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颜—— 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完結+番外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3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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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夕颜蹙眉,看着神情激动高声叫嚣的西河王世子妃:“堂嫂这话是何意?”
西河王世子妃冷笑一声:“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慕容慎对你一片痴情,当日为了你,连忠勇侯府的亲事也拒了。后来亲自去北海郡求亲不成,一直不肯死心,和你纠缠不休。”
“你当然半点不慌。就算慕容慎领兵冲进东宫,杀光我们所有人,也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你这个北海王世子妃,摇身一变就能扑进逆贼怀抱……”
响亮的巴掌声,惊住了所有人。
西河王世子妃猝不及防,被重重扇了一巴掌,眼冒金星。耳畔响起赵夕颜冷冷的声音:“闭嘴!再敢胡乱嚼舌,就不止一巴掌了!”
西河王世子妃捂着脸,眼里冒出怒火。可一对上赵夕颜冰冷的目光,冲上去厮打的勇气瞬间就没了。
赵夕颜盯着西河王世子妃,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赵夕颜对天立誓,绝不向逆贼低头。”
“如果逆贼冲进东宫,我绝不苟活!如违此誓,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曹氏,你也来立毒誓。”
西河王世子妃嘴唇不停颤抖,半晌都没挤出一个字来。
赵夕颜轻蔑不屑地冷笑一声,退回苏皇后身侧,稳稳地扶住苏皇后的胳膊。苏皇后复杂的目光落在赵夕颜的脸上。
熬了几天几夜,这张脸庞免不了清瘦憔悴,却闪出比往日更炫目的光芒。
或许,这才是赵夕颜本来的模样。
这两年多来,她不愿张扬,一直低调隐忍。直至今日,于众人恐慌宫中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光芒四射。
和赵夕颜一比,慕容燕就如跳梁小丑,苏环黯然无光。这样的赵夕颜,才配为东宫太子妃,日后执掌六宫母仪天下。
苏皇后默默地用力握紧了赵夕颜的手。
金銮殿外的厮杀,愈发惨烈。
一个又一个忠心的禁卫倒下,绑着红巾的禁卫们,同样死伤惨重。双方都在拚命。
陶将军杀红了眼,早将性命豁了出去,一边挥刀一边狂呼:“我等吃着皇粮,为皇上尽忠。今日,都死在这里也罢,绝不能让逆贼冲进殿内。”
一直在陶将军身侧的定国公世子,已不见了踪影。
皇宫共有四处宫门,慕容尧慕容慎兵力有限,全力攻一处宫门。另外三处宫门也有争斗,却没那么激烈凶险。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世子从北边的宫门冲了出去。
他身后的五个亲兵,已经死了四个,只余一个身上有五六处伤,拚力抢了一匹战马来:“世子快上马!”
定国公世子无暇多言,翻身上马,骏马嘶鸣着狂奔。
那个受伤的亲兵,豁出性命为自家主子断后,不出几个呼吸间,就被乱刀砍死。
一支箭飞过来,定国公世子迅疾闪躲。却未躲过另一支。万幸没伤中要害,伤在了肩膀处。
定国公世子闷哼一声,用力一踢马腹,继续奔逃。

天子寝室里,是另一番情景。
颖川王世子坐在龙榻边,伸手拔出永明帝口中的破布,动作慢条斯理:“太子已经死了,这大晋江山,得由徐家儿孙继承。皇上现在就写退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侄儿。”
“以后,繁琐的政务就由我来操心。你安稳地坐着太上皇,每日纵情享乐,岂不美哉!”
永明帝身上被削了两块皮肉,虽是不致命的皮外伤,不过,他活了四十多年,何曾遭受过这等屈辱受过这等罪。
口中破布刚被取下,永明帝就用尽力气喊了起来:“快来人救驾……”
那团臭烘烘的棉布又塞进口中,将永明帝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颖川王世子脸色阴沉下来,目光也变得阴冷,在永明帝的身上转来转去。仿佛一个屠夫在看待宰的羔羊。
永明帝惊恐不已,拚力嘶喊。可惜,口中被破布堵着,声音出不了喉咙。
颖川王世子右手一挥,锋利的剑刃削起一片皮肉。
永明帝额上冷汗如注,混合着泪水一并掉落,满脸痛苦不堪。口中呜呜个不停。
颖川王世子忽然畅快地笑了起来:“从进宫的第一天起,我就想这么做了。”
“你一道圣旨,我就得离开藩地,扔下儿女,进京做质子。你满腹杀心,我只能卑微乞怜,连媳妇也献到了你的龙榻上。”
“你占尽便宜,却任凭陈氏死在宫中。对陈氏生下的女儿不闻不问。还将我困在颖川王府。”
“我为了报仇雪恨,咽下所有羞辱,替你四处搜寻生育过子嗣的妇人,对你百般逢迎讨好。”
“你没想到吧!这些美人都是毒花!要不是她们,我也不能这般顺利地杀了内侍,将你困在这里。哈哈哈!”
