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颜—— by寻找失落的爱情 完結+番外
寻找失落的爱情  发于:2023年12月13日

关灯
护眼

这个素未谋面的慕容慎,到底是何用意?
“三弟,你作何打算?”赵元修问。
赵元明回过神来,淡淡道:“我这就写一封回信,婉言回绝。”
赵元修有些遗憾:“真的不考虑一下?”
赵元明看兄长一眼:“我只月牙儿这么一个女儿,不愿她远嫁。”
这倒也是。
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远嫁去京城,以后想见一面都难。有英俊活泼的北海王世子在眼前,哪还用考虑什么慕容公子。
赵元修想了想笑道:“既然无意,早些拒绝也好。对了,这桩事,要不要告诉月牙儿?”
“不必了。”赵元明随口道:“这件事,请大哥守口如瓶。就是母亲那边,也别说。”
免得自家老娘出什么幺蛾子。
赵元修点点头,看了兄弟一眼,忽地低声道:“你真的不再续娶了?柳氏走了这么多年,你早该放下了。莫非你还对京城那位念念不忘?”
“当年你为了她,辞官还乡,葬送了大好仕途。要不然,你定然比大堂兄强得多,说不定都做到一部尚书了。”
“这都二十几年了,你该不是还惦记着她吧……”
赵元明重重咳嗽一声,打断兄长的絮叨:“族中事务繁忙,大哥且去忙吧!”
赵元修翻了个白眼:“得得得,我不提。一提你就翻脸撵人。我这就走。”
赵元修很快离去。
只剩赵元明一个人独自在书房里。
赵元明点燃火折子,将那封信烧了。然后坐下,提笔给大堂兄赵元仁写回信。如游龙,一挥而就。将信装好,令人送了出去。
忙完这些,赵元明沉默良久,起身去了书房内侧的书架边,伸手从书架最上排抽出一本诗经。
这是最常见的一本书,谁家书房都有几本。不会有人来借,也没人闲的没事去翻阅这本陈旧泛黄的书册。
他其实也很久没看了。
翻开诗经,里面夹了一张同样年代久远的纸张。
这张纸上,用工笔细细描绘了一张少女小像。少女身着浅蓝罗裙,乌发如墨,清丽无双,坐在古琴前,素手轻拨,唇畔含笑,气质出尘。
上面写了一首诗。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赵元明注目凝望,目中闪过遥远的追忆。
隔日,北海王悲痛欲绝重病不起的消息传了开来。
世子徐靖写了一封泣人泪下的告病奏折,送往京城。
以徐靖的文笔,自然写不出来。他私下请赵夕颜代笔,自己抄一遍罢了。
又过两日,一个左臂带伤的士兵骑着快马冲进了北海郡。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突变
国丧期间,赵氏族学停学,赵元明难得有闲暇,每日去给自家老娘请安。赵夕颜也随着一同去见张氏。
赵元明十分沉得住气,对慕容家提亲的书信果然只字不提。
张氏见了赵夕颜就心气不顺,不冷不热地寒暄几句,就打发赵夕颜和赵素馨去说话。
正合赵夕颜心意。
望族闺秀的日常生活,十分悠闲。焚香抚琴,净手作画,或是看看书下下棋,一晃就是半日。
赵素馨喜欢雕刻印章,平日多以此为消遣。今日赵夕颜来了,赵素馨立刻将这几日雕出的作品给她看。
赵夕颜细细打量把玩,冲赵素馨笑道:“堂姐的技艺又见长进了。”
赵素馨抿唇一笑:“在你面前,班门弄斧雕虫小技罢了。”顿了顿,悄声道:“吴家舅母前些日子来提亲了。”
赵夕颜很为赵素馨欢喜:“这可太好了!堂姐盼得脖子都长了,总算盼来这一天。”
赵素馨秀丽的脸庞红红的,伸手拧了赵夕颜一把:“你就会取笑我。等世子登门提亲那一日,看我怎么还回去。”
一提徐靖,赵夕颜就想叹气。
剪不断,理还乱。说的就是她和徐靖了。
想一刀两断不可能。可周隋未除,大仇没报,天下即将大乱内战纷纷,她哪里有嫁人的心思?
北海郡的平安,又能维持多久?
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可前方,依然一片茫然。
赵素馨眼见着不太对劲,笑着打趣:“怎么一提世子,你就不吭声了?你们两个又怄气了?”
