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宫中的地位如何,只看能随意呵斥他们两个,就知道了。
永明帝竟也不恼:“身为太子,就得这般威风霸气!放心,他们两个不敢乱说。否则,朕让人拔了他们的舌头,剁碎了喂狗。”
两位公公身体齐齐一颤,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父皇果然最疼儿臣。”太子笑了起来:“那儿臣就斗胆,替靖堂弟讨一个恩典。请父皇下旨,册封一双龙凤为郡王郡主。”
藩王世子的儿女,出生后就被称为小郡王小郡主。真正的册封要等过了八岁,才会有正式的封号。像颖川王世子的那一双儿女,至今都还没册封。
永明帝素来宠爱太子,这点不大不小的事,随口就应了。
太子又笑道:“册封一事,就交给儿臣来办。”
永明帝点点头。
太子看着面色虚青愈发明显的永明帝,心情复杂,声音低了一些:“父皇忙于朝政,每日疲累,脸色远不及往日。儿臣请父皇多保重龙体。”
忙于朝政是不可能的,忙着寻欢作乐是真的。颖川王世子又从宫外寻了几个成熟妇人进宫,永明帝坚信自己还能生出皇子来,近来忙于“播种”,很是辛苦操劳。
太子心中了然,却不便直言,只能拐弯抹角地劝诫。
永明帝随口敷衍:“你一片孝心,朕都知道了。”
太子心中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告退离去。
太子一走,永明帝立刻叫马公公和蒋公公过来。两个内侍扶着永明帝回寝宫。寝宫里原来的美人都送走了,现在正得宠的是新进宫的六位美人。这六个美人中,又以罗氏最得天子欢心。
罗氏不是最美貌的,年龄也稍大了些,今年二十有四。不过,罗氏肚皮争气,接连生过三个儿子。
永明帝回寝宫后,就令人去召罗氏。
罗氏正躲在屋子里悄悄抹泪。
她出身小门小户,因着一副好颜色嫁了一个不错的夫家。夫婿开了一家茶馆,日子不说大富大贵,也衣食无忧。她还有三个活泼淘气的儿子。
她的幸福生活,终止于四个月前。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日,丈夫白着一张脸回来,忽然直挺挺地给她跪下,流着泪哭道:“我对不起你。颖川王府的人相中了你,要买下你,给了一千两银子。如果我不答应,我和三个儿子都会没命。我没办法,只能写休妻书。他们已经来了,就在院子里等着,你随他们走吧!”
那一刻,她的天都塌了。
看着嚎啕痛哭的懦弱丈夫,还有三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她肝肠寸断,却无力抗拒。只得进了颖川王府。
颖川王世子倒没碰她,只令人来教导她如何讨好男子的床榻之术。她不愿学,颖川王府那些饿狼一般的管事,将她的丈夫儿子带到她面前,一顿板子下去,丈夫的腿被打断了,三个儿子也去了半条命,到后来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生生被打晕了。
她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别打了,我学,我什么都学。”
三个月后,她被送进宫伺候天子。
这一个月来,她最柔顺,也最得天子喜爱。她知道,宫中人人鄙夷她,背后谩骂羞辱。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也一定十分厌恶她。
她心里如黄连一般苦,谁又知晓?
“罗美人,”寝室的门被敲响了:“蒋公公来请美人前去伺候。”
罗氏慌乱地擦拭泪痕:“我稍事梳妆,这就来。”
天还没黑,册封的旨意就出了宫廷,到了北海王府。
赵夕颜身体虚弱,不能下榻。徐芳徐芷徐莹姐妹三人一同去接了圣旨。
孙氏还没走,和赵素馨赵鹊羽陪伴在赵夕颜身边。孙氏一脸喜气:“孩子刚出生,就册封郡王郡主,真是莫大的体面和尊荣。”
赵夕颜心中有数,轻声笑道:“定是太子的主意。”
赵素馨由衷叹道:“太子殿下对世子真好。”
“世子也为太子殿下出生入死啊!”赵鹊羽接过话茬:“高二郎死在清河郡,忠勇侯受了重伤。这等时候,也就世子敢领兵去剿匪。其余几个藩王世子,可都没跟着去。”
徐芳笑吟吟地推门进来了:“月牙儿,快些瞧瞧圣旨。两个孩子都有封号了。”
安平郡王,安乐郡主。
赵夕颜捧着圣旨,细细看了一回,然后抬头冲众人笑道:“这两个封号都极好。”
安平二字,寓意深远。安乐是对女童最美好的祝愿。
太子确实有心了。
这份贺礼,远胜金银玉器。正大光明地抬举一双孩子,也令北海王府声势更振。
众人一并笑了起来,纷纷道贺。
“六堂姐,”赵鹊羽凑过来问道:“孩子的乳名可起好了吗?”
