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颜—— 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完結+番外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3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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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徐靖,这位尚未正式登基的新帝,也没有干涉刑部审案。他扶着苏皇后坐在公堂左侧的椅子上,正中的位置留给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有些惶恐地拱手:“有皇后娘娘和世子在此,臣岂敢造次。”
徐靖温声道:“这里是刑部公堂,你是刑部正堂官。今日由你主审,我和娘娘旁听便可。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刑部尚书这才拱手应是,悄悄扭头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战战兢兢地坐下了。然后一拍醒木,彭一声响:“来人,带慕容逆贼上堂。”
四更天时,慕容慎就被押送进刑部了。
此时,慕容慎被几个刑部衙役从大牢里押解上堂。他无力走动,被生生地拖拽上来,身上已经绽过的伤痕,再次裂开,衣服血迹斑驳。一张脸因疼痛扭曲狰狞。
当然,没有人同情怜悯慕容慎。
坐在公堂里旁听的众臣,一个个怒目相视,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慕容慎立刻去死。
慕容慎被扭着跪下。
刑部尚书再拍醒木,沉声怒问:“慕容慎,你身为御前校尉,深得天子信任。你不思报皇恩,私下勾连颖川王世子徐翊逼宫造反。杀了无数忠于大晋的禁卫好汉,罪孽深重,你认是不认?”
慕容慎费力的抬起头,冲刑部尚书吐了一口口水:“呸!要杀要剐只管来!我凭什么认罪!”
“永明帝自登基后都做过什么?他征兆民夫修建皇陵,不顾百姓死活,大晋四处灾荒,战乱纷纷,他在宫中肆意享乐。他根本不配做天子!”
“当年徐家也是造反起的家,夺了天下坐的龙椅。我慕容慎凭什么不能夺一夺天下?”
“如果那一日我成功了,现在你们都得跪在我脚下,高呼皇上万岁。难道你们都会为那个昏君守节去死吗?”
然后疯狂地大笑起来。
刑部尚书的脸都黑了。
旁听的众臣们脸色也难看得很。
不得不说,这一席话戳痛了众臣的心肺。这几年,谁没在私下里怒骂过天子昏庸无德?那一日永明帝死了,众人伤心悲恸之余,何尝没有暗暗松一口气?
徐靖看一眼刑部尚书:“慕容逆贼死到临头了,还敢大放厥词。李尚书不必对他客气。”
刑部尚书迅疾反应过来,厉声下令:“慕容逆贼出言不逊,辱没先帝,来人,去重重掌嘴。”
立刻有精壮的衙役上前,手持厚实的木板重打了二十下。
二十板子打完,慕容慎满口鲜血,吐出几颗牙齿。脸上的皮肉都肿了起来,再也张不了口。
实在解气解恨。
苏皇后看在眼里,心里痛快极了。她没有出声,只转头看徐靖一眼。徐靖心领神会,对刑部尚书道:“李尚书继续问审吧!”
刑部尚书继续审问。
慕容慎没力气回答不要紧,宣读完罪责,等文书官纪录完,让慕容慎按个手印便可。
慕容慎当然不肯按手印。这也难不倒衙役们。他们用力捏着慕容慎的右手,卡嚓一声,慕容慎的右腕被生生捏断。
慕容慎疼得几乎晕过去,身不由己地按了手印。
审问流程走完了,刑部尚书高声道:“慕容慎谋逆犯上,罪不容赦。依据大晋律例,行刑定罪,应行凌迟极刑。明日行刑!”

