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亲近太子殿下,从没想过害太子。”
苏皇后目光满是寒意和杀气。
慕容燕继续哭喊:“我亲近过殿下,或许,现在腹中已经有了孩子。”
苏皇后全身一震,目中忽然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
是啊!太子饮下茶水后,药性发作,和慕容燕有了鱼水之欢。万一上苍垂怜,给慕容燕的肚中留下了血脉……
苏皇后嗓子难以出声,迅疾看了蕈紫一眼。
这世上,最了解苏皇后的人,非蕈紫莫属。只这一眼,蕈紫就明白了苏皇后的心意。
蕈紫心中叹息,脸上的神色稍稍放缓,沉声叫了几个宫人过来:“你们将慕容侧妃送回天牢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一日三餐,要有肉有菜,让慕容侧妃吃饱。”
几个粗壮结实颇有力气的宫人应了一声,拖起哭得瘫软无力的慕容燕,就这么一路拖了出去。
苏皇后怔怔片刻,忽地将身子靠在蕈紫的身侧,泪水奔涌,浸湿了一小片蕈紫的衣襟。
蕈紫满心酸楚,伸手搂紧脆弱无力的主子,低声安慰道:“暂且留这个贱婢多活几日,等过一个多月,就见分晓。如果她没有身孕,将她千刀万剐以祭太子殿下在天之灵。”
“若是她真有了喜,就容她生下孩子,再送她去黄泉。”
总之,慕容燕一定会死。
苏皇后肩头颤动,伸手抹去眼泪,点了点头。
此时的慕容燕,就如一条上了砧板又被扔进水中的鱼,得以暂时苟活。那种死里逃生的惊恐和刺激,令她头脑一片空白。
她被拖回天牢,沉重的铁链锁住了铁门。守着牢门的宫人,很快离去。
慕容燕呆滞地坐在地上,过了许久,僵硬的四肢才有了力气,之前一幕涌上心头。
慕容燕忽然用手捂住脸,口中似笑又似哭。很快,眼泪从指缝间涌了出来。
她没有想要害死太子。
她嫁进东宫,太子待她再冷淡,也是她的夫婿,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她怎么会想害死自己的丈夫?
她鬼迷心窍地听了母亲怂恿,在太子茶水中下药,只是……只是不甘被冷落,想和太子亲近,想早日有孕生下子嗣,想博得太子宠爱和皇后的欢心,想压过苏环,想成为东宫太子妃……qδ.ne
现在,一切都完了。
太子心疾发作,一命呜呼。她的美梦成了泡影。等待她的,将会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除非,她肚中怀了太子骨血。
慕容燕拚力用袖子擦去眼泪,颤抖着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然后双手合十,默默祈求上苍。
一个东宫宫人,悄然迈步到玉簪身边,低语数句。
玉簪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凑到赵夕颜耳边,低声道:“世子妃,皇后娘娘令人将慕容侧妃带来,不知为何,又放回天牢了。”
赵夕颜略一点头,目光微微闪动。
经历丧子之剧痛的苏皇后,竟肯饶过慕容燕。个中原因,并不难猜。
一次就有喜的概率极低。不过,总有一丝希望在。所以,苏皇后忍着满腔愤怒,让慕容燕继续苟活于世。
她并不慌乱,也未忐忑。她甚至希望,苏皇后能如愿得偿。太子真有血脉留存于世。
灵堂里传来一阵骚动。
赵夕颜瞬间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就见年过六旬满头白发的吏部尚书夫人晕了过去。
进宫跪灵的诰命夫人里,吏部尚书夫人年龄不算最大,不过,这位夫人常年多病。这才跪了两日灵堂,就撑不住了。
苏皇后没在,苏环躺在床榻上,东宫里唯一能主事的,就是她这个北海王世子妃。
赵夕颜目光一掠,叫来两个宫人,吩咐道:“你们将夫人扶下去休息,请太医来瞧瞧。”
两个宫人温顺地领命。
吏部尚书夫人很快被扶了下去。
接下来半日,又有两位年迈体弱的老夫人被搀扶去休息。
跪灵的一众诰命夫人,见赵夕颜这般举动,心里踏实多了。北海王世子妃往日深居简出,很少和人来往打交道。众人只知她美貌倾城,对她的性情脾气并不熟悉。
这两日才知北海王世子妃除了貌美多才之外,还有冷静过人行事沉稳刚柔并济种种优点。
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宫人们抬着一筐馒头和一桶凉水进了灵堂。在太子丧礼期间,宫中都得吃冷食,不能见半点荤腥。
赵夕颜默默拿起馒头,慢慢吃了起来。
她进宫已经整整三天了。这三日里,徐芳徐芷徐莹也陆续进宫跪灵。小果儿小花儿太小,没有抱进宫来,被留在了王府,由奶娘们照顾。
她三日没能喂孩子,胸口一直发胀,难受得很。
再这般下去,奶水就会胀回去,她以后便是想喂孩子,也没奶水了。想想怪对不住孩子。
可惜,也没别的法子。这等时候,她必须要撑住。
一个身影悄悄过来。
赵夕颜放下手中馒头,低声道:“三姐,你吃了没有?”
