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后苦笑一声:“打仗我不愁,我愁的是出兵就要钱粮。国库寅吃卯粮,早就支应不起了。内务府,诶,内务府里倒是还有些银子。不过,过几日就是皇后册封大典。紧接着就要过年。月牙儿初做了皇后,总得给宫中的宫人内侍发些赏银,给宫中太妃们赏赐。不然,这皇后做得太过寒酸了。”
蕈紫也没法子,只能将翻来覆去地安抚主子:“总能想出办法来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娘娘还是睡下吧!”
苏太后满腹心事,那里还睡得着?
后宫不得干政。她做皇后的时候,一直循规蹈矩,最多就是规劝永明帝一番。永明帝听不进去,她也无可奈何。
现在她做太后了,坐着龙椅的徐靖年轻气盛,她实在放心不下。
“伺候哀家更衣,”苏太后很快下定决心:“哀家要去一趟福佑殿。”
蕈紫劝不住,只得应下,手脚麻利地伺候苏太后更衣。
几个宫人在前提着宫灯,寒冬的夜晚格外冷。苏太后裹着厚实的披风,还是觉得一阵阵冷。
一路快步到了福佑殿。
守在殿外的徐十一等人见了苏太后,颇为惊讶,忙上前行礼:“小的见过太后娘娘。”
徐十一跟随徐靖左右,时常出入宫廷,苏太后对这张憨厚朴实的脸孔很是熟悉:“徐十一,冯将军他们可进宫了?”
徐十一快速答道:“是。他们刚进殿不久,皇上急召他们进宫,想来是有急事。太后娘娘想进殿,小的本不该阻拦。不过,福佑殿规矩历来如此,请太后娘娘稍后片刻。”
苏太后面容沉肃,略一点头。
片刻后,徐十一回来了。
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极为熟悉的窈窕身影。
“月牙儿,”苏太后精神一振:“你怎么也在福佑殿?”
赵夕颜上前来,扶住苏太后的胳膊往里走,声音压得极低:“我早就来了。先陪皇上用晚膳,然后又伺候皇上笔墨。”
苏太后心领神会,就是帮徐靖一同批阅奏折呗!
此时不是计较这一举动是否合宜的时候。苏太后低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夕颜三言两语道来:“……皇上大怒,召将军们进宫,是为了商议出兵一事。”
“这等场合,我不宜露面,就在偏殿里候着了。”
苏太后脚步一顿:“你说得没错。宫中有宫中规矩,皇上和臣子们议事,哀家也不便硬闯。哀家和你一同去偏殿里等着。”
赵夕颜暗暗松口气。
苏太后要是硬闯,谁也拦不住。这等事一旦传出去,对徐靖这个新帝其实不太友好。会让众人生出天子势弱被太后左右的微妙错觉。
所以,她特意出来“相迎”。好在苏太后很快冷静清醒过来了。
赵夕颜和苏太后一同去了偏殿里。
天冷,偏殿里燃着炭盆。上好的银霜炭没有一丝烟火气。
苏太后坐在上首,眉头紧蹙,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长叹一声。赵夕颜心有灵犀,抬起眼看着苏太后:“娘娘是不是在忧心军饷的问题?”
后呼出一口闷气,点点头:“是。国库空空,实在没银子了。内务府倒是还有银子,不过……”
苏太后看赵夕颜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赵夕颜一点就透,轻声接了话茬:“事有轻重缓急,内务府有银子,就先拨出来做军饷。皇后册封典礼简薄些便是。今年宫中死了许多人,过年不能张灯结彩,正好也能省一些。”
苏太后脸上有些动容:“月牙儿,这么做苦了你了。”
赵夕颜笑了一笑:“这算什么辛苦。就是没有赏银,宫人内侍也最多背后嚼嚼舌头,难道还敢当我的面说皇后小气不成?”
苏太后被逗得笑了出来,然后又叹一声:“眼下也没别的法子。总之,亏欠你的,等以后宽裕些再补回来。”
等了半个时辰,徐十一来传话:“皇上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前去一并议事。”
苏太后有些错愕,看赵夕颜一眼。
这可不太合规矩啊!
