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夕颜笑容淡了一淡,十分干脆地拒绝:“孩子们还小,离不开我这个亲娘。”
北海王妃瞪眼:“我连他们的奶娘一并带走,孩子有他们照料,我这个嫡亲的祖母也会全力照顾他们,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赵夕颜忍了北海王妃几日,今日终于耐心告罄,也不和她争辩,只淡淡道:“谁都别想带走我的孩子。”
北海王妃气地一拍桌子:“我非带不可!”
激动之下,拍桌子的力道着实不小,发出一声脆响。声音也比平日大得多。小果儿顿时被吓哭了。
小花儿一听到哥哥哭,立刻也跟着哭。
赵夕颜目中闪过怒气,伸手将小果儿抱过来,对一脸无奈的徐莹姐妹三人说道:“三位姐姐先陪着母妃说话,我带小果儿小花儿回屋子歇一歇。”
然后起身离去。
北海王妃还在气头上,立刻蹦了起来。
徐芳徐莹连连劝阻,北海王妃一个字都听不见去,愤愤怒道:“你们也瞧见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儿媳,竟敢和婆婆这般说话!等春生回来,立刻休了她。京城里美貌温柔的闺秀数不胜数,春生坐了龙椅后,可以大把地纳进宫来!”
这说的是人话吗?
怪不得父王坚持要将母妃带回北海郡!就母妃这脾气,留在京城只会添乱惹麻烦。
徐芳颇为头痛,徐莹已经蹙了眉头:“宫中动乱,多亏了月牙儿一直在宫中稳定局面。不然,根本撑不到春生安然赶回京城。”
“春生能得皇后娘娘全力支持,一半是因为太子,另一半都是月牙儿的功劳。”
“母妃现在说这等话,也太没良心了!”
北海王妃又被气得白了脸,伸手指着徐莹:“好好好!你不向着自己的老娘,倒向着赵夕颜说话!我真是白生养了你!”
姐妹四人中,徐莹和赵夕颜相处时间最久,感情也最好。徐莹抿了抿嘴角:“母妃在气头上,说什么话我都不当真。便是打骂我一顿,我这个做女儿的也就受着了。”
“母妃可以这么对我,却不能这般对月牙儿!”
北海王妃:“……”
就在此刻,徐芷忽然一脸痛苦地抱着肚子,痛呼出声。
北海王妃大惊失色,立刻去看徐芷:“芷娘,你怎么了?”
徐芷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嘴唇直哆嗦:“我、我肚子痛……”
算一算日子,徐芷还有大半个月才临盆。现在疼成这样,显然是动了胎气,可能要早产了。ap
北海王妃吓得手脚发软,也顾不得和徐莹置气了,连声催促:“快,快叫府里的嬷嬷过来。”
宫里赏的两个接生嬷嬷,一直都在王府里。
徐莹也急得不行,立刻吩咐丫鬟去叫人,一边急急伸手去扶徐芷:“二姐,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疼得厉害?月牙儿当日用过的产房还留着,我立刻让人去收拾干净,扶你过去。”
徐芷断断续续地说道:“不用了。我就是有些疼,歇一会儿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背着北海王妃,冲徐莹眨眨眼。
徐莹:“……”
徐莹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二姐也真是。为了阻拦母妃胡搅蛮缠,竟装肚痛。
徐芳也看见了,一颗心顿时落了地,面上还是装出忧心忡忡的模样:“二妹这是急得动了胎气。母妃,你和三妹都别说话了,让二妹安心歇着。”
北海王妃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行行行,我什么都不说了。只要芷娘没事就好!”
北海王妃纵有诸多缺点,却是一个好母亲。她疼儿子,也一样疼惜女儿。
徐莹看在眼里,有些无奈,低声叹道:“母妃但凡将疼惜我们的心,分给月牙儿一些,也不至于闹得不欢而散。”
北海王妃气头一过,其实也后悔得很。不过,嘴上是绝不肯认输的:“她是儿媳,就该恭谨顺让婆婆。”
“诶哟!”徐芷又抱着肚子喊疼了。
北海王妃顿时将所有念头抛到脑后,注意力全部放在徐芷身上。
徐莹徐芳对视一眼,各自无奈叹息。
婆媳大概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少有和睦的。赵夕颜嫁进王府后,一直没和北海王妃相处过。现在到一起才几日,婆媳间的矛盾就露出来了。
也罢,她们劝不动,还是等父王和春生回来吧!