颖川王世子张狂得意地大笑。
永明帝双目欲龇。
围在床榻边的六个美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个个神色木然。尤其是罗氏,见到这一幕,心里无比畅快。
她的家已经被毁了,丈夫儿子都被关在颖川王府的地牢里。她对颖川王世子既恨又畏惧,对龙榻上的天子更是憎恶至极。
昨夜,永明帝被扶着回寝室。六个美人一同伺候,颖川王世子趁内侍们不备,骤起发难,杀了一个。
另外两个内侍,则死在她们手中。蒋公公马公公还留着一条命,是因为还有用处。不然,早就一同杀了了事。
死吧!都去死,一同毁灭吧!
罗氏嘴角抽搐几下,神情怪异,似哭又似笑。
“罗氏,”颖川王世子阴恻恻地喊一声。罗氏迅疾回神,低头应一声。
“过来,将皇上口中的布取下。”
颖川王世子将长剑抵在永明帝的胸口。锋利的剑尖透着森森寒意和杀气,轻而易举地刺破衣服,刺进了皮肉中。
一用力,利剑就会刺穿永明帝的胸膛。
不管天子还是百姓,性命都只有一条。
永明帝全身哆嗦,身下湿了一片,一股腥臊气直冲鼻息。
罗氏嫌恶地皱眉,伸手取出破布。
在生死关头,永明帝反倒不敢呼痛了,强忍着疼痛,颤抖着问道:“你到底要什么?”
“退位诏书!”
颖川王世子阴冷地吐出几个字:“写了诏书,我放了你。”
这话的真假,永明帝已经无力分辨。身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就要有鱼肉的自觉。再迟疑一刻,利剑就会刺进他胸膛。
这柄利剑,是天子剑。剑柄上镶嵌着九颗硕大华丽的宝石,剑身修长,锋利无匹。qδ.ne
平日,这柄剑被放置在寝宫里,就像满屋子的金银玉器一样,不过是装饰。如今,到了颖川王世子手中,成了谋逆逼宫的利器。
永明帝心中被懊恼悔恨填满,努力睁开被肥肉挤成缝隙的眼,声音发颤:“好,朕写诏书,现在就写。”
颖川王世子用力吐出一口气,咧着嘴大笑。转头令几个美人将永明帝扶起。
美人们都是被逼进宫,际遇和罗氏相差无几。她们的父母兄弟丈夫儿子,都在颖川王世子手中,由不得她们不听号令。
几个美人七手八脚地扶起了永明帝。有一个不慎抓到永明帝被削了皮肉的伤处,永明帝疼得惨呼连连。
守在寝室门外的众臣听到天子的惨呼声,既惊又怒,纷纷怒喊:“不得伤害皇上!”
“快住手!”
颖川王世子双目闪着赤红,已经陷入疯狂,对门外的呼喊声置之不理,厉声催促:“快写诏书!”
