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们:“……”
得,去拿吧!
一个身材略显清瘦的暗卫出去了。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拿了绣篮,里面各色粗细的绣花针一应俱全,便连剪子和绣绷也有。
赵夕颜瞥一眼锋利的剪刀,扯了扯嘴角。
慕容慎倒是了解她,知道她不会寻生觅死。
主仆两个,一个看书,一个做绣活。
梆!梆!梆!
悠长的打更声传入耳中。
三更了。
玉簪抬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外有了脚步声。这脚步声沉稳有力,显然是男子的步伐。
玉簪心里一紧,手中的绣花针猛地戳中了手指,血珠直冒,疼得钻心。玉簪忍着疼痛,急急看向赵夕颜:“小姐!”
赵夕颜淡淡道:“别怕,你先出去,我来应付。”
玉簪哪里肯走:“奴婢要留在小姐身边。”
如果慕容慎有不轨举动,她豁出这条命,也得护在小姐面前。
门被推了开来。
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身影出现在门口。
今夜月光皎洁,青年男子的俊脸逆着月光,看不分明。那双明亮炽热的眼眸,贪婪又热切地落在赵夕颜的脸上:“夕颜,你我终于相见了。”
上一次见她,还是几个月前她进宫的那一晚。
那一日是岁末,她刻意以脂粉掩去天然丽色,低垂着头,偶尔抬眼,也没看他。
今晚,她终于抬起清澈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眼底,此时此刻都是他。
“慕容慎,果然是你。”
赵夕颜的声音似在冰天雪地里冻过,吐出口的时候一片冰凉:“我现在就在你眼前,你伸手可及。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莫非今晚就要留宿在这里?”
慕容慎:“……”
暗卫们:“……”
玉簪只觉得脑中轰轰一声,几乎炸开了,声音尖锐地叫了起来:“慕容慎,你敢损姑娘清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慕容慎不知是羞是怒,抑或是别的什么激烈情绪,脸孔掠过暗红,先瞪玉簪一眼:“闭嘴。深更半夜,再敢大呼小叫,我立刻撵你出去。”
然后目光复杂地看着赵夕颜:“夕颜,你何苦这般轻贱我。你明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赵夕颜冷笑一声:“原来是我误会了。堂堂慕容公子御前校尉,怎么会做出以下迷药这种下三滥的举动,对一个无辜的闺阁少女动手,逼我前来。既然是一场误会,慕容校尉送我回赵府便是。”
慕容慎目中闪过一丝狼狈。
他心高气傲,自恃当世英雄豪杰。这回做的勾当确实不太体面!
玉簪眼里直冒火星,一双眼狠狠盯着慕容慎。
几个暗卫不敢看自家主子难看的脸,纷纷低下头。
慕容慎定定心神,沉声吩咐:“你们都退下,不得扰了我和赵姑娘说话。”
暗卫们低声应是,迅速退了出去。
忠心耿耿的大丫鬟玉簪动也没动,用看豺狼虎豹一般的警惕目光看着慕容慎。
耳边传来赵夕颜的声音:“玉簪,你也退下。”
玉簪一惊,倏忽转头:“小姐!”
赵夕颜看着玉簪,缓缓道:“我有话和他说,你且退下吧!”
玉簪清楚自家主子的脾气,只得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慕容慎迈步进来,顺手关了门。正要靠近,就听赵夕颜冷冷道:“你再往前一步,我保证自己活不到明日。”
慕容慎:“……”
这威胁听着有些可笑。被囚禁于此的,竟以自己性命要挟。
偏偏这一招管用的很。
慕容慎果然停下了,俊朗的脸孔有些无奈,又有些隐隐的笑意:“夕颜,你以前在我身边的时候,温柔且善解人意,无嫉无妒,从不发怒。现在这样,才是你本来模样。”
然后又笑着叹一声:“从我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算起,已经过了一年多。我终于能和你独处片刻了。”
之前去北海郡也好,在京城相遇也罢,每次都有碍眼的徐靖在一旁。今晚,此时此刻,只有他和赵夕颜。
这种感觉,实在美妙。
可惜,赵夕颜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你打算一直将我藏在这里?痴心妄想!徐靖很快就会来救我。”
徐靖这两个字一入耳,慕容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他眯了眯眼,盯着赵夕颜的目光里闪过阴狠:“徐靖回不了京城了。”
赵夕颜眉头动也没动,冷冷应了回去:“刺杀的伎俩,对他没有用。”
慕容慎深深看她一眼:“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套我的话。就算我把全盘计划告诉你,又有何用?”