众人都在吃馒头喝凉水,免不了走动说话。徐莹悄悄凑过来,也没那么惹眼。
“吃了半个馒头。”徐莹压低声音道:“实在没胃口,吃不下。”
赵夕颜其实也吃不下,勉强自己吃。若是她也倒下了,这灵堂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赵夕颜咬一口馒头,慢慢咀嚼咽下。
徐莹看在眼里,颇为心疼,低声道:“月牙儿,这几日辛苦你了。”
欲戴王冠,先受其重。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徐靖,赵夕颜也是一样。灵堂里里外外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她。
一点点错处,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她不能错,还要表现得格外出众,才能为徐靖增添筹码。
赵夕颜轻声应道:“我不累。我就是想小果儿小花儿了。”
徐莹伸手握住赵夕颜的手:“别担心,我进宫之前,特意嘱咐过奶娘,这些日子要仔细照顾孩子。我将身边的丫鬟都留在孩子身边,奶娘们绝不敢疏忽大意。”
赵夕颜嗯一声,继续吃馒头喝凉水。
徐莹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月牙儿,我听说,慕容燕那个贱婢被带出天牢,皇后娘娘没赐死她,竟又放她回天牢了。”
第368章 第三百六十八章 宫变(一)
徐莹敏锐心细,从苏皇后这一反常的举动中,咀嚼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赵夕颜将最后一口馒头吃完,喝下最后一口凉水。然后转头看向满眼忧虑的徐莹:“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用担心。”
在灵堂里,更多的话不能再说了。
先不说慕容燕有孕的可能性少之又少。哪怕慕容燕有了身孕,也有一半的可能生的是女儿。
便是慕容燕真的生下了遗腹子,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孩,要长大成人得十几年。永明帝还能撑到皇孙长大吗?这风雨飘摇的大晋朝,还有时间等待那么久吗?
徐莹和赵夕颜对视片刻。
赵夕颜神色冷静目光沉稳,徐莹心里的慌乱很快平息,轻轻点了点头。
天黑之后,所有跪灵的诰命可以去厢房休息。偌大的灵堂里,只剩寥寥几人。一阵风吹进灵堂,火烛摇曳不定。
苏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进了灵堂。
赵夕颜没有起身行礼,依旧跪在灵位前。
苏皇后看着赵夕颜的身影,心中涌过一丝热流。
苏皇后慢慢上前。作为母亲,不便跪拜儿子。宫人拿来蒲团,苏皇后在柔软的蒲团上坐下,又看宫人一眼。
宫人立刻又去了一个蒲团过来。苏皇后伸手扯了扯赵夕颜的衣袖,示意赵夕颜也坐下。
赵夕颜没有拂逆苏皇后的好意,坐到了蒲团上。
苏皇后面容憔悴,双目红肿,口不能言。
赵夕颜心情沉重,伸手搂住苏皇后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娘娘痛苦难受极了,娘娘想哭就靠着我,别强忍着。”
这三天里,苏皇后不知哭了多少回。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快流干了。
听到赵夕颜这句暖人心扉的话,泪水忽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赵夕颜没有出声安慰,待苏皇后哭了一场情绪渐渐平静,才拿帕子为苏皇后擦拭眼泪。
苏皇后张张嘴,又无奈地闭上,目光看向一旁的蕈紫。
蕈紫立刻代主子出声:“世子妃,今日皇后娘娘本想处死慕容侧妃。不过,慕容侧妃嚷着自己或许会有身孕,娘娘一时下不了手,让人将慕容侧妃送回天牢,容她多活一段时日。”
“慕容侧妃因一己私心,害死了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绝不会绕过她,也不会饶过慕容家上下。”
“请世子妃放宽心。哪怕慕容侧妃真的有身孕,待她生了孩子,也会被立刻赐死。”
更多的话,蕈紫就不能乱说了。
如果慕容燕真的有孕,生下了太子遗腹子。到那时候,苏皇后还会支持徐靖做储君吗?哪怕徐靖年轻力盛,声望隆厚,苏皇后岂会不偏向自己嫡亲的皇孙?