赵夕颜不愿说这些,左顾言它扯开话题。
赵素馨和她年龄相若,一同长大,十分亲密,很熟悉她的脾气,也不再追问。
叩叩叩!
玉簪推门,快步进来,低声禀报:“小姐,世子来了。”
赵夕颜眉头微微一跳。
北海王“病重”,徐靖理应在床榻边“伺疾”,怎么忽然跑到赵家来了?不对,一定是出事了。
赵夕颜心念电闪,面上半点不露,和赵素馨道别,起身离去。
刚踏入家门,徐靖愤怒的俊脸便映入眼帘。
“月牙儿,”徐靖快步过来,咬牙切齿地低语:“那伙青龙寨的土匪,简直胆大包天。竟暗中尾随在王通的囚车后,趁着国丧期众人放松警惕了,在半夜动手,抢走了王通。”
赵夕颜面色霍然一变:“王通被抢走了?”
徐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愤愤低语:“是。那些匪徒,趁着放了迷烟,又放了活,在混乱之际动手,下手极其狠辣。郑家亲兵死伤惨重,杨氏和那个活口都死了,王通中了两刀,被匪徒带走。郑玄风受了重伤,不能动弹,留在原地疗伤。”
“回来报信的郑家亲兵,伤了一条胳膊,一路快马回郑家报信。报完信,那个亲兵就咽了气。”
短短数句,透着令人心惊的惨烈。眼前仿佛出现了火光冲天匪徒冲进来杀人的情景。
赵夕颜抿紧嘴角,脸颊有些泛白,声音还算镇定:“接下来要怎么办?”
徐靖俊脸一片寒霜:“郑将军收到口信,立刻写奏折上报朝廷,请朝廷派兵去青龙山剿匪。”
身为朝廷命官,没有公文不能擅离职守。郑将军心急如焚,却不能离开北海郡,只将身边所有亲兵都派了出去,将长子郑玄风先带回来。
郑玄青红着眼要去,被他爹扇了一巴掌:“你大哥伤得重,还不知能不能安然救回来。你去做什么?想让老子没有儿子送终吗?”
郑玄青委屈地带着巴掌印,去北海王府报信。徐靖同样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将亲兵也派出了大半,去迎郑玄风回来。
“月牙儿,我真没用。”徐靖用力握了握拳,目中闪过愤怒和自责:“我不能随意出北海郡,便是悄悄潜出去,能动用的也只有府里的几百亲兵,根本杀不了青龙寨的五千悍匪!”
赵夕颜心中恻然。
这种无能为力的悲愤和痛苦,她太清楚了。
她主动伸手,握住徐靖的手:“朝廷对藩王管制严苛,束缚重重。你这个藩王世子,手中无兵无权,又能如何?别太苛责自己了。”
“这也不全是坏事。周隋胆大妄为,敢劫杀朝廷官兵。此事传到京城,朝廷一定会立刻派兵剿匪。”
她暗中写的几封信,也能推波助澜,让这把火焰烧得更猛烈。
徐靖反握住赵夕颜纤柔的手,眼睛有些红:“我该做什么?”
赵夕颜轻声应道:“你父王病重,你应该为你父王伺疾。”
徐靖:“……”
从未有一刻,他如此无力,且痛恨自己的出身。
藩王世子,风光显赫,可这富饶的北海郡,何尝不是富贵编织的牢笼,将他牢牢困住。
以前他不懂,现在懂了,却什么也做不了。
“回去吧!”赵夕颜低声道:“耐心等待。很快,就会有朝廷发兵的消息了。”
徐靖们闷闷地嗯一声。
不出一日,郑玄风遇袭的消息便传开了。
赵元修惊骇之下,再顾不得别的,立刻派族人买粮,又去铁匠铺子里暗中定购兵器。
这么做的,不止赵家,吴家等望族也都在暗中买粮。
北海郡的普通百姓,忽然发现粮铺的价格蹭蹭上涨,一个个也跟着抢粮。看着排成长龙推挤着嚷着要买粮的百姓,粮铺老板喜上眉梢,立刻将粮价又涨了一钱银子。
有百姓怒骂:“黑了心的蛆!尽赚黑心钱!”
