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青从鼻子里哼一声:“要揍一个厚颜无耻不知死活的人。”
李骁看一眼醋意冲天的郑玄青,愈发觉得有趣:“莫非是你情敌?”
“呸!他也配!”郑玄青口中这么说,其实心里的酸水都快冒出来了。说出口的话酸气冲天:“当日乔家退婚,莞姐姐伤心许久,私下里不知哭过多少回。现在眼见着世子风头正劲,乔家人又想着来修复关系。”
“这一回,那个乔公子还亲自来了。哼!还不是被莞姐姐令人撵了出去。”
郑玄青的眼中不知不觉汇聚出了两束火焰,看着李骁问道:“你来说,莞姐姐有了我,还会惦记那个恬不知耻的前未婚夫吗?”
李骁一本正经地应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的莞姐姐早就忘了那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心里只有你。”
第350章 第三百五十章 无耻(二)
郑玄青心气稍平,压低声音道:“我要去揍那个姓乔的一顿,出出心头恶气。这件事不能让我爹知道,所以,得借你的亲兵用一用。”
李骁挑眉一笑,利落地卷起衣袖,晃了晃结实有力的拳头:“我也去。”
郑玄青咧嘴一笑,用力一拍李骁的肩膀:“果然是我好兄弟!过了今晚,你就回胶东军营。王姑娘认义父的事,就交给我来办。不出三个月,保准有好消息。”
李骁同样咧嘴笑了:“自家兄弟,不说那些客气话。你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只管张口。”
两人对视,嘿嘿一笑。
当天晚上,乔公子落脚的客栈就遭了贼寇。
这一伙贼寇,个个精悍健壮,穿着夜行服,蒙着脸。且素质极高,动作之前先给掌柜一包银子,然后请所有不相干的人都离开。然后才开始动手。
大掌柜抱着一包银子,美滋滋地躲在厚重结实的柜台下。一边竖长耳朵聆听。
彭!门被踹开了!
然后是一声惊呼:“有贼寇!快保护公子……啊!”
惨呼声接连不断。
辟里啪啦,桌凳被扔得满天飞,不知砸坏了多少东西。掌柜听着有些心痛,再摸一摸怀中抱着的银子,心痛的感觉顿时大为缓和。
没事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一个时辰后,贼寇们神清气爽地走了。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的动静,愣是没惊动一个捕快。
掌柜这时候才出动,从柜台下挪出来,将银子藏好,然后才蹑手蹑脚地去了上房。
白日里见过的贵公子被揍得满脸是血,狼狈不堪。身边的亲兵一个个被揍翻在地,有断胳膊的,也有断腿的。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其中一个怒嚷道:“朗朗乾坤,贼寇竟这般嚣张,还有没有天理了。快去报官!”
“快去请大夫来,替我们公子疗伤。”
“诶呦!疼死我了!到底是哪来的王八蛋,下手这么狠!”
躺在地上的乔公子,勉强用手撑在地上,慢慢坐了起来,挤出一句:“不用报官了,请大夫来。”
亲兵们为自己的主子愤慨不平。乔公子自己心里倒是门清,这伙“贼寇”,十之八九是北海王府派来揍人泄愤的。
也罢。是他对不住徐莞在先,被揍一顿让徐莞出一口气,让北海王北海王妃也出了心头恶气。以后再登门,或许就能进正堂了。
说起来,乔公子也是万分后悔。
谁能想到,进京城为质子随时可能性命不保的北海王世子徐靖,竟有如此显赫风光的一日。如果日后徐靖真做了储君,有大造化坐上那张龙椅,乔家岂不是错过了随之一步登天的良机?
大夫很快被请来了。
乔公子被抬上床榻,大夫仔细查验伤势,心里啧啧称奇。
也不知是哪个贼寇动的手,乔公子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不甚要紧。倒是这张俊脸,被揍得不轻。连鼻子都被揍歪了,惨!真惨!
大夫为乔公子正鼻梁骨。乔公子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惨呼连连。这惨呼声,顺着风飘出了客栈。
躲在暗处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笑,麻溜地离去。
乔公子一行人被“贼寇”袭击的消息,当天夜里就传进北海王的耳中。
北海王无声一笑。
北海王妃和徐莞母女知道此事,已经是隔日清早了。
一夜没怎么睡好的徐莞,听闻前未婚夫被揍成了猪头,柳眉微微蹙了起来:“我昨日特意嘱咐郑二别去寻乔家人的麻烦,他当着我的面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带人去揍人。也太胡闹了!”
