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十分欣慰。这两年多的时光,令徐靖长大成熟了。昔日的惫懒跳脱已不见了踪影,变得冷静坚韧自信。.q.ne
这才是大晋未来天子应有的模样。
“你也要小心提防。”北海王压低声音:“防止有人被皇位冲昏了头脑,行刺杀暗杀之举。”
徐靖目中闪过杀气,又点了点头。
北海王见他这般沉得住气,欣然一笑:“不说这些了。我们一家人难得相聚,让厨房做一席好菜。今晚大家伙聚在一处,吃饱喝足了再说。”
在宫中跪灵一个多月,天天吃馒头喝凉水。徐靖赵夕颜夫妻两人,更是瘦了一圈。
北海王这辈子锦衣玉食,也没吃过这等苦头。肚子里没半点油水,真是熬得难受啊!
当晚,北海王府里举行了一席家宴。席上没有酒,只有清茶,菜肴以肉食为主。
一家子没有分席,就这么围坐在圆桌边。大女婿周蕴三女婿谢凌风都在,只少了一个躺在床榻上的朱镇川。
宴席散后,翁婿郎舅去书房说话。
北海王妃也不消停,张口就道:“今晚两个孩子都随我睡。”
赵夕颜面色平稳,没有一丝不快:“孩子还小,夜里要换两次尿布,怕是会扰了母妃安眠。”
北海王妃自信满满:“我生过五个孩子,带孩子的经验比你多。”
赵夕颜也就不和她争了。
北海王不会在京城久留。等徐靖登基,北海王夫妇就会回北海郡。这段时日,她暂且忍一忍。
两个孩子都被抱走,赵夕颜耳根清净,去泡了个热水澡。一头长发用澡豆细细搓了一回。
徐靖回来的时候,顺手拿过干净的棉布,为赵夕颜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玉簪海棠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体贴地关了门。
徐靖的手半点不笨拙,灵活地为爱妻将长发擦拭干净,还擦了护发的发油。然后将她搂进怀中。温香软玉满怀,鼻息间是独属于她的淡淡幽香。
像有一支羽毛,在他的心尖上挠啊挠。
徐靖忍不住俯头,深深一吻。
赵夕颜脸颊迅速浮起红晕。她伸手推了推徐靖:“你还要守一年孝呢!”
孝期不得同房。
徐靖既要继承皇位大统,在明面上就得做足功夫。绝不能在这一年令赵夕颜有身孕。
徐靖心头一把火四处乱拱,在她耳边低声悄语。赵夕颜红着脸啐他一口。
过了许久。
徐靖满足地叹口气。
赵夕颜躺在他的臂弯里。两人相拥着低声说话。
“明日是大朝会,众臣要推举拥立新帝。”赵夕颜轻声嘱咐:“你胜券在握,表现得大度些。”
徐靖素来肯听她的话,嗯了一声。
隔日五更,徐靖便起身,和北海王一同进宫。
周蕴谢凌风官职都不高,参加大朝会都是站在殿门口的那一拨。在金銮殿里基本没说话的机会。
饶是如此,他们两个也做好了随时为徐靖“冲锋陷阵”的准备。
一旦徐靖被拥立为新帝,他们的妻子就都是大晋公主。他们是天子姐夫,他们的家族也会一跃成为京城新贵。
他们天然就是徐靖的支持者拥护者。
朱镇川还在养伤,下不了床榻。武安伯一瘸一拐地也进了宫。
孟御史的伤也没好,不过,拥立新帝的大事,他绝不愿错过。硬撑着也进了宫。
定国公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走进金銮殿。
周尚书和一众文臣,不紧不慢地迈步进殿。
藩王们,带着各自的儿子也进了殿里。身高体壮的西河王世子,仗着身高的优势睥睨众人。当他的目光飘到徐靖的身上,鼻子里顿时冒出一声冷哼。
徐靖瞥一眼回去。
龙椅上空荡荡的,安静肃穆的金銮殿,不时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说话。声响越来越大,颇有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架势。
“皇后娘娘驾临,众臣行礼恭迎。”
第406章 第四百零六章 拥立(三)
传令内侍高呼一声,众臣立刻敛容,躬身抱拳行礼,恭迎凤驾。
一身重孝的苏皇后,慢慢走了进来。
这座金銮殿,是天子举行大朝会的地方。也是大晋朝权力的巅峰之处。苏皇后进殿的次数少之又少。如此郑重,更是第一次。
龙椅旁设了一张稍小一些的椅子。苏皇后便在这张椅子上坐下了:“众爱卿平身吧!”