粮铺老板充耳不闻。
百姓们无可奈何,只得认倒霉。
一时间,人心浮动,惶惶难安。
郑玄青心情不好,耷拉着脑袋来北海王府。
他和徐靖并称“北海双杰”,平日里吃喝玩乐,斗鸡走马。徐靖好赖还私下习武,郑玄青直接就是个大草包,干啥啥不行,吃喝第一名。
徐靖在练武场,手持长弓,嗖一声,一箭飞出,落在两百米外的箭靶上。
郑玄青一声不吭,也去摸了一副弓箭来,一脸悲愤地拉弓射箭。
嗖,箭斜斜飞出,还没碰到箭靶就落了地。
郑玄青:“……”

徐靖放下弓箭,瞥郑玄风一眼。
郑玄青颓唐地扔了弓箭,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性:“我就是个窝囊废!怪不得我爹不让我去救大哥。”
徐靖踢他一脚:“你爹是怕青龙寨的土匪藏在暗处,别救不回你兄长,再将你搭进去。”
郑将军一共两个儿子。长子郑玄风弓马娴熟,学过兵法,是出色的将门儿郎。
相比兄长,郑玄青就差得远了,自小娇生惯养,吃不了练武的苦。郑将军厚着脸皮将幼子塞进赵氏族学,可谓一片苦心。
郑玄青连还手的心情都没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闷闷不乐地说道:“这都是什么世道。”
“土匪敢杀朝廷官兵。我们想报仇都不行,还得等朝廷下旨才能出兵。”
“话说回来,就是能出兵,北海郡这点兵力,也只够守城门的。想杀土匪,是万万不够。”
“他妈的,怎么这么惨。”
徐靖:“……”
徐靖惨被戳中痛处,一肚子闷气无处可泄,又踢了郑玄青一脚:“就你废话多。知道自己废物,还不快来练箭。多一分能耐本事,说不定日后就能派上用场。”
郑玄青惨呼一声:“别踢了,我这就起来。”
练了两壶箭,又练拳练刀。
郑玄青被练得鼻青脸肿,十分凄惨,大呼小叫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瞟到一个窈窕身影过来,张大的嘴巴立刻闭上了。
徐靖眉头一挑,转过头:“四姐,你怎么来了。”
娉婷而来的美丽少女正是徐莞。
徐莞微微一笑,拿出帕子为徐靖擦拭额头汗珠:“瞧瞧你,满头的汗,我替你擦了。”
徐靖往后躲:“唉唉唉,我又不是几岁孩童了。”
姐姐们都很疼他。不过,他都是堂堂男子汉了,能不能别将他当孩童啊!
徐莞还没说话,郑玄青就飞快蹿过来,伸手攥着徐靖的脖子不让他闪躲:“莞姐姐一片好意,你躲什么躲。”
徐靖:“……”
徐靖翻了个白眼。
徐莞被逗得扑哧一笑,为宝贝弟弟擦了汗珠,收好帕子。温声道:“我让厨房备几道好菜,郑二公子留下一并用午膳。”
郑玄青咧嘴一笑,连连点头应了。
徐莞又是一笑,很快离去。
郑玄青依依不舍地看着徐莞离去的身影。
徐靖再次翻了个白眼,伸手扯了郑玄青一把。
郑玄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你扯我干嘛!”
徐靖斜睨他一眼:“我四姐早就有婚约了,未来四姐夫在守孝,所以没正式定亲,四姐才未出嫁。你就别动歪心思了。”
郑玄青:“……”
郑玄青脸上飞起两朵恶心的红云,期期艾艾:“你胡说啥啊!我一直将莞姐姐当亲姐姐一样。”
徐靖嗤笑一声,没有继续揭好友的老底:“走,先去吃饭。吃饱了再来练。”
换在平日,郑玄青早就耍赖躲懒了。今儿个虽然苦着脸,却没反对。
风云变幻,世道将乱。
少年们都在长大。
十日后。
巍峨的宫城里,依旧一片缟素,后宫嫔妃的哭声隐隐传来。
官员们都跪在福宁殿,从永兴帝驾崩至今,已经二十天过去,眼泪早就挤干了。一个个装模作样地拿着家中女眷备好的染了姜汁的帕子,捂着眼睛,热辣辣的,立刻就涌出了眼泪。
太子殿下跪在巨大的棺木前,太孙跪在太子身侧。
其余的皇室宗亲,零零散散地跪着。
八十多年前,藩王作乱,那一场内战对大晋皇室的影响极其深远。自此,大晋朝开启了抑制藩王的时代。
皇室的子嗣延绵,日渐稀薄艰难。永兴帝有三个儿子,长子幼年夭折,次子成年后一场重病死了,只有幼子长大成人,被封了太子。
太子殿下子嗣同样单薄,膝下只有一个太孙。
藩王和皇室宗亲也相差无几。像北海王这样有四女一子的,已经是儿女运极佳了。
这是大晋皇室皇运凋零之兆。
没人敢明着说,私下里这般传言的不在少数。