人心微妙善变。谁也说不清以后会不会有改变。
至少在此刻,在眼下,苏皇后是真心要扶持徐靖做储君的。
赵夕颜看向苏皇后:“如何处置慕容侧妃,都是娘娘的事。娘娘特意解释,侄媳感激不尽感动不已。”qδ.ne
“也请娘娘放宽心,侄媳没有多心多想。眼下最要紧的,是操办好太子殿下的后事。”
苏皇后听得满心酸楚,伸手握了握赵夕颜的手。
以后的事,且待以后再说。
赵夕颜陪着苏皇后在灵堂里待了半夜,直至四更,苏皇后才起身回寝室。
赵夕颜年轻体力好,不过,撑了三天,也有些熬不住了。去了一间空厢房里,头一沾枕头,就沉沉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忽地传来尖叫惊呼声。
赵夕颜一个机灵,猛然惊醒,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睡在脚踏上的玉簪,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奴婢出去瞧瞧动静。”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呼声隐隐传来。
宫中怎么会有这等异样动静?
主仆两个同时打了个寒颤,对视一眼,然后迅疾冲下床榻开门。
这一开门,一阵血腥气扑进了鼻息间。远处是一片冲天的火光,还有刀枪交击和嘶喊声怒吼声喊杀声。
看方向,正是宫门处。
赵夕颜心底生寒,全身都凉飕飕的,手中忽然冒出了湿漉漉的冷汗。
太子才死三日,尚未下葬,尸骨未寒。是谁在这时候起兵谋反,冲击宫门?
一张英俊肃杀的男子脸孔,闪过脑海。
慕容慎!
一定是他!
“小姐!”极度的震惊恐惧下,玉簪叫起了昔日的称呼:“是谁在逼宫?要是杀进宫来,我们该怎么办?”
赵夕颜深呼吸一口气:“先别慌张。我们先去找皇后娘娘。”
玉簪声音里有了哭腔:“不行!这等时候,也不知宫中谁是好人,谁是歹人。小姐这么冲出去,遇到歹人怎么办?奴婢立刻关门,先在屋子里躲一躲。”
“如果歹人冲进东宫,躲在哪里都没用。”事到临头,怕也没用。赵夕颜是经历过乱世的人,心里虽然惊惧,面上却迅速冷静下来。
赵夕颜推门而出,目光迅速一扫,高声喊道:“海棠。”
她进宫之时,只带了玉簪和海棠进宫。
海棠头发散乱地冲过来了,满目惊惶:“小姐,外面是怎么了?那边怎么有火光?”
赵夕颜低声安抚:“别怕,跟着我。”
海棠用袖子抹一把眼睛,紧紧跟在主子身后。
赵夕颜快步走过长廊,短短一截路,遇到几波慌乱逃窜的宫人,还有几个诰命夫人听到动静不对,慌张惊惧地推门而出,“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都闭嘴!”赵夕颜骤然扬高音量:“安静!”
哭喊声为之一顿。
赵夕颜挺直腰杆,目光冷厉,迅疾扫了一圈:“有反贼谋逆逼宫,你们立刻将所有人叫醒,都去灵堂里。”
众人慌乱无助之下,很自然地听从赵夕颜号令,四散分开去叫人。
赵夕颜快步去苏皇后寝室。
苏皇后的门也开了。
苏皇后满眼惊惧,死死抓住赵夕颜的手,用尽力气,却挤不出半个字来。
蕈紫颤抖着张口:“世子妃,是谁谋反做乱?”
这是哪个乱臣贼子逼宫谋反啊!
太子刚闭眼三日啊!
是谁在谋逆作乱?