赵夕颜轻笑一声,柔声低语:“他们的亲爹起了一堆乳名备用。孩子名字随意些好养活,儿子叫小果儿,女儿叫小花儿。”
“这名字简单好记,又好听。”徐芳抢在徐芷面前张口称赞。徐芷被长姐瞥一眼,立刻笑着附和:“确实好听得很。”
正经的全名得由祖父来起。喜信已经送去北海郡,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大名也就有了。
孩子的乳名,自然得由亲爹亲娘来起。小果儿小花儿总比小猴儿强多了。
赵素馨显然也想到了自己儿子的乳名,抿唇笑道:“等我家小猴儿稍大一些,我就带他过来,和小果儿小花儿一同玩耍。”
说笑一番后,孙氏领着赵素馨赵鹊羽回府。
徐芳徐芷舍不得走,各自命人送信回去,要在娘家小住几日再回。
武安伯府不用说,徐芷素来是霸王脾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周家那边,对徐芳也没了以前的束缚规矩。
一双孩子有三个姑姐照料,有奶娘们精心看顾,赵夕颜喝了些清淡的米汤,就睡下了。
接下来两日两夜,赵夕颜除了吃饭喂孩子奶水外,便是睡觉。产后身体虚弱,恢复元气最佳的办法,就是睡眠。
孩子洗三礼这一日,有姑姐们操持,赵夕颜半点不用操心。
一大早,两个孩子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穿着红肚兜,用大红丝缎裹着。前来贺喜的女眷,如流水一般,一拨接着一拨。
周家朱家赵家女眷齐齐而至,定国公府女眷来了,高家女眷来了,孟御史的夫人来了,就连苏家慕容家也都来了。
“世子妃,苏家老夫人来了。”玉簪轻声禀报。
苏老夫人是苏皇后的亲娘,是太子亲外祖母。这等身份,不能轻忽怠慢。别的女眷被挡在门外,苏老夫人总是要见上一见的。
赵夕颜略一点头,让丫鬟们扶着自己在床榻上坐了起来。
苏老夫人在两个儿媳的搀扶下进了屋。
一头白发面相慈祥的苏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行礼。
“苏老夫人快请起。”赵夕颜伸手虚虚一扶,柔声笑道:“我刚生完孩子没几日,身子虚弱,不能下榻。苏老夫人坐下说话便是。”
苏老夫人笑着应一声,在床榻边的椅子坐下了。
长媳于氏是苏瑾的亲娘,次媳洛氏是苏环的亲娘。她们在外都是体面的贵妇,在苏老夫人身边连坐的资格都没有。各自站在苏老夫人身侧,听着苏老夫人和北海王世子妃寒暄。
“世子妃真是有福之人。”苏老夫人笑着夸赞:“进门有喜,生下一双龙凤。这不仅是北海王府的喜事,也是皇室的大喜事。”
“皇上亲自下旨,册封安平郡王和安乐郡主,可见对这一双孩子是何等喜爱。”
赵夕颜含笑应道:“承老夫人吉言,我也觉得自己有福份。”
刚生过孩子,赵夕颜还没完全瘦回来,脸颊比往日丰腴了不少。依旧容光慑人。眉眼间更多了初为人母的温柔风韵。
苏老夫人狠狠将赵夕颜夸了一通。直将赵夕颜夸成了下凡尘的九天仙女。
待一双孩子抱过来,苏老夫人看了之后,更是欢喜不迭。问明了哪一个是安平郡王,伸手就要抱。
奶娘有些无措,转头看向赵夕颜。
赵夕颜笑容未减,轻声道:“孩子才出生三日,身小体软,等长大些结实些了,老夫人再抱。”
苏老夫人颇有些遗憾地缩回手,盯着小果儿看了片刻,才移开目光。
洛氏的目光也飘了过去。
刚出生三天的男婴,满脸红晕,看不出美丑。因为是双胎的缘故,个头也不算大。哭声倒是有力气,可见是个康健的孩子。
“孩子饿了,你们将孩子抱下去,喂饱了再来。”赵夕颜一声令下,两个奶娘抱着一双孩子退了出去。
苏老夫人坐了片刻,领着一双儿媳离去。
赵夕颜看着苏老夫人离去的身影,眼底的笑意慢慢褪去。
洗三宴到下午才散。
徐芳徐芷徐莹三人一同过来,齐整整地坐在床榻边。徐芷第一个张口:“那个苏老夫人,在外名声不错,实则不是善茬。”
徐芳也低声道:“苏老夫人一张口,就提东宫尚无子嗣,又夸月牙儿有福气好生养。话里话外的,听着总有些不是滋味。”
徐莹蹙了眉头,看着赵夕颜:“月牙儿,苏老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赵夕颜目光微凉:“她在打小果儿的主意。”
姐妹三个齐齐一震,倏忽站了起来。
性情躁怒的徐芷,已经挽起衣袖,破口怒骂:“这个老虔婆!真是一副恶毒心肠!就凭她也想打我们小果儿的念头,呸!我现在就去苏家,一巴掌扇醒她!”
