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便笑了出来,枉她还觉得宋满冬心机深沉,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蠢事儿。
“这也不是他们能管的事儿。”宋满冬看了眼站在车边的兵哥,扬起个微笑,“不用管我们。”
宋满盈正要笑她,却见男人立正,冲宋满冬敬了个礼,“是!”
宋满盈瞪大了眼睛,“你……”
她惊叫起来,“你不是个工人么?”
早知道宋满冬还有别的身份,她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宋满冬风光的。
“我是工人,但我也是一位军人家属。”宋满冬扬声道,“正是因为我是军属,我知道我对象在做什么事情。
所有人都排在他们前面,所以我们这些军属才能排在别人前面。
我不会拒绝军属的优待,这是我应得的。
但我不会给军人抹黑。”
“你可以让我、让我们所有年轻人让着你,但是你不能让那些弱小的人也让你。”宋满冬的声音铿锵有力,“做出这种事的人冠上的头衔不应该是军人家属,而是卑鄙小人!”
她这话是说给宋满盈听的,但更多是说给河东大队的人听的。
以免他们昏了头,把位置让给宋满盈。
“你抢着上车,想必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好。”宋满冬冷冷的看着她,“你这不是夺走一个位置,而是夺走别人一个生还的希望。”
“你如今十七岁,平日里好生吃喝,比河东大队上的同龄人都壮实,凭什么跟那些孩子、老人抢位置?”
“你仔细看看他们的模样!”宋满冬掰着她的头转过去。
河东大队的人长的实在称不上漂亮,孩子们眼睛大大的,快要脱眶了,细胳膊细腿,一副易折的模样。
老人们满脸皱纹,带着黑斑,腰背大都是佝偻的。
不怪宋满冬担心他们,实在是这些人身体亏空太厉害了。
大队上往往有一场高烧就把人带走的情况,多数人都说这是因为医疗条件差,可他们身体本身差也占其中因素之一。
像宋满盈这样的,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就算病了,也大约能熬过去的。
真要排起来,宋满盈都应该最后走。
宋满冬心里想着,明面上不能这么说,还得大义表示,让宋满盈走她前面。
宋满盈可不管别人怎么样。
她重生一世,就是为了要比所有人都过得好的!
给别人让路绝不可能!
偏偏宋满冬抬着她的头,伞又不在她手上,她一开口就灌了满嘴的雨水。
宋满冬还在面无表情的讲道理,“你爱人是军人,你们能走到一起应该有许多共同的认知想法才对。”
“不说你像他一样奉献自己,至少也不该这么自私自利啊。”
车上人已经坐满了,连一个小孩儿也塞不下。
守着车门的军人朝这边看了眼,犹豫过后还是离开了。
眼睁睁看着车子发动要离开,宋满盈再撑不住疯狂挣扎起来,朝车子那边扑去。
她双脚冰冷肿胀,难受的感觉叫她重回上一世,她不要这样!
哪怕被骂自私也无所谓,她要活下去。
开车的司机吓了一跳,车子刚起步又停,坐在车斗的人都差点儿被颠出来。
宋满冬连忙把宋满盈拉远了一些。
这才低声骂她,“你以为就你想活,别人不想活么?”
宋满盈崩溃的大喊,“你懂什么!”
宋满冬跟她隔着雨相望,“我是不懂你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不该让你上车。”
她轻声道,“你不配。”
“你果然是针对我!”宋满盈,“我就知道!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
她恨恨的看着宋满冬,“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就是想抢走我的一切。”
“你现在很得意?你以为你会成功么?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我这次不会那么傻了。”
宋满冬蹙了下眉,无所谓的松开。
正好,她也不打算放过宋满盈。
原本她是想着能避就避,可今天的事情一出,她才知道宋满盈本性未改。
关键时刻使坏可比平时干坏事儿恶劣多了。
宋满冬毫不怀疑,若是车辆超载,宋满盈是会把其他人从车上推下去的人。
而给宋满盈底气的,正是她那位家属。
能把宋满盈从新疆带过来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军人。
可正是因为这,她更要斩断两个人的关系,不然宋满盈仗势而威,岂不是能做搞更多的麻烦?