第423章 第四百二十三章 新生
慕容慎被处以凌迟极刑。行刑的那一日,前来观刑的百姓挤满了刑场外的空地,堪称人山人海。
整整两日,受尽痛苦的慕容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敛尸的时候,几乎只剩一句森森白骨。按律例,犯了谋逆重罪的人,死后不能安葬。这具白骨,扔到了乱葬岗里。
至此,慕容氏一族彻底堙灭。
至于那几个亲兵和莫氏一家四口,也都被一一处置了。从他们口中,还拷问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慕容氏有三支暗族,”徐靖将此事告诉赵夕颜:“这三支暗族分别更名易姓,一支潜藏在并州,一支在幽州,还有一支最为隐秘,连亲兵们也不知道。”
“亏得慕容慎受了重伤,没能逃出京城,否则,必成后患。”
举凡世家大族,为家族留后路是常有的操作。不过,慕容氏留了三条后路,确实令人咋舌。
赵夕颜低声提醒:“京城动乱,太子天子俱亡故,应该已经传遍天下了。这三支慕容氏暗族,定会隐藏踪迹。得立刻派人去寻他们的下落。”
斩草要除根。
徐靖也不是心软之人,点点头:“我已经派人去了。”然后,凝望着赵夕颜光洁红润的脸庞:“月牙儿妹妹,周隋死了,慕容慎也死了。”
前世的一切,也该彻底放下了。
赵夕颜浓长的睫毛动了动,嘴角微微扬起:“嗯,我知道。”
过去种种,都已成过去。
如今,是真真正正的新生。
那种自心底抒发而出的轻松惬意欢快,实在美好。
徐靖最爱看她展颜而笑,舒展手臂,将她拥入怀中,俯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以后,我们夫妻两个安心踏实地过日子,白头到老。”
赵夕颜笑着瞥徐靖一眼:“以前我倒是有这个信心。现在却不敢肯定了。你做了大晋天子,后宫总不能一直空悬,总要纳些美人。”
徐靖咧嘴一笑,凑过来细细打量:“让我瞧瞧,是不是拈酸吃醋了?”
赵夕颜伸手扯他的俊脸,难得凶悍一回:“没错,我就是吃味了!徐靖,我告诉你,如果你负了我,我就带着孩子离你而去。”
嘶!下手还真重!
徐靖的俊脸都快被扯变形了,疼得龇牙咧嘴:“诶哟,疼疼疼!你这般厉害,我哪敢负你!快些松手,诶哟诶哟!”
两人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在外人前,赵夕颜温雅矜持端庄,其实私下里小脾气小性子多得很。
这一面,也只展露在徐靖面前罢了。
赵夕颜这才满意地松了手,见徐靖脸孔发红,又有些心疼,伸手轻轻揉了揉:“我刚才没个轻重,拧疼你了。我替你揉一揉。”
徐靖闷闷地哼一声:“还得亲我一口。”
赵夕颜笑着啐他一口,到底还是凑近,用力亲了一口。
小夫妻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
正亲昵笑闹之际,徐十一敲了门,在门外禀报:“启禀世子,宫中传了消息来,有两位刺史已经进京入宫。皇后娘娘请世子进宫见一见。”
徐靖不怎么情愿地应一声。
赵夕颜红着脸为他整理衣襟,轻声道:“公务要紧,你快些进宫去吧!”
夫妻两个厮守的日子长得很,不急这一时半刻。
国丧传遍大晋十三州,连带着北海王世子被拥立为新帝的喜讯一并传开。十三州刺史和驻军将军都要奉凤旨进京,觐见新帝。
最先进京的两位刺史,分别是并州刺史益州刺史。
徐靖进宫后,先去见苏皇后,然后在金銮殿里见了两位刺史。
史恭敬地跪下:“臣见过世子殿下。”
徐靖已经是事实上的大晋新帝,只差一个登基大典。两位刺史自然要表现出应有的敬服。
当然,这都是表面功夫。想真正收服这些坐镇一州的重臣,还得看徐靖本人的手段能耐。
徐靖亲自上前,扶起两位刺史,笑着说道:“两位刺史请起,入座说话。”
两位刺史一脸感激感动,谢恩后坐下。
徐靖来之前,就得了苏皇后的提点,对这两位刺史的生平有了了解。并州刺史姓刘,今年五十有二,老持沉稳。益州郑刺史稍微年轻些,也是将近五旬的人了,同样是在官场混迹了二十多年的老狐狸。
对他们,既要施恩拉拢,又要展露手腕震慑一二。也免得他们见徐靖年轻生出轻蔑或异心。
徐靖先问并州情形,刘刺史忙恭声应道:“回世子殿下,并州今年没有民乱兵灾,不过,有两个县闹了旱灾欠收,臣想请世子殿下免了这两个县明年的春赋。”
一上来就请减免税赋,果然是官场老油条。
徐靖心中哂然,口中淡淡道:“收取赋税,是户部的事。本世子岂能一言而决。等明日朝会,刘刺史亲自和户部尚书商议。”
刘刺史讪讪应是。
眼见着刘刺史碰了软钉子,郑刺史就谨慎多了。徐靖问询益州民生,郑刺史一一作答,没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一个时辰后,两位刺史出了金銮殿。
他们两人在京城都有住处,此时对视一眼:“时候还早,郑刺史去我府上,喝一杯清茶如何?”