“这院子,是我一年前就准备好的。谁都找不到这里来。你就安心住着,等到天下大定的那一天吧!”
赵夕颜的心猛然一跳,一双清澈的美目紧紧盯着慕容慎:“你要做什么?”
慕容慎显然很享受这种被她凝视的感觉,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我要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这天下迟早都是我的。我何必苦苦隐忍,早些拿过来,也能让百姓少遭些罪。”
语气中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傲然。
前世,他就是新朝天子,掌控天下,独断专行,威风赫赫。
这一世重生而回,他如何肯甘于人下,伺候那个蠢钝好色昏庸无道的永明帝?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谋~朝~篡~位做准备。
赵夕颜心中一片冰寒,面色却放缓了许多:“这里又没旁人,连我你也不肯说么?”
慕容慎看着她,目中闪过怀念:“夕颜,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应你。”
“就像前世,为了你,我可以和周隋翻脸。派兵剿灭青州军,活刮了周隋。”
赵夕颜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无笑意:“没有我,你也容不下周隋。我的出现,正好给了你出兵的理由。”
以慕容慎的脾气,根本容不下周隋。从周隋要求封王的那一日起,慕容慎就已起了杀心。她的出现,让那一场大战提前数年。
结果,她就成了众人口中的祸国妖妃,成了蛊惑帝王的红颜祸水。
昔日那些令人窒闷的往事,纷纷闪现在眼前。
慕容慎下意识地上前两步,伸手要去握赵夕颜的手。
赵夕颜不假思索地后退,目光又冷了下来:“怎么?你也要做周隋那等禽兽不如的行径?”
慕容慎哑然,只得退了回去,语气中流露出无奈:“夕颜,你怎么能将我和周隋相提并论。他是个烧杀抢虐无恶不作的土匪头子,我和他不同。”
“没什么不同。”赵夕颜淡淡道:“窃邻为盗,窃国者侯罢了。周隋杀人如麻烧杀抢虐,你为了皇位杀的人比他多十倍。他强占我数年,你现在做的举动,和他没什么区别。”
慕容慎眼里闪出火焰,语气也激动起来:“赵夕颜!你别仗着我对你一片情深,就来作践我的情意。”
“情意?”赵夕颜讥讽地笑了一笑:“你的情意,就是要娶我为妻,将来让我做皇后?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
“两心相许,才是情意。你不过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罢了。”
字字句句,都如利箭,直刺心肺,疼得鲜血汩汩直冒。
慕容慎额上青筋直跳,用力握了握拳。
赵夕颜半点不惧,挺直腰杆:“前世种种,皆是过往。今生我重生,再活一回。我只想嫁给我喜欢的少年,安心地过一辈子。绝不会再委曲求全,苟且偷生。”
“你以叶沁瑶的安危逼迫我,我不能不来。不过,也仅止于此了。你想让我改变心意,绝无可能。”
慕容慎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深呼吸几口气,将心头翻涌的怒火按捺下去,淡淡道:“赵夕颜,你百般提防,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我心中郁气难平,实在不甘。所以,我才用这等无耻的手段,逼你前来。”
“你现在心里有怨气,冲我发一顿脾气,我不怪你。”
“你放心,我不是周隋,不会强迫你。”
“总有一日,我会正大光明地娶你过门为妻,洞房花烛。”
赵夕颜绷着俏脸,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慕容慎还有些男人的骄傲,不屑于用强。
慕容慎察觉到她微妙的放松,忽然勾起嘴角:“我什么都没做。不过,在他人眼中,你一个待嫁女子,和我这般牵扯,已经失了贞洁。你说,徐靖知道此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天底下所有男人都难以忍受的羞辱,徐靖能咽得下吗?
