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咱们多做点儿,大家就多几个位置。”
“这种含含糊糊遮掩的录取……呵!”李师傅冷笑,“指不定他还要动什么手脚呢!”
另一位师傅也道,“我外甥女也准备了好久,等着考进来呢。”
“这要是到时候差个一名两名……哎呦。”
车间里的师傅们多出身大队,从几十、十几年前进城,但还心记在大队上受苦的家里人。
宋满冬听他们说着,心底也翻着怒火。
要是堂堂正正的比试,输了也就算了。
可厂长把名额藏起来留给县城的人,实在叫人不甘心。
“冷静!”洪师傅扬声道,“咱们内部别为此先起争执。”
“这都是厂长的问题,县城的人虽然捡了好处,但绝不是她们作梗!”
宋满冬被她喝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不该代入这么深的。
洪师傅看大家都冷静下来,才又道,“咱们且等着,看他招什么人进来。”
宋满冬点着头,不管怎么说,迁怒县城的人,属实没必要的。
而在招工考试前,她还得回一趟河东大队。
宋满冬回来,先把带的红薯片和豆干分给他们,还多给了陆许山一包。
陆许山是迟钝,但不是傻。
他先把东西接过来,才质问宋满冬,“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我能对不起你什么?”宋满冬瞪他一眼。
“再说你东西都收了才来质问我,是不是晚了点儿?”
陆许山不假思索,“我先收下,等你说了,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宋满冬事先声明,“虽然是个坏消息,但可不关我的事儿。”
“只跟我有关?”陆许山扫过其他人,“我能遇上什么事儿?”
宋满冬抿唇,垂眸掠过放在一旁的书,才开口道,“食品厂春季招工名额已经出了。”
她话音落下,河东大队便响起了张大队长的广播。
消息是张兴旺带回来的。
这下不用宋满冬开口了。
等张大队长把通知念完,姚娉婷第一个反应过来,“大队长是不是漏了,怎么上面没有知青?”
宋满冬看向陆许山,“今年不收知青。”
“只有秋季才收么?”姚娉婷猜测着。
宋满冬叹气,还是如实告诉他们,“最近几年应该都不会了。”
“厂里换了新厂长……”她把厂长大致的意思转述了一下。
姚娉婷她们还不知新厂长的面貌,听完只觉得,“也有道理。”
“就是可惜陆许山了。”说着她忍不住点陆许山,“要是上回争气点儿,不早就进食品厂了!”
赵胜男也感慨,“这种机遇本就是难得一见。”
宋满冬到底是没讲出来厂长的其他事儿,而是担忧的看向陆许山。
从公告宣布开始,陆许山便沉默下来。
到现在也一句没说。
陆许山默然半晌,才拆开手里的蜡纸包,从里面掏出一片红薯片。
又尝了尝豆干。
大家心都提着,又不敢乱说什么,只好看着他吃完两包。
姚娉婷忍不住了,“你还好吧?陆许山。”
“啊?”陆许山抬头,“你们盯着我干什么?不收知青就不收了呗,多大点儿事儿。”
“可是……”姚娉婷看着他。
你已经为这件事儿努力了半年了啊!
“还是不能指望别人。”陆许山突然道。
“嗯嗯。”姚娉婷点头。
陆许山坚定道,“只有我爹是可靠的。”
姚娉婷:……
宋满冬:……
姚娉婷无力道,“你爹也不想理你吧。”
“倒是指望一下你自己啊。”
“你不懂。”陆许山摇摇头,又说,“不过知道这消息,我还是有点儿难过的,白学了半年。”
“不算白……”姚娉婷的话还没说完。
陆许山已经朝他们伸出了手,“这点儿红薯片和豆干安慰不了我。”
“你就是想骗吃的吧!”姚娉婷放弃安慰,开始指责。
宋满冬还是把手上的红薯片递给了他,“多吃点儿吧。”
许是陆许山平日里的形象太过根深蒂固,她现在根本分不清陆许山是真的难过,还是在开玩笑。
不过,不论真假,这次她是心甘情愿的给陆许山。
陆许山的掌心多了一包又一包零食,沉甸甸的,压的他手都往下坠了点儿。
他愣了之后,才笑起来,“放心吧,这点儿事儿算什么。”
“我叫我爸开一个厂过来,回头我直接当厂长。”
姚娉婷张牙舞爪冲他扑了过去,“把我的红薯片还回来!”