赵夕颜心里有答案,却不能诉之于口,低声道:“我也不清楚。现在也没时间去思虑这些,得立刻做好防备。”
蕈紫活了四十年,什么事都经历过,唯独没经过这等惊天宫变。已经乱了心神,下意识地点点头。
苏皇后也是六神无主,再者,她嗓子失了声音,便是满腹心思也说不出口。这等时候,赵夕颜的冷静果决,几乎成了苏皇后的救命稻草。
苏皇后用力握紧赵夕颜的手,用力点头。
就在此时,宫中又一处宫殿走了火,红色的火光划破黑暗的夜空,伴随着惊叫声怒嚷声或求饶声哭声。.ne
苏皇后身子又是一震。
逼宫的乱臣贼子,在冲击宫门。宫中分明有内应,在此时放火扰乱人心。
“走火的宫殿在西北角,离东宫远得很。”冲天的火光清晰地映入赵夕颜的眼底,那张美得惊人的脸庞闪出了耀目风华:“娘娘请安心,宫中有值夜的禁卫,东宫还有一千太子亲兵,会保护娘娘的安危。”
苏皇后惊魂不定,双手不停颤抖。
赵夕颜无暇再低声安慰,迅速说道:“我刚才已经让所有人去灵堂里,请娘娘立刻移步去灵堂。有娘娘坐镇,便能安定人心。再令东宫亲兵把守在灵堂外,便是反贼冲进宫廷,也有一拼之力。”
苏皇后迅速点头,用力深呼吸一口气,在赵夕颜和蕈紫的搀扶下向灵堂走去。一众宫人纷纷尾随。
原本慌乱无助四处乱窜的宫人内侍,在瞥见苏皇后的身影后,自动自发地跟了过来。有些诰命贵妇,也颤抖着身子过来了,很快形成了浩荡的人群。
灵堂里原本就有火烛。赵夕颜扶着苏皇后进灵堂后,张口下令:“将所有火烛都点燃,灵堂外的宫灯也都燃起。”
这三日,赵夕颜一直在灵堂里发号施令,东宫的宫人们颇有敬服之心,闻言纷纷领命而去。
须臾间,火烛一一亮了起来,将偌大的灵堂照得亮如白昼。也清晰地照见了所有人的狼狈慌乱。
短短一炷香时间里,所有诰命夫人都冲进了灵堂。有的头发散乱,有的衣裳还没穿整齐,还有得没穿鞋袜赤着双足。一个个或满脸绝望或惊惶不安或低声啜泣。
不知是谁崩溃痛哭失声,很快,引起了一片哭声。这哭声,比白日为太子哭灵客要情真意切多了。
大晋四处战乱,从未乱到过京城。这些锦衣玉食的贵妇们,生平第一次经历逆贼逼宫,惊惧万分。
苏皇后挺直了纤弱的腰肢,站在太子的棺木前,目光冷厉,扫了一圈过去。
虽然一言不发,却威慑力十足。
唯有靠得最近的赵夕颜和蕈紫,才知道苏皇后的双手一直在抖。
苏皇后看蕈紫一眼,蕈紫忍着泪水,高声道:“今夜有贼人逼宫,皇后娘娘有旨,所有人都在灵堂里不得乱动。否则,一律以谋反重罪论处。”
这一席话,响彻灵堂内外,震慑住了所有人。
谋反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众诰命夫人立刻紧紧闭上嘴,哭喊声在最短的世间里停下。
礼部尚书府的周夫人,不小心打了个一个哭嗝,吓得全身直抖,拚力低头,用前面的人挡着自己。
蕈紫又高声道:“从现在起,所有人都听北海王世子妃号令。”
众诰命夫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赵夕颜。
苏皇后口不能言,太子侧妃苏环重伤不起。现在能张口能主事的,便是北海王世子妃了。
赵夕颜没有推辞,目光扫过众人慌乱惊恐的脸:“皇后娘娘就在这里,所有人都别慌乱。宫中有禁卫,东宫还有一千精兵,逆贼冲不进东宫来。”
这样的镇定,这样的冷静,有极强的感染力。
众人紧紧提着的一口气,慢慢松了一松。
赵夕颜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现在,所有人都坐下,不得胡乱起身。”
一声令下,双腿发软颤抖个不停的夫人们,纷纷就地坐下了。灵堂再大,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宫人们就在灵堂外的空地上坐着。此时站立不动的,只剩苏皇后蕈紫和赵夕颜三人。
蕈紫用尽气力,搀扶着苏皇后。赵夕颜扶着苏皇后的另一侧,话语简洁有力:“来人,去叫东宫亲兵统领过来。”
内侍陆公公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领命跑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众夫人心惊胆战,不时悄悄转头看一眼。似过了天长地久,东宫亲兵统领的高大身影才出现在灵堂外。
众夫人忙挪动身体,让开一条路。
满脸悲愤的左统领大步上前,拱手行礼:“末将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世子妃。”
“左统领请起。”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赵夕颜直截了当地张口问道:“现在宫中情形如何?”