赵夕颜轻声道:“我陪娘娘去瞧瞧。”
苏太后嗯一声。赵夕颜扶着苏太后的胳膊,一同进了正殿。
徐靖气头已经过了,面色还是不太好看。
几位武将面色各异,显然之前刚有过争执。兵部尚书皱着眉头,户部尚书苦着脸。
苏太后赵夕颜一来,众臣各自收敛神情,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
苏太后道:“免礼平身。”
赵夕颜看向徐靖,徐靖深呼吸口气,张口道:“剿匪一事,势在必行。我打算派李骁领兵前去。”
李骁年轻资历浅,忽然从胶东军调任猛虎营,不服气的人一大把。徐靖派李骁去剿匪,是要给李骁立功立威的机会。冯远和高望知道争不过,倒也没恼。不过,商议军务的时候,三人有了分歧。冯远以为应该稳扎稳打,高望主张速战速决。李骁则张口问钱粮兵器战马。
士兵们不能空着肚子去打仗。人要吃军粮战马要吃草料,兵器要更换要准备冬天的棉衣,将士战死要抚恤银子。说来说去,都是银子。
徐靖思来想去,只得满心愧疚地请苏太后赵夕颜来商议此事。
事到临头,张口又格外困难。
“月牙儿,我想……”
实在说不出口。
赵夕颜微笑着接过话茬:“先将内务府的银子拨做军饷。皇后册封典礼简薄一些便是。”
徐靖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心酸,眼睛都有些红了。
第449章 第四百四十九章 轻重(二)
当着众人的面,徐靖一肚子的话不便说出口,就这么看着赵夕颜。
户部尚书厚着脸皮,咳嗽一声打断帝后的对视,煞风景地问道:“臣斗胆,和皇后娘娘说一声。李将军要领一万士兵去剿匪,至少也得准备三十万两军饷。不知内务府什么时候能将银子拨到户部?”
赵夕颜看苏太后一眼,待苏太后点头示意后,才应道:“明日我召内务府总管前来,将此事说明白。之后,户部便可派人去内务府。”
户部尚书按捺着心里的激动之情,躬身一拜:“皇后娘娘贤明大度,以朝堂江山为重,臣代户部上下谢过皇后娘娘。”
李骁也立刻拱手谢恩:“皇后娘娘慷慨解囊,将内务府的银子拨做军饷。末将代猛虎营的将士谢皇后娘娘。”
赵夕颜目光掠过两人,声音温润悦耳:“杨大人李将军请起身。大晋江山安稳,需要文臣武将同心协力。我这个做皇后的,所能做的,也只这些罢了,且也是我应该做的。你们这般郑重其事地道谢,倒令我汗颜了。”
苏太后一直有贤良之名。眼前的赵皇后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可见,老天爷眷顾垂怜大晋。
户部尚书和李骁各自心头滚烫地谢恩起身。
徐靖低声道:“月牙儿,这次委屈你了。以后,我一定给你补上。”
赵夕颜微微一笑:“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这么说,是要和我分个清楚明白么?”
这也就是在众人面前。若是换在私底下,赵夕颜早就一个白眼飞过来了。
徐靖心里热乎乎的,冲赵夕颜笑了一笑,不再多言。转而对李骁道:“军饷有了,我要你在三天后启程,去将太原郡里所有流匪剿得干干净净。”
“李骁,这是朕登基后第一次出兵,天底下的百姓都看着。这一仗,你不但要胜,还要胜得干净利落。”
李骁热血沸腾,拱手大声应道:“末将绝不负皇上厚望!”
士为知己者死。身为武将,遇到了全心信任重用自己的天子,那真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徐靖伸手扶起李骁,语气又放缓了几分:“目标是这个目标,不过,真正行军打仗,不能贪功冒进。还有,一定要保重自己,要全须全尾地回来。到时候,朕亲自给你设庆功宴,亲自为你斟酒。”
李骁心情激荡,眼睛都红了:“是,皇上的嘱咐,末将都记下了。”
别说年近三旬的高望羡慕眼红,就连五旬的定国公世子冯远,看着这一幕也有些眼热。
徐靖给李骁鼓劲,也没忘了冯远高望两人,转头对他们笑道:“这回你们让一让李骁。他初来乍到,总得打一场胜仗,才能服众。以后少不得你们出征的机会。”
“你们都是大晋的肱股栋梁。朕盼着你们齐心合力,一起为大晋朝堂和万千黎民效力。”
天子这般张口安抚,冯远和高望还有什么可说的?