这一边,赵夕颜也恼得很。
她抱着两个孩子回了寝室,一张脸绷得极紧。
玉簪和海棠跟在主子身后,待进了屋子,才忿忿低语:“王妃说话太可气了!还想将小郡王小郡主带走,别说世子妃,就是奴婢也不同意。”
“奴婢也不愿意。”
赵夕颜抿了抿嘴角:“这绝不可能!我的孩子,谁都别想带离我身边。”
她抱着两个孩子轻哄。小果儿小花儿在亲娘温柔的抚慰声中,慢慢停了哭泣,依偎在亲娘的怀抱里睡着了。
玉簪忙整理被褥,从赵夕颜手中接过小果儿,轻轻放在床榻上。再将小花儿也抱过去。
赵夕颜抱了许久,手臂有些酸。海棠细心地为赵夕颜按揉手臂,一边小声道:“亏得小姐一直住在京城,要是整日和王妃在一处生活,不知要生多少闲气闷气。”
可不是么?
她虽然不惧北海王妃,到底是儿媳的身份,天然占了劣势。和婆婆整日争斗吵闹不休家宅不睦,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这样的日子,过着也糟心。
万幸她不用忍太久。徐靖皇位已定,北海王不会在京城留太久,很快就会回北海郡。到时候,北海王妃也会一并离去。
赵夕颜呼出一口闷气,低声道:“我有些倦了,陪着小果儿小花儿睡个午觉。等世子回来了,你们再叫醒我。”
赵夕颜躺在一双儿女身边,总算心气稍平,很快闭目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
赵夕颜迷迷糊糊地醒来,伸手一抹身侧,陡然一惊,坐了起来。
“小果儿小花儿被奶娘抱去喂奶了。”一张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你再睡会儿。”
看到这张脸,半日前的闷气顿时涌上心头。
赵夕颜将头扭到一边,不想理徐靖。
徐靖坐在床榻边,伸手拥住她:“你别生气。白日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父王已经数落过母妃了。以后母妃不会再胡闹。小果儿小花儿都留在京城,留在我们夫妻身边。”
最后一句,总算勉强消了赵夕颜心头的闷气。
赵夕颜转过头来,和徐靖四目相对:“如果母妃再提带走孩子的事,我就带孩子们回赵府。”
徐靖立刻道:“不会不会,我向你保证,母妃绝不会再说了。”
赵夕颜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些,轻声问道:“今日大朝会,众臣推举拥立你为新帝。礼部准备登基典礼,总要些时日。”
徐靖嗯了一声:“礼部选定了吉日,就在两个月后。这两个月里,我依旧住在王府,不过,每天都要进宫上朝,学着处理政事。”
之前国丧,国事已经停了一个多月,各州郡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登基典礼可以慢慢准备,徐靖却得立刻担起属于天子的重任来。
赵夕颜想了想,轻声嘱咐:“你现在以世子身份理政,对朝中老臣们都客气些。”
“等两个月后正式登基称帝了,再拉拢收服朝中众臣。实在碍眼用着不顺手的,慢慢换了就是。”
“总之,不能急躁冒进,徐徐图之。”
徐靖咧嘴一笑:“我行事不妥的时候,还请聪慧贤良的皇后娘娘时时规劝。”
赵夕颜被逗乐了,伸手扯了扯徐靖厚实的脸皮:“你是皇帝,皇后娘娘可未必是我。说不定,你的亲娘就在琢磨着,让我做个嫔妃,你另娶名门贵女为皇后。”
徐靖不乐意了,板起俊脸:“以后就是说笑,也别说这些。我自小就喜欢你,十岁那年就下定决心,非你不娶。世间女子千万,我只要你一个就足够了。”
这一刻,徐靖的心是炽热的,滚烫的。
他捧出一颗心来,放在她面前。
赵夕颜心头一热,依偎进他的怀抱中:“好,以后我不说这些玩笑话。你的心里只有我,我的心里只有你。”
前世我们在少年时生离死别。
今生你我携手,白头到老。
北海王也在哄老妻。
北海王妃气咻咻地:“……谁家儿媳这么对婆婆。我舍不下孙子孙女,想带回北海郡去,自会好好照顾他们。难道我这个嫡亲的祖母,还会苛待孩子不成?”