“大家集合一下!”姚娉婷举着喇叭继续喊,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车子往返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什么情况可说不准,咱们不能在这上面赌。
我念到名字的快速跟上这位大哥,咱们多走一段路,就能早点儿坐上车到公社。”
喊完人,姚娉婷又冲着他们招手,“满冬!你跟上他们。”
宋满冬自己是还能再坚持的,但她知道宋满盈肯定不会安分,当下便点了头,拽着她朝公社方向走去,又叫人,“方宛也一起走。”
“对对!”姚娉婷刚想起来,从方宛手中接过伞。
方宛比她还弱一些呢。
只是她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拿纸笔就不方便了,除此之外,她还得举喇叭。
正为难着,队伍中走出一位婶子,“姚知青,我来给你打伞吧。”
姚娉婷思索过后,爽快点头,“那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那位婶子走到她旁边,“哪儿你教我们读书算数麻烦啊!”
“而且这情况,你要是不管我们,县城都走到了!”
她们几个知青是来的最快的,但一直没走,而是在这儿帮忙。
她说的话是夸张了些,但姚娉婷她们对河东大队的恩情可不止这些。
“婶子,你可没那么厉害,不过是做点儿能做的事儿罢了。”姚娉婷笑着说完,喝了口水,继续喊着人跟上。
现在的每分每秒都很宝贵,不能浪费。
之所以这么费心一个一个的叫着,也是怕把人给落下。
几百个名字在她手里成了几页纸,又薄又重。
姚娉婷又喊了数十个,忽的瞧见远处匆匆走来的几道身影。
她嘴里没停,继续叫着人跟上,待人走到面前才问起来,“怎么了?”
赵胜男扶着她喘了几口气,冲张兴旺招招手,叫他一起过来听,“多少人了?”
姚娉婷跟赵胜男说话时,下意识的把手里的纸递出去,见人没接,才想起来,方宛跟宋满冬走了。
她正要收回来,身边的婶子迟疑着拿了过来,“姚知青你们聊,我来吧。”
“还好我这认字的时候没偷懒,上面的名字都还能叫出来。”
姚娉婷愣了下,没想到这事儿竟会在这时候起作用。
她叫婶子对名单,才走过来悄声跟赵胜男说了人手,而后道,“大队东头的林家闺女林二花没在,还有……”
她一边回忆一边说,“应该就是差这十个人了。”
“二花那边有点儿麻烦,她上山去了,这会儿可能还在山上。”
“上山?”赵胜男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震惊。
姚娉婷也有些无奈,“听其他婶子说,她家柴火没了,把她赶出来了,不砍柴就不能回。”
这么大的雨,就算砍了柴,回去也肯定都淋湿了,根本不能用!
分明是故意刁难人的!
赵胜男气的不行,眼下却不能找人算账,沉声道,“我去找。”
又对张兴旺道,“剩下的人你去看看什么情况。”
张兴旺点着头。
他们两个才转过身,见陈敬之大步走来,“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在核对人。”赵胜男忙道,“有什么情况么?”
“没有。”陈敬之面不改色的说完,又扫了眼人群,“满冬他们呢?”
“满冬已经走了。”姚娉婷答道。
陈敬之点了下头,“你们也快点儿跟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包着的东西,交给姚娉婷,“把这个带给满冬。”
说着叫带过来的人接替了姚娉婷的位置,又让帮忙的陆许山和赵胜男也离开。
“我走不了。”赵胜男摇摇头,“我得去山上找人。”
她声音低低的,没叫河东大队的人听见,“总不能让他们去找。”
“而且我对山上情况也熟。”
陈敬之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飞快点了头,“行。”
又随手指了人帮忙。
赶过来的何守义听完命令立马跟上去。
陈敬之又陪张兴旺回大队里找人。
张兴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这些日子正向他爹学习,多看多学,此刻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了。
不然不会方才不见踪影的陈敬之都跑了出来。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找回去,看见还在屋子里打包的人,气的不行,“根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磨蹭!其他人不知道情况紧急,你不知道么?”