这才是慕容慎用心最险恶之处。
哪怕赵夕颜被人救了出去,这件事也会如利刺,梗在赵夕颜和徐靖之间。
赵夕颜抬眼,迎上慕容慎不怀好意的目光:“我告诉你,徐靖知道此事,会自责愧疚,会加倍对我好。”
慕容慎半点不信,哂然一笑:“你想自我欺骗,只管这么想。我告诉你,这世间所有男人都一样。属于自己的,不容别人觊觎染指。”
赵夕颜淡淡道:“他和你不同。”
这笃定的语气,再次激怒了慕容慎。
慕容慎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徐靖知道此事后是什么反应。只怕到时候你会大失所望。”
话不投机半句多。
赵夕颜蹙眉:“天这么晚了,我要睡了。你走吧!”
慕容慎定定地看她一眼:“以后我得了空闲,再来看你。”
赵夕颜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也没有要送他出去的意思。慕容慎只得自己转身离去。
慕容慎推开门离去的刹那,赵夕颜的心才悄然落回原位,手心里湿漉漉的。
片刻后,玉簪冲了进来。
玉簪红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家主子。
赵夕颜轻声道:“别怕,我安然无事。”
说起来,慕容慎在屋子里待的世间不过一炷香左右。赵夕颜衣衫整齐神色安宁……肯定安然无事。
玉簪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低声哽咽道:“小姐,奴婢心里好怕。”
万一慕容慎色心一起,不管不顾……便是赵夕颜被救出去,以后还怎么嫁人?
就是眼下,赵夕颜清清白白,可在世人眼中,也已失了贞洁。
玉簪强忍了一日的泪水,如开了闸的水一般倾斜而出。
赵夕颜鼻间酸涩,搂住玉簪,在她耳畔低语:“走到这一步,也是没法子的事。名声什么的,暂且不必去想了。先保住性命和清白。”
顿了顿,又低声道:“就算有那么一天,我失了清白,不能再嫁给徐靖了,我也不会寻死觅活。”
玉簪哭声一顿,睁着一双泪眼看着自家小姐。
“玉簪,你也一样。贞洁当然重要,如果失了清白,也不是女子的错。不管到了何时,都要好好活下去。”
赵夕颜这一席话,如重鼓落下。
玉簪只觉心头一震,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小姐这么说,也有道理。奴婢心里好受多了。”
赵夕颜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柔和,嘴角微扬:“这是徐靖和我说过的话。”
想到世子,玉簪心里莫名地踏实了许多,想了想悄声道:“慕容校尉明日还会来吗?”
赵夕颜目光微闪:“慕容尧领一万禁卫保护太子安危,如今宫中禁卫由陶将军统领。慕容慎在禁卫中官职不算太高,却深得天子信任。他要在御前当差,还得去禁卫军营,休沐时要回慕容府。他哪来的时间天天过来。”
“今日他处心积虑用了卑劣手段逼我来此,徐三他们定会四处搜寻我的行踪。慕容慎想避开众人来这里,不是容易的事。短期之内,他不会再来了。”
玉簪长长松了口气,用手背抹去额上冷汗:“这样就好。”
顿了顿,又低声道:“天这么晚了,小姐歇了吧!”
赵夕颜嗯了一声。
这一日过得心潮激越惊心动魄,和慕容慎斗智斗勇,也是极耗费心力的一件事。她现在确实困乏疲累。
匆匆梳洗后,赵夕颜躺到了床榻上。
这间闺房,并不寒酸简陋,布置得极其雅洁。和当年她在宫中住的寝室相差无几。可见,这确实是慕容慎早就布置好的地方。
这么一个小院子,在京城里多如牛毛。四处乱找,就如大海捞针。
徐三他们想找来,绝非易事。
如果徐三足够冷静聪明,就该想到最佳的办法是什么。
徐靖……
这个名字跃上心头,赵夕颜心里蓦然有些酸。
他要是知道她有此磨难,不知会何等愤怒,更不知会闹出何等风波来。
睡在她身边的玉簪,也没睡着,悄声道:“小姐是不是在想世子?”
赵夕颜嗯一声,不想多说,轻声道:“睡吧!”
徐靖忽然从床榻上翻身而起,一跃下了床榻,伸手从枕下抽出宝刀。
锵一声!
宝刀出鞘,冰冷的刀光划破宁静的深夜。
守在军帐外的亲兵徐十一冲了进来:“世子!深更半夜的,世子拿刀做什么?”
