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的动作大了些,唾沫星子啐进了玉容的杯子。
玉容:……
青萝道:“你这人好不晓事。”
陈氏连忙道:“对不住,只是那妖精太让人生气。”
“我也这么觉得的。”玉容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咱们不妨进雅间慢慢聊。”
玉容点了几个小菜,请陈氏入雅间。
陈氏爱占便宜,笑眯眯进去。
玉容擦脸露出本来面目,陈氏大惊道:“菩萨姑娘,我昨日才梦见你,你果然来了。”
玉容:……
不等玉容问,陈氏倒豆子一般:“狗男人花儿养得极好,可惜姑娘不让卖。狗儿子得了军功,如今还赏了田地。几个小狗子读书不错。”
玉容:……行了行了。
哪那么多狗。
“你去查查,外头的戏班子是哪里请的,幕后的人是谁?这事估计急不得……”
陈氏笑呵呵:“戏班子是沈府请的。”
玉容:……
这么巧?
沈府请戏班子,还能让你知道?
如果不是上辈子认识你,肯定以为你是托。
玉容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戏子演得不错,尤其是那皇帝的戏子眉清目秀的,我追着日日看,有一日悄悄跟着戏班子后头两个时辰,就想和他搭话,孰料戏班子到了沈府,沈府婆子给了赏赐。”陈氏沉浸在戏子的美貌中,“他眼带春色秋波,我若是贵妃妹妹也会勾引他。”
玉容:……
私生饭?
意料之外得到戏班子的消息,原来是皇后府上在捣鬼。
想必是想让自己和贵妃反目,从内部瓦解朱府。
玉容抿嘴一笑:“你与沈府可有认识的?”
“从管事婆子到小丫鬟,从厨房到马夫,都能搭上几句话。”陈氏胸脯拍得很响。
玉容道:“极好,你择机将花圃的花儿传话出去,若是沈府要买,银子全部归你。”
陈氏忙问道:“若别人府上要买呢?”
青萝抢白:“卖的银子你一个铜板都没有,全归我们姑娘。”
陈氏攥紧衣裳,就像是攥紧铜板。
玉容嘱咐清楚要传递的信息后,带着青萝结账告辞。
两人信步走过集市,两边吆喝声、叫卖声不断,烧饼糖葫芦馄饨香味馋人。
一切充满活力。
除了太后沉沉依旧在病中。
几日后,陈氏让人送信进宫,青萝低声禀告:“沈府收了陈氏的花圃,陈氏要了三万两,沈府眼睛都没有眨就买了。”
玉容吩咐道:“梁松,这几日你去太医院,悄悄盯住了药房的丹皮。若有人换药,你当场抓了,我派几个侍卫跟着你。”
梁松道:“是。”
青萝有些摸不着头脑:“姑娘,这是为何?”
玉容抿嘴笑:“因为太医院会来贼呀。”
青萝道:“奴婢不信。”
这两日,太后的病情似乎更重了,每日慈宁宫进进出出,太医的汤药永远冒着热气。
嫔妃们见到四姑娘的脚步更沉重了,往常爱笑的脸上没了笑容。
这日乌云聚集着,一场大雨即将倾盆,到了夜里更是霹雳闪电。
太医院传来喧闹。
朱贵妃怒道:“太后需要休息,是谁敢大声喧哗?”
梁松满身湿透:“奴才在太医院捉住了贼。”
小允子好奇:“还有贼偷太医院?”
众嫔妃也好奇不已。
“那小太监拿了一大包药材,从药房进去,出来依旧是一大包。”梁松拿着册子读,“戌时三刻冯太医接进药房,两人说了四句话。从唇形上看,冯太医说的是里头没人,你守着外头,我去换药。小太监说你太胖,还是我去。冯太医说在药柜左边第五行第十列。”
玉容:……
刑部都没你厉害。
小允子连连道:“将冯太医和小太监拿下。”
梁松:“已经拿了,宗将军正在审问。”
小允子:……
朱贵妃道:“查看药柜左边第五行第十列是什么。”
梁松:“丹皮。”
朱贵妃:……
玉容提议:“不如此案交给梁松审问。”
小允子点头。
梁松高声道:“奴才必定不辜负皇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玉容:审案,不是让你送死。
吴传功奉汤药进殿,玉容阻止:“且慢,太医院出了这等事,汤药是否还能用?”