永明帝眼泪都下来了:“让马三思来伺候笔墨。”
堂堂天子,平日提笔写字都是有人伺候的。笔墨纸张在哪儿,他都不知道。
颖川王世子冷哼一声,令一个美人去马公公身边。那个美人从头上拔下一支长长的金钗,猛地扎进马公公的手臂。
昏厥不醒的马公公,骤然疼醒。
马公公冷汗涔涔地睁开眼,眼前惨烈一幕生生撞入眼帘,身体的剧痛本能的令他痛呼一声,然后全部梗在了嗓子眼。
颖川王世子阴恻恻地冷笑:“马公公去找笔墨纸张来,皇上要写诏书。”
永明帝眼泪鼻涕都下来了,一张肥硕的脸孔因疼痛剧烈抽搐,狼狈不堪,哪有半点帝王威严。
马公公胸膛处被刺了一剑,鲜血染红了半身衣襟,稍微一动弹,鲜血又渗了出来,疼得人恨不得再昏过去。
“马三思,快去。”颖川王世子稍一用力,剑尖又刺入一寸。永明帝脸孔抖动个不停,声音凄厉。
马公公哆嗦着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了几步。在颖川王世子阴冷的目光下,颤抖着拿出纸笔砚台。
其实,天子下圣旨没有那么随意。空白的圣旨是内务府工匠特制的,由翰林学士执笔,盖上御印,还要多写一份在翰林院里留存。如此,才是合乎规范的圣旨。
天子寝室里多的是助兴药物器具,笔墨纸砚不过是备着,平日几乎没用过。
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马公公在一旁的桌子上铺好纸张,用昨夜剩下的水研墨。期间,胸口的伤一次一次涌出鲜血,他都咬牙忍下了。
颖川王世子冷冷道:“去写诏书。”

永明帝忍着疼痛喘着粗气:“你把剑挪开。”
颖川王世子冷笑一声,不但没挪开剑,反而又刺深了一些:“别考验我的耐心。”
永明帝不得不屈服,僵硬屈辱地爬下床榻,胸口被鲜血晕染出一朵血花。
待坐下后,那柄利剑终于自胸膛挪开。没等永明帝松口气,长剑已到了他的后脖颈处。
一用力,就能砍下他的头颅。
“我说,你来写。”颖川王世子阴恻恻的声音在永明帝耳畔响起:
“朕昏庸无道,不配为君。颖川王世子徐翊是徐家血脉,聪慧仁厚,品行纯良,今日朕将皇位传于徐翊。”
利刃割破了后脖颈的皮肉,鲜血汩汩往外冒。
永明帝一边流泪一边挥笔写退位诏书。
人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大概才会后悔自己犯过的错。譬如永明帝,此时便悔恨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会有这么一日,当日宣召藩王世子进京之后,就不该心软。应该找个借口,将几个藩王世子通通都杀了。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还有慕容尧慕容慎父子两个,表面忠心,实则狼子野心,竟敢勾连颖川王世子起兵谋反。他当日真是瞎了眼,竟然那般信任器重他们父子!
他的儿子活着的时候,这些魑魅魍魉不敢动弹。太子一闭眼,他们立刻就反了……
他真该听太子的话,早些立徐靖为储君。如此,徐靖便能占名分大义,不会给颖川王世子可乘之机。
永明帝哭着写完了诏书。
颖川王世子看着诏书,眼里射出贪婪热切的亮光。他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几下,声音亢奋:“马三思,去盖御印。”
“天子御印有专门的存放之处。”马三思用手捂着伤处,小心翼翼地应答,唯恐言语不慎,激怒了眼前这个已经疯狂的颖川王世子:“世子请容奴才去请天子御印。”
颖川王世子瞥一眼马公公,忽然狞笑起来:“皇上在我手中,你胆敢耍任何花样,我立刻就要了皇上的命。”
“你去拿御印,去告诉外面的臣子们。就说皇上已经写了退位诏书,要将皇位传给我。让他们准备登基典礼。我给他们三个时辰,等我登基坐了龙椅,自会奉养太上皇。”
马公公不知是震惊还是骇然,抑或是流血过多,白着脸一时没应声。
永明帝忽然如杀猪一般嘶喊起来。
颖川王世子手中用力,锋利的剑刃沉入永明帝后脖颈的皮肉里。
“快去!”永明帝几乎要崩溃了,泪水狂涌,声音嘶哑:“马三思,快去!”
马公公的泪水也涌了出来。永明帝还是皇子的时候,马公公就在主子身边伺候。这二十多年来,马公公一路陪伴主子做了太子,再坐上龙椅成为天下至尊。永明帝何曾受过这等羞辱轻贱?
马公公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然后踉跄着起身而去。推门之际,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涌出来,染红了衣襟。
守在门外的众臣,都是一惊,迅疾围拢过来。
定国公目中窜着火星,厉声喝问:“马公公怎么出来了?皇上呢?”
吏部尚书也急急追问:“皇上现在怎么样了?那个逆贼,有没有伤到皇上?”
马公公忍着胸口的剧痛,迅速低语道:“颖川王世子逼皇上写退位诏书,令奴才去请御印。还有,他要你们准备登基典礼,三个时辰后就要举行禅位大典。以后,他会奉养皇上为太上皇。”
众臣都被惊住了。
历朝皇位更迭,腥风血雨屡见不鲜。不过,像颖川王世子这样以天子为质逼着写退位诏书的,也是第一人了。
这等举动,堪称丧心病狂!
透过门缝,永明帝的哭喊声传了出来:“快去!一切都听他的!”