正说着,见徐清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张兴旺更气了,“徐清!你也跟着胡闹!”
徐清一开始是跟着他们喊人的离开的。
“不是胡闹,情况却是比较麻烦。”徐清叹了声气,手上动作没停,继续将药包好,用雨衣裹了起来,“好了好了。”
张兴旺追着他们,“别带这么多东西,路上走不快。”
“这都是救命的东西,走再慢也得带上。”卫大根慢悠悠说道。
徐清怕耽搁时间,匆匆跟张兴旺说,“这次淋过雨肯定会有不少人生病,我们必须得带点儿药,不然到时候可找不来。”
张兴旺才反应过来,羞愧片刻,手伸出去又收回来,“那你们先走。”
待会儿他叫上其他人,再追上帮忙拿药。
撤离的消息一早就发了通知。
后面几家不是争吵了起来,就是什么东西都想带,根本没察觉到情况的严重。
张兴旺好说歹说劝出来,就见陈敬之直接把人从屋里拎了出来,“赶紧滚。”
拖延的男人叫嚣着,“你给我等着!我回头去告你们领导!”
“柱子!”张兴旺叫了他一声,“你说什么胡话么?人家是救你的命。”
“你再磨蹭下去,水都把你淹了。”
柱子面上仍有不服,但看在张兴旺的面子上还是闭了嘴。
但隔了几秒,忍不住嘟囔着,“就这点儿水,连我膝盖高都没呢。”
张兴旺低头一看,瞪大了眼睛。
他记得刚才水没过脚踝一指。
陈敬之冲他摆摆手,“人找齐了,你们快走。”
他得赶紧上山找赵胜男。
方才一直守着车子,就是怕出意外情况。
但没想到河西大队那边先大坝一步出了问题。
河西大队的水渠没有按照规定的修,检查的人也不知怎么通过了。
今天那边的水渠没起到疏通的作用,但其他地方的水已经泄了过来,直接把河西大队淹了。
他的战友不停报着水位,那边已经到人腰腹位置了。
河东大队在河西大队的下游,有水渠缓解,情况稍微好一点儿。
但雨还在下,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宋满冬他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行进的速度缓慢。
大家昨天熬了整宿收割麦子,实在累的不行。
这会儿抬脚都吃力。
唯独宋满盈还有精力在骂人。
宋满冬都想把她砸晕了丢在路边。
听宋满盈说什么她抢了她的爸妈,心底直叹气。
先不说宋康平和许凤来也是她爸妈,就按先来后到,应该是宋满盈抢了她爸妈吧?
要是没宋满盈,就她一个独女,宋康平他们还会把她丢在宋家十数年不管?
只是她现在过的好,不稀罕宋康平和许凤来的疼爱,所以才没有跟宋满盈争执。
走在她另一边的王希娜也神色恍惚。
她不懂母亲信上的意思,还以为要花漫长的时间解读。
可今天,她却忽的明白了。
粮食排在人命前面。
不止如此,还有更多东西排在他们的命前面,甚至是一双布鞋。
王希娜亲眼看着前面的人赤脚走在水里,鞋子被他们小心护在怀里。
只是一双鞋……
王希娜吸了吸鼻子。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希望希望自己观测星象时全都预测错误,希望这场大雨从未落下。
宋满冬走了十几分钟,听见车子声音,松了口气,无比庆幸当初赵胜男缠着大队和公社修了路。
缩短的时间在现在无疑为她们争取了救命时间。
卡车在她们面前停下,宋满冬依旧抓着宋满盈,第二车上是落在尾部的老弱。
宋满盈还在骂着,开车的军人忽的走到了宋满冬和宋满盈面前,“嫂子!”
“你们两位也上车吧。”
“没事儿,不用管我。”宋满冬顿了下,又看看宋满盈,“也不用管她。将来她要是告状,我负责。”
“不是为这。”军人迟疑了下,告诉他们,“这是上司给我的命令。”
宋满冬蹙了下眉,没为难他,跟宋满盈上了车。
军人则是立在一旁,跟河东大队的人讲明了她们身份。
宋满盈坐下来,长舒了口气,第一件事就是脱掉盛满水的雨靴,把脚拿出来透气,而后得意洋洋看宋满冬,“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呢。”
“现在还不是叫我上来了?”