徐芳同样愤怒难当:“小果儿是北海王府的长孙,是有封号的安平郡王。她要做什么?还想将小果儿抱去给苏环做儿子不成!”
“痴心妄想!”素来好脾气的徐莹也怒了:“下一回她再敢来,我亲自将她撵出去。”
相比起姑姐们的愤怒,赵夕颜的脸色平静多了。她不是不恼火,不过,遇到这等恶心事,愤怒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
“太子没有过继子嗣的念头。”赵夕颜淡淡道:“一个苏老夫人,无足轻重,不必理会。现在重要的是皇后娘娘怎么想。”
如果苏皇后也有为东宫过继子嗣的念头,才是大麻烦。
没等徐芳姐妹三个吭声,赵夕颜又道:“不管是谁,都别想抢走我的一双孩子。”
哪怕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她也绝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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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第三百四十三章 责罚(一)
苏老夫人今日在北海王府的做派,落入有心人眼底,自有一番揣度。
椒房殿里的苏皇后,在半日后知道此事,面色陡然沉了一沉。
蕈紫见苏皇后目中含怒,低声劝慰:“皇后娘娘息怒。老夫人一把年岁了,见了刚出生的龙凤,心中欢喜,多说几句,也是难免。想来老夫人并无恶意。”
苏皇后眼中没有笑意,扯了扯嘴角:“她是没有恶意,她甚至还觉得自己是在为东宫着想,是在为环儿谋划,顺带还能惠及苏家。”
“在她眼里看来,当年费尽心机将我嫁做太子妃,现在我做了皇后,都是她的功劳。竣儿是大晋太子,也是她亲外孙。她自以为,这大晋江山也有苏家一份。她为东宫子嗣操心是天经地义。”
话语中满是浓浓的讥讽和不快。
蕈紫还要再劝,就听苏皇后冷冷道:“你立刻去一趟苏家,待本宫传口谕。从今日起,苏老夫人身子不适,在府中静养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就别递帖子进宫了,也不得再去北海王府。”
蕈紫有些吃惊,抬眼看着主子:“皇后娘娘真要奴婢这么说?”
