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颜—— 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完結+番外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3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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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氏的死士,都有自己的看家本事。这个老妇人莫氏,会些医术,身手便平平无奇。
当然,就算她是高手,也绝不敢在此时显露。
跟着她的人少说也有四五个,双拳难敌四手。
莫氏心中暗暗焦急,面上装着一无所察的模样,慢腾腾地往前走。经过馒头铺时停下了,从怀中摸出两个铜板,买了两个馒头,蹲在路边吃了一个。另一个小心翼翼包在帕子里,塞进怀里。起身又走了一段路,拐了两条巷子,又进了一家杂活铺子,买了些针头线脑的物什。
身后跟着的士兵们,也有些不确定了。
这个老妇人实在太寻常了。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在刑场外待得久了些。或许,老妇人就是爱看砍头的热闹呢?
等老妇人蹒跚着进了一处小宅子,士兵们记住这宅子的位置,故意等了半个时辰,才上前敲门。
结果,这宅子竟是空的。
进了宅子的老妇人,也不见了踪影。
士兵们既惊又怒,更多的是振奋雀跃。这么多人搜寻了两个多月,将整个京城来回地筛查了几回,一直没能寻到慕容慎的踪迹。
今日,终于有了线索。
士兵们留下一个守在原地,有一个回去送信,其余几个立刻追了出去。
“公子,莫氏今日一直都没来。”
地下的密室里,一个满面戾气的精悍男子低声对躺在床榻上的慕容慎说道:“她是不是被发现行踪了?”
慕容慎在地下不见天日地躲了两个月,又失血过多血气不盛,英俊的脸孔清瘦苍白,闻言拧紧眉头:“再等一等。”
莫氏今日去刑场一事,慕容慎一开始并不知晓。等了一天不见莫氏身影,慕容慎自然猜到是怎么回事,心情十分恶劣。
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连一个死士都敢私下行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或许,很快就有人嗅着踪迹来了。
他得离开这里。
可是,他的伤还没养好,最多就是被扶着下榻,走不了两步就疼痛难忍全身冒虚汗。这副模样,怎么逃?想逃能逃到哪里去?
走不了,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
又等了两个时辰。
饥肠辘辘的亲兵,将最后半个馒头给了主子,自己咬牙狠心,要摸出密室看看外面动静。
慕容慎心里骤然有些慌乱:“就在这里等着。”
他现在深深后悔。当日不该被怒火冲昏头脑,将四个亲兵派了出去。结
果,那四个亲兵再也没能回来,想来都已死了。现在他身边就剩三个亲兵,有两个受伤不能作战,真正能动手的,只有这么一个。..ne
如果这个亲兵出去,再遭意外……
慕容慎再次张口:“别出去,就在这里等着。”
亲兵想说话,看一眼自家主子的面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昔日高高在上威风不可一世的公子,如今一败涂地,身受重伤。他确实不能离开公子左右。
罢了!听公子的,就等着吧!
莫氏一夜没回。
儿子儿媳也慌得很。
“娘去哪儿了?莫不是被发现行踪了?”儿媳忐忑不安,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是被抓住了?会不会将公子的行踪供出来?”
儿子一夜没睡,熬得双眼发红:“不知道。”
“一会儿就有人来搜查,娘不在,我们要怎么说?”
“就说娘去买米了。他们还能去米铺查探不成?”
儿媳咬咬牙,低声道:“要不然,我们带着孩子逃吧!”
好死不如赖活。慕容一族都完了,昨天通通被砍了脑袋。就剩一个重伤的大公子。他们何必为慕容慎去死。
儿子犹豫不决:“再等一等,等娘回来再商议。”
傻小子在一旁吸溜着鼻涕,嘿嘿傻笑。
天明后,第一波来查探的人果然来了。这六个士兵时常来,对这一家四口颇为熟悉了。见老妇不见踪影,果然沉脸追问。
儿子儿媳照着商量好的说辞应对。
傻小子忽然喊了起来:“奶奶没回来!”