两人一同抱拳,高声应道:“末将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力,为大晋鞠躬尽瘁。”
徐靖咧嘴笑道:“可别说鞠躬尽瘁,这话不太吉利。朕不要你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朕要你们都好好活着,过个几十载,平安告老致仕,就像冯老将军一样。”
众臣一一告退离去。徐靖亲自送心腹爱将们出福佑殿,令将军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苏太后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会心一笑。
徐靖或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却有成为明君最重要的特质。怜惜百姓,爱惜臣子。
能做到这两条,就已经是个优秀的皇帝了。
不擅政务,倒在其次。朝中这么多牛马……不对,是这么臣子,拿来用就是了。
生,你今日做得很对。”苏太后笑着赞徐靖:“对冯将军和高将军,要安抚拉拢。铁卫营和骁骑营,都是拱卫京城的精锐军队。猛虎营组建了才一年多,论战力论声望,其实都不及前两者。李骁更是年轻资历浅,你扶一扶李骁,让军中三方鼎立。”
徐靖目光闪动,雄心勃勃地接过话茬:“不止三方鼎立,还有宫中禁卫。陶将军忠心不二,是可用之人。二姐夫朱镇川也是可信之人。我要他们两人领出一支可用的禁卫军。”
年轻的天子,雄心勃勃,目光熠熠。
苏太后的脑海中,闪过一张病弱苍白的脸,心尖有些酸。
竣儿,你看见了么?
这是你亲自为大晋挑选的继承人。
你在天上好好看着,看他如何收拢朝臣,如何力挽狂澜,让大晋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晋江山永固。
“好,不管你做什么,哀家都支持你。”苏太后凝望着徐靖,柔声道:“天这么晚了,有奏折也别看了,早些去安寝。”
亲娘对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徐靖心里感动,连连点头应下,转头对赵夕颜道:“我们一同送娘娘回仁寿宫。”
赵夕颜笑着应一声。
苏太后舍不得小夫妻两个来回折腾:“哀家身边这么多人,哪里要你们送。你们早些回去歇着。”
小夫妻两个执意要送,苏太后劝不动,也只得笑着领受这份好意。
冬夜的寒风中,徐靖赵夕颜送苏太后回宫,然后携手回椒房殿。
一阵寒风拂面而来。
赵夕颜有些凉意,旋即肩头处一热,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赵夕颜有些羞窘,飞速转头嗔道:“快松手,也不怕人笑话。”
小夫妻两个亲密恩爱,多在私下里。现在一堆宫人跟着,还有诸多禁卫跟随。帝后两人搂搂抱抱的,实在不成体统。
徐靖不肯松手,甚至搂得更紧了些,冲赵夕颜咧嘴一笑:“我就要这么搂着你。”
徐靖耍赖皮的时候,赵夕颜也拿他没法子。推了几下,总是推不开他,也只得随他了。
徐靖腿长胳膊长,这么将她揽在怀里,还能走得轻松自若,半点不别扭。
赵夕颜原本有些寒意,此时被他的体温包围,身体热烘烘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小果儿小花儿被奶娘哄着睡着了。
夫妻两个,一同去沐浴。玉簪海棠两人远远守在净房外,等得太久了,几乎站着睡了一觉,才见主子双脚酸软地被扶着出来了。
徐靖神情餍足,随意一挥手:“你们都回去歇着,不用你们值夜伺候了。”
玉簪海棠离去后,徐靖直接打横抱起赵夕颜,轻松自若地回了寝室床榻上。
赵夕颜深觉自己无颜见人,用袖子掩住自己的脸,伸出白嫩的脚丫踹徐靖。徐靖嘿嘿一笑,伸手抓住她的脚,在脚心处挠了一挠。
赵夕颜扑哧一声笑了:“别胡闹,痒得很!”
徐靖长腿一迈,上了床榻,惬意地躺在她身边:“放心吧,我就是想胡闹,也有心无力了。。”
赵夕颜脸颊绯红,伸手拧他腰间的嫩肉。
夫妻两人亲昵笑闹,个中旖旎,不必细述。
徐靖从背后搂着赵夕颜,赵夕颜躺在他怀中。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月牙儿,内务府的银子被拿去做军饷。你的皇后册封礼,只能简单些。这个年,也得锁紧开支用度,大家都省一省。”
“我真是对不住你。”
“你刚做皇后,正是需要施恩立威的时候,我……”
赵夕颜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和他四目相对:“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眼下朝堂困难,内务府里的银子拨去用一用。等以后国库宽裕了,再还回来就是了。”
“你别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
徐靖嗯一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就像搂住了世间至宝,拥有了全世界。
赵夕颜这一夜睡到天明,格外香甜。一睁眼,两张白嫩的小脸蛋便映入眼帘。
赵夕颜心头一热,笑着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亲香了片刻。
“皇上五更就起身去上朝了。”玉簪笑吟吟地说道:“皇上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不要扰了娘娘安寝。”
所以,现在到底什么时辰了?