嫁出门的女儿责罚一把年岁的亲娘,传出去可不太体面……主要是苏老夫人不体面。
至于苏皇后,执掌中宫,母仪天下,贤名卓著。她是不会错的,错的只能是苏老夫人。
苏皇后冷然道:“你现在就去,就照我刚才说的,一个字都不用改。”
蕈紫只得领命退下。
苏皇后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天黑的时候,蕈紫回来了,低声回禀:“奴婢去苏家传了娘娘口谕。老夫人当时就昏过去了。”
苏皇后丝毫不为所动,冷然道:“这是她的拿手好戏。不必为她忧心。”
真晕也好,装病也罢,总之,凤口一开。苏老夫人不病也得病上几个月,得闭门静养。
蕈紫见苏皇后怒气未消,没有再多劝。
“母后,”太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蕈紫低头退下,顺带关上门。
寝室里只剩母子两人。太子上前,扶着苏皇后坐下,一边温声安慰:“母后别恼了。我没有过继之意,外祖母那点小心思,注定是一场空。”
苏皇后用手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我是在恼怒,她的手伸得太长了。宫中的事,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外命妇插手过问。”
“她依仗着是我亲娘,是你外祖母,行事才这般肆意妄为。要是不及时敲打警告,只怕她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顿了顿,又低声道:“我这般行事,不仅是为了出心头一口气,也是在安抚北海王世子妃。她素来聪慧,一定懂我的意思。”
提起还在做月子的弟妹,太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件事,确实有些对不住她们母子。好好的洗三礼,都被外祖母搅和了。”
母子两个低声说着话。
门外忽然传来异样的动静声响。
太子听到熟悉的女子声音,眉头动了一动,起身去开门。
苏环就跪在门外。听到开门声,苏环一脸惊惶,眼中泪光闪动,见了太子也不出声,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太子略略皱眉,却未伸手扶起苏环,语气比平日淡漠了许多:“你在这儿做什么?这般磕头,是为苏老夫人求情吗?”
苏环自嫁进东宫,见到的都是表哥温和体贴的一面,何曾见识过这般冷淡威严的太子殿下。一时间,心中愈发惊慌:“不、不是,我来是为了向姑母和表哥请罪。苏老夫人做的事,我根本不知道……”
太子神色不动,眉眼冷冽:“什么都别说了。回东宫,回你的寝宫里待着。苏老夫人告
病静养,什么时候她的病好了,才能进宫。等苏老夫人能进宫了,你再出东宫。”.q
苏环全身簌簌发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中的泪珠簌簌滚落:“表哥……太子殿下,妾身一心只有殿下,从没有别的念头。是祖母……是苏老夫人自作主张,今日去北海王府说了不该说的话。”
“殿下别因为此事厌弃妾身。”
略显纤瘦的身子,因哭泣不停颤栗。
太子温和时如春风,硬起心肠来如磐石,淡淡道:“来人,送苏侧妃回寝宫。”
两个宫人听令上前,扶苏环起身。
苏环身不由己地离去,走了几步,挣扎着回头看太子。泪眼婆娑中,太子没什么表情的脸孔格外冷漠。
一刹那,苏环心如刀割,痛不可当。
一个时辰后,陆公公到了北海王府。
陆公公是内侍,没有男女之别,很顺利地见到了还在做月子的赵夕颜。
“奴才给世子妃请安。”陆公公恭敬地行礼。
赵夕颜心中思忖着陆公公的来意,轻声道:“陆公公请起身。”
陆公公谢恩起身,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让奴才过来传话。苏老夫人病了,要静养三个月。这三个月内,苏老夫人不会再登北海王府的门,请世子妃安心做月子养身体。”
苏皇后派身边女官去苏家一事,赵夕颜在半个时辰前就知道了。
不过,太子特意派人来传话,这份心意,令人动容。
赵夕颜舒展眉头:“你代我谢过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
陆公公笑着应是,又道:“苏侧妃今日也有些不适。太子殿下嘱咐苏侧妃闭门静养三个月。等孩子满月了,世子妃只管带着安平郡王安乐郡主进宫请安。”
不会有人冒出来碍她的眼。
赵夕颜纵有再多的怒火,也消散了。她微微一笑:“好,等我做完月子,就带孩子进宫请安。”
陆公公传了话,便告退离去。
玉簪喜滋滋地笑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出手了,苏家想不消停都不成。真是大快人心。”
赵夕颜笑了一笑:“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这等麻烦事不会少。”
玉簪立刻接过话茬:“那也不怕。等过几个月,世子就回来了。”
是啊!春生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赵夕颜安心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苏老夫人今日“昏厥”得恰到好处,免去了难堪和尴尬。
做戏做足全套,苏家请了京城名医来为苏老夫人诊脉开方。五个儿媳都来伺候,苏老夫人只留下二儿媳洛氏,其余的全都打发走了。
洛氏亲手伺候面色苍白的婆婆喝汤药。
苏老夫人喝了半碗汤药,无力地摆摆手:“行了,放一边。”
洛氏心中惴惴不安,小心地将药碗放至一旁。然后束手立在床榻边。
等了半晌,苏老夫人才张口:“太子被北海王世子灌了迷汤,现在看来,皇后也昏了头。大好的江山,真打算拱手让人了。”
洛氏听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下:“婆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说啊!要是传到宫中,传进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耳中,该如何是好。”
苏老夫人吃力地喘息一声,目中闪过怨毒:“怕什么。这里就我们婆媳两个,你不说我不说,宫里的皇后太子怎么会知道。”
“就是知道了,又能拿我怎么样。最多就是像今日这样,不轻不重地敲打几句,让我闭门养病。还能要我的命不成!”