陆许山抱着满怀的东西跑开了。
宋满冬望着她们嬉闹的背影笑了下。
回到食品厂,心情又落了下来。
还好研发车间的大家心都在一处,倒也不算太难过。
春季招工结束,新工人果然如所大家所推测的那般,多了二十几个怀安县县城的人。
因为进厂的新工人都分散在各个车间,一时间还没人发现异样。
还没等她们商定将这事儿告诉厂里其他领导,赶在试用两周期间改变。
陈家明先打听出来了这次补录的人的身份。
“有几位是领导们的亲戚……”陈家明说着都气笑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还以为是便宜了怀安县的人,原来是便宜了领导们。”
如此一来,恐怕秉持反对意见的人没几个了。
宋满冬已经可以预见下次招工时的情景。
研发车间也陷入低迷的气氛。
又过了一个月,才有新品出来,只是大家的笑容间都夹着一丝疲惫。
四月,宋满冬也在研究面包改良期间,意外做出来了样新的点心——鸡蛋糕。
不如面包柔软,但是也不似馒头那么硬实,介于两者之间,却有不少优点。
容易保存,不会被压塌,吸水性很好,不管是直接吃,还是泡在豆浆里,都十分美味。
虽然对新厂长的乱来很是不满,但宋满冬做出新品,大家还是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至此,她便能在食品厂站稳脚跟,“即便是跟厂长也能拌两句嘴的。”
鸡蛋糕一经售卖,迅速火爆起来。
不止是怀安县,连市里都卖的极好,常常断货。
林厂长还亲自下车间来看宋满冬,好一通夸赞。
若非知道他在招工期间做的事儿,宋满冬都要被他的话给打动了。
送走他,李师傅才招手,“满冬,走,把你的牌子挂上去。”
宋满冬洗了手出来,从她掌心接过木牌。
深色檀木,刻着白字,上端系着打了中国结的红绳。
正面写着——
于一九七〇年五月十八日
背面同样是楷书,写着她的名字。
洪师傅去搬了梯子,放在梧桐树下,“看看想挂哪儿。”
宋满冬握着自己的木牌,不做迟疑,攀上梯子,高高的挂在了最上面。
一阵风吹动,下面的木牌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
宋满冬看着自己在的那根孤零零的枝桠,却不觉得落寞。
将来她也能将那枝头挂满。
因着鸡蛋糕,宋满冬又收到了好友们的贺礼。
还有陈敬之的“埋怨”。
这鸡蛋糕着实费时间,叫她最近几个周末都没回家去了。
待鸡蛋糕制作顺利,宋满冬才回到河东大队。
当然,也没忘记给赵胜男她们带。
只是这次回来,却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
宋满冬看着寄件人,心底便有猜测。
打开发现果然。
包裹是周来福寄的,里面放着两本英文书,还有一封信。
也不该称之为信,因为它实在简陋,只有一句话。
我想你应该会需要。
落款单字,郑。
宋满冬放下信,从书的封面便看出了这是什么,但还是打开仔细扫了一眼,才敢确认。
这是一本教人做面包的书,里面出了红豆面包,还有其他多种面包和甜点。
另外一本,宋满冬只能从认识的部分单词里推断出,是讲述面包发展史的。
这份礼物十分厚重,又十分奇怪。
送的时机太巧了,就好像这位郑先生一直在关注她一样。
宋满冬留下书,主动写信回去,直接问郑先生的身份,又问她们到底有什么纠葛?
郑先生的回信极快,但跟上次一样,也十分简洁。
你不认识我。
不必多想,我是受人所托,才照顾你的。
宋满冬看着那个漂亮的花体字,蹙了下眉。
更奇怪了。
她如今倒是有许多朋友和关心她的长辈。
但时间倒回袁家沟,在宋家的时候,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好心人。
不然她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唯独关照她的邻居……
宋满冬脑海里闪过那个老头的模样。
她很少回想起邻居。
因为她心底是感激他的,可邻居对她实在谈不上喜爱,在她表示感激之情时,一度露出厌恶的情绪。
而且邻居在她离开袁家沟之前,已经去世了。
他在她出生前就住在袁家沟,孑然一身。
宋满冬实在没办法把两个人想到一起,索性不再关注了。
反正这位郑先生是想照顾她,暂时也不必担心。
郑先生好似也知道她的困惑,又来了一封信。
“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我的身份。”
宋满冬只觉得这位郑先生真是不同,明明一封信能写完的事儿,非要分三次,许是真的太有钱了吧。
全英文的书籍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儿吃力。
宋满冬跟贺新云一起啃着,进展十分缓慢,但她们都不着急。
这样已经很好了,比之前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好太多了。
七月初的一个下午。
宋满冬请了假,吃过午饭便匆匆往外跑。
“满冬,你急什么呢?”贺新云正要跟她讨论面包的事儿。
“我有事儿,回来再说。”宋满冬人影已经消失,只有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出了食品厂,宋满冬便看见了陈家明和张兴旺。
陈家明正频频的低头看表。
他跟厂里的其他工人不同,一人吃饱,不顾全家。
攒够了工资钱,便同别人换了手表票,立马给戴上了。
看见宋满冬的身影,立马喊她,“快快快!”