赵夕颜下意识地抬头瞧一眼外面,然后瞬间清醒:“糟了,都日上三竿了。我得立刻起身,去仁寿宫请安。”
玉簪忙笑道:“太后娘娘打发人来传话,娘娘昨夜睡得迟,就不必去请安了。”
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太后娘娘这么嘱咐了,可见是真的心疼娘娘。娘娘何不坦然领受?既是一家人,就不必讲究那么多俗礼规矩。不然,反倒显得见外了。”
这么说也对。
赵夕颜想了想,笑了起来:“那我今日就不去了,好好陪一陪孩子。”
玉簪笑着应一声,叫海棠金盏樱草都进来,一同伺候主子梳洗更衣。
以前近身伺候的活儿都是玉簪海棠做,如今赵夕颜进宫做了皇后,身边伺候的人自然多一些。
赵夕颜随口笑道:“玉簪海棠,你好好调教金盏樱草。等她们能接替你们的差事,我就放你们嫁人。”
徐二五眼巴巴地一直盼着,李二河也伸长脖子盼着哪!
玉簪和海棠被主子打趣调侃,脸孔红通通的。过了片刻,玉簪小声道:“奴婢还想在娘娘身边多留两年。”
海棠也张口附和:“奴婢也舍不得离开娘娘。”
如果赵夕颜还在北海王府,玉簪海棠嫁了人也能回内宅当管事娘子。在宫里就不成了。宫人一旦出宫嫁人,便不能在宫里当差。
宫门深似海,出宫不难,以后想再进宫见主子可就不是易事了。
赵夕颜笑道:“你们两个自小伴我长大,我也舍不得你们。你们只管安心嫁人,我以后自有安排。”
玉簪海棠听得喜上
她们不知道主子要怎么安排,不过,既然主子这么说了,她们就安心踏实等着就是。
小花儿小果儿不甘被冷落,奋力地扯着娘亲的衣袖,口中咿咿呀呀。
赵夕颜低头,眉眼俱是温柔。
当日,内务府总管进椒房殿觐见。
三十万两银子很快进了国库,很快换成了大批军粮。三日后,李骁领一万士兵去太原郡剿匪。
转眼几日,便是腊月初六。
大晋赵皇后的皇后册封典礼在宫中举行。
按宫中规制,皇后册封礼仪繁琐,仅次于天子登基典礼,要进行大半日,晚上还有盛大的宫宴。京城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观礼。朝廷百官也要来观礼。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皇后册封典礼缩减了许多开支。所以,册封典礼颇有些简薄,宫中例行的赏赐取消了,连宫宴也省了。
“这也太委屈皇后娘娘了。”
周尚书调任吏部尚书,已经正式走马上任。现在接替礼部尚书的,是赵夕颜的大伯父赵元仁。周尚书转头对新上任的赵尚书唏嘘。
赵尚书低声道:“娘娘贤良仁厚,有这样的皇后,是大晋之福。”
这位皇后娘娘,可是赵家的姑娘。
周尚书听出赵尚书语气中的骄傲,着实有些羡慕。
还好,他们家有一位公主媳妇。
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赵元明,站在文官中,凝望着一身凤服的赵皇后,嘴角微微扬起。
能和徐靖做夫妻,堂堂正正地被册立做皇后,便是典礼简单些,又有什么要紧?
最重要的是,能和喜欢的少年结为夫妻,并肩而立,携手白头。
再看徐靖,从头至尾一直都在,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的皇后。
众诰命看在眼底,别提多羡慕了。
一个女子,能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夫婿,还有何求?