郑刺史欣然应约。
待到了刘刺史府上,进了书房,喝上了清茶,刘刺史才叹道:“我今日这张老脸,真是火辣辣的。”
郑刺史和刘刺史是多年同僚,颇有几分私交,一直书信来往不断。郑刺史闻言低声道:“你太心急了。世子虽然年轻,却不是好惹的主。他手下有猛虎营,忠勇侯定国公都站在他那一边,朝中文臣大半都支持他。皇后娘娘也全力支持他继位。我们是朝廷任命的刺史,朝廷一纸公文,就能换了我们。”
“以我看,我们对世子还是恭谨些。别被杀鸡儆猴,被世子拿来立威震慑群臣。”
刘刺史也后悔得很,连连叹气:“你说得有理。我确实太心急了。好在今日金銮殿里只有你我,要是在群臣面前,我这张老脸可就无处放了。”

第424章 第四百二十四章 众臣
第二日朝会,刘刺史果然老实多了。没有张口提减免税赋之类的讨嫌话。
恩出于上。新帝要收拢民心,可以减免税赋。却不能随意听信刺史们的话。不然,这税赋减了,到底算是谁的恩德?
接下来一连数日,十三州刺史和驻军将军一一进了京城。徐靖愈发忙碌起来。每日要学习批阅奏折处理政事,还要和一群官场老狐狸斗智斗勇。每日五更早起,精神抖擞地进宫去,晚上大多子时过后才能回来。
北海王妃连着几日见不到儿子,这一日晚上特意等着。一直等到子时,才见儿子一脸疲倦地回来了。
“春生,这么晚了,你索性宿在宫里,别总往回跑了。”北海王妃心疼不已。
媳妇孩子都在王府,再迟也得回来。
徐靖心里这么想着,口中笑道:“母妃和父王都在王府,我自然得回来。”
北海王妃是好哄,却也不是傻子,闻言白了儿子一眼:“我都四五天不见你人影了。你哪里是冲着老娘,分明是冲着你媳妇才回王府。”
徐靖半点不脸红,腆着脸笑道:“还是母妃最懂我。”
北海王妃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一下,拍过后又有些心疼:“疼不疼?”
徐靖装模作样的呼痛。北海王妃后悔不已,亲自倒了茶给儿子喝,又特意低声嘱咐:“我知道你们小夫妻感情好。不过,你得为先帝太子守孝一年。这一年里,可千万别让月牙儿有孕。”
徐靖被茶水呛到了,咳嗽了几声:“知道了。”
北海王妃不放心,絮叨着嘱咐一通:“让太医私下开些避子汤药……”
徐靖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母妃有没有和月牙儿妹妹说过这些?”
“当然说过。”北海王妃理直气壮:“她还年轻,不懂这些。我这个做婆婆的,自然得提点一二。”
徐靖:“……”
这些琐碎小事,月牙儿妹妹在他面前从来不提。想来是不愿他为琐事分心。
徐靖深呼吸一口气,一脸郑重严肃:“母妃,这些事,我心里都明白。月牙儿妹妹也懂。就不必母妃操心了。以后,母妃别和月牙儿妹妹说这些。”
说几句怎么了?
别人做婆婆,威风八面。到了她这儿,倒要她处处隐忍?
北海王妃差点冲口而出,看着儿子的脸色,又忍下了,点点头应了。
这段日子,徐靖早出晚归,忙于政务,劳心又劳力,疲惫肉眼可见。还是别拿这点小事来烦他了。
小半个时辰后,徐靖才回寝室。
赵夕颜还没睡,坐在床边翻阅书本,显然是在等他。
徐靖心头一热,快步走到床榻边:“母妃特意在门口等我,我陪母妃说了一会儿话,回来得迟了。以后你早些睡,别等我了。”
赵夕颜放下书本,笑着瞥他一眼:“怎么忽然一脸愧疚?是不是母妃对你说什么了?”