宋满冬没心思搭理她,只觉得奇怪。
陈敬之不像是这种徇私的人,不然一开始就叫她上车了。
不是陈敬之,又是谁的命令?为什么让她们两个上来?
宋满冬看着被车子抛下的人群。
里面明明还有许多十岁出头的孩子。
车子开的很快,在公社小学停下。
公社虽然也下着雨,但情况好许多,水位还是浅浅的。
河东大队那样没过腿弯的实属罕见。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叫大家都上了二楼。
宋满冬去厕所换了干爽的衣服,出来时,见宋满盈也换了一身衣服。
而她们没有被带到河东大队聚集的地方,而是跟一群军嫂待在一起。
宋满冬认出了其中两位嫂子,此刻她们正热情的招呼着自己跟宋满盈过去吃。
宋满盈毫不客气的走过去接下碗。
宋满冬心底还是觉得奇怪,喝着热汤忍不住朝宋满盈的方向偏了偏,“你家属在哪儿?”
“你干什么?!”宋满盈警惕的看着她。
她可没忘上一世宋满冬抢走陈方武的事儿。
宋满冬现在打听何守义,说不定就是想截胡!
要是她跟何守义是真心相爱,宋满盈也不必心虚了。
只是何守义也是她抢过来的。
上一世跟何守义结婚的不是她,是另一位知青。
跟何守义一起待在新疆,后来何守义陪那位知青回陕南探亲的时候,威风极了,周身好几个警卫员,她上前打招呼都得被盘问半天。
宋满盈打听出来那位知青跟何守义的结婚经历,这一世便顶替了那个知青。
她跟何守义结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怂恿何守义离开新疆。
那个鬼地方,她才不要待一辈子。
当然她说的没这么直白,而是劝何守义为国奉献不在位置,而在心。
只要他有这颗心,在哪儿做的都是奉献的事儿。
而且后面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比前面的事情轻松。
何守义一开始也没听她的,是她动了手脚,激化了他跟那位战友的矛盾,才叫何守义下决定回来。
“我……”宋满冬吐出一个字, 先笑了。
“没什么,我糊涂了。”她竟然想跟宋满盈互通消息,确认陈敬之的情况。
真是昏了头!
她捧着碗, 连喝几口汤,才放松下来,呼了口气。
暗中打量了屋子内的军嫂, 掌勺的还能面带和煦笑意, 但其他站在角落窗边的, 却难掩忧色, 看见院子里来人,便探头张望。
宋满冬此前还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仔细回忆过宋满盈嚣张的态度, 想起她说的话, 心便沉了下来。
宋满盈只看到了她军人家属身份带来的风光,从未想过这背后军人付出了多少。
有困难他们先上,要撤离百姓先走, 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别人。
看如今的情景,难不成是不对遭遇了危机?
宋满冬心底猜测着,不敢上前跟其他军嫂确认,怕再触及她们伤心的地方。
她脑袋胡思乱想着, 心静不下来。
河东大队的情况应该算是好的, 她离开的时候, 人差不多都已经在来东风公社的路上了。
公社位置高, 跟河东大队之间又有山坡阻拦,走到靠近公社,水便只是没过脚踝的高度。
从半路到走过来的时间, 水位还不至于涨太高, 除非……
“砰!”
模拟枪声的响动在耳侧响起, 宋满冬转头看去。
这些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能从山里来到公社是难得的机会,正欢喜的玩儿着。
宋满冬看他们将手比作□□的模样,绕着大人们玩起来追击战,眼底目光柔和下来。
突如其来的灾难叫人心底惶惶,但瞧着他们都还安好,又觉得不算什么了。
不过,还是有点儿太吵了。
宋满冬喝完汤,拿着碗筷准备出门,旁边的军嫂一脸紧张的拉住她,“干什么去啊?”