众士兵面色倏忽一变。
儿子儿媳头脑一轰,恨不得撕了傻小子的嘴。傻小子不知道自己惹了祸,依旧傻乎乎地笑。
“我家儿子自小就是个傻子,整日胡言乱语。”儿子忍着慌乱,硬着头皮解释。儿媳也在一旁附和。
那几个士兵冷笑几声:“当我们也是傻瓜不成?昨夜抓了一个老妇,老妇拒不交代自己身份来路,正在严刑拷问。看来,就是这傻小子的祖母了。”
话音未落,儿子儿媳已变了脸色,拔腿往外逃窜。
六个士兵齐齐动手,拦下两人。这对夫妻身手都不弱,不过,三个对一个,他们根本逃不出去。激烈的打斗声传出去,隔邻的宅子立刻关了门。根本没人敢探头来瞧热闹。
一炷香后,儿子儿媳就被捆住了手脚。傻小子也被捆住了。
士兵们分两拨,一拨留下搜密室,另一拨人将这三人立刻送去北海王府。

第419章 第四百一十九章 落网(一)
一家三口被捆缚住手脚,口中用破布堵得严严实实,再用麻袋套上。从北海王府的后门抬了进去。
不知就里的人见了,定会以为抬的是三袋粮食。
负责刑问的徐二五,顶着一张圆圆的可爱娃娃脸出来了。不过,没人敢小觑他。
世子身边的三个亲兵统领,徐三已经放了良籍,改名徐山,是猛虎营里的武将。徐十一每日随世子左右,而徐二五,一直留守保护北海王府,深得主子信任器重。
送人的士兵恭敬地将人交给徐二五,低声说道:“这一家三口,是昨夜那个老妇的儿子儿媳孙子。有他们在,不愁老妇不开口。”
徐二五目中闪过腾腾杀气,略一点头:“你们立下大功,等世子回府了,我一定禀报世子。”
士兵目中闪过喜色,连连拱手道谢。
今日朝中有大朝会,徐靖父子两个一大早就进宫去了。徐二五令人将这一家三口拖去地牢,然后亲自去见世子妃,一一禀报。
赵夕颜激动得全身微微颤抖。
她有预感,慕容慎这回逃不掉了。
一日没寻到慕容慎,她心中就一日不得安宁。徐靖口中不提,实则一样悬着一颗心。
“世子妃,那个老妇嘴硬得很,一直不肯张口。”徐二五的娃娃脸闪过腾腾杀气:“现在有了她的儿孙,小的一定会撬开她的嘴。”
短短两句话背后,是杀戮和血腥。
赵夕颜深深看徐二五一眼:“不必有什么顾虑,只管用刑。这一家四口,定是慕容氏的死士,死不足惜。”
徐二五精神一振,拱手领命,很快退了出去。
赵夕颜思绪澎湃,一时难以平静,索性站了起来:“我要去园子里转一圈。”
玉簪海棠等丫鬟一并跟在主子身后。此时已是深秋,空气凛冽,带着果子成熟的甜香,嗅一口沁人心脾。
赵夕颜转了小半个时辰,情绪已恢复平稳,去给北海王妃平安。
北海王妃顶着一双黑眼圈,不时打个呵欠,显然昨夜又没睡好。
北海王妃坚持要带着一双孙子孙女一起睡。夜里孩子们要喝奶,要换尿布,少说也要醒个三四回。北海王妃一把年纪了,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这几天白天都是要补觉的。
赵夕颜看在眼里,有些好笑,也有些微感动。
北海王妃纵有诸多缺点,对儿媳算不得宽厚,却是一个好母亲,也是疼惜孙子孙女的好祖母。冲着这两点,她容忍一二便是。
“母妃昨夜又没睡好吗?不如今晚还是由儿媳来带吧!”赵夕颜张口道。
北海王妃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果断地拒绝了,话语略显刻薄尖酸:“我很快就要和王爷启程回北海郡去。以后想见小果儿小花儿,只能在梦里。我可得趁着这段时日,好好陪一陪他们兄妹两个。”
占了上风的人,得有风度。赵夕颜不和她计较,转而说道:“四姐要守一年孝,婚期又得推迟一年了。”
一提起此事,北海王妃心里堵得很,嘀咕道:“可不是么。莞儿今年都十九岁了,终身大事一拖再拖。亏得亲事定了,不然,可就成老姑娘了。”
赵夕颜微微一笑:“母妃这话说反了。是郑二郎眼明手快,早早求娶定下亲事。大晋这么多年少才俊,四姐想嫁哪一个都成。”.ne
徐靖是大晋新帝,徐家四位县君,都跟着水涨船高,以后就是大晋公主了。身份贵重,不可同日而语。
徐莞根本不愁嫁。
北海王妃听得顺耳极了,眉开眼笑:“这话说得有理。不过,郑二郎也有他的好处。他虽然没什么大出息,胜在对莞儿一片赤诚。等他们日后成亲
了,半年住郑家,半年住王府。”
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不在身边,有女儿女婿陪着孝敬着,也是极好的。
婆媳两个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闲话,一同起身去看徐芷。
徐芷身体底子好,生过孩子三天就能下榻。现在都半个月过去了,在屋子里抱着三郎走来走去。
勉强能坐起来的朱镇川,看着眼馋:“我也想抱抱儿子。”
三郎出生以后,他这个亲爹还从没抱过哪!