一猜就中,简直像有读心术一般。
徐靖摸摸鼻子:“母妃年岁大了,爱絮叨,你别放在心上。”
北海王妃舍不得儿子为内宅琐事操心,赵夕颜也一样心疼夫婿。她伸手摸了摸徐靖疲惫的脸:“你忙你的,这点小事,不必你操心,我能应付。”
徐靖沐浴更衣,上了床榻后,还不肯睡,搂着赵夕颜在她耳畔说起今日见众臣的事。
“这些刺史,一个比一个油滑,和他们说话,我得在心里思来想去”
徐靖人生前十五年,过得恣意畅快,没有不敢说的话,也没不敢做的事,主打的就是随心所欲任性妄为。
进京城三年,性情脾气收敛了许多。现在做了新
帝,得愈发谨慎,不能随性而为。这对徐靖来说,无疑是件痛苦的事。他这些日子疲累,都是因此而起。
在别人面前得撑着新帝的气场牌面。到了赵夕颜面前,徐靖就像受了委屈的孩童,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别人也就罢了,那个乔刺史,我一见就想痛揍他一顿,为四姐出口闷气。偏生还要忍着,实在憋闷。”
幽州的乔刺史,曾是徐莞的未来夫家。徐靖被永明帝召进京城的那一年,乔刺史让儿子退了亲事,自以为消除一大隐患。..ne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最后徐靖坐了龙椅,成了大晋新帝。
乔刺史痛心疾首,后悔莫及,就不必细述了。接到朝廷旨意,一刻没敢耽搁地进京觐见。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
赵夕颜失笑:“你可别胡闹。私怨归私怨,不能带到朝堂上。”
然后低声道:“你先忍个一年半载。以后寻个机会,罢了他的官职就是。”
徐靖听得精神一振:“这主意不错。”
赵夕颜笑着提醒:“也别做的太明显。身为帝王,要克己私欲,秉公处事。”
徐靖心领神会:“懂了。我让人盯着他,等他犯错再行处置。”
身为一州刺史,怎么可能不犯错?税赋收不齐,流民造反,旱灾洪涝救济不力,凡事种种都是错。
乔刺史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
乔刺史自从进京后,就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短短几天多了许多白发,整个人瘦了一圈。
乔夫人同样惶惶难安:“早知有今日,当日真不该悔婚。不然,现在我们乔家也能攀龙附凤,成为新贵了。”
乔刺史听得脑仁都抽抽了:“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有什么用。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请罪弥补吧!”
乔刺史踱步来踱步去,很快拿了主意:“备一份厚礼,你亲自去一趟北海王府。记着,北海王妃怒也好,骂也罢,你都给我忍着。总之,现在北海王府不同以往,做事得顾些体面,总不能撵你。”
乔夫人只得应下。
结果,第二天携厚礼登门的乔夫人,连王府的门都没进去,就被毫不客气地轰出来了。
北海王妃站在王府正门口,破口大骂:“你们乔家当日做的恶心腌臜事,我没去找你们算账,已经是百般容忍。你今儿个还有脸登门。呸!”
“立刻给我滚!”

北海王妃“大展神威”,臭骂一顿,将乔夫人撵走了。
赵夕颜生平第一次觉得,脾气冲动也有冲动的好处。像北海王妃这样,从不将闲气忍到第二日,有气当场就出了,实在痛快。
知道内情的人,背地里直说乔夫人活该。无故悔婚退亲,现在哪来的脸登门修复关系?
乔家的败落已成定局。心眼明亮的官宦女眷们,都避得远远的,没人愿意和乔家来往。
“世子妃,”玉簪一脸喜色地来禀报:“老爷到京城了。”
赵夕颜惊喜不已,霍然起身:“他们人在何处?”
徐靖登基这等大喜事,赵元明这个岳父兼夫子自然要来京城。永明帝已经驾鹤西去,赵元明再无顾虑,不必再像上回那样易容改扮隐匿行踪,正大光明坦坦荡荡地进了京城。
“老爷先去赵府了。”玉簪笑着答道:“青黛小姐也随老爷一同来了京城。一路上有李将军随行护送。”
玉簪口中的青黛小姐,正是赵元明的义女王薇。
李骁奉诏进京,正好和赵元明王薇同路。到了京城后,李骁厚着脸皮一同去了赵府安顿。
赵夕颜满心欢喜,根本等不及亲爹登门,立刻道:“令人备马车,我要回赵府。”
玉簪笑吟吟的应下。
婆婆姑姐们都在,赵夕颜要出府,少不得打声招呼。北海王妃近来心情舒畅,倒没给赵夕颜添堵,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你今日回赵府瞧瞧,别忘了请赵夫子登门。春生心里一定惦记得很。”
北海王妃不作天作地的时候,勉强也算顺眼。
赵夕颜笑着应了,迫不及待地坐上马车,回了赵府。
赵府众人,刚迎了赵元明等三人,又见娇客回门。立刻齐齐迎了出来。
赵夕颜见到亲爹,心中的喜悦几乎溢出胸膛,快步上前:“爹!你终于来了!”