徐靖拧着眉头:“我做了个梦。梦里,月牙儿妹妹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月牙儿妹妹一定出什么事了。”
徐十一:“……”
这也太玄乎了。
徐十一心里犯嘀咕,低声笑道:“世子离京有两个多月了,这么久没见赵姑娘,心里想得很,梦见赵姑娘也不稀奇。”
不是普通的梦。
那种强烈至心悸的感觉,绝不是梦境。一定是月牙儿妹妹出了什么事。隔着遥远的时空在呼唤他。
可是,他还在军营里,接下来还有恶战。他不能抛下这一切回京城。
徐靖绷着俊脸,胸膛起伏不定,半晌才呼出一口闷气,将宝刀塞回刀鞘。
徐十一松口气:“明日早起要出兵剿匪,世子早些睡吧!养足了精神,明日再打一个大胜仗。”
徐靖却道:“去点烛火,我要写信。”
徐十一知道自家主子脾气,不敢再啰嗦,立刻点了火折子。
牛油火烛光芒四射,军帐里骤然亮了起来。
徐靖读书多年,才学不怎么样,着实练了一手好字。此时挥笔落墨,字如游龙。
写完信后,徐靖吩咐一声:“立刻派人送信,记着,这封信一定要送到月牙儿妹妹手里。”
徐十一应一声退下。
徐靖和衣而眠,躺到床榻上已经没了多少睡意。
今天是四月初六。
如果不是因为随军出征,今日,他本该骑着骏马去迎娶月牙儿妹妹。现在,正在入洞房,春宵一刻……
一团火苗在身体里涌动。徐靖翻了个身,继续胡思乱想。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五更天,军营里响起了军鼓。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军鼓声震得人热血沸腾,睡意瞬间全无。徐靖一个咕噜翻身下榻,飞快地梳洗穿衣。
咚咚咚!咚咚咚!
第二通军鼓又响了。
徐靖大步出军帐,飞快地去领了早饭,狼吞虎咽将两个饼子吃进肚中。再快步到校武场的将台上。
定国公世子和忠勇侯也都来了。
忠勇侯胳膊上的伤势好了大半,今日穿上了盔甲,一派威武。
咚咚咚!咚咚咚!
三通军鼓结束,一万多士兵在校武场里集结完毕。
此时,朝阳初升,穿着玄色盔甲的英俊少年站在将台上,拔出长刀,高声呼喊:“万胜!万胜!”
士兵们齐声高呼:“万胜!万胜!”
声浪如潮,令人澎湃激越。
徐靖令人执起太子旗帜,然后下令行军。
这段时日,徐靖亲自领兵上阵,接连打胜仗。匪首章冲死在徐靖箭下,更是振奋军心。
军营里和朝堂不同。军汉们就服敢打敢杀亲自上阵英勇无双的好汉。更不用说,这位好汉还是身份显赫尊贵的北海王世子,代太子殿下领兵。
徐靖迅速在军中有了威望。
威望二字,看似无形无迹,却在人心。譬如眼下,徐靖一声呼喊,便有无数士兵齐声高呼。
忠勇侯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对长子次子说道:“看看北海王世子,短短几个月,就在军中有如此威望。你们兄弟两个,在军营里快十年了,也没这等声势威风。”
年已三旬的高大郎没吭声。
二十六岁的高二郎有些不服气:“他打着太子旗号,收拢军心,当然便利。”
忠勇侯嘿一声:“你不服气,今日平匪,你也领亲兵去杀了土匪首领。”
高二郎不吭声了。
说来可气。
他自恃身手好,在军营里也是最顶尖的。徐靖来了之后,整日牛气哄哄的。他心里不服气,就寻了个机会,在军汉们操练的时候主动邀战,然后,就是一顿风卷残云……他在床榻上躺了三天。
之后,他再也不提和徐靖一较高下之类的话了。
忠勇侯看着徐靖骑在骏马上英姿勃发的背影,心中暗暗唏嘘。
英雄出少年。徐靖光华难掩,平定冀州后回京,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浪。
赵家内宅里,赵素馨和赵鹊羽听闻此事,都有些发懵。
赵素馨年长几岁,心思敏锐,察觉有异,并未立刻追问。
赵鹊羽却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围在孙氏身边问个不休:“六堂姐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一早还去了叶家做客,怎么忽然就有恶疾了?”
“就算要去田庄养兵,也该带上丫鬟们伺候吧!怎么就一个玉簪跟着去了?”