典礼结束在即,忽然冒出一点小插曲。小皇子小公主半日没见娘亲,哭闹不休。天子匆匆抱了一双孩子过来:“小果儿小花儿别哭,快瞧,娘亲在那儿。”
小果儿小花儿闹腾着要娘亲抱,哭得更起劲。
徐靖额上直冒汗,龙袍被一双儿女扯着,毫无帝王威严。
赵夕颜实在忍不住,低声吩咐最后一个环节省了。然后快步过来,抱过嗷嗷哭的小花儿,伸手摸摸小果儿的小脸。一双孩子立刻破涕为笑。
徐靖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额头汗珠,小声嘀咕:“早知道一早就抱出来。
赵夕颜抿唇一笑。
册封典礼结束,没有宫宴,众人纷纷告退离去。
徐靖心里的愧疚再次翻涌:“月牙儿……”
赵夕颜轻笑着打断他:“从今日起,我就是大晋皇后了。我心眼小的很,容不下别的美人。”
徐靖眼眸灿灿,咧嘴一笑:“有了你,我眼里哪里容得下别人。”说着,喜滋滋地伸手拥住她的肩膀。
夫妻两人抱着孩子,相视而笑。
间仿佛凝结在这一幕,就此定格。
第451章 番外之贤后 (一)
这一场简薄的皇后册封礼,被记载于大晋历史。被后世誉为大晋第一贤后的赵皇后,就此开启了崭新的生活。
做皇后到底是什么感觉?
新年元日,赵鹊羽随亲娘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一开始规规矩矩,一派大家闺秀的端庄。等到了私下里,便恢复了活泼的本性,扯着赵夕颜的衣袖好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赵素馨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赵夕颜想了想笑道:“比我想像中简单得多。宫中事务,有太后娘娘操心。我管一管椒房殿就行,每日时间都用来陪伴小果儿小花儿兄妹。”
赵素馨露出了然的笑意,轻声道:“太后娘娘贤良能干,待你好得很。你一心教养孩子照顾皇上衣食起居,说起来和以前的日子差不多。”
没有挑剔刻薄的长辈,没有碍眼的小妾美人之类,夫妻一心,这样的惬意日子,自是轻松愉悦。
至于宫中用度紧张,每顿饭少吃六道八道菜,用例减半,过年时少做些新衣。
这倒不算什么了。
赵鹊羽听得津津有味,不忘小声八卦:“六堂姐,我听说你经常晚上去福佑殿,陪皇上一同批阅奏折。这事是真的么?”
赵夕颜还没吭声,赵素馨便瞪了过来:“这话也能胡说么?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岂会明知故犯。”
就是有,也不能明着承认。
赵鹊羽在五堂姐满是警告的目光中闭上嘴。
赵夕颜轻笑一声:“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确实每晚都去福佑殿。皇上看奏折,我在一旁伺候笔墨罢了。”
宫中人多嘴杂。她每晚去福佑殿,根本瞒不了人。这才一个月,就已经传到宫外,都传到赵鹊羽的耳朵里了。
赵夕颜早有心理准备,此时睁着眼睛扯谎,扯得无比顺溜。
赵素馨和赵夕颜对视一眼,顺着赵夕颜的话音笑道:“皇上忙于政务,晚上还要看折子。皇后娘娘伺候笔墨一二,也是应该的。”
以赵夕颜的能耐,看些普通的奏折,模仿徐靖的笔迹,根本不在话下。
赵鹊羽就没那么委婉含蓄了,直白地说道:“六堂姐擅书法,会写十几种字体,看过一回的字,就能分毫不差地写出来。皇上批阅奏折忙不过来,六堂姐帮着看一看,批阅几本,也是为皇上分忧了。”
“说不定,六堂姐批奏折比皇上更快更好哪!”
不得不说,这一刻赵鹊羽真相了。
赵夕颜默默看赵鹊羽一眼。
赵素馨立刻笑着扯开话题:“过了这个年头,七堂妹也该说亲嫁人了。现在大伯母可愁得很,登门提亲的人家实在太多了,根本挑不过来。”
赵鹊羽半点不羞臊,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堂姐是皇后,姐夫是皇帝,我爹是礼部尚书。我又这般水灵标致活泼可爱,相中我做媳妇是他们有眼光。”
赵夕颜扑哧一声乐了,伸手捏了捏赵鹊羽的鼻子:“说得对。我们赵七姑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快说说,有没有相中的少年郎。”
赵鹊羽又苦恼起来,叹了口气:“要么油头粉面,要么装腔作势,没一个看着顺眼的。”
五姐夫吴绍是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六姐夫徐靖,更是深情专一,堪称大晋第一好丈夫。
珠玉在前,这让赵鹊羽的眼光无限拔高。再看那些登门来提亲的毛头小子们,哪里还能看得上眼。
赵夕颜又是一笑:“终身大事,急躁不得。既然没有相中的,就再慢慢等着。或许,良缘很快就会来了。”
自家姐妹说话,不必多思多虑,随口而出。赵夕颜今日格外高兴,留赵素馨赵鹊羽在椒房殿里用晚膳。
赵鹊羽看着桌上的六道菜肴,有些震惊:“娘娘平日晚膳就吃这些?”