北海王妃却道:“这哪里是胡闹!这么做就对了!乔家一窝混账王八蛋,活该挨揍!”
“二郎这脾气,我看着好得很!”
徐莞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母妃,这话在我面前说说无妨,等他来了,你可别当面夸他。他还不得意地尾巴翘上天。”
北海王妃笑着横女儿一眼:“我夸我未来女婿怎么了?乔家人厚颜无耻,就该狠狠教训一顿。我们王府不便出手,二郎领着人去正合适。”
然后又瞪一眼:“莞儿,你该不是还惦记乔家那个混账吧!”
徐莞无语了:“两年前我就和乔淮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他有什么值得我惦记。”
“这么想就对了。”北海王妃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尊尊教诲女儿:“乔家人背信弃义,乔淮悔婚另娶。这等人渣,根本不值一提。哪里比得上玄青,人生得俊俏,性子活泼,嘴皮子麻溜,对你百般上心。”
“女子嫁人过日子,就得嫁这样的夫婿。”
“就像我和你父王,成亲三十多年了,还是和和美美的,从不争执吵闹。你父王脾气好,什么都让着我。你也是有福气的,以后嫁给玄青了,要一心向着他,和他好好过日子。”
徐莞聪慧剔透,一听就知亲娘是什么意思,轻声道:“母妃放心,我早忘了乔淮,现在心里只有玄青。”
北海王妃欣慰地笑了一笑,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这样就好。”
母女两个正低声说话,郑玄青便来了。
北海王妃如今见郑玄青,怎么看都好,笑着招手:“过来坐,莞儿,给玄青倒一杯茶。”
郑玄青立刻腆着脸过来了:“不用莞姐姐动手,我自己来。”十分狗腿地先给未来岳母斟茶。
北海王妃被这一记马屁拍得心情愉悦,打量未来姑爷一眼:“咦?你一大早去哪儿了?头上怎么都是汗珠?”
郑玄青一边为未婚妻斟茶,一边笑着答道:“李骁一大早就走了,我骑马去城外送行。”
徐莞拿出帕子,为郑玄青擦拭额上汗珠。
郑玄青心里受用极了,厚着脸皮接过帕子,胡乱擦几下,将帕子塞进怀中。
徐莞心里涌起甜意,瞥郑玄青一眼:“昨晚你去哪儿了?”
郑玄青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答道:“我昨晚和李骁去喝酒了。”
反正李骁已经走了,想对证也找不到人。
清河郡,新军大营。
这两日没有战事,将士们在军营里修整。徐靖身为主将,没有闲着的时候,先召武将们议事大半日。然后去伤兵营里转了一圈。
行军打仗,受伤是等闲常事。军营里的军医也是最忙碌的。轻伤的士兵,军医格外精心医治,十天八日就能再次上阵杀敌。
伤得重的,用些伤药,就抬到一边养伤。说得直白点,能不能活下来全凭命硬不硬。
这也怪不得军医。偌大的军营里,只有十几个军医。一场仗下来,伤兵成百上千。他们就是生着四只手,也忙不过来。而且,军中药材总是不够用,只能先紧着能治好的伤兵用药。
徐靖知道这一弊端后,令沈舍人“筹措粮草”之余多买些药材回来。顺便将清河郡里的大夫也“请”来军营。
如此一来,伤兵们都能得到基本的医治。也极大地安抚了受伤的将士。徐靖在军营中的声望也一日胜过一日。
徐靖巡过一圈伤兵,已经是傍晚了。然后去了忠勇侯的军帐。
忠勇侯一条命算是捡回来了,躺在床榻上,长子高望正喂忠勇侯喝药。
徐靖一进军帐,高望立刻起身行礼。徐靖笑道:“不必多礼,你继续伺候喂药。”
高望应一声,将剩余的药喂完。
徐靖转头吩咐一声:“徐三,你去吩咐伙夫,熬一碗粥,粥里放些菜和肉。”
徐三拱手领命退下。
其实,跑腿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徐三。徐靖这是给徐三表现的机会哪!可以说为徐三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忠勇侯看着徐三的背影,目中闪过笑意。
一炷香后,徐三端了肉粥过来。徐靖让开位置,示意徐三上前。徐三也不慌乱局促,沉稳上前,伺候忠勇侯吃肉粥。