“她到底去了哪一处田庄,我这就坐马车去看她……”
孙氏被女儿闹腾得头疼,瞪了一眼过去:“你父亲就是这么交代的。还特意嘱咐过,最近一段时日,你就在家中待着,哪儿都不准去。”
其实,孙氏也是一肚子疑云。
夫妻二十多年,她很熟悉丈夫的脾气。赵元仁肯定有事在瞒着她。只是,赵元仁不肯吐露实情,一定有他的理由。
孙氏训斥过赵鹊羽后,又温声对赵素馨说道:“素馨,月牙儿要养病一段时日。她院子里的人,就由你代为照看。”
赵夕颜的院子里,可不止海棠她们几个。还有二十多个大大小小年龄不等的女童。都是去年从北海郡来京城的路上买来的。
这些女童,还没到能做活的年纪。每日好吃好喝地养着,赵夕颜每日还会抽空教她们读书认字。
现在赵夕颜去养病,这些女童总得有人照料。细心温柔的赵素馨是最佳人选。
赵素馨点点头应下。
待出了内堂后,赵鹊羽闷闷低语道:“五堂姐,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好端端地,六堂姐怎么忽然就病了?还一声不吭就去了田庄。”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赵素馨蹙眉低语:“不过,大伯父大伯母既然这般嘱咐,定有他们的道理。你暂且别追问,也别闹腾了。我心里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赵鹊羽一怔,停下脚步。
赵素馨温婉秀丽的脸孔,闪过一丝阴霾,轻声说了下去:“月牙儿定然是出事了。大伯父为了遮掩她的行踪,才会这么说。”
“事关月牙儿的闺名清誉,由不得大伯父不慎重。”
“记着,以后如有人问起,你一定要一口咬定,月牙儿就是病了,去了田庄养病。”
赵鹊羽的心蓦然沉重,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问了一句:“我们不出门做客,不过,要是有人登门来见六堂姐,该怎么办?”
苏瑾近来没露面,听闻是病了。高平平可是隔三差五就会来。
“如果有人登门,就由我来应对。”赵素馨声音轻柔而坚定:“再过几日,是沁瑶出嫁的好日子。到时候,我代月牙儿备一份贺礼送去。总之,不能让任何人起疑。”
赵鹊羽不知该说什么了,只会点头。
隔日,高平平就来了。
忠勇侯在冀州打了败仗,太子领兵前去冀州增援,徐靖也在冀州。高平平原本就爱登门做客,这两个月就来得更勤了。
说来也奇怪。高平平才是武将之女,自小习武,也听惯了打打杀杀的事。可到了一起,真正冷静镇定的那一个,从来都是赵夕颜。
每次和赵夕颜在一起,高平平心里的焦虑和不安,都会被悄然抚平。
由此可见,一个情绪极其稳定自制力惊人的好友,是何等重要。
高夫人一开始还会絮叨几句,后来实在管束不住高平平,索性也就不管她了。别人爱怎么嘲笑就嘲笑去吧!反正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
至于高平平的亲事,也理所当然地拖延了下来。
忠勇侯父子三人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等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儿女亲事。
就连高平平骑马出府,高夫人也都不管了。
高平平自小就会骑马,骑术在女子中是一等一的。为了骑马方便,高平平没穿华丽的裙裳,而是穿了利落的武服。长胳膊长腿,一脸英气飒爽。
可惜,今日进赵府,没能见到赵夕颜。
赵素馨一脸歉然地说起赵夕颜突然恶疾去了田庄养病一事。
高平平一惊,不假思索地说道:“田庄在何处?我这就去瞧瞧她。”
赵素馨轻声答道:“具体位置何处,我也不清楚。不过,月牙儿特地派人送了口信来。说高姑娘若是来了,一定要拦着。她患的这种恶疾,不伤性命,却极易传染。等她病愈了,自会回来。”
临走时,高平平又多嘴问了一句:“徐三他们是不是也随着去了田庄?”
赵素馨面不改色地扯谎:“是。他们一并随行保护月牙儿的安危。”
高平平不便再多问了,很快告辞离去。
赵素馨暗暗松口气。
这个高平平,倒是一片热诚,十分关心月牙儿。连亲兵的行踪去向也要问上一问。
徐三等人到底在何处,其实赵素馨也不清楚。自前日起,徐三他们就不见了踪影。
高平平闷闷不乐地出了赵府。
身后的俏丫鬟鸢尾,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小姐,既然赵姑娘不在府中,我们就回去吧!”