徐芷笑着瞥他一眼:“你胳膊有伤,哪里能抱孩子。好好养伤,以后有的是你抱的时候。”
浪子回头走正途,实在令人欣喜。
夫妻两个这半个月来每日守在一起,感情突飞猛进,比当年新婚时还要亲密些。
赵夕颜和北海王妃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夫妻两个情意绵绵相视而笑的一幕。
北海王妃乐得直笑,赵夕颜默默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到了下午,徐二五双目放光地来了:“启禀世子妃,小的已经撬开那老妇的嘴了。”
“慕容慎确实藏在那处小宅子里。密室的入口就在她的屋子里,得用特殊的手法才能打开密室。”
赵夕颜立刻吩咐:“你亲自领人去一趟,带回慕容慎。”
老妇一家四口的下场,就不必多言了,让他们痛快地赴死吧!
徐二五领命后,点了五十个亲兵,快马而去。
几个士兵搜了大半日,都没找到密室入口,正心浮气躁之际,徐二五领着人到了。
他们自然不敢和徐二五争功,眼巴巴地看着徐二五进了老妇的屋子。徐二五在门口停下脚步,转头笑道:“放心,这首功是你们的。”
士兵们顿时大喜,连连拱手谢过。
凭着这一桩功劳,他们几个都能升一升官职,少说也能捞个校尉做一做。
徐二五快步上前,在墙壁上摸来摸去,终于触动了密室开关。
墙壁动了一动,缓缓露出一个入口。
这入口颇为狭窄,成年男子得躬身才能进入。如果有人守在密室那一边的入口处,进去的人难免伤亡。
徐二五眯了眯眼,转头吩咐一声:“去抱两捆柴火来。”
两捆木柴抱来了,引燃后,阵阵冒烟。徐二五等人不停扇风,将烟传进密室中。
约莫一炷香时间,密道里传出被烟呛着的咳嗽声。

徐二五却道:“不急,再熏一会儿。”
又熏了一炷香时间。别说密道里的人,就连这一头的士兵们也被呛得双目泛红直咳嗽。
徐二五这才满意,用湿透的棉布捂着口鼻,第一个进了密道。弯腰潜行了一段路,手中长刀骤然挥出,和一直严守在密室出口的长刀碰了个正着。
徐二五如出笼的猛虎,无所畏惧,冲了出去。紧接着,身后跟着的人一个接一个冲进密室。
三间密室不大,最多也就容纳十几个人。对方四个人,只有一个能动手拚命。其余三个,都躺着不能动弹。
“徐二五,慕容慎在这里。”一个亲兵兴奋地高喊起来。
徐二五无暇回应。这个持刀的男子,身手极高,此时又豁出性命,状若疯虎一般。
另几个亲兵持刀冲过来,几人合力之下,终于制服了这个男子,自己这边伤了两个。
徐二五一刀砍了男子的右臂,又挑了他的左手手筋和腿筋。这才算消停,抬脚去看慕容慎。
昔日威风不可一世的慕容校尉,此时全身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双目喷着怒焰,脸孔扭曲。
徐二五半点不惧,咧嘴笑了起来:“慕容校尉,我们找你找的真是辛苦。三千人足足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是寻到你了。”
到了这步田地,慕容慎依然不肯认命,一双眼几乎瞪出眼眶:“我才是真命天子!徐靖抢了我的一切!”
徐二五撇撇嘴,找了一团破布团吧团吧,塞进慕容慎口中。然后一挥手:“走,将他抬回王府。”
这一日,赵夕颜看似镇定,实则一直心神不宁。
玉簪知道赵夕颜的心事,低声安慰道:“世子妃耐心等一等。徐二五领着五十个亲兵去了,很快就会将慕容慎带回来了。”
赵夕颜抿了抿嘴角,正要张口说话,海棠快步进来了:“世子妃,徐二五他们回来了。”
赵夕颜霍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院门处,遇到了前来覆命的徐二五。徐二五没来得及换衣,身上有不少血迹。
玉簪一惊,脱口而出:“你受伤了?”