苏老夫人不怕,洛氏怕得很,泪水很快溢出眼角:“环儿在宫里,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苏老夫人哼了一声:“她要是争气中用,我也不用这般费力了。”
“哭有什么用,不准哭了。我这个被亲生女儿责罚的老婆子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天还没塌下来。”
洛氏抽噎了片刻,用帕子擦了眼泪:“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老夫人没好气地瞪蠢笨没用的儿媳一眼:“还能怎么办?先忍一忍,等皇后气头过了,就递帖子进宫。一次不成就两次,递到她心软为止。”
“环儿在东宫受些委屈,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好事多磨,这条路不通,再换一条就是。”
洛氏听得心惊肉跳,想问苏老夫人“另一条路”是什么,苏老夫人已经不耐地挥手,打发她退下了。
半个时辰后,苏掌院回了府。
苏掌院沉着一张脸进了内院,门关上后,老夫妻两个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苏环被禁足,最高兴的非慕容燕莫属。
慕容燕特意精心梳妆,等了又等,太子一直都没来。失望的次数多了,脸皮也逐渐厚实了。
两日后,慕容燕端着清茶去了太子书房。
陆公公很客气地拦下了慕容侧妃:“慕容侧妃请留步。太子殿下正召属官们议事。”
慕容燕转头,冲明珠使了个眼色。明珠立刻上前,将一个荷包塞进陆公公手中,软声道:“请陆公公行个方便。”
明珠容貌俏丽,一笑起来有两个笑涡。
陆公公和自家主子一样,对美色不为所动心如磐石,将荷包塞了回去:“今日实在不方便。”
明珠没了法子,怏怏退下。
慕容燕气恼地白陆公公一眼,转身走了。
陆公公看着慕容侧妃的身影,轻蔑地一笑。他伺候太子殿下多年,对自家主子的喜好很是清楚。
太子殿下纳慕容侧妃,是为了牵制慕容家。单论性情脾气,慕容燕根本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
倒是苏环,和太子殿下是表兄妹,又对殿下痴情一片。殿下对苏侧妃总有几分怜惜。
此次苏侧妃被禁足,是为了惩戒苏家。等过一段时日,苏侧妃能出寝宫了,照样还是苏侧妃得宠。
慕容燕气闷地回了寝宫。
明珠小心翼翼地问道:“侧妃辛苦煮了茶,奴婢伺候侧妃喝一杯吧!”
慕容燕恼羞
成怒,伸手一指房门:“滚出去!”
明珠被骂习惯了,低头退了出去。
慕容燕在梳妆镜前呆呆坐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看着发间那支硕大的珠钗,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又像被水烫到一般缩了回来。
苏老夫人稍微露出些心思,就被苏皇后和太子联手打压。平日得宠的苏环,也受了牵连,被禁了足。
如果换了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太子会是何等反应?
一想到这些,慕容燕心里直冒凉气,后背凉飕飕的。
她咬咬嘴唇,将那支珠钗拔了下来,放进首饰匣子最下一层。
三日后,清河郡。
满身血污的徐靖,疲惫地回了军营。
一个亲兵激动地前来禀报:“启禀世子,京城那边派人来给世子报喜。世子妃在八日前已经生了,生了一双龙凤……”
话音未落,自家世子已经脚下生风,冲进了军帐。
前来送喜信的亲兵,就在军帐里候着。见了自家主子,正要行礼,徐靖已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把信拿出来。”
亲兵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信。
徐靖一把抢过来,迅疾拆开。
这封信是徐莹代笔。
“……月牙儿肚痛发作,熬了半日,生下一双龙凤。皇上下旨,册封安平郡王安乐郡主。”
“孩子乳名叫小果儿,小花儿。眉眼生得俊俏极了,十分康健。”
“月牙儿受了不少苦,好在母子三人平安。”
他当爹了!
儿子闺女都有了!