朱贵妃恍然:“惜月说得是,让丁太医、俞太医带人速速检查汤药。”
梁松昂首挺胸去断案。
一群太医将汤药翻来覆去查验,又将药渣翻出来,忙得满头是汗。
突然,俞太医道:“这丹皮不对。”
朱贵妃紧张道:“有何不对?”
几个太医轮流闻了,蹙眉道:“奇怪,这丹皮形状倒是对的,为何药效却是芍药的。”
小允子道:“芍药的又如何?”
俞太医颤抖道:“芍药和牡丹药性相反,这么里外夹击,太后的病更重了。”
朱贵妃气得凤钗簌簌响:“怪不得太后的病情这么严重,原来是药不对。”
小允子吩咐:“查查这丹皮可是方才太监手里那个?”
俞太医闻了包袱里头的。果然一模一样。
小允子大怒道:“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想要谋杀太后?”
玉容道:“此人罪不可赦。”
不到一个时辰,梁松前来禀告查案结果。
朱贵妃疑惑:“这么快?”
梁松满脸正色道:“奴才威胁小太监,若不说出真相,将他的命根子拿去喂狗,让他生生世世当太监。那小太监当场吓哭了。”
到底还是太监懂太监。
太监宫刑后,宝贝全留着,等他们死了一道入土埋着,这样不耽误来世当男人。
小允子道:“小太监怎么说?”
“小太监叫小宝子,是凤仪宫的奴才,他从宫外拿了这个去太医院找冯胖子,里头是什么并不知道。”
冯胖子想必就是冯太医。
玉容问道:“冯胖子可招供?”
梁松骄傲道:“奴才在他肚子上点了蜡,说他若是不招就将他点灯熬油,这胖子杀猪般招了。”
朱贵妃道:“他怎么说?”
“这胖子说是沈夫人让他通融,说是沈府少爷收了牡丹园,得了一批不错的丹皮,想做丹皮生意。让他调换宫中的丹皮,将来治好太后好邀功。给了他五百两银子。”
玉容冷笑:谋杀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小允子怒道:“查抄沈府和牡丹园,将沈蔚和家眷关了,不许半个人出入。”
借口头风发作的皇后,听闻事发,亲自来到慈宁宫哭着解释:“母亲有私心,但是没有恶意,纯粹是为了太后的病。”
玉容翻译:我家不是故意的。
梁松高声道:“若是为太后好,何不光明正大献药,偷偷摸摸干什么?”
皇后哭道:“母亲利欲熏心,若是臣妾知道必定阻止,好在太后无恙,请皇上从轻发落。”
玉容替皇后翻译:我不知道这事。
朱贵妃啐道:“太后卧床不起,还叫无恙?”
皇后哀哀哭道:“母亲刚收的牡丹园,必定是被人骗了,请皇上严查牡丹来路。”
玉容道:“若沈府不动歪心思,谁管你收的是牡丹园还是毒草园?园子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沈府。”
小允子道:“曾荇、梁松带御使台即刻查抄沈府。”
皇后哭诉道:“请皇上明察,太医今夜才调换的丹皮,即使熬药也要到明日,太后缠绵病榻,并非因为臣妾府上的丹皮呀。”
玉容垂眸:到底是皇后,一针见血。
朱贵妃毫不相让:“谁知道你这是调换了第几次了。”
皇后哀求:“请皇上再审太监和太医,若不是第一次,臣妾甘愿受罚。”
小允子面无表情:“先查抄了沈府,再做打算。”
皇后心中稍安,母亲治理沈府严肃,必定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玉容似笑非笑看着她,皇后心里一紧。
第三百二十五章 废后
慈宁宫内,气氛凝滞如外头的阴雨天,皇后的心情上下起伏,似乎册后那日是个艳阳天,当时自己暗暗发誓,要母仪天下,温柔如水。
可为什么到了如今的地步?
皇后回想着贵妃的受宠,皇帝的冷落,父母的期望,自己曾经纯真的面容慢慢变得狰狞。
不,本宫不后悔。
若是安守本分,说不定自己早被废了。
即使今日,也仍然有转圜的余地,自己推说不知道,让母亲承受便是。
壮士断腕。
宗翔回来禀告:“沈府并没有任何越矩之处,那牡丹园确实是最近买的,里头种的也确实像牡丹花。”
皇后大喜:“沈府无辜,是母亲一时糊涂,请皇上明察。”
玉容淡然道:“曾荇可曾回来?”