三个人一路飞奔,到怀安县第一小学的时候,路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只有陆许山还在门口接他们,等他们过来,立马带着朝里面走去。
“赶上了!”张兴旺坐下,还穿着粗气,但脸上却笑起来。
刚喘匀因跑步凌乱的气息,却在听见报幕之后,乱了起来。
“下面有请河西、河东大队小学为我们带来样板戏——《智取威虎山》”
“第一个就是咱们?”张兴旺喃喃出声。
姚娉婷连忙抬手比划,“嘘嘘!”
宋满冬看着台上的小演员一个个走出来,又看向站在舞台左前方的方宛。
她真的做到了。
不止成功的进入小学做了音乐老师,跟两个大队的孩子们打成一片,还在今日带领学生们来到县城参加文艺汇演。
这可不是哪个学校都能来的,她们是从公社里一路比上来的。
节目顺利结束。
张兴旺才敢放开喘气,脸上兴奋的不行,再看其他学校的节目,都觉得差了点儿。
等散场后便跑过去感谢方宛。
只是方宛别学生们围着,他只能远远的站着,“太感谢你了!方老师。”
“是大家很厉害。”方宛摸着身边孩子们的脑袋,脸上露出笑容。
这回的事情也折腾了许久,起初她们要报名唱歌的,后来发现歌曲限定太多,最后便决定演主流的样板戏。
方宛也是临时上阵,好在一切顺利。
“走!小英雄们!今天我请你们下馆子去。”陈家明领头朝外走。
方宛下意识的要拒绝,陈家明却驳了回去,“我不像你们担子那么重,有一分花一分,不给他们吃也是我自己吃了。”
“再说他们又吃不了多少。”
最后一行人还是吃了饭,才回到大队上。
宋满冬一回来,就被赵胜男拽着去了她们的麦田。
虽然许久没来,但这条路宋满冬还是有点儿熟悉的。
原以为忍不住哪一片麦田是她们的,可还没走进,不用赵胜男指,宋满冬便已经认出来了。
麦田里隔几块地便搭了临时的棚子,留给人守夜。
到了麦子成熟的这段时间,既要防备鸟虫,还要防备人类。
而他们那块麦田,独占一个大棚子。
此刻地头正坐着几个人,打着扇子望向麦苗。
赵胜男脸上的喜悦藏不住,跟大家打了招呼,“我带满冬来看看。”
宋满冬眼睛已经落在了麦子上,根本移不开。
“豫农研究所真够意思!”赵胜男盛赞,“之前只是麦秆比其他麦苗强壮了些,后来麦穗也大,但是我不敢托大。”
“直到前两日,检查麦子收获时间,看看里面的麦子怎么样时,大队长掐了几粒。”
赵胜男是不懂这些的,她虽然照着大家的步骤伺候麦田。
可要看麦子好坏,她是不会的。
也根本不会对比。
是江志农惊呼出声,张大队长又急急的掐了好几个,她才觉出来情况。
关心问道,“怎么样?”
张大队长把麦粒放在嘴里嚼了嚼,的脸上逐渐染喜,“这小麦不止麦穗大,里面的麦子也大,味道也不错,香正。”
赵胜男学着他尝,吃的满脸发苦。
不过知道这批麦子没问题,便欣喜起来。
晚风拂过,麦穗轻轻摇晃。
赵胜男蹲在低头,一脸幸福的同宋满冬说,“这块地的麦子收了做麦种,明年咱们大队的小麦产量都会提升。
“大家终有一日顿顿都能吃上白面。”
宋满冬看着饱满个大的麦穗,点了点头。
心中也涌起感动和期待。
宋满冬转头看向赵胜男,她去年种下的麦子已经开始结果了。
而她将来还会种下更多的种子。
回去时,宋满冬想着大家的防备,又问赵胜男,“王希娜呢?”