“我洗个碗。”宋满冬诧异于她的态度,而后举起手里的碗筷。
“我来就好。”这位年长的嫂子连忙去夺她手里的碗。
又劝说宋满冬,“你们刚刚走了一路过来,这腿脚肯定泡多了水,去烤会儿火缓缓,别乱走乱动了,不然以后这关节疼起来,有的是罪受。”
宋满冬心底一动,低声道,“嫂子,你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危急,不会胡闹的,我就是想做点儿事情,叫心里静静,不然总是想东想西的,提心吊胆,也怪难受的。”
“你……哎。”年长嫂子一声叹息,“那我陪你一起。”
说着同宋满冬一道出门。
也不怪她谨慎,实在是这些年轻姑娘们虽然做过心理准备,但没真这样的情况,情绪容易激动。
早先还有听说自己男人失联,要死要活的,结果她男人是回来了,她把自己折腾没了。
而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套路又多,脑袋转的快,可不是她们能猜测到的。
这万一有一两个听说了情况,非跑回去找人,那不是麻烦了么!
宋满冬跟这位嫂子在走廊尽头洗碗,闲聊起来,才知道她的身份。
正是驻扎军团的团长媳妇。
团长嫂子穿着一件蓝褂子,是大队上的人常穿的布料,耐磨耐脏,干起活来不必心疼,但十分粗糙厚硬。
脚穿着蓝色的布鞋。
宋满冬仔细看过她衣着,惊讶极了。
若非团长嫂子亲口说出来,她是不敢往上面猜的。
团长嫂子三两句跟她拉近了距离,这会儿正说起来往事,“老冯催敬之几次,叫他结婚了。”
“敬之非说没有婚假,他今年假期也不够,结婚只来得及领个证,太委屈你了。
老冯给他特批,他还不乐意,非说要跟其他人一样。”
“不过他再有两个月就满一年了,到时候他就有假期了。”团长嫂子说着,脸上的笑意一淡。
愣过之后,忙补充道,“等你们结婚,我和老冯肯定要去喝你们喜酒的。”
“那我借嫂子吉言。”宋满冬应了下来。
又道,“嫂子,如今情况什么样,你便跟我说了吧。叫我自己想,我怕想的太多,心里头都喘不过气来。”
冯嫂子早知她聪明,这会儿见她的反应更没办法。
可她还在迟疑,越是聪明对她来说越麻烦,她未必能安抚得住。
聪明人耍起招数来,哪里是她们能防备得住的。
宋满冬也不催促,等着她静静思考。
她知道让冯嫂子主动告诉她,只有半数可能。
但赌一把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更何况她的话也不尽然是假的,这么没底的事情,她也是头一次。
冯嫂子再三思量,还是觉得不能都告诉她。
便只说,“你不必担心,他们并非再打毫无准备之仗。”
“为了今日,他们准备了数年,即便有波折,也一定能平安度过的。”
宋满冬沉默着。
若真是不用担心,为什么非要她们先行撤离?
雨虽然大,路也难走,可走过来跟坐车过来也不过差半个小时。
她正想着再套话,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冯嫂子立马放下手里的碗筷,走出去查看。
宋满冬跟着出去,才发现学校里进来了些狼狈的村民。
大都是互相搀扶着走过来的。
冯嫂子立马转身,朝楼下走去。
宋满冬见她着急,也跟着下了楼。
带队的军人把手里抱着的孩子放在走廊上,冲冯嫂子敬个个礼,“嫂子!”
“别整这个了。”冯嫂子摆了下手,“这是什么情况?”