一个穿着盔甲的禁卫步履匆匆,拱手递上一封奏折:“大将军,这是北海王送来的奏折。”
身材高大目光炯炯的禁卫军大将军慕容尧目光一闪,伸手接了奏折,进了灵堂。
年近四旬的太子殿下,身体痴肥,一双不大的眼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两条缝。跪着像一坐小山,起身要两个人搀扶。
十六岁的太孙殿下正好相反,身体瘦长,面色苍白,连着多日跪灵,眼下一片青黑,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万顷良田,就这么一颗病歪歪的独苗。太孙自出生就有些先天不足,一年中至少有三四个月躺在榻上。
弱不禁风的太孙殿下,和站在一旁的英武青年形成了强烈对比。
这个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一二岁,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目光冷厉。穿着软甲,腰间挎着长刀,一派高手气度。这个青年男子,正是慕容尧长子,宫中御前校尉慕容慎。
永兴帝驾崩后,慕容慎便守在太子身侧,保护太子安危。
“启禀太子殿下,这是北海王送来的奏折。”慕容尧沉声禀报。
太子唔一声,接了奏折,翻开一看,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忽然重重哼了一声:“好一个北海王!父皇驾崩,他竟敢告病不来京城奔丧!哼!”
北海王告病?
慕容慎目光一闪。
慕容尧低声道:“北海王心存不敬,定然有所图谋。请太子殿下立刻派钦差去北海郡,斥责北海王,令他立刻来京城奔丧。”
大晋朝有七个藩王,论血缘,北海王这一脉最近。其余六个藩王陆续启程来京城,唯有北海王告病不来,太子岂能容忍?
慕容尧这番话,正合太子心意太子立刻应允:“准奏。立刻拟旨,马三思,你去一趟北海郡传旨。”
马三思是太子的近身内侍,深得太子信任。
此人四十多岁,个头不高,脸孔白净,相貌颇为端正,没有半点内侍的阴柔猥琐。
马三思立刻领命。
慕容慎忽地拱手道:“殿下,末将主动请缨,和马公公一起去北海郡传旨。”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自荐
慕容慎忽然出言自荐,太子有些意外,转头看慕容慎一眼:“你怎么忽然想去北海郡?”
慕容尧皱了皱眉,不快地瞥了长子一眼:“这等大事,你一个御前校尉掺和什么。还不快些向殿下请罪!”
宫中当差时,不论父子,只论官职。
慕容慎不慌不忙,拱手应道:“大将军请息怒,请听末将一言。”
“北海王到底真病假病,现在还不得而知。北海郡是北海王藩地,经营了三十多年。马公公只身前往,只怕未必震慑得住北海王。所以,末将愿领兵一同前去,令北海王不敢妄动。”
此言也有道理。
马三思一个内侍,在堂堂藩王面前哪里抖得起威风。慕容慎就不同了。五品的御前校尉,禁卫军大将军嫡长子,慕容家下一任家主,再带精兵前去,足以震慑住北海王。
太子略一点头:“也罢,你领一千禁卫随行。”
慕容慎拱手领命:“是。”
慕容尧阻之不及,只得将心中愠怒按捺下去。
就在此时,兵部尚书陈栋面色凝重地过来了。
国丧期间,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进宫跪灵。六部只留了低等官员留守。
陈尚书今年五十有二,皱纹满面,头发半白,身体却很硬朗。走路时昂首阔步,虎虎生风。
陈尚书是永兴帝心腹重臣。太子还没坐龙椅,对着老臣得客气三分:“陈尚书忽然前来,莫非兵部有什么要事回禀?”
陈尚书目中闪过怒色,沉声禀报:“启禀殿下,北海郡驻军参将郑德上了奏折,麾下城门官王通暗中勾连青龙山里的土匪,被拿下后连同证人一同送往京城。在途中被匪徒追击,驿馆被烧毁,官兵死伤惨重。王通也被匪徒抢走了。”
太子色变,勃然大怒:“混账!无法无天!这件事是何时发生的,为何没人及时向孤禀报?”
一伙土匪,竟敢劫杀朝廷官兵!还有没有王法了!
更令太子愤怒的是,永兴帝尸骨未寒,还没下葬,就闹出这等事来。这是在他这个太子的脸上生生扇了一巴掌啊!