忠勇侯身体依然虚弱,不过,比之前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强得多。满满一碗肉粥,吃了个精光。
徐三被打发退下,高望也在亲爹的目光示意下默默退出军帐。
“世子,”忠勇侯略有些吃力地低声张口道:“我想向世子讨一个人。”
徐靖心中暗暗一喜,脸上故作惊讶:“侯爷有话不妨直说。”
忠勇侯半点不绕弯子:“我相中徐三,想让他做我女婿。如果世子点头同意,我立刻让大郎写信送回高家。”
饶是徐靖有心理准备,也没料到忠勇侯这般直截了当。
不过,这等好事,犹豫一刻都是对高家的羞辱。
徐靖立刻笑道:“侯爷慧眼识佳婿,我岂有不应之理。”
“徐三是我亲兵,自小一起伴我长大。在我心里,一直将他当成半个兄弟。半年前,我就已将徐三放了良籍,也为他改了名字,叫徐山。”
“娶妻成亲是大喜事。徐山在猛虎军里官职不高,等清河郡这一仗打完,以徐三立下的战功,升一升官职不是难事。到时候,我亲自陪他一同去高家提亲。”
忠勇侯欣然一笑:“还是世子想得周全。”
又叹了一声:“骁骑营吃了大败仗,次子死在流匪刀下,我伤重至此,以后是不能再领兵了。等回了京城,我就上奏折致仕。我心中唯一担忧的,就是长子高望。”
“他在军中也有十年了,大大小小的仗打过不少,到底没做过主将。只怕骁骑营的主将位置,未必能落在他身上。”
徐靖深深看忠勇侯一眼:“侯爷多虑了。以我看来,骁骑营主将,非高望莫属。”
这是在向忠勇侯表明,他会出手相助高望。高家和北海王府,就此结盟,守望相助,互为臂膀。
忠勇侯眼睛亮了一亮,费力地抬起手臂,要拱手道谢。
徐靖失笑,伸手按住忠勇侯的胳膊:“等候爷伤好了,要道谢有的是机会。”
然后,高声叫徐三进来。
守在军帐外的徐三,迅疾进了军帐。
从今日开始,应该改口叫徐山了。
徐靖笑着吩咐:“徐山,你过来跪下,给未来岳父见礼。”
徐山高大的身形微微一震,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喜悦,脑中一片轰鸣,一时竟没听到自家世子说了什么。
徐靖也是第一次见徐山这般傻乎乎的模样,咧嘴笑了起来:“还愣着做什么?快些磕头。”
徐山终于回过神,走上前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忠勇侯欣慰地笑了一笑,低声道:“起来吧!现在还在打仗,只得立个口头婚约。放心,我高鹏说话算话,绝不会像某些卑劣小人那般无故悔婚。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高家的未来姑爷了。”
徐山黝黑的脸孔浮起暗红,他又磕了一回头,才站起身来。想张口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求助地看向自家世子。
徐靖见状,有些好笑地提醒:“在人前,还是和以前一样。私下里,你叫一声高伯父就是。”
徐山应一声,看着床榻上的未来岳父,鼓起勇气叫了一声高伯父。
忠勇侯笑着应一声,扬声叫了长子高望进来,对高望说道:“他大名徐山,以后是你妹夫。你们两个日后多多亲近。”
高望将心里的别扭劲按捺下去,冲徐山略一点头。
徐靖冲徐山使眼色。
徐山瞬间心领神会,拱手叫了一声大哥。
高望:“……”
有什么样的世子,就有什么样的亲兵。这个徐山,平日看着沉默寡言,厚起脸皮来和徐靖如出一辙啊!
高望心里疯狂腹诽吐槽,在自家亲爹警告的眼神下,笑着应一声。
至此,彼此关系大为不同,说话也就更亲近了。
徐靖低声道:“侯爷好好养伤,等过几个月随大军一同回京城。到那时候,皇上的气头早就过了。”
“高家被削的爵位,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忠勇侯目中露出感激之色:“不管此事能不能成,我都要谢过世子。”
徐靖笑了一笑,起身告辞离去:“侯爷安心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侯爷。”
徐山默默跟在徐靖身后。
待进了徐靖的军帐,徐山立刻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徐靖坦然受之,低声笑道:“起来吧!”