赵元明迅疾打量女儿,有些心疼:“月牙儿,你瘦了一些。”
“宫中出了这么多变故,大家都在宫中熬了一个多月,难免清瘦些。”赵夕颜笑道:“我最近一直精心将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亲爹的眼里,女儿还是肉眼可见地清减了。不过,精神确实好得很。
想想也是。春生被拥立为帝,很快就要举行登基典礼,月牙儿也会被册立为大晋皇后。如此喜事,气色焉能不好。
父女久别重逢,有着无尽的喜悦和说不完的话。
孙氏笑着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府说话。”
众人簇拥着赵夕颜进了内堂。
赵夕颜原本就受众人喜爱。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众人的喜爱中,又添了几分恭谨。不说别人,就连活泼的小堂妹赵鹊羽,现在都不太敢“造次”了,站在孙氏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赵夕颜,却没说话。
赵夕颜失笑:“七堂妹往日是个小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今日怎么变成锯嘴葫芦了?”
赵鹊羽憋得不行,闻言立刻接了话茬:“母亲让我对堂姐恭敬些,不能言语唐突冒犯。我又不知哪一句是恭敬哪一句是冒犯,只能闭嘴了。”
孙氏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了赵鹊羽的手背一下:“你这几句就不该说。”
赵鹊羽诶哟诶哟地呼痛,一边挤出怪脸。
赵夕颜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众人都笑作一团,气氛和谐且愉悦。
这种愉悦,是真正的轻松愉快。和北海王妃徐芳姐妹三人在一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个中微妙,嫁了人的姑娘都懂。
寒暄一番后,孙氏催促赵夕颜赵元明父女回院子说话:“你们父女两个慢慢说话,我让厨房备
两席好酒好菜,今晚给你们接风洗尘。”
孙氏早在半个月前接到信的时候,便收拾了一处干净宽敞的院子。
赵夕颜随赵元明进了院子,一边低声笑道:“大伯母行事稳妥仔细。爹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我得了空闲时常回来。”
赵元明笑着点头。
进了内厅,赵元明让人将义女和义女婿叫出来:“青黛如今是你义妹,还没正式给你见过礼。今日正好见上一见。”
片刻后,一个身着素色罗裙的俏丽少女进来了。伴在她身侧的青年男子,高大英俊,目光明亮。
正是王薇和李骁。
王薇神色间有些局促,更多的是感激之色,进来后,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给赵夕颜磕了三个头:“民女见过世子妃。”
王薇动作太快了,赵夕颜来不及阻止,只得受了这一礼:“快些起身。你认爹做了义父,叫我一声姐姐便是。”
王薇红着眼,改口叫了一声姐姐。
赵夕颜伸手扶起了王薇,两人四目相对。
转眼已过了三年时光。眼前的王薇,和记忆中那个绝望又悲愤的少女已截然不同。如今的王薇,因常年不出家门,皮肤白净了许多,一双眼沉静而坚韧。
在王薇眼中,赵夕颜的变化更大。
昔日在北海郡,赵夕颜容貌美丽,风姿卓越,令所有少女艳羡嫉恨。
现在的赵夕颜,容颜更盛,风华灼灼,举手投足间俱是从容贵气,令人敬服。
李骁也上前,拱手抱拳:“末将李骁,见过世子妃。”
王薇还没过门,李骁的脸皮也没厚到那个份上,暂时不好意思改口套近乎。
赵夕颜含笑打量李骁,转头对赵元明笑道:“爹做了二十多年夫子,教导了无数优秀出众的学生。偏偏两个女婿,都不爱读书,只爱领兵打仗。”
赵元明失笑:“这也没法子。我只能认了。”
话语中的亲近之意,听得李骁心情舒畅。
不过,彼此到底还不甚熟悉。闲话几句,李骁和王薇便先退下了。
王薇一直扬着嘴角,就没下来过。李骁故意叹口气:“完了!以后你有一个做皇后娘娘的义姐撑腰,我以后夫纲难振,在你面前得低着头才行。”
王薇被逗乐了,伸手拧李骁一把。
李骁咧嘴一笑,将王薇的手攥在手心里。苦尽甘来的未婚夫妻,在灿然的阳光中相视而笑。

“李骁,我真开心。”