众臣再次行礼,谢过皇后娘娘恩典,各自起身。
藩王们带着众世子站在最前一排,之后才是文臣武将。
苏皇后目光一一掠过众臣的脸,张口道:“皇上和太子已安葬,本宫心中不甚哀痛。不过,国无君主,一日不宁。今日,本宫亲自来金銮殿,要和众爱卿商议拥立新帝一事。”
“众爱卿的奏折,本宫都看了。今日当着众臣的面,都说一说自己支持的新君。”
苏皇后话音刚落,孟御史第一个站了出来:“皇后娘娘,北海王世子骁勇善战,曾随太子殿下平定冀州,立下赫赫战功。之后,又招募组建猛虎营,率领猛虎营新兵平定了清河郡。臣以为,应该拥立北海王世子为新帝。”
孟御史官职不高,却是正经的言官御史,素有刚正不阿的清名。他这一张口,顿时为徐靖涨了三分气势。
周尚书没有迟疑,第二个张口:“臣是礼部尚书,最重礼法。从血缘亲疏来论,北海王世子是高祖血脉,和先帝血缘最近。臣以为,立北海王世子为新帝最合适。”
工部侍郎赵元仁第三个站了出来:“当日太子殿下心疾发作,曾当众说过,要将储君之位传给北海王世子。先帝也曾亲口应允过。所以,北海王世子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刑部侍郎见势不妙,立刻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臣有一言,北海王世子年轻气盛,若为新帝,只怕治理不好朝政。臣以为,应该择年长沉稳者。西河王世子是藩王世子中最年长的一个,长幼有序,拥立西河王世子为新帝最合宜。”
武安伯嗤了一声:“西河王世子年长几岁不假,沉稳两字就太扯了吧!世子们在京城两年多,言行举止行事大家都看在眼底。西河王世子暴躁易怒,行事冲动,哪一条都和沉稳不沾边。”
立刻有臣子附和:“武安伯说的有理。”
“北海王世子有一双儿女,西河王世子虽然年长几岁,连个子嗣都没有。以臣看,还是应该选北海王世子。”
“彭城王世子心地仁厚善良……”
“朝政繁琐,国事忙碌,彭城王世子身体孱弱,时常生病,哪里担得起重任。还是好好养着身体吧!”
“汉阳王世子为人稳重,行事谨慎……”
立刻有臣子跳出来反驳:“那是稳重谨慎吗?分明是胆小怯懦!当日太子殿下要去冀州平乱,只有北海王世子追随,汉阳王世子可没敢跟着上战场。这样的人,不堪大任!”
奏折上的支持,和金銮殿里议事全然不同。开了头之后,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神情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响。口沫横飞,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卷衣袖了。
定国公父子一直没出声。
苏皇后眉头皱了几回,又慢慢平复。
眼见着自己居于绝对的下风,西河王世子心浮气躁,不顾自己亲爹的眼神暗示,自己跳了出来,伸手一指徐靖:“徐靖,你自己来说,你有什么比我强?”.q.ne
徐靖抬了抬眼皮,慢条斯理地应了回去:“什么都比你强。”
西河王世子这暴脾气,立刻就被引燃了,握拳就冲了过去。
徐靖哼一声,正要闪躲,已有人拦下了西河王世子:“这里是金銮殿,是议政处理国事之处。请西河王世子自重!”
伸手拦下西河王世子的,是定国公世子。
定国公世子在宫廷动乱里立下大功,声望正隆。
西河王额上青筋跳了又跳,狠狠瞪了过来,低声怒斥儿子:“你这个混账,焉敢在金銮殿里放肆,还不立刻回来!”
西河王世子悻悻地哼一声,收回拳头站了回去。
吵了半日……不对,是众臣议论了半日,也没个定论。
苏皇后也没急着下决定,张口道:“拥立新帝是国之大事,急躁不得。今日暂且散了,明日再议!”