左统领低声答道:“回世子妃,宫中有三处宫殿走火,还有人趁乱行凶杀人。东宫里暂时还算安稳。”
也就是说,东宫暂时还没出现反贼内应。
赵夕颜紧紧盯着左统领:“金銮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左统领迅速答道:“末将已经派人前去问询,暂时还没消息。”
此时情形不明,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赵夕颜很快做出决定:“请左统领立刻封锁东宫宫门。从现在起,不管外边乱成了什么动静,都不得打开东宫宫门。所有试图闯进东宫的,一律诛杀。”
最后一句,如寒冰,透着腾腾杀气。
左统领同样杀气腾腾,咬牙领命:“末将领命。”
左统领领命而去,高声喝令封锁东宫宫门。
厚重的宫门,被五六个禁卫推得缓缓异动,合拢到了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再以粗如胳膊的数个门栓抵住。
一千东宫亲兵,一半守在东宫的宫门处,另一半则分作三队,在东宫里来回巡逻。
忽然有一道黑影,悄悄从水井旁潜了过来。被巡视的东宫亲卫逮了个正着。
亲兵一刀下去,砍断了黑影的一条腿,惨呼连连地被抬到了灵堂外。
第370章 第三百七十章 宫变(三)
“启禀皇后娘娘,”亲兵一脸愤怒地禀报:“这是东宫里的内侍,平日做些洒扫的粗活。刚才鬼鬼祟祟地在水井边蹿出来。小的已经查验过水井了,三个水井,有两个都被下了毒。”
最后一处水井,还没来得及做手脚,就被发现了。
众夫人皆是一惊,纷纷唾骂。
苏皇后眼里闪着愤怒的火苗,用力扯着赵夕颜的胳膊,比划一个杀的手势。
赵夕颜略一点头,冷冷道:“皇后娘娘有旨,立刻斩杀。”
亲兵毫不迟疑地领命,长刀一晃,便斩了那个内侍的人头。一蓬鲜血飞溅到两个诰命夫人的裙摆处。离得最近的两人,眼睁睁地看着血糊糊的头颅滚过来,各自尖叫一声,双眼一白,昏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各自胆战心惊,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夕颜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众人耳边:“大家都别慌,只要安稳地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事。”
“这个谋逆的反贼,在东宫里必有内应。这是第一个,很快就会抓出第二个第三个。”
果然,一炷香后,又有一个内侍被拖了过来。这个内侍平日在书房外伺候,趁乱开了书房的门,放了一把火。火势刚起,就被发现了。火势被及时扑灭。
这样的人,当然留不得。
赵夕颜冷然下令,亲兵又挥舞长刀,斩下第二个人头。
这样的血腥场景,见第一回 触目惊心,见第二回,依旧血腥可怕。待抓出第三个第四个,甚至连亲兵中也有爆起作乱的,伤了两个人,被当成砍成了肉泥。
天渐渐亮了。
宫中的火光愈来愈旺。喊杀声近了许多。甚至开始有人冲击东宫宫门。被蹲在宫墙上的亲兵以利箭射杀。
苏皇后目中闪出水光,身体不停颤抖。
赵夕颜伸手握着苏皇后的手。苏皇后用尽所有力气,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坐在地上的诰命夫人们,经历了生平中最漫长的黑夜。待天色渐明时分,有一个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很快,一个跟着一个,发出低声的呜咽。qδ.ne
情绪紧绷如弓弦,稍稍松一松也无妨。
这一次,赵夕颜没有出声呵斥。事实上,她的情绪也一直紧绷着,颇有些疲惫。
只是,此时她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不能露出疲倦软弱。
赵夕颜转头对苏皇后低声道:“娘娘站了许久,一定累得很,不妨靠着棺木坐一坐,休息片刻。”
苏皇后轻轻点头,靠着棺木,慢慢坐下。一直忍着的泪水,悄然滑落。
到现在为止,苏皇后都不知道谋逆作乱的人是谁。
派去金銮殿的三拨人,都没能回来。可见金銮殿那边最为凶险。