此事一旦传遍天下,各地土匪有学有样,天下岂不要大乱?
太子一怒,陈尚书和慕容大将军立刻拱手请罪。
青龙寨周隋?
慕容慎迅速垂下眼睑,掩住一闪而过的惊愕。
“老臣惭愧,其实,之前郑德就上过奏折。因为老臣在宫中,兵部无人主事,这封奏折就被压在了兵部。”
陈尚书一脸羞愧地请罪:“直至这一封奏折再送来,才惊动了老臣。老臣失责,请殿下降罪。”
陈尚书这些话真假半掺。
前一封奏折,陈尚书当然早就知道了。他还收到了一封未具署名的奇怪书信,信中描述了青龙寨土匪的嚣张残酷。
只是,永兴帝刚死没几日,宫中大肆操办丧事之际。这等晦气事实在不宜张扬。
现在事情闹大,万万不能再隐瞒了。
太子怒不可遏,脸上的肥肉不停抖动:“陈尚书,立刻派兵去剿匪。”
陈尚书身为兵部尚书,理论上来说掌管所有兵将。不过,大晋军方的三位,个个位高权重。兵部的公文,也就能调动各地驻军。京城这十万兵力,都掌握在慕容尧冯川高鹏三人手中。
“老臣遵旨,”陈尚书恭敬领命,颇为谨慎地说道:“青龙山悍匪人数众多,离得最近的胶东军有一万士兵,只怕不能竞全功。老臣以为,不妨再从京城派些精兵。”
大晋朝真正的精兵,都在京城。
太子盛怒之下,没有多想:“准你所请!”
话音刚落,一旁沉默不语的慕容校尉,再次毛遂自荐:“殿下,末将本就要去北海郡,一事不烦二主。末将愿领兵去剿匪!”
青州路途遥远,大军行军多有不便,在路上就要耗费许多时间。粮草辎重后勤补给,也不是小事。
慕容慎既然去了青州,顺便配合胶东军剿个土匪,倒也合适。
太子目光扫过慕容慎锋芒毕露的俊朗脸孔:“好。禁卫军是大晋精兵,个个以一当十。孤给你五人,务必将那伙土匪剿灭,将那个匪首的头颅割了来见孤。”
“是。”
剿匪一事刻不容缓。
陈尚书领命后,立刻回兵部下公文。一封发至胶东军,令李骥领兵剿匪。另一封送至禁卫军。
禁卫军已经几年没有出动过,这一公文下来,热血涌动跃跃欲试者不在少数。
拿名册点兵这等事,还轮不到慕容慎。
禁卫大将军慕容尧面无表情地拿过名册,点了三营人马,又给了慕容慎领兵的虎符。
有兵部公文,再有手中虎符,才能名正言顺地出兵。无故动兵,是军中大忌,被视为谋反。
慕容慎握住虎符,目中闪过光芒。
慕容尧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气,一挥手,令众人都退下:“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不和我商量,就擅自请缨去北海郡。”
“传旨倒也罢了,青龙山的土匪是那么好杀的吗?前几年,朝中不是没派过兵,结果一进青龙山,就被延绵不绝的山林困住。土匪是杀了不少,朝廷大军折损的人数,比死的土匪还要多。”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现在张口就去青龙山!哼!我看你是昏了头!”
慕容慎抬眼,和疾声厉色的父亲对视:“正因为剿匪不易,我才更要去。”
慕容尧冷冷道:“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万一阴沟里翻船,出了差错,你这几年搏来的名声就都完了。”
慕容慎淡淡道:“不会有差错。我会亲自斩了周隋,带他的人头回京城。”
慕容尧从鼻子里哼一声:“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坚持去北海郡,还不是为了那个赵六姑娘?”
慕容慎:“……”
慕容尧见儿子闭嘴不语,心中愈发恼怒:“我早已为你挑了一门好亲事。高鹏的女儿虽然相貌普通些,却是侯府贵女。慕容家和高家结了亲,其中的好处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
“你是猪油懵了心不成,为何坚持要娶那个素未谋面的赵夕颜?”