高平平不愿回:“不回,去苏家。”
鸢尾如今老实多了,乖乖应下,顺便劝主子一句:“今日风大,小姐还是坐马车吧!”
高平平不耐地瞪一眼过去:“啰嗦,你坐你的马车,我就骑马。”
鸢尾只得闭嘴,乖乖坐马车去了。
她坐马车,主子骑马……不知情的人见了,不定要怎么编排她这个丫鬟哪!
鸢尾一边在心中哀叹,一边掀起车帘,时刻盯着自家主子。
到了苏家,门房管事忙迎过来,一脸陪笑着说道:“高姑娘来得实在不巧。三姑娘已经病了一段时日,一直在院子里静养。高姑娘还是先请回吧!等三姑娘病好了再来。”
高平平:“……”
去赵府,好赖还进了赵夕颜的院子。苏家倒好,连大门都不让进了。
高平平的诸多优点里,从不包涵好脾气这一项。本就心情浮躁,被这么一拦,高平平愈发恼怒,沉着脸道:“我今日就是来探病,立刻去通传。”
等了片刻,苏家四姑娘苏环来了。
苏环比苏瑾小了半岁,两个月前刚及笄。苏家姑娘一个个生得好相貌,苏环是二房嫡出,不及苏瑾貌美,也是个面容秀丽的姑娘。
高平平和苏瑾是好友,和苏环也时常打照面,彼此熟悉。
“高姐姐,”苏环声音又细又温柔:“家中奴仆莽撞失礼,我已经教训过他了。高姐姐可别生气,快些请进。”
对嘛,这才是待客之道。哪有张口撵客的道理。
高平平的心气顺了不少,随苏环进了苏府。
苏环细声细气地说道:“三堂姐病了这么些日子,一直在闺中静养。我这就领高姐姐前去。不过,三堂姐气虚无力,不能下榻,失礼之处,高姐姐多多海涵。”
说着,一路领着高平平进了苏瑾的闺房。
屋子里一股浓浓的药味。
苏瑾苍白憔悴,清瘦了许多,一脸病容。明明已是春日,外面暖融融的,苏瑾的身上还盖着被褥。连指尖都未露出来。在见到堂妹苏环的刹那,苏瑾目光一暗。
苏环柔声道:“三堂姐,高家姐姐来看你了。”
高平平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苏妹妹,你怎么病得这么重?”
苏瑾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有气无力地应道:“多谢高姐姐来看我。”
高平平和苏瑾是多年好友了,见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既心疼又怜惜。伸手为苏瑾拂去脸颊边的发丝,又去握苏瑾的手。
苏瑾将手往被褥里缩了一缩。
奈何高平平眼疾手快,已经抓住了苏瑾的手。然后,立刻惊觉出不对劲。苏瑾的手腕上竟缠了厚厚的纱布。
“苏妹妹,你的手腕怎么了?”高平平皱了眉头。
苏瑾没出声。
一旁的苏环代为答道:“前些日子有丫鬟伺候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药碗,烫伤了三堂姐的手腕,只得敷伤药包扎起来。”
高平平眉头皱得更紧了,盯着苏瑾的眼睛:“真的是烫伤吗?”
苏瑾眼底泛出水光,低声道:“是。”
苏环又张口道:“这等事,我岂敢骗高姐姐……”
话没说完,就被高平平打断:“我们两个说话,不必你在一旁相陪。你先走吧!”
苏环:“……”
苏环的笑容瞬间凝结,尴尬极了。
苏瑾看在眼里,心里积郁许久的闷气,骤然散了大半。
堂姐妹五个,她和苏环年龄最相近,自然时常被拿来做比较。苏环样样都不及她,苏皇后和太子表哥对她更是诸多偏爱。被比得黯然无光的苏环,心里不知憋了多少闷气。
如今,苏环是一朝翻身,扬眉吐气了。
孟家和苏家已有口头婚约,只等着登门来提亲。新科进士少年才俊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那是苏瑾的心上人。
就冲着这一点,苏环心里就畅快得很。
苏瑾被禁足,又以金钗划破手腕,如今是真的一病不起。苏环装模作样,经常来“相陪”。有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时时提醒她心上人将被抢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