“她倒好,当时就撂了脸子,起身就走。”
“还不是仗着春生惯着她,就连莹娘姐妹三个,竟也都向着她。芷娘还动了胎气,吓得我一身冷汗。到后来我才反应过来,都是装出来糊弄我的。”
北海王亲自倒了一杯茶,声音温和:“喝点茶润润嗓子。”
北海王妃伸手接了茶杯,一口饮尽,彭地一声放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地问道:“你说,今天这事到底是谁错了?”
北海王握住她的手,坐下后也没放开:“我当然站在你这一边。”
北海王妃嘴角一翘,就听北海王悠悠说了下一句:“春生像我,疼自己的媳妇,自然站在月牙儿那一边。”
北海王妃:“……”
北海王妃被刺中了心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说到底,今日闹的别扭,就是因徐靖而起。
“儿子已经长大,有妻有儿女,现在还要坐龙椅做皇帝了。”北海王缓缓说道:“他有他的路要走。这条路看着光鲜,实则艰辛。能和他并肩同行一路走下去的,是月牙儿。”
“你最疼儿子,别让春生左右为难。”
“在来京城的路上,我反覆嘱咐过你,你应得好好的,现在都忘在脑后了不成?”
北海王妃有些理亏,气势一弱,声音也小了许多:“我就是气不过。春生是我的儿子,现在要登基做皇帝了,要奉养苏皇后。我这个亲娘,却不能时时守着儿子过日子。我就觉得,我的儿子被抢走了,心里难受得很。”
一想到这些,北海王妃心中悲戚难过,用袖子掩着脸,哭了起来。
北海王想了想:“要不然,这皇位还是让给西河王世子,让春生带着妻儿和我们回北海郡去?”
北海王妃像被针刺了一样,腾地起身,一张脸孔飞速涨红:“说什么胡话!皇位怎么能让?”
北海王一脸无奈:“没有太子,春生没有今日。皇后娘娘其实已经很厚道了,不然,她就是让春生过继,改口称呼母后,我们也只得认了。”
以一介藩王世子的身份继承皇位,这在大晋历史上从未有过。
苏皇后没提过继一事,确实很厚道。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徐靖要坐稳皇上,还要苏皇后全力支持。不能指望着苏皇后出力,又一边介怀苏皇后和徐靖亲近吧!
北海王妃不是不懂这个理,就是心里不痛快,才闹腾一二罢了。
北海王妃红着眼,泪珠不停往下掉。
北海王看着老妻这样,颇为心疼,正要继续劝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是徐靖来了。
徐靖一来,就给亲娘跪下了:“这些日子,我每日奔忙,冷落了母妃。母妃心里有气,就揍我一顿出出闷气。”
儿子就是亲娘的心头肉。别说揍一顿,骂一句北海王妃都舍不得。她用袖子抹了眼泪,伸手想将徐靖扯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已经是大晋天子了,跪天跪地,再没有跪别人的道理。”
徐靖没有动弹,也没起身:“不管到何时,我都是母妃的儿子。儿子给亲娘下跪赔礼,天经地义。”
北海王妃心里的委屈,瞬间就被抚平了。她再次用力拉扯:“我不生气了,你快些起来。”
徐靖还是不肯起身,低声道:“这两年多来,儿子没能尽孝。以后儿子还要留在京城,不能长伴母妃身边。小果儿小花儿也不能随母妃回北海郡。儿子实在愧对母妃,母妃别心疼我,就让我在这儿跪着吧!”
北海王妃眼眶又红了。
她四十岁才生了徐靖,将儿子疼惜得如眼珠子一般,素来百依百顺,也养出了徐靖霸王一般的脾气。
这两年多来,徐靖在京城的日子也难得很。桀骜和棱角皆被磨平了许多。
换在以前,徐靖早就绷着脸不高兴了。哪里会这般低头哄她?..ne
“你起来。”北海王妃抽抽噎噎,哭着说道:“我以后不为难赵氏就是了。小果儿小花儿也都留下。一切都依着你。”
徐靖见亲娘哭成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起身后,将哭泣的北海王妃搂进怀中,轻拍她的后背:“母妃,我永远是你的儿子,谁也抢不走。”
北海王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个晚上,徐靖陪着亲爹亲娘一同用晚膳。赵夕颜领着一双儿女在自己的院子里。婆媳两个没打照面。
到了第二天,徐靖父子早早起身进宫去了。
赵夕颜神色如常的带着孩子来给北海王妃请安。
北海王妃眼睛有些红肿,神色有些别扭:“一家人不必多礼,起身吧!”