青萝道:“曾荇和梁公公还在查抄。”
皇后心里一紧:“沈府只有一处,他们还查什么?”
“狡兔三窟,你母亲在外头有私宅,当然也得查验了。”玉容直视皇后,“皇后娘娘别急,咱们再等等。”
皇后面色发白:“本宫不曾听说。”
玉容慢慢抿茶水,不再多言一句,只安心等待梁松到来,前些日子的安排今日会有结果。
三炷香后,曾荇昂首挺胸进来:“回皇上,末将抄了沈府私宅,里头居然发现了孩儿。”
梁松跟在后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姑娘,本以为栗子少爷修仙去了,谁料被沈府姓石的嬷嬷拘禁着。”
栗子吓得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朱贵妃腾地站起身:“栗子怎么会在沈府?皇后你们沈府想干什么?”
皇后大惊:“不,怎会是他,明明是……”
皇后想说的是,自家拘禁的明明是廖姨娘的私生子。
上次朱夫人出事,玉容让太后暗中处置,廖姨娘和私生子的事情并未传到皇后耳中,皇后一直以为私生子还在石嬷嬷手里。
她哪里知道,私生子早被玉容换成了栗子。
玉容一拍桌子起身:“明明什么?皇后还知道什么?”
皇后自觉失语:“本宫是说,本宫明明不知此事。”
朱贵妃吩咐梁松:“你把沈府那婆子带上来。”
石嬷嬷被带上来押着跪下。
玉容问道:“你只是沈府婆子,没必要为她家压上全家老小的性命,你老实交代我便做主不连累你的家人。”
皇后眼神如刀:“话如覆水难收,石嬷嬷不要胡说。”
“皇后住嘴。”小允子喝止皇后后,对石嬷嬷道,“你若老实交代,朕担保你家平安。”
石嬷嬷磕头道:“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贵妃问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本来不是这孩子,是另外一个孩子,另外那孩子被一个女子讹走了,唉……我自家的两个孩子还在人家手里……”
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到底有几个孩子?
玉容笑笑,帮众人捋清楚时间线:“咱们一项项说,最开始的孩子是谁家的?”
石嬷嬷道:“最开始的孩子也是朱府的,是廖姨娘的私生子。”
太后连连道:“好贼子……”
朱贵妃气得起身道:“我们朱府和你们有仇?先后几个孩子都被你们圈养着?”
玉容止住朱贵妃的话:“廖姨娘的私生子为何会在你们手中?”
石嬷嬷看了一眼皇后:“廖姨娘刚生下孩子,就被老夫人发现了,老夫人让人劫持了那孩子,使廖姨娘成了朱府的眼线。”
朱贵妃气得连连道:“好个皇后,真是好算计。”
皇后脸色煞白:“本宫不知此事。”
这话心虚,在场嫔妃无人相信。
玉容问道:“你们要朱府的眼线做什么?”
石嬷嬷道:“为了知道朱府隐私,好让皇后娘娘对付皇贵妃。”
皇后连连斥责:“这婆子失心疯,为了脱罪什么都说得出。”
朱贵妃气道:“这些年,你们都给皇后送了什么消息?”
石嬷嬷垂头道:“大到相国处理的国事,收受的礼金,见过的官员,小到姑娘们的喜好,都送进了凤仪宫。”
朱贵妃盯着皇后:“皇后还要说不知道吗?”
皇后死扛:“本宫以为是母亲闲话听来的,并不知道什么廖姨娘。”
石嬷嬷自保心切:“前阵子皇后还递话出宫,让奴婢查探四姑娘的底细。”
皇后的辩解越发苍白:“本宫并没有。”
为了让众人听明白,玉容继续道:“后来廖姨娘的孩子呢?”
石嬷嬷磕头:“这几年都是奴婢养着那孩子,夫人并没见过。前些日子孩子被救走,奴婢不敢告诉夫人,买了一个孩儿凑数,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也是朱府的公子。”
梁松:栗子少爷分明在仙人洞府,怎会被卖?唉……人心不古,看来仙人洞府也不怎么安宁。
李成:我妹子干的。
皇后哭道:“此事蹊跷,必定和朱惜月脱不了干系,请皇上严查孩子的来路。”
玉容面无表情:“廖姨娘有孩子的时候,我才九岁。”
朱贵妃怒不可遏道:“自家坏事做绝还想往四妹妹身上推。”
小允子吩咐道:“将沈氏的凤冠去了,关押在凤仪宫等沈府的口供一并处置。”
皇后眼神充满不甘。
“皇上,你难道忘了太后擅权,朱府结党营私,皇贵妃恃宠而骄的往事了吗?难道你忘了太妃被赐死,皇子被杀的往事了吗?为何皇上甘心认贼做父?臣妾府上忠心耿耿,为了皇上的基业不惜和太后硬抗,难道皇上熟视无睹吗?”
