不上王叔他儿子会念书了。”
话一出口,全场鸦雀无声,只有缓和耳边的琴音在遵循渐进。
陆砚安在桌底下抓住了他的手腕,无声制止他不要太过火。
但他脾气一向如此,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陆丰要他下不了台,他亦然还回去。
第29章 野玫瑰
“你还觉得光荣吗?”陆丰沉冷的声音从胸腔中轻震出来, 看似平静的神情下,是压制性的强硬气场。
陆长鹤只是懒懒往后一靠,眼神倦怠, 故意做个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模样,“我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在座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说这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何必。”
在座一瞅一个不吱声。
陆家本身就是呗许许多多双眼睛盯着的, 这次回去, 少不了又是落人口舌。
但场面不能继续恶化下去, 在不知道陆长鹤又会说出什么气话之前, 陆砚安先捏拿起酒杯, 笑脸迎合,破解局面:“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别因为小插曲闹了心。”
“来来来,我回敬一杯,恭喜王公子升学上岸,今后必然前程似锦。”说罢一饮而尽,诚意尽在。
刚才陆长鹤敬的那杯, 王公子喝得不情不愿, 但却很给陆砚安面子,笑着迎合上一杯, “那就借陆大哥吉言了。”
好在是陆砚安救场及时,陆丰也要点脸面,狠狠瞪了陆长鹤一眼就看向别处去了, 估摸着窝了一肚子火又打算找机会训他。
实话讲,陆家也就只有陆砚安最拿得出手, 也是一张王炸牌,在圈内更是出了名的,豪门贵族之子的榜样,且不说学识履历浓墨重彩,谈吐文雅大方,在经商上更是业内的佼佼者,可谓长辈欣慰,晚辈钦佩。
和陆长鹤就更能形成天上地下的对比,这个点已经被争论烂了。
从小到大,陆长鹤一直都在比,比完哥哥比亲戚,他在无数人口中,都活在耀眼榜样的对比下。
索性他自己也顺从了,烂就烂吧,反正他就是个陪衬,无足轻重的,用来彰显别人的陪衬。
在陆砚安重新就坐后,陆长鹤接着起身,解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陆砚安先感觉到不对,底下又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询问他要怎么样。
陆长鹤淡淡扫他一眼,“去趟洗手间。”
腕上的手劲才送下来,“早去早回。”
“嗯。”个屁。
什么破场子,老子才不奉陪。
但陆长鹤确实先去了躺卫生间,只靠在门口,点了根烟冷静冷静。
领带被扯下几分,衬衫纽扣解开两三颗,成熟的装扮跟他身上的少年痞气所融合,莫名有种破碎的美感。
罗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了席走过来,二话不说靠在了陆长鹤旁边,见状陆长鹤也顺手递了一根烟给他。
“又闹这样?”罗森垂下眼睫,点燃烟头,睨看向他。
“谁想似的。”陆长鹤冷哼一声,脑袋后仰靠上白墙,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等老头子什么时候开窍,接受我是个废物,扶不上墙的烂泥,当我是空气,才可能不会闹成这样。”
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没有生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家族里,正因为家大业大,对于家族子弟的管控就会无比严苛,也就是说,从生下来那刻,他的人生就注定需要背负某些东西,正因为他的抗拒,他就是不被人所期待的。
陆丰永远对他有要求,但永远都看不起他忤逆长辈意愿时差劲的烂样子。
对陆丰来说,他陆长鹤,就是个失败品。
嘬完最后一口,烟雾缭绕,飘至半空消散,他的神情溺在其中,晦暗不明,将烟头摁进掌心熄灭,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纠结个屁,你天赋又不在这儿。”罗森直起身,吞云吐雾间,偏头认真看着他,“不过话说回来,小天才,鱼和熊掌,你真不打算得一个?”
瞳孔的色泽愈发暗淡,他没去正面回应这句话,罗森不止一次这样问他要不要继续去追逐那条路。
他自己也不知道,当年自从跟他爸大闹过后,他退出赛圈,关于前路,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他给不了任何答案。
对他来说,接受常态就是最好的自救方式,无论是退圈,亦或是被家族看不起,熟悉了都是常态。
他当个俗人,得过且过吧。
陆长鹤轻叹,眼睛看准叫住了一个路过走廊佣人,眸中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暴戾的锋芒,气压降低,语调也具压迫,“你们这有后门吗?”
佣人被他看得后背发凉,结巴回答:“……非、非常抱歉,宴会厅的话,是只有正门的。”
“……”陆长鹤不跟她废什么话,愁准了走廊尽头,敞开的玻璃窗,一步步走近。
佣人捏了一把汗:“先生?”
罗森见怪不怪了,靠在墙上饶有趣味欣赏起他的翻窗举动,要不是陆长鹤在郁闷头上,他高低要拿手机给他拍下来反复欣赏。
在佣人惊恐的目光下,他双手撑起窗沿,丝毫没犹豫翻身下去,消匿在无边的深夜里。
“翻、翻出去了?”
陆长鹤回到别墅的时候时间不算早,因为早知家主要赴宴,这个点别墅内依旧灯火通明,还有零星几个值夜班的佣人。
大厅亮堂着吊灯,陆长鹤换好拖鞋往里走,余光瞥见某处角落,梨子的窝前,沈离还在给它喂猫条。
他没有多大心情搭话,当做没看见顺路绕过去,直直往电梯口走。
被沈离逮了个正着,“陆长鹤?”
他听见了,但没停下步子,仍旧在越走越远。
沈离觉得奇怪,还当他只是没注意听,忙去桌上抓了一把什么东西,追上去,直到拦在他身前,“我还找你呢,刚好你回来了,针对你的错题处,我给你重新出了一张测试题,然后我事先再给你讲讲题型。”
边说边把刚刚顺手抓的题纸在他眼前挥了挥。
“……”他终于没再往前跨步,沉默着垂眸,冷冷看向那张正一改往日,在和他滔滔不绝的脸。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沈离眸光澄澈,单纯疑问地歪了脑袋,见他仍旧不讲话,索性自己先讲正事,“哦对了,还有这个。”
她用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了一会儿,将一只成色上乘的翡翠玉镯展现在他眼前,“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翡翠玉镯,你看看这种样式的柳姨会喜欢吗?到时候我们照着相似的买也行。”
“嗯?”
“陆长鹤?”
她的脸越凑越近,分明是询问话语却像在逼问一般一股脑怼在他眼前。
他根本没有精神去分辨她在说什么,心里的郁躁更盛,眼睛里映射出寒光,鼻子里喘着粗气,压抑着什么难耐的情绪。
实在忍受不下去,陆长鹤沉沉哼一声,抬手拂开挡在身前的她。
噼啪——
沈离心脏重重跳动一下,大脑一瞬发蒙,本该握在她手上的玉镯摔碎在地,题纸纷飞,摇摇晃晃也跟着落到地上。
“……”
“……”
陆长鹤眼底闪过讶异,他刚刚没有很用力,只能是沈离压根没想到他会挡开,所以手上的劲儿也是松的。
他不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但眼下也实在没心情应对,只想之后找机会赔她还是什么。
于是淡淡丢下一句:“以后不用讲题了。”
步子随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沉闷的电梯门声关上,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沈离一个人。
她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不敢去碰地上碎成几段的玉镯,伸手去捡时,浑身连着手都在颤抖。
“镯子……”
这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一份念想了。
她开始慌乱地跪在地上,神色仓皇地拾起镯子的几段,生怕落下一段还到处张望着有没有碎到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