颖川王世子得意张狂的笑声也一并传进众人耳中。
马公公不顾伤处剧痛,趔趄着去请御印。
众臣个个面色如黑锅底,尤其是定国公,已经怒不可遏,握着拳头,眼看着就要再次冲进去。被吏部尚书等人一并拦下了:“定国公切勿妄动!”
“皇上还在逆贼手中!”
“不可激怒颖川王世子,如果皇上出了好歹,你我后悔都来不及。”
要是颖川王世子真挥剑斩了永明帝,大晋的天就彻底塌了。外面还有慕容父子领兵逼宫,群臣无首,岂不是彻底乱了?
定国公目中喷着火焰,扫了一圈:“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我们真听逆贼的,准备什么登基典礼?”
“以后史书记这一笔,皇上会成为千古笑柄。你我等人,都是为虎作伥的逆臣。”
他们都是大晋忠臣,焉肯落下这等荒唐恶名?!
吏部刘尚书一脸苦涩,声音低哑晦涩:“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先保住皇上安危。”
周尚书身体颤了片刻,咬牙低语:“刘尚书说得没错。我们先敷衍一二,拖延时间。如果慕容父子领兵杀进金銮殿来,你我都是一个死字,哪里还顾得上死后如何。”
提起慕容父子,纪尚书身体不停颤抖,头几乎低进胸膛。
不知道是在后悔将纪云舒嫁给了逆贼,还是在暗暗盘算着退路。
众臣心乱如麻,没人去打量纪尚书的神情如何,继续低声商议:“那就按着逆贼所言,准备禅位典礼。”
“金銮殿外杀声一片,你我都被困在这里,怎么准备?准备什么?”
关键时候,还是周尚书头脑灵活,很快想出对策:“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金銮殿里有皇上未穿过的龙袍,拿来一用。百官也都在这里,到时候一同跪拜行礼便可。”
反正他是礼部尚书,大晋朝从未有过的禅位典礼要怎么举行,都是他说了算。
怀德郡王第一个出声附和:“就按周尚书说得办。”
反正,这些都是敷衍糊弄颖川王世子的,当不得真。
众臣一一点头附议,定国公想到冲出殿外的儿子,也闭上了嘴。
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先安抚住颖川王世子,保住天子性命,再图其他。

东宫里,送口信来的亲兵捂着左胳膊上的伤,鲜血滴落在地面。
赵夕颜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追问:“徐翊要做什么?”
口不能言的苏皇后也睁大了眼,死死盯着来送信的东宫亲兵。
亲兵咬牙答道:“具体情形,小的也说不清。只知道这是十几位重臣商议过后应下的。”
“皇上写了退位诏书,盖了御印,要禅位给颖川王世子。”
“周尚书已经寻了一件崭新的龙袍,两个时辰后,众臣要为颖川王世子举行登基典礼。”
这也太荒唐太儿戏了!
宫中厮杀声不断,慕容尧慕容慎父子在领兵谋反逼宫,颖川王世子却在挟持天子,逼天子禅位,逼众臣跪拜……
赵夕颜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苏皇后已迈步向外走。
“娘娘!”蕈紫惊呼一声,冲上前扶住苏皇后。
赵夕颜迅疾回神,也冲上前两步,攥住苏皇后的胳膊。苏皇后不能出声,也未落泪,眼里闪着愤怒的火苗。
做皇帝做到这份上,为什么还要苟活?
为什么不去死?
什么退位诏书,什么禅位大典!何等荒唐可笑!永明帝这是要永远活在史书上,被后人永世耻笑!
他就应该痛快地引颈就戮,死了也罢!至少还能留有几分天子的体面和尊严!
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要去金銮殿,她要去以死相谏,让永明帝快些去死!免得被颖川王世子挟持,做出更多令后人耻笑的事情来!
苏皇后忽然用力挣扎。
赵夕颜紧紧攥着苏皇后的胳膊不放,急急低语:“娘娘心中愤怒难言,我都清楚。不过,眼下娘娘不宜妄动。”
“宫中逆贼众多,金銮殿外的禁卫在苦苦抵挡。娘娘去了,万一被逆贼所乘,和皇上一样被逆贼挟持怎么办?”