朱贵妃连连道:“胡说八道。”
小允子道:“沈氏道听途说,私自揣测朕的意思,实在不是母仪天下的典范,朕决定废后。”
皇后对天哈哈大笑:“凌云,你难道被女色迷住了吗?为了区区朱惜月,居然忘记国仇家恨,你真是个昏君。”
玉容和皇帝的关系,第一次被赤裸裸公布于众。
朱贵妃面色难堪,众嫔妃也低声耳语。
小允子沉着脸:“沈氏胡言乱语,速速压下去严加看管。”
“朱邀月,皇帝根本没有不举,他和朱惜月早就暗中勾搭成奸,瞒着你这个傻子呢。”皇后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大笑,“你以为本宫是对手,岂不知你妹妹早就盯着你的位置了。”
李成亲自夺过宫女帕子,堵着皇后的嘴。
咱家还要当国舅,由不得你胡说。
嫔妃们的眼神在皇帝和玉容身上穿梭。
淑妃打圆场道:“皇后疯了,她的话不足为信。”
“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朱贵妃的表情有些失落。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安嫔跑了
十一月已经初冷,太后的慈宁宫燃上了炭盆,细细的金丝楠木烧出了佛香宁静。
太后倚靠在软垫上,玉容单独伺候。
“你说皇后想对哀家下手,哀家本不信,谁料果真如此。沈府好狠的心思,若不是你细致,哀家总有一日会被谋算。”
玉容奉茶笑道:“都是太后的功劳,若不是太后装病,皇后岂能露出真面目。”
太后蔚然叹息 :“沈府居然在多年前布局,心思如此缜密让人后怕。若不是你,朱府岌岌可危。”
连姨娘都是沈府眼线,朱府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这孩子,将朱府的所有隐患几乎都扫平了。
太后看着玉容的眼神柔和:“哀家果然没看错人,唯独你才能撑起朱府。”
朱贵妃哪里是沈府对手。
玉容轻轻道:“可是大姐姐,似乎有些落寞。”
太后问道:“你和皇帝?”
玉容点点头,跪下道:“感情不是惜月能控制的,惜月一直不敢说,也是担心大姐姐生气,请太后宽恕惜月的情非得已。”
太后摸了摸玉容的头道:“皇帝为你能做到如此,是你的福气,也是朱府的福气。”
宫外传来太监通禀:“朱府二姑娘求见。”
太后道:“让她进来。”
朱迎月已经三个月身孕,她脸上带着笑却又满是泪水,一只手紧紧牵着栗子。
玉容起身迎接。
朱迎月给太后请安后,直接跪在玉容跟前:“多谢四妹妹让我们母子团聚。”
玉容连忙拉起她:“都是一家人,说这种话太见外了,姐姐快起来。”
朱迎月道:“栗子,你给四姨母磕头。”
小孩子遭遇大变更加胆怯,跪下道:“多谢四姨母。”
这是真的二皇子,玉容拉起他道:“使不得快起来。”
太后叹息一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过来哀家看看。”
朱迎月推栗子上前,太后摸着他的头道:“好孩子,今后好好孝顺你母亲。再有,让你成熙舅父让出知恩侯让你袭爵。”
朱迎月忙道:“太后这可使不得。”
“哀家说使得就使得,今后成才,还可为承恩王。”太后道,“这孩子年纪和澄儿相仿,让他进宫和澄儿一起读书。”
朱迎月大喜。
玉容也心中安慰,若能封王,也对得起二皇子了
宫外传来太监通禀:“皇贵妃和二皇子求见。”
太后笑道:“今日倒热闹,连澄儿也来了,正好让两个孩子熟悉熟悉。”
朱贵妃进来,眼睛红红的请安。
太后道:“坐吧,迎月带两个孩子下去玩,午膳在慈宁宫用。”
慈宁宫恢复了平静。
太后缓缓道:“邀月,哀家有件事要和你商议,是关于惜月的。”
朱贵妃跪下道:“臣妾恳求太后一事,万望太后答允。”
太后道:“你说。”
“父亲致仕,母亲卧病不起,臣妾想带发修行为朱府祈福。”朱贵妃含泪道,“请太后成全。”
玉容惊道:“大姐姐何必如此?”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邀月,你是在赌气吗?惜月这事做得不对,哀家会重重说她,只不过你们姐妹今后还要相互扶持才行。”
玉容跪下来:“大姐姐要打要骂都行,惜月甘愿受罚。”
朱贵妃拉着玉容道:“我并不怨你,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当年皇上让我进宫,是看在朱府和太后的权势上,并不是真心喜欢我。
但是你不同,皇上为了你,甘愿放弃所有的尊严和身份,你才是皇上的真爱,不过因为我才瞒着真相。
你为朱府鞠躬尽瘁,有胆识有美貌,比我强百倍,今后你好好支撑朱府,好好……对皇上。”
玉容再也忍不住,抱着朱贵妃:“大姐姐。”
姐妹两人抱在一起。
太后想想道:“邀月,你主意已定吗?”