徐二五咧嘴笑道:“别怕,我没受伤,这是别人的血。”
玉簪这才松口气。
赵夕颜紧紧盯着徐二五,声音微微发颤:“慕容慎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徐二五快速答道:“小的将他关在王府的地牢里。等世子回来,再行处置……”
“我要去一趟地牢。”赵夕颜打断徐二五。
徐二五一愣,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地牢里阴暗污秽,世子妃金尊玉贵,何必亲自去……”
赵夕颜再次打断他:“现在就去。”
徐二五不再阻拦,低声应下,在前领路。
北海王府的地牢不算大,一共五间牢房。过去数十年,这地牢一直空置,从未派过用场。直至昨夜,老妇莫氏被抓了来,地牢才用上。后送来的一家三口,也被关在地牢里。
数十个亲兵在地牢外守着。
赵夕颜过来的时候,亲兵们都有些惊愕。徐二五一声令下,众亲兵立刻让开。赵夕颜迈步进了地牢。
莫氏和儿子儿媳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被关在一处。一个傻乎乎的孩童,被单独关在另一间牢房里。
这个傻孩子,看着动也不动的爹娘和祖母,终于怕了,不停张口呵呵乱喊。
赵夕颜停下脚步,轻声吩咐:“让厨房送些好吃的来,让他吃饱了再上路。”
斩草要除根。哪怕是个傻子,也留不得。
徐二五领命,吩
咐一声下去。立刻有亲兵快步出去了。
赵夕颜再次迈步,第三间牢房里,关了三个人。这三个男子都是慕容慎的亲兵,现在都躺着。其中一个如血葫芦一般,有进气没出气。
第四间牢房空着,第五间牢房里只有一个人。
赵夕颜在牢房外停下脚步,透过铁栅栏的缝隙,目光落在青年男子的脸上。
正是慕容慎。
已经穷途末路了,慕容慎依旧硬撑着,不肯露出颓然绝望。在看到赵夕颜的身影时,甚至挣扎着爬了起来。
养了许久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慕容慎恍然不察,站稳了之后,迈步向前。这一走动,腿伤又绽开了。鲜血染红了衣裳。
慕容慎走两步,双腿发软,踉跄不稳。他咬咬牙,硬撑着继续走,直至走到牢房门边才停下。
赵夕颜停在六尺之外。
两人隔着铁栅栏,沉默地对视。
这大概是赵夕颜重生之后,第一次平心静气地看他。
慕容慎脸孔抽动几下,忽然笑了起来,用亲昵的语气唤着她的闺名:“夕颜,我输了。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徐二五眉头一跳,目中闪过怒意。
呸!慕容慎竟敢喊世子妃的闺名!这是在羞辱世子妃,也是对自家世子的羞辱。
赵夕颜像是脑后长了眼睛,轻声道:“徐二五,我有话和他说,你们退远一些。”
徐二五:“……”
和一个逆贼有什么话可说的?