说起此事,慕容尧心中十分恼火。
他曾私下和忠勇侯高鹏提过儿女亲事。高鹏没有一口答应,其实不过是拿拿乔装装样子。
只要慕容家正式登门提亲,高鹏没有拒绝的道理。
大晋将门子弟儿郎,慕容慎光芒最盛。这么一个乘龙快婿,高鹏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慕容家和高家联手,便能压那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冯川老匹夫一头。
怎么也没料到,一直没吭声的慕容慎,忽然私下去了工部侍郎赵元仁家中,向赵家提亲。
慕容尧知道后,气得七窍生烟,亲自拿棍子动了一顿家法。
慕容慎没有闪躲没有认错,动也不动地挨了二十棍,然后张口道:“高家那边没有正式提亲,口头婚姻不算数。我要娶赵六姑娘为妻。”
有一个优秀出色的儿子是好事。可儿子太过固执有主见,也实在令人头痛。
慕容尧发了一通脾气,还得捏着鼻子为儿子收拾残局。私下里向高鹏赔礼道歉。
高鹏那个粗鄙武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通阴阳怪气,他忍气吞声地受了。
最可气的是,赵家不识抬举,赵元明那个酸儒竟写信回绝了亲事。
慕容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赵家拒了亲事,你还去北海郡做什么。人家不乐意,你还想强娶不成?”
慕容慎似没听出父亲的冷嘲热讽,张口应道:“我亲自去,表明诚意。”
“诚意个屁!”慕容尧用力一拍桌案,发出彭一声闷响:“人家在信中已经写的很明白了,赵六姑娘和北海王世子青梅竹马,早有口头婚约。你去了,也是白白将脸皮送人践踏。”
慕容慎道:“口头婚约不算数。”
慕容尧:“……”
慕容尧气地又一拍桌子:“我就奇怪了。你从没见过赵六姑娘,怎么就动了娶她的心思,还一副非她不娶一往情深的恶心模样。”
父子两个私下因为这件事争吵过几回了。
慕容慎照例一言不发。
慕容尧拍桌子臭骂一顿,也拿固执的儿子没办法。
木已成舟,去北海郡已经成了定局。
慕容尧咽下怒气,沉声道:“别的事我不管,你领了差事,就必须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剿匪一事,要以你为首。就凭李骥,还不敢和你争。我写一封信,你带上。见了李骥,将信给他。”
慕容慎应下:“是,多谢父亲。”
慕容尧看着儿子这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德性,头又疼了,挥挥手让他退下。
待慕容慎走后,慕容尧才长叹一声。
儿子都是命里的孽障魔星。
慕容慎自小样样出众,格外省心。下面几个不争气的庶子和长子一比,立刻就成了烂泥。
他也一直以长子为傲。
没曾想,省心省事的长子一个月前莫名发了一回高烧,高烧退了之后,就有些奇怪。
总不会是做梦梦见了赵六姑娘吧!
慕容尧将这个荒谬可笑的念头挥出脑海,迅速提笔写信。
傍晚,慕容慎出宫后,策马去了禁卫军军营。
三个禁卫营统领已经接了军令,立刻前来拜见。
慕容慎官职其实不算高。眼前的禁卫营统领同样是正五品武将,和慕容慎平级。
不过,谁都清楚慕容慎会是下一任禁卫大将军,这三个禁卫营统领对慕容慎毕恭毕敬,心悦诚服。
慕容慎又召了十数个低等武将,在军帐中商议行军事宜至深夜。
待众武将离去,慕容慎就在军帐里睡下了。
他和衣而眠,闭着双目,却迟迟没有入睡。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可见心情激荡。
忽然,他睁开眼,目中闪过复杂强烈的情绪,低低地喊了一声:“夕颜,你等着,我很快就来见你了。”
赵夕颜倏忽睁开眼,伸手捂住胸口。
一颗心砰砰跳着,仿佛一脚踏空,掉进了无边无际的悬崖。
玉簪迷迷糊糊地在脚踏上翻了个身:“小姐……”
“我没事,你睡吧!”暗夜里,赵夕颜的声音格外轻柔。
玉簪嗯一声,很快就睡着了。
赵夕颜闭着眼,却没睡着。
好在白日多的是空闲。晨起时有些昏沉,午后睡一个时辰,便也神清气爽了。
“小姐,世子打发人来了。”玉簪轻声道。
赵夕颜略一点头。
来送信的是面相憨厚朴实无华的徐十一。
“六姑娘,王爷病重不起,世子要伺疾,不便出府。世子心中惦记姑娘,特意令小的过来。”
“也没别的事,就是瞧瞧姑娘气色好不好,心情如何。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吩咐一声,小的立刻去买。”
“姑娘高兴了,我们世子就高兴。世子高兴,小的们日子也好过。”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