“是。”
“那么哀家准你所奏,你在宫内带发修行吧。”太后补了一句,“若哪日想回归红尘,只管说便是。”
朱贵妃含笑道:“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道:“朱府女子都不容易,咱们各自做好本分,让朱府永为大梁第一家族。”
三人的手握在一处。
吴传功急急从外头进来:“太后不好了,孟氏逃走了。”
朱贵妃眨眼:“哪个孟氏?”
安嫔姓孟,玉容惊道:“安嫔被关在冷宫,怎么会逃走?”
朱贵妃不以为然道:“原来是她。”
“安嫔先是爬树出了冷宫,乘着玉清宫门打开,跟着粪车出宫。”吴传功道,“等冷宫太监发现,安嫔已离开了大半日。”
玉容吩咐:“全城搜捕她。”
“区区一个孟氏,身无分文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能走多远?”朱贵妃不屑道,“估计三五日就饿死了。”
那是你不懂安嫔的隐忍。
玉容坚持道:“安嫔阴险,必须按杀人放火的罪名搜捕她。”
已经晚了。
小允子带着李成急匆匆报:“见沈府被封,皇后被废,沈蔚带兵直接造反了,曾荇也反出了京城。”
太后大惊失色:“沈蔚造反还罢了,曾荇为何造反?师出何名?”
小允子神色凝重:“据说孟氏找到了先帝遗诏,交给了沈蔚。”
太后颤抖道:“什么遗诏?”
小允子道:“上头写的是皇后害皇子,谋杀朕,天下得而诛之。”
太后愣住半日,喷出一口鲜血。
“先帝居然留下遗诏?”太后看向玉容,“不是说先帝不怪哀家,原谅哀家了吗?”
上回玉容借口先帝托梦,安抚太后,太后一直信以为真。
玉容跪下:“安嫔矫诏。”
李成道:“可是曾荇却笃定那遗诏是真的,说上头有先帝的暗语。”
太后喃喃道:“当年先帝和几个老兄弟有暗语,哀家都不懂,若曾荇说是,必定是了。”
嘴角的鲜血更加浓重,咳嗽都带了血。
朱贵妃哭个不停。
玉容触目惊心道:“那也是假的,惜月愿意当面和曾荇对峙。”
李成跺脚道:“曾荇已经兵临城下。”
太后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哀家的债哀家偿还,但愿不会连累朱府。”
玉容挡在太后前面:“我是朱府女儿,当然是我出城去见曾荇。”
朱贵妃扶着太后:“我也是朱府女儿,太后由我来照顾。”
“是的,我们来承担。”朱迎月一手牵着栗子,一手牵着澄儿,温柔而坚定。
玉容请了曾老夫人出面。
这世,曾老夫人和玉容走得很近,玉容和曾府嫡女是手帕交,愿意为两人说和。
小允子亲自送玉容出城,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完后,咱们便可以在一起了。”
玉容道:“是的,没有什么能阻挡咱们在一起。”
听闻老母亲和女儿到来,曾荇亲自迎接,安嫔居然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见到玉容,安嫔眼睛通红道:“曾将军,先帝是被太后害死的,想必也有这妖女助力。”
曾老夫人淡淡道:“孟娘子说笑了,先帝过世之日,惜月不到九岁。”
梁松扑哧笑出来:姑娘九岁发生了好多事啊。
玉容:……
安嫔道:“朱府是首恶,请曾将军拿妖女祭旗。”
曾府嫡女曾柔道:“惜月姐姐才不是妖女,每逢节日姐姐总会赠送礼物,书信问好。”
曾荇道:“母亲、柔儿,今日不论私情。”
曾荇拔剑向玉容:“我曾与姑娘去过西山,姑娘的言行我很欣赏,只不过大是大非前头,曾某选择忠义。”
安嫔露出笑意。
今日就是朱惜月的死期。
玉容问道:“敢问曾将军,到底朱府做了什么,让将军不顾一家老小造反?”