徐二五心里嘀咕着,口中却毫不迟疑地应了。领着一众亲兵退得远了一些。他不乐意世子妃说话被人听见,索性开了牢房的门,将慕容慎的三个亲兵都敲晕了。
老妇和儿子儿媳都昏迷不醒。傻孩子正抓着肉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嘴被塞得太满了,咀嚼十分费力。
现在的慕容慎,全凭毅力支撑站着。根本没力气暴起伤人。
不过,赵夕颜依旧谨慎地保持六尺的距离,并未靠近。
“我一直以为,这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慕容慎盯着她,慢慢说道:“是我太骄傲自负,太自以为是了。”
这一世,他竟输给了徐靖,输了天下,也输了她。
赵夕颜挺直腰杆,和他对视:“慕容慎,我不是谁的附庸。我一直都是我自己。”
“你从不明白这一点。或许,你明白却不在意。”
“那一日,你领兵逼宫,我为自己准备了利剑。便是你冲进东宫,我也不会低头臣服。”

牢房里光线晦暗,浑浊的空气令人胸口发闷。
她挺立着脊梁,直直地站在那儿,骄傲且自由,目光冷静且坚韧。
她不是笼中鸟雀,她是赵夕颜。
她从没爱过他。她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就是她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徐靖。
慕容慎嘴唇动了动,忽然胸膛间一痛,喉间一股腥热,一张口,鲜血涌了出来。
赵夕颜沉默的看着他口吐鲜血,没有激动,也未上前。待他踉跄着倒下,才转头叫了徐二五过来:“去找一个大夫来,为他疗伤。”
徐二五低声道:“他是必死之人,何必在一个逆贼身上浪费药材。”
赵夕颜淡淡道:“凭他做过的事,死个十次都不算多。不过,眼下他还不能死。至少要上一回公堂,当着众臣的面审问判决,再行处置。”
私怨且放一旁,慕容慎得正大光明地被处死。
徐靖已经是新帝了,做事不能凭借一己喜恶,须依法度而行。如此才能服众。
这道理,徐二五当然也是懂的。只是,还要为慕容慎请大夫来,实在有些气闷不甘罢了。
徐二五低声领命退下。
赵夕颜最后看了慕容慎一眼。
前世,她忍着屈辱装扮自己,在众人面前抚琴,只为引来慕容慎的瞩目。
今生,她终于可以挺直腰杆,从他眼前离去。
赵夕颜转过头,慢慢地平稳地走出地牢。当走出地牢的那一刻,心底最后一丝沉郁也散去。只觉前所未有的轻快。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赵夕颜抿唇一笑,快步上前:“春生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靖紧紧盯着她展颜而笑的脸庞,低声道:“我在宫中收到消息,知道慕容慎被抓住了,立刻就回来了。”
“月牙儿妹妹,你去见过他了?”
赵夕颜嗯了一声。
徐靖心里悄悄泛酸,口中倒是大度得很:“到底相识一场,你送他最后一程也是应该的。”
赵夕颜瞅着他:“你心里一点都不吃味?”
徐靖一挺胸膛,想说几句场面话,目光和赵夕颜一对上,到了嘴边的话自动就改了:“有一点点酸。”
赵夕颜扑哧一声乐了。
对嘛!这才是她熟悉的春生哥哥。
徐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撒娇:“快说,你心里只有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
一想到她前世和慕容慎的恩怨纠葛,他心里就酸得很。
赵夕颜抿唇笑了,眼眸亮晶晶地看他:“我赵夕颜,心里从来只有徐靖,从没有过别人。”
徐靖心里甜丝丝美滋滋地,伸手紧紧抱住她。
一旁的亲兵早已识趣地退得老远。
徐靖心满意足的拥着爱妻,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抓住慕容慎,我心里终于踏实了。明日我就将他送去刑部大堂,审问定罪,早日处决。”
秉公论断,依法处置,才是一个帝王应有的胸襟气度。
赵夕颜轻轻点了点头,抬头看徐靖一眼:“我先回去了。你去地牢里见一见他吧!”
她要“送别”慕容慎,想来,徐靖也想去“送一送”慕容慎。
徐靖嗯了一声,目送赵夕颜离去。
半个时辰后。
昏倒在地上的青年男子,在大夫的金针下终于醒转。
一睁眼,一张熟悉得令他无比憎厌的俊美脸孔出现在眼前。他躺着,那张脸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此时他们两人所处的位置。
一个高高在
云端之上,一个卑贱如尘泥即将奔赴黄泉。
成王败寇,本来就是如此。
“你们都先出去。”徐靖吩咐一声,亲兵们立刻退了出去。
慕容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他们无需担心主子的安危。当然,退也不能退得太远,要在目光所及之内。有什么意外,几个呼吸就能冲过来。
大夫收了金针,战战兢兢地退出去。徐靖却道:“你就在地牢外守着,要不了一时半刻就得再来为慕容校尉施针急救。”
大夫:“……”
大夫低声应下,麻溜地退下了。
慕容慎额上青筋抖动,紧紧盯着徐靖的目光里喷出火焰:“你来做什么?想来看我是何等狼狈吗?”