“多谢母妃。”赵夕颜起身后,在北海王妃身边坐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
北海王妃默默看儿媳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下了。
很快,徐芳徐芷徐莹姐妹三个也来了。
人多了,你一句我一句,气氛也没那么尴尬了。
北海王妃打起精神道:“莹娘在府里住着也就罢了,芳娘芷娘,你们两人今日就回去吧!免得夫家人心中不满,嘀嘀咕咕地。”
徐芳点点头应下。
徐芷也一并点头,忽然眉头一皱,诶哟一声。一脸痛苦地抱住了肚子。
还装模作样地!
北海王妃想到昨日被徐芷哄骗得团团转,心里有气,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过去:“行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别装肚痛吓唬老娘了。”
徐芷面色泛白,疼得都快抽搐了,也没力气回话。
赵夕颜蹙眉,迅疾起身扶着徐芷:“二姐肚痛发作,要生了!”
北海王妃的脸也跟着白了,以与年龄绝不相称的速度起身冲过来:“芷娘!”
徐芳徐莹也慌了手脚:“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这时候送回武安伯府去。
赵夕颜当机立断,立刻道:“扶着二姐去产房!”
第412章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三郎
大晋有民俗,出嫁的女子不宜在娘家生产。免得折了自家兄弟弟媳的福分。
不过,徐莹就是在娘家怀孕生子。现在轮到徐芷肚痛发作了,赵夕颜自不会区别对待,立刻令人去收拾产房准备热水,亲自扶着徐芷进了产房。然后,一直守在产房外。
赵夕颜担心徐芷难产,还特地将府中太医和女医都叫了过来,都在产房外守着。
这等时候,北海王妃看赵夕颜又百般顺眼了。
做弟媳的,能对姑姐这般细致体贴,极其难得。
一个时辰后,得了消息的朱镇川领着两个儿子来了。
朱镇川在这一次动乱中英勇无畏,令人刮目相看。之后一直躺着养伤,无力下榻。现在被亲兵们抬着来了,众人看在眼底,既好笑又有些动容。
北海王妃张口嗔怪:“你还在养伤,不好好在府里待着,这般折腾做什么?伤口再裂开,有个好歹的,芷娘和孩子们该怎么办?”
自家岳母就这脾气,心肠不错,就是说话刺耳些。
朱镇川也不计较,笑着应道:“岳母放心,我好得很。”然后在木板上探头往产房里张望。
朱大郎朱二郎已经冲到门边。听着产房里传出的一声声痛呼,兄弟两个都心疼得很。
“大哥,等娘生完弟弟妹妹,我要将私房银子都给娘。”朱二郎吸溜一下鼻子。
朱大郎握一握拳头:“我要先揍弟弟妹妹一顿。他让娘受这么多苦!”
赵夕颜等人都被逗乐了。
就在此刻,产房里又是一声痛呼。
很快,响起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朱嬷嬷喜气洋洋地出来报喜:“恭喜武安伯世子,世子夫人生了一个白胖小子。”
朱镇川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大郎朱二郎已经齐齐失望地叹了口气:“又是弟弟!”
“娘的肚子不争气,连个妹妹都生不出来。”
众人笑弯了腰。
北海王妃眉飞色舞,笑着将两个外孙搂进怀里:“你们两个傻小子,弟弟才好。”
赵夕颜瞥偏心眼的婆婆一眼。
徐芳笑着打趣:“看来,在母妃心里,我们姐妹几个远远不及春生。”
北海王妃咳嗽一声:“这倒也不是。我还不是一样疼你们。”
说笑声中,另一个接生嬷嬷将刚出生的小小男婴洗干净包裹利索,抱出产房让众人瞧了一眼。
朱镇川看着刚出生的儿子,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只恨他还不能起身,也没力气抱儿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众人都抱了一圈,最后才到赵夕颜怀中。赵夕颜低头打量一眼,笑着夸赞:“三郎眉眼秀气,以后定是个俊俏儿郎。”
北海王妃难得说一回软话:“今后还得劳烦你这个做舅母的,多多照拂。”
徐靖坐上龙椅,赵夕颜就是大晋皇后。如果能得赵夕颜青睐喜爱,孩子们以后都有好前程。
赵夕颜微笑着应了,又道:“二姐刚生过孩子,不便挪动。不如就留下做月子。正好母妃也能就近照看二姐和三郎。”
北海王妃心气顿时就顺了,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好好,都听你的。”
徐芳徐芷嫁到京城数年,如今母女难得重逢相聚,北海王妃哪里舍得女儿离了眼前。趁着这段时日,和女儿好好相聚才是。
朱大郎朱二郎十分高兴,抱着外祖母的胳膊不撒手。北海王妃乐得搂紧了两个外孙。
徐莹看在眼里,心里松口气,和徐芳对视一笑。
家宅和睦,才能万事兴旺。
徐芷留下,朱镇川和朱大郎朱二郎自然也都留下了。
武安伯得知自己又多了一个宝贝孙子,很是高兴,半点不介意儿媳回娘家做月子的事。他巴不得徐芷和娘家亲近一些哪!