这和赵府的晚膳也没什么区别嘛!
赵素馨也心疼不已,轻声叹道:“娘娘也别太苦着自己了。”
赵夕颜微微一笑,神色坦然:“有肉有菜有羹汤,面点有五六样。这样的晚膳不算简薄了。太原郡在打仗,宫中用度省一些,就能省出更多的钱粮来。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拚命。”
所以说,做皇后也不是易事!
徐靖这个天子要为大晋安稳殚精竭虑,赵夕颜身为皇后,要同进宫退同甘共苦。
晚膳后,赵鹊羽和赵素馨一并告退离宫。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赵鹊羽一直没出声。
赵素馨笑着瞥她一眼:“怎么不说话了?”
赵鹊羽转过头来,有些闷闷的样子:“我今日进宫待了一日,才知道六堂姐日子过得这般辛苦。我很想出些力,可仔细一想,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存的私房银子也不多。都拿出来,也不够做什么。”
赵素馨颇为欣慰,低声笑道:“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放心吧,皇上和娘娘能撑得下去。”
赵鹊羽嗯一声,想了想,又忿忿不平道:“大晋就是个烂摊子。之前打了几年仗,早就把国库掏空了。现在各州郡还有流匪民乱,不出兵不行,出了兵银子就像流水一般花出去。国事朝事繁琐,姐夫坐龙椅也不省心。就这,一个个都觉得他运道好,白捡了个皇位。真该让他们睁开狗眼瞧瞧,要不是姐夫及时稳住局势,大晋或许已经亡国了。”
“也不能这么说。”赵素馨轻声道:“能顺顺当当地继承皇位,确实有运道。大晋是烂摊子,得慢慢收拾。现在日子艰难,等熬个三年五载,朝廷安稳,百姓能安居乐业,就有好日子过了。到那时候,皇上和娘娘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赵鹊羽还是闷闷的,又转过头,对着车厢一角发呆。
赵素馨也不再多言。
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如果大晋富庶平安,臣子们何必拥立徐靖做皇帝呢!从宗室里挑一个幼童过继到东宫名下继承皇位,臣子们伸手揽朝政不好吗?
正因为大晋千疮百孔,需要一个英勇无畏心地仁厚的天子。所以,徐靖才能顺利上位。
上元节,太原郡传来捷报。
李骁领着一万猛虎营士兵,剿了一股最大的流匪。流匪首领的头颅被砍了,连带着几马车的人头一并送到京城。既血腥又有冲击力。
徐靖下旨褒奖李骁,又令李骁将太原郡里的土匪剿灭干净了再回京。
因为这一桩喜讯,徐靖心情大好,这一日晚上的晚膳比平日多吃了一碗。
赵夕颜心情同样美好,轻声笑道:“李骁总算没辜负朝廷厚望。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也能堵一堵朝中众臣的嘴了。”
可不是么?
别的不说,武将们争先恐后上奏折请战,就是打从骨子里瞧不上年轻的李骁。再往深一层想,李骁是徐靖的连襟,被破格提拔任用。瞧不上李骁,也就是瞧不上年轻的天子。
这一场大胜仗,那几车的人头,是李骁领着猛虎营将士立下的功劳,也是对文臣武将们的无言威慑。
徐靖眉开眼笑:“李骁做事,甚合我心。”又兴致勃勃地笑道:“今晚吃得多了,肚子撑得很。我们去外面走一走。”
赵夕颜欣然起身,徐靖伸手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夫妻两人大晚上的在御花园里闲转。
此时寒冬刚过,初春将至,园子里光秃秃的,没什么景致可赏。倒是有几棵梅树开了花,白白粉粉的花瓣,幽香扑鼻。
徐靖兴致高昂,站在梅树前,硬要打一套拳给赵夕颜看。
赵夕颜笑盈盈的看着,心里暗暗唏嘘。
昔日在北海郡的时候,徐靖时常四处策马乱跑,就是进了京城,被拘在皇宫里,每个月也能出宫两日。
现在,这匹野马彻底被拘在了宫中。每日上朝处理国事批阅奏折,为了军饷绞尽脑汁,为了安定百姓殚精竭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