徐靖啧啧一声,蹲下身体,离得更近了,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都是厌憎:“慕容慎,你起兵那一日,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你想谋夺皇位江山,失败了就要付出代价。你的九族都被夷平了,现在,只剩你一个。你别心急,明日我就送你去刑部,让你早些去地下和亲人相聚。”
慕容慎用尽力气,奋力吐了一口,口水混合着血水,一同喷出口。可惜,他的力气实在微弱,这一口并未吐到徐靖的身上,从自己的口角滑到衣襟处,狼狈不堪。
徐靖动也没动,冷冷地看着慕容慎。
慕容慎羞愤恼恨至极,眼珠子都快挣出眼眶:“徐靖!我心中不甘不服!这天下,应该是我的。夕颜也是我的女人。”
前一句徐靖没什么反应,听到后一句,徐靖目中闪过怒火,猛然出手,抓住慕容慎的衣襟,将他扯离地面。
慕容慎身上不知何处的伤势又裂开了,汩汩流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慕容慎陷入癫狂,半点不在乎。
徐靖更不在乎,他将慕容慎扯近,冷然道:“慕容慎,你不配提月牙儿妹妹的名字。”
“她的心里只有我,我的心里,也只有她。我和她之间,从来都没有别人。”
“到了黄泉,记得去喝孟婆汤,将一切都忘了,干干净净地投胎。下辈子做牛做马做猪做狗,就是别做人了。你根本不配为人。”
“因为你的野心勃勃,堂兄被慕容燕害死了。大晋的三万禁卫,几乎死得干干净净。”
“你死十次百次,都不足以平息我心头的愤怒。”
说完,手一松,慕容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再次吐了一大口鲜血,再没力气说话。
徐靖强忍住拔刀杀了慕容慎的冲动,起身走出牢房,大步走了出去:“来人,将大夫叫过来。”

慕容慎被抓住的消息,传进了椒房殿。
苏皇后目中含泪,嘴角却扬了起来:“好!太好了!终于抓到他了!明日就在刑部公堂里问审定罪,将他千刀万剐,方能解本宫心头恨。”
“蕈紫,本宫明日要亲自去刑部公堂。”
蕈紫一怔,迅疾劝慰:“公堂之上最是血腥,皇后娘娘还是别去了。”
苏皇后十分坚持:“不,本宫要去。本宫要亲眼看一看这个狼心狗肺的逆贼!”
永明帝虽然昏庸不堪,对慕容尧父子却是深信不疑十分器重。尤其是慕容慎,每日在御前当差,可以说是永明帝的心腹。
偏偏就是他,暗中谋逆造反,暗中指使慕容燕害了太子,勾连颖川王世子,领兵逼宫。永明帝身为帝王,最后死得那般凄惨,有大半都得“归功”于慕容慎。
苏皇后一想到慕容慎,就恨得咬牙切齿,眼眶都要滴血。
她要亲自去看慕容慎怎么死。
蕈紫见苏皇后如此激动,知道劝不动主子,便也不劝了。苏皇后入睡后,蕈紫悄悄令人送口信去北海王府。
隔日五更刚过,北海王世子徐靖就进了宫:“我陪娘娘一同去刑部大堂。”
苏皇后蹙眉,转头看向蕈紫:“是你给春生送了信?”
蕈紫低声应了:“是,奴婢想着,娘娘要去刑部,身边总得有人陪着。所以,奴婢就斗胆给世子送了口信。”
“娘娘只身前去,确实有些不便,我和娘娘同去。”徐靖麻溜地接过话茬。
苏皇后没再拒绝。
皇后出宫,不是小事,要是摆出全副仪仗,实在耗费时间和人力。
徐靖做主,将仪仗缩减了大半。饶是如此,前面有士兵开道,前后有宫人环绕,后面还有亲兵跟着,阵仗浩荡。
徐靖策马相随,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边。
出了皇宫,上了御街,很快就到了刑部衙门。朝廷六部的衙门,都位列在靠近皇宫的御道两侧。
今日刑部开堂审问逆贼慕容慎,其余五部的官员能来的都来了。官职低一些的,只能站在公堂外瞧个热闹,连进公堂的资格都没有。
当徐靖扶着苏皇后露面的那一刻,众臣齐齐跪下高呼:“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世子。”
一日没举行登基典礼,徐靖一日不肯自称天子。众臣依旧称呼世子殿下。不过,他们对世子殿下的崇敬清晰可见。
苏皇后轻声道:“众爱卿都平身,本宫今日来,是想看一看慕容逆贼。并不干涉如何问审定罪。”
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暗暗松了口气。
朝廷行事,自有法度。慕容慎谋逆造反,死是一定要死的,端看怎么死而已。苏皇后没有插手干政的意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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