“从明日起,你在军营里当差任职,不必再时时跟在我身边了。”
武将就得有武将的模样,不能再是这副亲兵做派。不然,就是对忠勇侯府的羞辱了。
徐山明白其中的道理,心里却有些难受,眼睛红了一红,声音有些沙哑:“今晚我再替世子守一回夜。”
徐靖伸手,拉着徐山起身:“不用了,我身边这么多亲兵,不缺你一个。你好好当差,打仗时多杀流匪多立战功,以后升官也能顺当些。”
徐山嗯一声,站在徐靖身边不肯走。
徐靖瞪一眼过去,顺便踹了一脚:“还愣着做什么,滚回去睡觉,明天早起练兵。你得第一个就到!”
被踹了一脚的徐山,心情忽然好多了,拱手应一声退出军帐。
军帐外的徐十一,冲好兄弟拱手道喜,那副挤眉弄眼的怪模样,让徐山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十一也嘿嘿笑了起来,凑到徐山身边,低声笑道:“以后你就别想和我争了。我才是世子身边最忠心最得用的亲兵统领。”
徐二五常年留守王府,徐三现在正式有了官职,以后世子最信任的心腹,非他徐十一莫属。
徐山斗嘴皮子远不是徐十一对手,胳膊肘一动,徐十一被撞得闷哼一声,飞快踹一脚过来。
被世子踹,那是徐山乐意。徐十一想踹,徐山闪得比风还快。
军帐里的徐靖听动静不对,笑骂一句:“都别闹腾了!”
徐十一和徐山立刻停下,冲对方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回军帐休息,另一个慇勤地进了军帐伺候。
“世子忙了一天,小的这就让人送热水,再送些宵夜来。”
徐靖随意地点点头。
徐十一今晚格外高兴,亲自去伙房去了一趟,拎着一大木桶热水回来了。
徐靖看徐十一这副雀跃欣喜的德性,笑着揶揄道:“徐三不做亲兵了,你就这般高兴啊!”
徐十一嘿嘿一笑:“那是当然。徐三身手比我高,做事比我稳妥,活捉过周隋,救过忠勇侯,样样都比我强。有他在,我只能在亲兵里排第二。他走了多好,以后谁也争不过我。”
徐靖哑然失笑,踹了一脚过去:“行了,先出去,让我耳根清净片刻。”
徐十一喜滋滋地带着脚印出了军帐,然后仰头乐了起来。
今晚的月亮真圆真亮啊!
隔日五更天,徐靖去了校武场。
徐山早已先到了一步。高大的身形格外醒目。
徐靖笑着瞥一眼:“你该不是一夜没睡吧!”
在自家世子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徐山难得有些羞赧,低声应道:“是,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像做美梦一般。”
徐靖咧嘴一笑:“我昨夜也没睡好。刚闭上眼,就梦见我的儿子和闺女了。可惜,我这个亲爹到现在还没见过孩子。”
闲话两句,徐靖令人击军鼓。一通军鼓过后,将士们很快进了校武场,开始操练。
练了两个时辰,将近中午,大汗淋漓的将士们才各自散去。
徐靖随将士一同操练,练完后精神抖擞,笑着招呼高望徐山等人去军帐一同用午膳。
不打仗的日子,军营里操练半日,另外半天就悠闲多了。徐靖难得有空闲,躺下午睡,眼刚闭上,徐十一就兴冲冲地拿着两封信来了。
“世子,北海郡来信了。”
徐靖精神一振,从徐十一手中接过信,目光一扫,看到一个意外的名字。
郑二写信给他是常事。李骁怎么忽然也来信了?