安嫔眼中露出胜利之色:“因为先帝遗诏,上头言明你朱府大罪。”
玉容道:“安嫔如何得到的这遗诏?”
记得前世那帕子是在钟太妃手里。
安嫔洋洋得意:“我被你关在冷宫,那冷宫不知被谁挖了个洞,洞里藏着这遗诏。可见老天都容不下你们朱府。”
想必是钟太妃挪出冷宫,没来得及将遗诏取出,安嫔便进去了,被她无意得到。
玉容道:“敢问遗诏何在?看在从前交情的份上,能否请将军让我看看,死也死个明白。”
曾荇掏出一块帕子,那手帕上头绣了兰花,还停着一个黄黑相间的蜜蜂,蜂尾针绣得栩栩如生,直欲刺出。
遗诏就在帕子中间,如今被折起来了。
打开遗诏,上头和前世一样,绢上写着:“皇后害皇子,谋杀朕,天下得而诛之。”
玉容接过遗诏,惊讶道:“就凭这几个不知何人的字迹,不知来路的帕子,将军就要造反?”
安嫔冷笑:“妖女又要蛊惑人心了。”
曾荇颤抖着双手:“先帝的字迹还罢了,关键是这个……”
最后几笔,似乎是草书,又似乎是图案。
玉容故意问道:“这是什么?怎么这么眼熟?”
“当年我们几个兄弟和先帝在树林和敌军遭遇,为防止走散,先帝约定以此为记号。这个记号,只有几个老兄弟知道,就连太后都不知道。”
“皇后害皇子,谋杀朕,天下得而诛之。”曾荇道,“先皇字迹潦草凌乱,可见当日被逼到了什么程度。”
安嫔厉声道:“请将军为先帝报仇。”
曾柔突然咦了一声,拿起帕子瞧了又瞧道:“这个是什么图案?似乎眼熟得很。”
一旁丫鬟提醒:“上回乞巧节,四姑娘给姑娘的吉祥花样子便是这个。”
曾荇莫名其妙道:“什么花样子?”
曾夫人道:“速速取来给你父亲瞧瞧。”
“惜月姐姐的信函并不在身边,倒是我做了一个帕子随身带着。”
“取来瞧瞧。”
“怪不得眼熟,我想起来了。”玉容笑道,“上回乞巧节,我见玉粹宫留下几个吉祥花样颇为新奇,便给曾妹妹、孙妹妹几个抄了一份。”
曾荇道:“玉粹宫,钟妃的宫殿?”
“对呀,宫殿里头这种纹饰挺多,哪里是什么暗语,倒像是吉祥符咒呢。”
曾府丫鬟取了帕子过来,曾荇接了细看,只见纹饰和先帝暗语一模一样,配上彩色丝线,颇有云腾致雨的感觉。
安嫔抢过帕子:“肯定是你们仿造的,你们都帮着朱惜月。”
曾老夫人冷笑道:“孟娘子这话难听,柔儿的帕子是端阳绣的,距今半年了,当时可不知什么先帝暗语。”
曾老夫人对撺掇儿子造反的安嫔,十分看不顺眼。
曾柔抢白道:“倒是孟娘子这遗诏来得突兀,宫里随处可得的图案,被你误打误撞用了。”
曾荇迟疑不定。
安嫔道:“朱惜月狡诈,她必定是知道有这遗诏,特意早早筹划的。”
玉容冷笑道:“我若是知道有遗诏,难道不是应该毁掉这遗诏吗?”
安嫔红了眼睛:“或许你不知道遗诏所在?”
曾荇拿着遗诏来回走动,口里喃喃念着:“皇后害皇子,谋杀朕,天下得而诛之。”
到底是真是假。
曾府丫鬟道:“这不是戏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