小果儿小花儿,这名字真好听。
徐靖的脑海中,浮出两张小小的脸孔,又浮现出赵夕颜满面痛苦的模样。不知怎么地,鼻子忽然有些酸,眼睛也开始发热。
八天前,他在领兵平匪。他亲手斩了那伙土匪的首领。那个时候,月牙儿妹妹正在产房里饱受临盆之苦。
她最疼最难熬的时候,他没在她身边。
亲兵们默默退了出去。
徐靖吸吸鼻子,用手抹了抹眼睛,继续看信。
可惜,这封信不长,只有短短一页。徐靖贪婪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下令:“去伙房传我号令,今晚宰杀肥猪一百头,要让所有将士都吃到肉。”
“这一百头肥猪的银子,由本世子来出。就说本世子喜得一双儿女,让所有将士都沾沾喜气。”
徐十一和徐三对视一笑,一同拱手道贺:“恭喜世子!”
徐靖咧嘴一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所有亲兵都有赏!”
一连三个好字,可见心里有多高兴。
北海王妃足足笑了一盏茶时间,嘴都快笑歪了还没停:“诶呦,我的月牙儿,果然是有大福气的。这一胎生两个,还是一双龙凤,这肚子太争气了!”
想当年,她一个接一个生女儿,直至四十岁才生下徐靖。北海王这一脉差一点就断了香火。
赵夕颜进门还不到一年,就生了白白胖胖的一双孙子孙女。这可是太好了!
只恨相隔遥远,不能亲眼见一见宝贝孙子孙女,不能亲自抱一抱。
北海王妃心里像有爪子在挠拨,忍不住低声道:“王爷,不如……”
北海王笑着瞥过来:“不如什么?你该不是又打着将孩子接回北海郡的主意吧!”
北海王妃也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应了回去:“接回北海郡有什么不好。北海郡有你这个亲祖父,有我这个亲祖母,难道还会苛待孩子不成?”
“春生去京城,一去就是两年。连娶媳妇,我都没能喝一杯媳妇敬的茶。现在孙子孙女出世了,我这个祖母想瞧瞧孩子,想亲自抚养怎么了?”
“不成!”北海王收敛笑意,正色拒绝。
“儿子在外做官的,将孩子放在老宅里的比比皆是,也算是代父尽孝。怎么到我这儿就不成了?”北海王妃很是委屈地控诉。
北海王目光一闪,低声道:“别人儿子宦游做官,我们的儿子能一样吗?”
“太子体弱多病,自知寿元不丰,竭力扶持春生做储君。春生也争气,将操练了半年的新兵带去清河郡,打了几场大胜仗。立战功养声望收拢臣心。这一双龙凤的出世,是北海王府的大喜事,对春生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这等时候,将孩子送回北海郡来,你说,太子会怎么想?皇上皇后会怎么想?满朝文武又会怎么看春生?”
“他们会以为,春生是在谋求退路。别人也就罢了,万万不能让太子心凉。”
北海王妃倒抽一口凉气,笑不出来了。
北海王看着老妻,叹了一声:“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进一步权掌天下,退一步则万丈深渊。”
“春生和月牙儿在京城,殊为不易。我们就别跟着添乱了。”
北海王妃像往常一样,很快被丈夫说服了,颓然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北海王又笑着哄她:“孩子乳名有了,大名得我们来起。好生想想,给两个孩子起个好名字。再多准备些吃穿用之物,让人送去京城。”
北海王妃好哄得很,立刻喜滋滋地琢磨起来:“孩子这一辈从宝字头,我们的长孙就叫徐宝怎么样?孙女叫徐贝,正好是一双宝贝。”
北海王笑道:“这名字当乳名还成,大名就太随意了。叫徐宴徐宁吧!”
北海王妃没什么立场原则,立刻赞道:“还是王爷起的名字好。我这就让人去雕一双美玉,刻上孩子的全名,一并送去京城。”
一个窈窕秀丽的少女含笑进了内堂。
北海王妃笑着冲女儿招手:“莞儿,你来得正好。我和你父王正在商议给孩子们起名字哪!徐宴徐宁这两个名字怎么样?”
徐莞笑道:“这名字好听得很。”
北海王妃眉开眼笑,握着闺女的手笑道:“月牙儿进门就生了一双儿女,是我们王府的大功臣。等几个月,你出嫁了,我最后一桩心事也就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