徐靖在宫中也得了喜讯,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再一低头看高高摞起的奏折,又觉头大如斗。
他自小就不喜读书,看看话本子还行,看奏折真是头痛极了。
大晋十三州,百余个郡,一千多个县衙。每日政务繁琐,呈上来的奏折经过再三挑选,还是多得很。之前堆积那么多的奏折,他至少得都过目一遍。
苏皇后坐在一旁,耐心地陪他一同看奏折,不时出言指点。
饶是如此,他看懂的也不足两成。
苏皇后柔声安慰道:“你从未接触过政务,先学着看奏折,遇到不懂不会的,就召文臣们进宫问上一问。”
“你这般年轻,慢慢学,总能学会。”
徐靖忍住拔腿离去的冲动,在苏皇后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
苏皇后也有些发愁。
太子自小体弱,不能习武,却十分聪慧。又得几位太傅精心教导,早早接触政务。
眼前的徐靖,身体康健,力大无穷,领兵上阵打仗没话说。可做皇帝,不是光会打仗就能行的。处理政事才是一个帝王的日常。
这才短短一天,徐靖就如坐针毡。也不知多久才能适应学会批阅奏折处理政事。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徐靖要出宫回府。苏皇后应允后,就见徐靖像出笼的野马一般大步出去了。
苏皇后:“……”
苏皇后揉了揉额头,传凤谕下去,召几位太傅进宫。
太子太傅一共有五位,苏掌院在宫变中离世,还有一位年迈的太傅被吓得大病一场。能进宫的,一共三位。
苏皇后对三位太傅说道:“从明日起,你们轮番进宫,那些经史子集就算了,主要是教导皇上处理政务。”
三位太傅面有迟疑之色。
苏皇后有些讶然:“怎么了?”
其中一位方太傅,咳嗽一声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当日世子在宫中做伴读的时候,臣等都教导过他。世子生性惫懒,不喜读书。只怕臣无能,教不好世子。”
另一位万太傅接了话茬:“世子的夫子是赵翰林。赵翰林耗费十年心血,也没能将世子调教出来,臣远远不及赵翰林,只怕会辜负娘娘厚望。”
龚太傅捋一把胡须道:“当然,世子也不是全无长处,世子读书不成,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苏皇后:“……”
徐靖犹如劫后重生,一路快马回了北海王府。
赵夕颜上前相迎,见徐靖心有余悸的模样,好笑又了然:“今日在宫中,是不是看了许多奏折?”
徐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应道:“我自小就不爱读书,一看书就犯困。那些奏折,一本比一本长,而且,有许多地方我都看不懂。要不是皇后娘娘在旁看着,我早溜回来了。”
赵夕颜笑了一回,又有些为徐靖犯愁。
徐靖天生活泼跳脱,没多少耐性。在军营里练兵倒也罢了,整日坐在金銮殿里批阅奏折,于他来说,无疑是一桩酷刑……
可是,坐了龙椅,治理朝政是头等大事,想偷懒也不成啊!