“到那时,逆贼为砧板我等为鱼肉,连反抗的余地都没了。”
苏皇后身子颤个不停。蕈紫忍着眼泪,低声道:“世子妃说得对。娘娘心中屈辱愤慨,也得暂时咽下。”
“我们就在东宫里等着,铁卫营一定会进宫救驾。还有北海王世子,得了消息,定会立刻领兵冲回京城,荡平逆贼,救回娘娘和皇上。”
不知是哪一句打动了苏皇后。苏皇后不再挣扎,也没力气站立,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再看一众诰命贵妇,都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如沸水一般。头靠着头低声窃语个不停。
“真是荒唐。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年,看过的史书足有三尺高,还从未听闻过这等事。”
“可不是?皇上亲自写了退位诏书,举行禅位大典,众臣再行跪拜之礼。这就是承认颖川王世子那个逆贼了!”
“别胡说,这分明是权宜之策,拖延时间罢了。”
“你说得轻巧。禅位传位可不是儿戏。这退位诏书一写,便是以后杀了逆贼,皇上还有何颜面坐回龙椅?”
说这话的人是周夫人。周尚书是礼部尚书,周夫人说的话也格外有份量。她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抬头看一眼赵夕颜。
众诰命心领神会,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不管如何,永明帝这皇位是坐不下去了。只盼着北海王世子早日领兵回京,大晋便能迎来新天子了。
所谓人心所向,便是如此。众诰命夫人对赵夕颜如此敬服,皆是因为她们在心里已经将赵夕颜当成了未来的太子妃。
现在看来,已经可以直接当成未来的皇后了。
西河王世子妃曹氏,嘴唇动了动,也想说几句。一抬头见到赵夕颜冷然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再次悻悻咽了回去。
赵夕颜的心情其实远不如表面来得镇定。
现在发生的一切,早已脱离了前世轨迹。一切都那么荒唐,又是那么疯狂。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如何。..ne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东宫,稳住眼前众人。
赵夕颜转头,叫了两个宫人过来:“你们去东宫膳房,令御厨们做些吃的送过来。要做些热食,有肉也做一些。”
这么做,有些对不住尸骨未寒的太子殿下,却是眼下最好的安抚人心的法子了。
苏皇后没有阻拦,蕈紫也没吭声。
赵夕颜这一条命令,很快传进了东宫膳房。
忐忑惊惶的御厨们,很快忙碌起来。馒头是现成的,用蒸笼热一热,再升灶开火。小火炖肉旺火炒菜,六七个御厨,很快做了四道热菜,装进各个食盒里。匆匆拎进了灵堂。
从昨夜至现在,众人都未进食,早已饥肠辘辘。此时嗅到饭菜的浓烈香气,顿时精神一振。
也别管坐地上有多失体面了,打开食盒吃吧!
赵夕颜亲自开了食盒,将热腾腾的馒头撕开,塞进了几片肉和一些蔬菜,然后塞进苏皇后手中。
苏皇后木然地咬了一口,食不知味地咀嚼几口,然后用力吞咽进下去。半个馒头下肚,又在赵夕颜的伺候下喝了半碗热汤。
身体迅速暖了起来,力气再次回到了体内。
苏皇后慢慢回神,伸手扯住赵夕颜的手,示意赵夕颜也吃。赵夕颜轻轻点头,拿起热腾喧软的馒头,夹了厚厚几片肉,大口大口地吃完。不知是谁低声嘀咕:“都吃饱了,就算要上路,也不能做饿死鬼。”
紧绷的神经,像被重重撕扯了一下。
第一个人哭了,第二个第三个也跟着低声抽泣,很快哭声成了一片
还好,众人一边哭,一边在用力吃。或许,这是她们吃得最后一顿饭了,可不得吃饱了?饿死鬼可没力气投胎啊!
赵夕颜眼眶发热,默默用力咀嚼。喝一碗热汤,再吃一个馒头,半盘的肉片也被吃光了。
她没有出声,任凭众人哭泣。情绪绷得太紧了,总要发泄一二。
等众人都吃饱了,哭声也慢慢停了,赵夕颜才起身。
赵夕颜一一看过众人的脸孔,声音温和了许多:“大家伙儿都别怕,耐心等着好消息。定国公世子已经出了宫门,很快就会带着五万铁卫营的将士来护驾了。”

金銮殿里,举行了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禅位典礼。
死去或重伤不能动弹的官员,约莫占了一成。所有还能起身迈步的臣子都来了,分列在金銮殿内两侧。
他们一个个心如油煎面色沉凝,甚至没有交头接耳窃声私语的心情。
这场荒唐闹剧,注定了要被载入史册。永明帝将会被人贻笑千古,而他们这些忠臣良将,也将会被史书记下这耻辱的一笔。
这一刻,就连最忠心的定国公,脑海中也闪过和苏皇后同样的大逆不道的念头。
永明帝为何还不死?