一连“议”了三日。
不知是谁在暗中散播此事,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知道此事了。百姓们不知道什么西河王世子彭城王世子,只听过北海王世子徐靖的名讳。凑到一起纷纷道:“这皇位就该是北海王世子的。”
“北海王世子会打仗,又爱惜百姓,一定是个好皇帝。”
“朝堂上的事,我们说了可不算。”
“怎么就不算数。我们是百姓,皇上是我们的皇上。我们拥护的,才是真正的天子。”
一个相貌憨厚的男子,在茶馆里听了小半日,抱着傻乎乎的儿子回家。
男子将从茶馆里听来的消息,告诉头发半白的老妇人。老妇人点点头,便去了密室,将这些消息禀报给主子。
躺在床榻上的慕容慎,目光阴鸷,满是杀气。
奈何他现在如丧家之犬,自己受伤不能动弹,身边能用的只剩几个亲兵。铁卫营的兵已经撤了大半,外面搜寻他踪迹的人却没少。他根本不能露面,只能如老鼠一般藏在地下。
慕容慎定定心神,沉声吩咐:“继续打探外面消息,随时来回禀。”
老妇人应一声,为慕容慎换了伤药,才退出去。
每次换药,都如一次酷刑。慕容慎强忍疼痛,额上早已冷汗涔涔。
亲兵为慕容慎擦拭冷汗,一边低声劝道:“徐靖被拥立为新帝,是迟早的事。公子何必为此动气。”
怎么能忍得下?
这皇位,明明是他的。
这天下,明明也该是他的。
赵夕颜和那一双孩子,都该属于他。
现在这一切,都被徐靖抢了去。
他恼恨得心快要滴血了。
慕容慎咬咬牙,挤出几句:“你们几个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们去做。”
慕容慎沉声吩咐一番。
几个亲兵大惊失色,纷纷跪下:“公子伤势未愈,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
“我们就剩几个人了,绝不能离公子左右。”
“请公子稍稍忍耐,等以后寻机会出京城,寻到慕容氏暗支,就能东山再起。现在不宜枉动啊!”
“请公子收回成命!”
亲兵们神情一个比一个激动。
慕容慎目光森森一扫:“我的命令,你们听是不听?”
亲兵们百般无奈,只得低头领命。
八个亲兵里,有一个伤势过重,已经咽了气。还有两个伤势未愈,不能出动,再留下一个身手最好的守在慕容慎身边。另四个精锐好手,在夜半时分,悄悄出了密道。
一个多月没见天日,出了密道,见到漫天星辰,四个亲兵精神各自一振。
老妇人站在廊檐下,犹豫片刻,才上前低声道:“外面一直在搜寻公子下落。你们几个一定要格外小心。”
四个亲兵略一点头,其中一个沉声道:“不论我们成功失败,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你要照顾好公子。”
老妇人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为了公子,我随时可以去死。”
亲兵们其实没那么信任她。这些时日,一直在暗中提防戒备。眼下实在无可用之人,不放心也得放心。
亲兵们各自去换了一身夜行衣,蒙上脸,从小宅子的墙头一跃而过。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老妇人默默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收回目光,回了屋子。
儿子儿媳其实都醒着。他们夫妻两个没有点燃油灯,在床榻上悄声低语:“公子身边就这几个人了,派出去是要做什么?”
“公子恨徐靖入骨,这般眼睁睁看着徐靖登基,心中不甘。派他们几个出去,或许是想暗中刺杀徐靖。”
“徐靖身边亲兵众多,个个都是好手。北海王府戒备森严。他们几个去了也是送死。”
“或许,是要暗杀别人,给徐靖制造麻烦……”
夫妻两个小声说着话,原本睡着的傻儿子,不知何时睁开眼,也不知听懂了多少,冲爹娘嘿嘿傻笑。
儿媳立刻闭嘴,搂过傻儿子轻拍后背,哄他入睡。
北海王府当然去不得。
西河王府彭城王府汉阳王府也都戒备森严,几百亲兵守着府邸,别说暗杀,只要靠近几百米之内,就会被发现踪迹。
武安伯府有护卫,周府赵府有家丁。所以,慕容慎给亲兵们下的指令是暗杀孟御史。
孟御史家境平平,住的是普通小宅子。别说家丁,连丫鬟都养不起几个。但是,孟御史的名气极大,是徐靖的鼎力支持者。
在争皇位的要紧关头,孟御史要是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西河王世子。彭城王府汉阳王府也会被拖进浑水里。
最好是几个藩王世子混战,将京城彻底搅成一潭浑水才好。
京城外紧内更紧,巡夜的士兵不时走过。这四个亲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举止间格外谨慎小心。在夜色中攀援走壁在一座座屋顶上悄然潜行,躲过了巡夜的士兵。
将近四更天,才摸索到了孟宅外。
为首的亲兵目中闪过一丝凶狠,伸手一挥,后面的两个亲兵一声不吭地翻过墙头,跃进孟宅。
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和一个文臣,两个历经百战身手凶残的亲兵就足够了。另外两个在外面放风。
不到片刻,院墙里就传出了惊呼声和惨呼声。
得手了!