徐靖迅速拆了两封信,看完后,不知该笑还是该骂。到底还是没忍住,骂了郑二一句:“这个混账,尽出些馊主意。”
不过,郑二是好友,也是未来四姐夫,既然张口了,总得给一回面子。
李骁执掌胶东军,是年轻一辈的武将中的佼佼者,也值得拉拢结盟。
徐靖沉吟片刻,提笔写信。一封写给赵夕颜,另外两封是给自家亲爹和岳父的。一封给郑二,最后一封,是给李骁的。
几日后,徐靖的信送进了京城的北海王府。
此时,赵夕颜正抱着孩子喂奶水。
她奶水不算多,每次只够喂一个。便让两个孩子轮流吃奶。这一回轮到闺女,小花儿闭着眼,使劲吮吸。
赵夕颜隐隐有些疼,忍不住轻轻捏一捏女儿嫩嫩的小脸:“慢些吃,哥哥没来,不和你抢。”
小花儿自然听不懂,继续张着嘴贪婪吮吸。
一旁的玉簪笑道:“明日就是小郡王小郡主的满月宴。世子妃的月子也就做完了。”
赵夕颜笑着叹道:“我可算是熬过来了。明天一早,我要好好泡一回热水澡。”
整日躺在床榻上,也就罢了。最难受的就是不能沐浴。天气燥热,又不敢用冰盆,每日只能用温水简单擦拭,每日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饶是如此,也能嗅到长发间飘出的汗味。
一想到能沐浴了,赵夕颜心情格外明媚。
喂饱了小花儿,小果儿也被抱了过来。兄妹两个并排躺在床榻上,一起咧着嘴笑。
赵夕颜的心都快被融化了,轻笑着伸出手指,拨弄小花儿的手指,另一只手被小果儿攥在掌心里。
一双孩子脸上的红皮都褪了大半,眉眼长开了些,俊俏极了。
赵夕颜说着亲娘才会说的傻话:“我怎么觉得,他们都这般可爱。世间定没有比他们更可爱的孩子了。”
“那是当然。”玉簪抢着笑道:“小郡王小郡主生得都像世子妃,长大以后定是翩翩公子和绝色美人。”
赵夕颜抿唇一笑:“我只盼着他们平安康健地长大。容貌生得如何,倒在其次。”
这种心情,只有做了母亲之后才能体会吧!
当然,以她和徐靖,也生不出丑孩子就是了。
正说着闲话,小丫鬟琥珀走了进来,将一封信呈到赵夕颜面前:“世子妃,世子派人送信回来。”
赵夕颜笑着接了信,拆开一看,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躺在床榻上挥舞小胳膊小腿的小果儿小花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
赵夕颜又将信看了一遍,然后轻声笑了起来:“说起来,是一桩好事,就是麻烦了些。也罢,好人做到底!玉簪,去拿笔墨来,我要写信。”
玉簪笑着应下。片刻后,取来了信纸和笔墨。
赵夕颜坐在桌前,提笔落墨,笔若游龙,一挥而就。两封信,一封送往北海郡的亲爹手中,另一封送去清河郡。
写完信后,立刻送了出去。
玉簪海棠也不多嘴多问。倒是赵夕颜,闲着无事,主动说起了个中缘由:“……李骁想娶王薇过门,家中亲娘因王薇出身,不肯同意。王薇愿意做外室,李骁坚持明媒正娶。”
“郑二郎给李骁出了个鬼点子。让王薇拜我爹为义父,更名易姓。如此一来,李骁对家中亲娘也算有了交代。”
一个武将,娶一个赵家姑娘,比娶一个叛官土匪的女儿好听多了。
海棠嘀咕道:“此事对王薇是好事,对李骁也是喜事,不过,赵家是不是太吃亏了?老爷还得认一个义女,说不定还要出一份嫁妆。”
玉簪笑着白海棠一眼:“你这脑子,能不能动一动。王薇本来就拖庇于赵氏一族,认老爷做了义父,再嫁给李骁。李骁承了这么大的人情,以后焉能不为世子和世子妃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大晋十三州,共有十三支驻军。胶东军是其中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能拉拢李骁,世子以后就多一份助力。老爷认一个义女,也算不得什么。
海棠有些讪讪地笑了:“我脑子笨,之前没想明白。”
赵夕颜微微一笑:“这件事,你们两个心里有数便可,不要宣扬声张。”
两个丫鬟点头应下。
床榻上忽然传来啼哭声。
赵夕颜立刻起身去床榻边。就见小果儿身下湿了一片。奶娘刚抱起小果儿,小花儿也扯着嗓子哭起来,身下倒没湿,就是有些闷闷的臭气。
赵夕颜以前最爱干净,现在有了一双儿女,轻微的洁癖早就抛到了一旁,在奶娘的指点下,她细心地为小花儿擦拭清洗,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小花儿躺在亲娘温软的怀抱中,很是开心,咿咿呀呀地往亲娘怀里钻。
赵夕颜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小花儿的鼻子:“这一回轮到哥哥了,别那么贪心。”
奶娘笑吟吟地抱走了小花儿,赵夕颜将儿子抱进怀里。小果儿力气比妹妹大一些,吮吸得津津有味。
赵夕颜心里溢满了温柔,伸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小脸。
明天,孩子们就满月了。
隔日一早,天还没亮,赵夕颜便起身去净房沐浴。
温热的水中铺满花瓣,香气四溢,热气腾腾。
赵夕颜坐进水中,满足地轻叹一声。
这一个月来,身子擦洗过几回,长发却从未洗过,黏黏糊糊的难受极了。此时被热水洗涤,十分舒适。
洗了半个时辰,换了两次水。沐浴过后,仿佛身轻如燕。
赵夕颜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穿衣的那一刻。
昔日的衣裙穿在身上,紧绷了许多。胸前和腰身处都紧绷绷的。
赵夕颜有些气闷地看着梳妆镜里丰腴了一圈的自己:“我胖了许多。”
玉簪忍着笑,安慰自家主子:“没有胖,就是稍稍丰满了些,奴婢看着,比以前还要好看得多。”
海棠笑嘻嘻地接过话茬:“世子妃放心,奴婢再去换件新的衣裙来。”
海棠很快抱了一身崭新的衣裙来。上好的浅紫色软烟罗,外面罩着纱衣,轻
薄柔软飘逸。最重要的是,胸前不紧了,腰身处也宽松了。
赵夕颜揽镜自照,笑着问道:“这新衣是什么时候做的?”