只要永明帝主动赴死,还能保全帝王最后的尊严。众臣再无顾虑,一人一拳也能将犯上作乱的颖川王世子砸成肉泥。
紊乱的脚步声响起。众臣一同转头看去。只见颖川王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六个美人簇拥着半身血迹的永明帝一并而来。
其中一个美人,手中握着长剑,抵在永明帝的脖颈间。随着永明帝向前挪步,锋利的剑刃不时割破皮肉,鲜血不时溢出滑落。
马公公忍着剧痛,跟在最后。胸口溢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衣服。至于蒋公公,依旧昏迷不醒,在寝室地上躺着。
定国公目中射出愤怒的火焰,狠狠盯着美人罗氏。
罗氏被吓得右手一抖,剑刃割得深了些。永明帝顿时涕泪横流。
“让他们都跪下。”颖川王世子瞥一眼永明帝。
永明帝声音里带着哭腔:“都跪下。”
众臣忍着屈辱,不甘不愿地跪下了。
颖川王世子站在龙椅前,看着跪了满地的臣子们,心中畅快至极。他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和殿外的厮杀声混在一起,竟很讽刺地相融。
“马三思!”颖川王世子高声道:“你先宣读皇上的退位诏书。”
马三思用袖子抹一把眼睛,蹒跚着走过来。他身为天子近侍,时常宣读诏书。不过,宣读退位诏书,还是生平第一次。
短短的几行字,沉重如千钧。马公公才张口,眼泪就流出来了。只恨天子在颖川王世子手中,谁也奈何不得颖川王世子。
马公公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
众臣脸色皆难看极了。
一直跪在地上的周尚书,站了起来,张口道:“皇上要禅位于颖川王世子,请容臣亲口问一问皇上,皇上可是心甘情愿?”
颖川王世子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盯了罗氏一眼。罗氏全身一颤,咬牙用力,永明帝脖颈间鲜血汩汩流下。
永明帝顿时惊恐地嘶喊起来:“愿意,朕心甘情愿,绝不后悔!快些举办禅让典礼!以后颖川王世子是天子,朕做太上皇。”
定国公忍无可忍,猛然起身,怒声道:“皇上岂能将江山传承给这等卑劣无耻的小人!”
“请皇上下旨,臣立刻救驾!”
七十岁的定国公,如同一头愤怒的猛虎,随时会冲过来。
颖川王世子心里直冒凉气,厉声呵斥:“这是徐家天下。太子已死,皇上无心也无力坐龙椅,将皇位传给我,你一个武将,只能听从天子号令。难道你要抗旨不从?”
永明帝也跟着哭喊出声:“冯平!朕令你,立刻跪下。”
利剑刺破脖颈,鲜血肆意横流。再这么下去,没等禅位大典结束,他就要血尽身亡了。
在生死面前,什么帝王尊严,什么君臣大义,通通都被永明帝抛到了一旁。
别说定国公,就连文臣们也是满心悲凉绝望。
周尚书咬牙,冲定国公使眼色。
一切都是权宜之计,拖延时间罢了。
定国公双目赤红,慢慢弯下膝盖,再次跪下。
颖川王世子暗暗长松一口气,声音再次趾高气昂:“你们都听见了。皇上主动禅位于我。周尚书,立刻举行禅位仪式。”
周尚书忍着屈辱应下,走上前两步,转身面对众臣,之乎者也地说了一通。除了颖川王世子听得一脸自得外,其余人恨不得将耳朵都堵上。
忽然有一支利箭,斜斜地飞进了金銮殿。跪在殿门口的一个文臣,被利箭射中,惨呼一声,当场殒命。
周尚书面色一白,声音陡然停住了。
众臣的脸色也都变了。
这一场宫变,到底是逆贼占了上风,就快杀进殿里来了。
颖川王世子狞笑一声:“不准停,继续!”
周尚书咬咬牙,继续禅位仪式。
龙袍是永明帝的,十分宽大。穿在颖川王世子身上,晃晃荡荡,就像猴子披上了人的衣服,颇为可笑。
颖川王世子却很满意,威风凛凛地坐到龙椅上。众臣在周尚书的指挥下,行了跪拜礼。
这种被文武百官跪拜的感觉,实在令人陶醉。
颖川王世子沉浸在狂喜中,忽然长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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