放风的亲兵暗暗松口气,正要招呼离去,忽然面色一变。
不对,院墙里传出的不是妇孺的声音。那惨呼声颇为熟悉……糟了!孟宅里有埋伏!进去的两个人都完了!
两个亲兵想也不想,立刻分头逃窜。刚冲出几步,暗夜里就出现了十几个身影,分别拦下了他们。
不到盏茶功夫,两个亲兵就被砍死一个,另一个被砍断左腿,在惨呼中被捆缚住手脚。
孟宅里亮起了灯笼,开了门。两具尸首被抬了出来。
孟御史伤还没痊愈,走路慢腾腾地,脸色有些白,低声对黑影们说道:“今夜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一家四口就要命丧贼人之手。请代我谢过世子。”
这些黑影,都是猛虎营的士兵,奉徐靖之命潜藏在孟宅里保护孟御史,已经守了一个多月。
孟御史一直不以为然,直至今夜惊魂一幕,想起来心里都凉飕飕的。
孟宅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巡夜的士兵。这些巡夜的士兵见了几具尸体,面色各自一变,还没来得及仔细询问,黑影中就走出一个,拿出了猛虎营的腰牌:“我等奉北海王世子之名,在此保护孟御史。”
“今夜有贼人夜袭,已经被我们杀了。最后这一个活口,我们要立刻送去北海王府。”
五更天。
徐靖睁眼后,悄悄下榻穿衣。
赵夕颜被悉索声惊醒,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今日又是大朝会么?”
徐靖嗯一声,凑过来亲吻她的脸颊:“朝臣们还在争论不休。以我看,还得再闹腾几日。”
西河王父子这几日动作频频,去过定国公府,去过几位尚书府,除了周府朱府赵府,其余的重臣府邸都去过了。
彭城王父子和汉阳王父子也按捺不住,去“拜会”了几家。
倒是北海王府,一直安稳如山,岿然不动。
支持徐靖的重臣们,心志坚定,不是那么好拉拢说服的。这等时候,徐靖表现得风平浪静沉稳有度,更令众臣折服。
赵夕颜彻底清醒了,下了床榻,穿衣洗漱,和徐靖一同去吃早饭。
这几日,北海王妃一直带着孙子孙女。赵夕颜倒是轻松了不少。小夫妻两个坐下,刚拿起筷子,徐十一便匆匆来禀报:“启禀世子,昨夜有贼人夜袭孟宅。四个贼人,被杀了三个,还有一个活口,已经送到府里了。”
徐靖眼睛一亮,迅疾和赵夕颜对视一眼。
万幸他们早有防备,不仅是孟御史,东宫属官们的宅子里,也都埋伏了人手。这一步暗棋,派上了大用场。
第408章 第四百零八章 朝会
“会是谁派人暗杀孟御史?”徐靖饶有兴味地摸了摸下巴:“西河王世子冲动易怒,嫌疑最大。也可能是彭城王世子或汉阳王世子。”
赵夕颜沉默片刻,出人意料地说道:“我倒觉得,不是他们,或许是慕容慎的人。”
徐靖目光一闪,看向赵夕颜:“慕容慎已经是丧家之犬,随他逃出去的亲兵没几个。这么多人在搜寻他的下落,他还敢派亲兵出来暗杀孟御史?”
赵夕颜淡淡道:“他一败涂地,躲藏在暗处。应该是听闻你即将登基的消息,恼恨难忍,一时冲动,才派人暗杀孟御史。如果不是我们早有防备,孟御史一家几口就要横遭不测。”
“你去拷问活口,他一定会交代自己是西河王世子的人。”
徐靖迅速反应过来,冷笑一声:“这招借刀杀人浑水摸鱼倒是妙计。”
赵夕颜低声道:“大朝会就要开始了。你照常和父王去上朝。这个活口,交给徐二五问审。”
“再令人给孟御史传个话,暗杀一事,不要张扬。不管是谁在暗中捣鬼,都得压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压下西河王世子等人,顺利登基坐上龙椅。”
有些账,慢慢算不迟。
徐靖点点头应了。
上朝的路上,徐靖低声将此事告诉北海王。北海王自从瘦了之后,身形矫健了不少,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此事不要宣扬。今天照常大朝会便是。”
徐靖低声笑道:“月牙儿妹妹也这么说。”
北海王看一眼儿子,也笑了起来:“月牙儿聪慧冷静,审时度势极有远见,更胜过你。遇到事了,你多听一听她的。”
那还用嘱咐嘛!