王薇轻声笑道:“自从王通死后,我心里的巨石就卸下了。如今我有义父,有姐姐,还有你。就是立时合眼,这辈子也值了。”
李骁不乐意听这样的话:“我们两个还要成亲,生三个五个孩子,好好过一辈子。什么立时合眼!这等话以后不准说。”
王薇抿唇一笑,柔声道:“好,我听你的。以后不说这些。”
顿了顿,又轻声道:“其实,我最欢喜的,是更名易姓后,你娘和李家都肯接纳我了。如果没有你,我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
这番炽烈的情话,令李骁心情激荡。他伸手便将王薇揽进怀里。
王薇吓了一跳,红着脸推开李骁:“发什么疯!又不是在屋子里,被人瞧见了多不好意思。”
李骁好意思得很,不过,眼见着王薇羞恼了,李骁只得松手后退两步。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偶偶私语。
“我明日就进宫觐见世子。”李骁低声道:“世子到底年轻了些,那些刺史和将军们,面上敬服,心里未必服气。我要替世子撑一撑门脸。”
十三州的驻军里,胶东军兵多将广,是一支真正的精兵。
李骁确实有底气说这等话。
王薇点点头,悄声嘱咐:“见了世子,也别一味君臣大义。私下里叙一叙连襟情谊。”
说完,自己先红了脸。
李骁乐不可支,露出一口大白牙:“好好好,都听你的。”
屋子里,赵元明赵夕颜父女两个,也在说王薇李骁。
“李骁对王薇一片真心。”赵元明笑着赞道:“为了明媒正娶王薇过门,他着实费了一番苦功。”
赵夕颜笑着打趣:“爹当面夸过没有?”
“那当然没有。”赵元明理所当然:“做岳父的,总得调教毛脚女婿一二。”
当初徐靖求娶赵夕颜的时候,赵元明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做岳父嘛,就得有岳父的矜持。
赵夕颜也想起了当初在北海郡的趣事,轻笑不已:“能得爹调教,是他们的福分。”
父女两个相视一笑。
赵元明和女儿久别重逢,满心喜悦中,又有无尽心酸晦涩。他低声问道:“月牙儿,宫变始末,你和我细细说一说。”
信上写得再多,又哪里及得上眼下父女对坐倾诉心声?
赵夕颜轻叹一声,从太子心疾发作那一日说起,说到太子离世时的悲恸,说起宫变突起的震惊慌乱,说着自己强撑镇定的情景。
这一说,就是半个时辰。
赵元明怜惜又心痛,长叹不已:“月牙儿,苦了你了。”
在亲爹面前,赵夕颜没有硬撑,无奈地苦笑:“那等时候,我必须挺身而出,稳住局面。”
“其实,我心里也怕得很。”
“我连长剑都备好了。如果慕容慎领兵逼宫造反成功,我宁可一剑了结自己,也绝不受半点屈辱。现在想来,我都觉得后怕。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要抛下一切走了。”
赵元明听得冷汗都下来了,他郑重地对女儿说道:“月牙儿,不管到了何时,你都应该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什么贞洁,什么气节,在性命之前都不值一提。
所以,你前世没有错。
赵夕颜听出赵元明话中的安慰之意,心里一暖,眉眼舒展开来:“爹不必为我忧心。前世一切,我早已放下了。”
“我没有错,我只是不想再委屈自己罢了。好在铁卫营的援兵来得及时。春生哥哥也很快回了京城,安定人心,稳住大局。”
“慕容慎也被抓住,前几日问审后被凌迟
了。前世所有的因果,都已了结。从现在起,都是崭新的生活。”
赵元明看着女儿释然的笑颜,心情也随之明媚绚烂:“说得没错。心结解了就好。”
顿了顿又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已经下葬了,我当日所立的誓言也随风而逝了。”
“以后,我想留在京城。”
这又是一大惊喜。
赵夕颜的眼睛刷地亮了:“真的么?爹真地要留在京城?”
赵元明笑道:“我和你祖母大伯都商议妥当了。我留在京城,出不出仕都无妨。主要是离我的宝贝女儿近一些,还能时不时地见一见外孙外孙女。”
赵夕颜心花怒放:“我匆匆出门,今日没来得及带小果儿小花儿回来。明日我带他们来。”
赵元明笑着瞥她一眼:“王爷王妃都在王府,我理当前去拜见。孩子还小,折腾他们出府做什么?我去看他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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