赵夕颜柔声低语:“你现在看不懂,慢慢学着就是。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这些。我相信你,以后一定是个好皇帝。”
徐靖在月牙儿妹妹信任的目光中挺直了胸膛:“好,我明日早些进宫。”
赵夕颜抿唇一笑。
徐靖看着如花笑颜,心尖似被挠了一下,忍不住凑过头来。赵夕颜吓了一跳,迅疾闪躲,俏脸红红地瞪他一眼。
在内堂里等候儿子的北海王妃按捺不住,已经迈步出来了,正好看到儿子儿媳亲昵笑闹的一幕,心里有些泛酸。
没等她张口,徐靖已经笑嘻嘻地过来,亲昵地握住她的手:“母妃,我饿了。”
北海王妃一片慈母心肠,立刻将些许酸意抛到脑后,吩咐丫鬟去厨房备膳。
徐靖转头,冲赵夕颜咧咧嘴。
赵夕颜又是一笑。
一物降一物。有徐靖在,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北海王妃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舅舅!”朱大郎朱二郎叫嚷着冲过来。徐靖眼明手快,一手一个捞了起来,两个淘气小子笑得咯咯的,开心极了。
“二姐人呢?我先去瞧瞧她。”徐靖笑问。
北海王妃笑着应一声,挽着儿子的手去了徐芷的院子。徐芷生完孩子,被抬回了东厢房里做月子,白着一张脸,颇为虚弱。
比徐芷更虚弱的,是躺在另一张窄榻上的二姐夫朱镇川。
朱镇川特意令人设了这张窄榻,看来是打算陪着妻子一同做月子了。
徐靖先问候徐芷的身体,然后笑着调侃朱镇川:“二姐夫伤势未愈,正好和二姐一同养着身体。”
朱镇川咧嘴一笑:“我也这般打算。”
朱镇川平日浪荡爱玩,不过,经过这一回宫乱后,谁也不会再小瞧朱镇川。关键时候,他敢豁出性命诛杀逆贼。只凭这一桩功劳,朱镇川足以在将门子弟中排上号了。
“当日陶二和我一同进的宫,他受伤比我重得多。”朱镇川叹一声:“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徐靖这几日忙得如陀螺一般,不得空闲,也无暇去关注陶二郎如何:“我只知道,陶将军当日失血过多,至少也得养个一年半载才能痊愈。”
死在宫乱中的武将太多了,能活下来已十分幸运了。
朱镇川心中唏嘘长叹。
躺在床榻上的徐芷,忽地冒出一句:“丧事已经结束,帝位定了,也该处置慕容一族逆贼了吧!”
提起慕容一族,徐靖目中闪过一丝寒光,淡淡道:“慕容慎逃了出去,还没抓到。等抓到他的那一日,就是慕容氏灭族之日。”
晚膳后,徐靖和赵夕颜抱着一双儿女回了院子。
徐二五悄然来禀报:“启禀世子,小的审问了两天,用尽酷刑,那个活口一口咬定是受西河王世子指使。”
果然如此。
徐靖哂然冷笑:“继续严刑拷问,一定要问出慕容慎的下落
徐二五略一踌躇:“这个活口骨头硬得很,拒不张口招认。再用刑下去,就要咽气了。”
赵夕颜忽地张口:“将这个活口送去西河王府,交到西河王世子手中。”
徐二五一愣。
徐靖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反正留着也没用,索性拿来敲打西河王世子一番。也让西河王世子看看他的胸襟何等宽广。
徐二五领命退下。
徐靖抱着闺女小花儿晃来晃去。小花儿将头靠在亲爹怀里,咯咯笑得欢快。赵夕颜看着眼晕,笑着嗔道:“你这般摇晃,小花儿要被你晃晕了。”
“怎么会,小花儿笑得多开心。”徐靖兴致勃勃地伸手,将小果儿也抱进怀里。他力大无穷,抱两个胖墩墩的孩子半点不费力,轻松自如的模样简直让人嫉妒。
赵夕颜揉了揉酸软的胳膊,看着徐靖乐颠颠地抱着孩子们走来走去,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
西河王府和北海王府只隔了两条街。
小半个时辰后,几个亲兵抬着一个木板进了西河王府。
西河王世子看着木板上血肉模糊快看不出人样的男子,面色颇为难看:“徐二五,你的主子是什么意思?送这么一个人来,是要威胁我不成?”
争皇位没争过徐靖,他已经十分懊恼气闷了。
徐靖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徐二五恭声应道:“世子误会了,两日前,有四个逆贼潜进孟御史家中,行暗杀之事。万幸我们世子早有防备,在孟御史家中安排了护卫。逆贼当场死了三个,只剩这一个活口。”
“我们世子不愿张扬此事,便将此事压下了。这两日,小的一直在审问活口。没曾想,这个活口竟敢胡乱攀诬,说是受西河王世子指使。”
“我们世子根本一个字都不信,特意令小的将活口送来。要怎么处置,都随世子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