他当然听月牙儿妹妹的了。
父子两人神色自若地进了金銮殿。所到之处,众臣皆恭敬拱手行礼。就连支持西河王世子的两位侍郎,对着徐靖也很恭敬。
西河王世子紧紧盯着徐靖,待徐靖走近,忽然低声问道:“今天凌晨,有人押送一个断了腿的黑衣人进了北海王府。这是怎么回事?”
西河王世子一直派人盯着北海王府,此时正大光明地张口询问,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徐靖撩撩眼皮:“一个小蟊贼,无足轻重。”
西河王世子不快的拧起眉头:“一个小蟊贼,也值得这般慎重地送进北海王府?该不会是什么刺客吧!”
看来,这几个刺客,确实和西河王世子没关系。不然,西河王世子也不能这般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的问询。
徐靖心念电闪,随口唔了一声,满脸敷衍。
西河王世子近来格外心浮气躁,见徐靖这副德行,气得脑仁直抽抽。
彭城王世子低声对汉阳王世子说道:“接连三天大朝会了,今天是第四天。不知今日是否有个结果。”
新君一日没定,他们两个也跟着躁动难安,心里苦恼得很。
不争吧,心里不甘。争又争不过。还不如早些定下,他们也就认了。
就在此刻,苏皇后进了金銮殿。西河王世子不得不按捺下来,和众人一同拱手见礼。
苏皇后接连在金銮殿坐了三日,今天是第四天了。
“拥立新帝一事,不宜再拖了。”一直没有表态的苏皇后,今日颇有一锤定音的气势:“今日必须商议出结果来。”
众臣精神一振,再次纷纷张口。
北海王世子的名讳出现的频率极高。甚至比第一日还要多。
西河王世子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这三天,他和父王私下去拜会重臣,送了一堆厚礼,许了诸多好处。没见拉拢几个,倒是原本支持他的臣子左右摇摆,今日竟支持起徐靖来了。
一直未曾出言的定国公,终于也张了口:“老臣支持北海王世子继承皇位。”
“臣见过北海王世子领兵杀敌的英姿,如今大晋朝廷不稳,民匪四起。臣以为,大晋需要的正是年轻有为英明神武的新帝。”
大晋的三大武将,慕容尧父子是逆贼,忠勇侯人在清河郡,却连上了几道奏折支持徐靖。定国公这一表态,再无人能和徐靖相争。
彭城王世子和汉阳王世子各自暗暗叹口气。
西河王世子面色铁青,满心不甘。
苏皇后目光掠过众藩王世子的脸孔,最后落在徐靖的脸上:“徐靖,众臣拥立你为新帝,本宫也属意你。”
“从今日起,你就是大晋的新帝。本宫盼你做一个体恤臣子爱惜百姓的明君,不负你死去的堂兄,不负天下人。”
所有臣子都跪下了,齐声高呼:“请北海王世子继位。”
西河王世子倔强地不肯跪,西河王一急,踹了他腿弯一脚。西河王世子右腿一痛,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
这一跪,代表着他争夺皇位彻底失败了。
西河王世子眼眶一热,眼泪都下来了。
可惜,没人关心一个失败者。西河王世子满脸眼泪,根本没人多看一眼。
同样跪下的彭城王世子汉阳王世子就老实多了,和众臣子一起高呼:“请北海王世子继承大统。”
徐靖无数次想过这样的场面。当这一刻真正到来,心跳飞快,热血沸腾。
他深呼吸一口气,先冲苏皇后躬身行礼,又向众臣抱拳一礼:“诸位都请起,我徐靖对天立誓,一定做一个贤明天子,勤政爱民,令大晋基业万年永存。”
苏皇后红了眼眶,泪眼模糊中,仿佛看到另一个瘦弱的少年背影和徐靖并肩而立。
竣儿,你看见了么?
徐靖在众臣的拥立下,已经是大晋天子了。.q.ne
你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早些去投胎吧!下辈子别做太子,有一副康健的身体,娶妻生子,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吧!