永明帝和朝中百官都在金銮殿。乱臣贼子逼宫,自然要冲着金銮殿去。倒是东宫这边,皆是女眷,逆贼一时顾不及。这两个时辰抓出六个内应,其余的还算安稳。
她再厌恶永明帝,此时也觉惊惧害怕。儿子已经死了,如果永明帝再出什么意外,大晋的天就彻底塌了。
赵夕颜坐在苏皇后身边,见苏皇后泪落如雨,赵夕颜暗暗叹息,低声道:“娘娘别怕。金銮殿那边禁卫众多,一定能护住皇上和众臣。”
苏皇后将头靠在赵夕颜的肩膀上,泪水很快浸湿了赵夕颜肩膀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忽然颤巍巍地爬过来,抓住苏皇后的胳膊。
苏皇后抬起迷濛的泪眼,看见自己一把年岁的亲娘满脸泪痕:“娘娘!东宫还算安稳,现在得知道金銮殿那边的动静。皇上在金銮殿,你爹和你的兄长也都在金銮殿里。娘娘快些派人去瞧瞧。”
苏皇后下意识地要点头,赵夕颜眉头一皱,冷然道:“东宫已经派了三拨人前去金銮殿,都没回音。可见逆贼正在逼宫。现在再派人去,不过是送死。”
“苏老夫人有丈夫儿子在金銮殿,这里所有的夫人,也一样有丈夫有兄弟有儿孙。”
“现在什么都做不得。请苏老夫人回原处,安静等着。再这般胡言乱语扰乱人心,本世子妃定不轻饶。”
苏老夫人又惊又怒,正待说话,苏皇后忽然将胳膊抽了回去。用袖子擦去眼泪,伸手一指苏老夫人,又指了指苏老夫人原来坐着的位置。
苏老夫人愤愤地爬了回去。
连苏老夫人都碰了硬钉子,所有为丈夫儿孙惊惶难安的诰命夫人们,只得闭上嘴。
赵夕颜抬眼,看向金銮殿的方向。
那里,到底乱成了什么样?
金銮殿外,躺满了一地的尸首。
这些尸首,全都是宫中禁卫。他们中,有忠心大晋天子的,也有逆贼内应。昨天半夜第一道火光冲起的时候,金銮殿外值夜的禁卫里,忽然有人抽出长刀,暴起杀人。
紧接着,有许多穿着盔甲的禁卫从暗处冲了出来。一时间,杀得血流成河。
陶将军被突如其来的叛乱惊住了,迅疾反应过来,厉声呼喝着领兵杀乱贼。这些乱贼平日是同僚,此时都在左臂上绑了红绸布。一个个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往金銮殿里冲。
陶将军心惊胆寒,拚力抵挡。在混乱中被砍了一刀。万幸这一刀伤势不算重,伤在后背,没太大影响。他继续挥刀杀人,一边厉声呼喊:“挡住乱贼,保护皇上!”
金銮殿最大的一处偏殿,被设做了太子灵堂。叛乱在深夜来得猝不及防,在灵堂里的臣子,暂时没什么损伤。那些去了厢房寝室休息的重臣们,有些被内应所杀,剩余的被门外的杀伐声吓得魂不附体。
有一些忠心的臣子,叫嚷着保护皇上冲了出去,冲到了永明帝的寝室外:“皇上!臣来护驾!”
“微臣也来护驾了!”
寝室的门紧紧关闭,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该不是永明帝已经被逆贼杀了吧!
一把年岁的定国公,目中闪过狠戾,叫过儿子,一同踹开了天子寝室的门,然后率先冲了进去。
天子寝室里,是一片骇人景象。
身形肥硕的永明帝,被捆缚住手脚,嘴里被塞了一团布,像一头待宰的牛,狼狈不堪地蜷缩在龙榻上。
龙榻边,三个内侍被割破喉咙,鲜血流了一地,面孔青黑,尸首已经凉了。蒋公公和马公公,一个被砍伤了胸膛,一个被砍了一条腿,已疼晕了过去。
站在龙榻边的青年男子,英俊的脸孔上溅了几滴血痕,洁白的素衣上更是血痕处处。平日随和近乎谦卑的俊脸,此时闪着疯狂得意的笑,手中竟有一把长剑,抵着永明帝的脖子。
此人,正是颖川王世子。
六个高矮形貌不一的女子,站在龙榻一旁。或神色惊惶,或满目憎恨,或咬牙切齿,一个个几近癫狂。
定国公父子二人踹门冲进寝室的刹那,颖川王世子怒喝出声:“都停下!谁敢靠近一步,我立刻杀了这昏君!”
定国公瞬间停下脚步,一双眼闪出愤怒汹涌的火焰,咬牙怒喝:“颖川王世子!竟然是你!”
定国公世子也随之停下脚步,面色沉凝至极。
这一场叛乱,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太子心疾发作离世,众臣皆十分悲恸。永明帝如被抽了全身筋骨一般,只在太子灵堂里出现过一回,就伤心得晕厥过去。马公公蒋公公等人扶着天子回寝室歇下。其余众臣都在灵堂里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