军人汇报道,“这是河西大队的人,就近先安排在这边,待会儿等他们休息好,再转移到其他学校。”
而后又说,“嫂子,我们还得回去继续救人,这边劳烦你们帮我们照顾一下。”
“你们快去吧。”冯嫂子点着头,顾不上多说。
刚挪动一步,又想起来,“等下。”
她扶着楼梯,一步买过三个台阶,奔上了楼,拿过水壶,直接从楼上抛了下来,“尽量不要喝外面的雨水。”
“知道了,嫂子。”接过水壶的人一面往外走,以免灌了一大口谁。
宋满冬正在楼下帮忙开教室门,安置这些人,远远瞧见了她们一扔一接的动作。
没来得及想什么,便被呼声唤回了注意力。
她把桌子推开,凳子摆好,照着楼上的模样摆着。
冯嫂子又带了另外两个人下来,手里还提着火盆,先把火烧上了。
又叫她们男女各分一屋,用火先把衣服烤热。
这么多人,她们多带的那几身衣服可不够借的,而且这还是第一批。
烧起火来,屋子里温暖许多,大家也不再打寒颤了。
宋满冬跟在冯嫂子身后,和其他另外两位年长嫂子打着下手,又是分热水,又是分馒头。
等把这一批人都安置好。
走出教室,才得了喘息的机会。
而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宋满冬仰头望着天色,她不知道王希娜是怎么分辨下雨的,但只看着阴沉的天,就知道晴不了。
冯嫂子也抬头看着,片刻之后,先叫另外两位嫂子过去歇息。
带着宋满冬朝一楼的偏角走了走,才道,“现在应该也瞒不住你了。”
“而且我说实话,等会儿可能更忙,我们几个也忙不过来,大家恐怕都得动起来。
你们肯定会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情况,我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我知道嫂子是为我好。”宋满冬站在她旁边,认真道,“只是我这人爱多想。”
“我不怕情况有多坏,只怕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冯嫂子转头,看着她先是一怔,而后无奈摇头,“我从前也跟你一样,后来反而觉得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宋满冬正要问,她已经说出了现下的情况。
“里面的人你瞧见了吧?是河西大队的人。”
“他们是这次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冯嫂子说起来声音都跟着沉重,“部队开始催促撤离没多久,河西大队就被淹了。
水渠倒灌进村,眨眼间就到了人小腿的位置,根本来不及安排,只能紧着找到的人先撤离。
而他们最快的路要过河,通往外面的桥被淹没了,看不见位置,是找了水性好的人潜下去找到的。”
“后面撤离的行动也不是很顺利,卡车进不去出不来,一个大队的人,目前只救出来了这些。”
宋满冬忍不住回头,想着方才见到的数目,觉得心惊。
冯嫂子又道,“你们河东大队情况是最好的。”
她这么说着,眼底却更难过。
“水在河西大队泄过,到了你们这里情况好了不少,为你们争取了反应时间,而且你们速度也快,撤离出来了两车,其他人也都在半路了,虽然现在车子接不了人,但水位不是很高,淌水也能走过来,只是慢上一些。”
冯嫂子摸了摸宋满冬的头发,“但是敬之他们,把河东大队最后一人送出来,就得去河西大队了。”
正是因为河东大队是救援情况最好的,所以他们才有余力去支援河西大队。
旁边另外两个受灾的大队、包括他们在堵大坝的大部队,都分不出人手去帮忙。
宋满冬脑袋一片空白。
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声道,“这是他应该做的。”
她知道应该如此,可心底却难过极了。
甚至觉得这或许也同她有关系,如果陈敬之没同她谈恋爱,或许不会来河东大队,而是去别的大队支援。
这念头冒出来的一瞬,又被宋满冬给驱散了。
河西大队总要有人去的。
更何况他们也是因为河西大队,才能近乎全员撤离。
如今他们大队撤的快,去帮河西大队也是应该的。
只是占了好处的事他们普通人,不顾性命之忧,帮忙的却是陈敬之他们这些军人。
冯嫂子直接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她的背。
“敬之身手好,能力也足够,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宋满冬脸上勉强挂起笑,“希望河西大队的人也能平安。”
正说着,陆陆续续走进来河西大队的人。
冯嫂子沉声道,“走吧,咱们先把他们都给安置了。”
越是接触河西大队的人,宋满冬越发深刻的认识到他们的幸运支出。
河西大队的人几乎全部是走过来的。
在水里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脚都是跑长得,一进屋,都顾不上往凳子上坐,直接滑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