玉簪低声笑道:“前些日子,县君特意嘱咐绣娘,为世子妃做几身新衣。昨日绣娘将新衣送来,世子妃正陪着小郡王小郡主玩耍,奴婢便没吭声。”
徐莹最是细心体贴。
赵夕颜心里一暖,推门走了出去。
徐莹笑吟吟地站在门外,迅速打量赵夕颜一眼:“这紫色最挑人,也就月牙儿你穿得最好看。”
赵夕颜抿唇一笑,走到徐莹身边,悄声问道:“三姐,我看着是不是比之前胖得多。”
徐莹想笑,又忍住了,低声应道:“稍微丰润些,不算胖,我瞧着比以前更多几分风韵。”
这倒不是在哄赵夕颜。女子做了母亲后,身形难免丰腴一些,眉眼间多了初为人母的温柔,确实更美三分。
赵夕颜笑着挽起徐莹的手:“我憋了一个月,今日总算能出屋子见人了。走,我们一起去内堂。”
徐莹欣然点头。
徐芳徐芷姐妹两个一前一后回了王府。徐芷肚皮已经鼓了起来,也不知这一胎是不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闺女。
朱镇川乐颠颠地守在徐芷身边,不时瞄一眼徐芷的肚子,仿佛下一刻就能蹦出个水灵标致的小闺女来。看书菈
朱大郎朱二郎也缠在亲娘身边。
徐芷被父子三个缠得头都大了,张口将他们通通撵走。然后转头对赵夕颜抱怨道:“父子三个,一样的缠人。大郎二郎每天要喊几百声娘,听得我头疼。”
赵夕颜笑着打趣:“二姐这哪里是抱怨,分明是炫耀来了。我倒是想让孩子喊我一声娘亲,想听都听不着呢!”
“小果儿小花儿还小,等以后长大会说话了,你就知道其中滋味了。”徐芳笑着接了话茬。
姑嫂笑着闲话几句,很快,便有宾客前来。
男客便引至前院,由大姐夫周蕴和二姐夫朱镇川招呼。女眷们被领进内堂,赵夕颜和徐芳三人招呼寒暄。
大伯母孙氏打量一眼,笑道:“月牙儿气色好极了,可见月子做得好。”
一众贵妇纷纷附和夸赞。
徐靖在清河郡接连打胜仗,声势愈隆,朝廷的风向,也对徐靖愈发有利。众贵妇登门,如众星捧月一般捧着赵夕颜。
赵夕颜微微含笑,应对自如。
玉簪轻步过来,在赵夕颜耳边低语几句。
赵夕颜眼底笑意淡了几分,转头对徐莹说道:“请三姐代我去迎一迎苏家女眷。”
苏老夫人还在“病中”,今日前来北海王府道喜的,是苏家长媳于氏和次媳洛氏。
于氏见了赵夕颜,颇为恭敬有礼。洛氏目光漂移不定,不敢和赵夕颜对视。
赵夕颜心中冷笑一声,对洛氏颇为冷淡。
在场的女眷,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下,眉眼官司打得不亦乐乎。
洛氏是苏皇后嫡亲的嫂子,是东宫侧妃苏环的亲娘。北海王世子妃竟对洛氏这般冷淡,这其中定有些缘故。
这还用想吗?太子想扶北海王世子做储君,苏家人可不乐意。
天家立储,哪里轮得到苏家人插手过问。
苏老夫人可不这么想。人家仗着自己是皇后亲娘太子亲外祖母,平日里风光无限,如今连立储一事也自觉有资格过问哪!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