苏皇后将头转到一旁,用袖子擦了眼泪,再次转过头来,已停了眼泪,面色恢复镇定:“北海王世子继承皇位,是国之大喜,传本宫凤谕,立刻张贴皇榜昭示天下。”
“礼部立刻准备新帝登基大典。”
“令十三州的刺史和所有驻军将军全部进京参加大典。”
“启禀王妃,启禀世子妃和县君,世子大喜!”
徐二五旋风一般地冲进内堂报喜:“今日大朝会,众臣拥立世子为新帝。皇后娘娘已令礼部张贴皇榜昭示天下了!”
北海王妃大喜过望,立刻起身追问:“这是谁送回来的消息?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徐二五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边:“这等大喜事,小的岂敢说假话。”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北海王妃欢喜得说不出别的话来。
徐芳徐芷徐莹齐齐松口气,各自喜笑颜开。
赵夕颜也抿唇笑了起来。
虽然早知是这个结果。不过,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无尽的释然喜悦开怀。
小果儿小花儿也被众人的欢喜感染,一同摇晃着小胳膊小拳头,咿咿呀呀地喊了起来。
北海王妃乐呵呵地抱起孙子,用力亲了一口:“乖孙,你爹要做皇帝了。以后,你就是大晋太子了。”
小果儿什么也听不懂,咧着嘴一个劲地笑。
赵夕颜抱起小花儿,轻声笑道:“我们小花儿就是大晋公主了。”
小花儿也咧咧嘴,小脸挣得通红,噗地一声。
赵夕颜:“……”
赵夕颜哭笑不得,抱着小花儿去洗屁屁换衣服。连带着自己也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罗裙。
回到内堂一瞧,北海王妃也没了踪影。徐莞低声笑道:“小果儿尿湿了衣服,母妃的衣裙也被弄湿了,一起去换衣服了。”
不愧是一胎双生的兄妹,吃喝拉撒都同步。
北海王妃也换了素色衣服,喜滋滋的抱着孙子不撒手,一边竖着耳朵听赵夕颜问话。
“宫中还有什么消息?”
徐二五笑答:“皇后娘娘下了凤旨,令礼部立刻准备登基典礼。还令各州刺史和驻军的将军进京。”
大晋共有十三州。每个州都有一万左右的驻军。这些驻军兵力加起来,是不容小觑的庞大数字。
驻军要镇守一方,没有朝廷圣旨不得擅离。就连永明帝和太子的丧礼,将军们都没能进京。
如今,苏皇后一道凤旨,令这些刺史将军们进京觐见新帝,是为了让徐靖在最短最快的时间里收拢文臣武将。可谓用心良苦了。
赵夕颜心中涌起暖意,轻声对北海王妃母女四人说道:“皇后娘娘这一道凤旨,为世子省去了诸多麻烦。”
徐芳由衷叹道:“皇后娘娘对春生真好。”
“亲娘对儿子,也不过如此了。”挺着大肚子的徐芷也连连感叹。
这话北海王妃就不乐意听了,轻哼了一声:“我才是春生亲娘!她要和我抢儿子不成!”
赵夕颜瞥北海王妃一眼。
有些话,身为儿媳的赵夕颜不便说,做女儿的张口倒是无妨。徐莹低声道:“母妃这话要是传进皇后娘娘耳中,就太伤娘娘的心了。”
“娘娘没了儿子,没了丈夫,太子连血脉也没留下。娘娘这是将满腔的爱子之情都给了春生,对春生来说是一桩好事。他能顺利继承皇位,有一半都得归功于皇后娘娘的鼎力支持。”
“现在,娘娘为春生皇位安稳出力,我们感激还来不及,焉能生出这等心思来。”
说到底,还不是将她的儿子抢走了。
北海王妃心里憋闷,将头扭到一边。
徐芳又上前劝慰:“太子在世时,对春生亲如手足。就是春生没坐龙椅,也该为太子奉养皇后娘娘。”
徐芷说话就直接多了:“母妃心中不乐意,是因为父王说过,等春生坐了龙椅,父王就带母妃一起回北海郡。母妃这是舍不得春生,舍不得月牙儿,舍不得我们姐妹。”ap
北海王妃红着眼,凶巴巴地转过头来说道:“你们几个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是舍不下小果儿小花儿。要我回去也成,我得将两个孩子都带回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