“在家里看书吧。”赵胜男猜测,“待会儿把我从县里带回来的东西给她。”
说着压低声音,“大队上的人确实是担心她,所以才多派了人手看着。”
那块地是他们明年的麦种,重要性当属第一,决不能叫王希娜给破坏了。
“不过我觉得王希娜不会做这种事儿了。”赵胜男又说起自己的想法。
宋满冬想了想,“你信任她没关系,但不能拿麦田赌。”
自从河西大队的知青被分开之后,这半年来倒是相安无事了。
分散在各个大队的知青,虽然偶有闹腾的,但都没闯出来什么祸。
发配去农场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但她们就像长埋地下的雷炮,叫人不敢彻底放心。
“我知道的。”赵胜男点点头,“我就是觉得她有点儿可怜。”
她叹气,“可能是知道大队上的人对她防备,最近也不怎么出门了,每天只吃一顿饭,除非必要都不去打水砍柴。”
宋满冬的心肠硬许多,“这也是她自找的,如今这样还能叫她多多反省。”
“只要她保持这样安分的姿态,过两年大队上应该就不会对她这么戒备了。”
赵胜男欲言又止,“我就是觉得……”
“算了,应该是我多想了。”她摆摆手。
回到家后,便把王希娜托她买的衣服、食物送过去。
宋满冬眼见着她开开心心的出门,惊慌失措的跑回来,连忙站了起来,“怎么了?”
赵胜男急的不行,可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才说出话来,“王希娜说,明天可能会下暴雨。”
宋满冬抬头看去,又问赵胜男,“她跟你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天空万里无云,分明是一副晴朗的模样。
“我分辨不出来。”赵胜男苦涩道。
“她对我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
“不会下雨吧?”姚娉婷不确定的看看天,“大队上也有会观测天象的人,这会儿都没出声,总不会还不如王希娜?”
方宛突然道,“王希娜她爸妈都是气象研究员。”
见大家看过来,补充了句,“我听河西大队的学生们说的。”
“麻烦了。”江志农忍不住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抢收时候。”
“不一定能说动大队长提前收割麦子。而且现在收了恐怕损失也不小,要是没下雨,我们就成罪人了。”
赵胜男点着头,“就是这个。”
“我记得大队长说还要再晒一周最好,现在收会减产七八成。”
几个人左右为难,可大家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
如果明天暴雨,她们根本收割不完,每耽搁一分钟,都会有一部分麦苗毁掉。
宋满冬果断道,“我去找王希娜,你们先别乱动。”
自食品厂之后,她没见过王希娜了。
虽然王希娜住在河东大队,但平日里深入检出,她周末回来从未碰见。
加之她本就不想跟王希娜打交道,也就没刻意去找她。
今日一见,才发现王希娜大变样。
头颅已经高高的扬着,但不似之前骄傲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被她看在眼里了异样。
宋满冬没时间跟她废话,直接问她,“你是骗胜男的吧。”
“这个天气明天根本不会下雨,大队上的老把式都没看出来。”
“随便你们怎么想。”王希娜转身回去。
宋满冬推开门跟上,扫过院子里的陈设,看得出王希娜过的窘迫,许多东西都是凑合用的。
屋子里的东西也简单至极。
宋满冬扫了眼,才继续逼迫她,“胜男已经去找大队长了,她肯定会说服大队长收割麦子的。”
“如果明天不下雨的话,她就是河东大队的罪人。”
“你要害她沦落跟你一样的地步么?”
王希娜垂着的眼睛闪了闪。
宋满冬又说,“赵胜男待你如何,你应该能感受得到。”
“我原以为你只是冲动了点儿,心肠不坏。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歹毒,连掏心掏肺对你好的人,也要设计陷害她!”
王希娜豁然起身,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宋满冬,“我不会害她。”
“明天一定会下雨,暴雨、而且几日内不会停。”王希娜说完,见她不动,“我这几天在……”
“总之,我害谁也不会害赵胜男!”
宋满冬深深看她一眼。
转身离开。
她没回知青点,而是直接找了张大队长,花了十几分说服她。
张大队长是跟她一同从屋子里出来,出门便叫张兴旺一同去大队部。
宋满冬回到知青点儿的时候,大队长已经响起了召集人手的声音,还有张大队长的广播。
“所有人尽快到晒谷场集合,准备抢收小麦!”
“怎么回事?”赵胜男正要出门,见宋满冬回来,先问她。
“是大队上也看出天象了么?”
“我把王希娜的话告诉大队长了。”宋满冬平静道。
她语气太多自然,赵胜男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啊?”
姚娉婷更着急,“不是还没确认真假么?你找王希娜怎么找到大队长那里去了?”
宋满冬笑了下,“算我想抢功吧,我说这消息是我从县里得来的。”
“满冬……”赵胜男为难,“应该我来说的。这是我从王希娜那里知道的,我去找大队长。”
陆许山奇怪,“直接告诉大队长是王希娜说的不就好了?”
江志农也不解,“对啊,到时候要是假的,也不用咱们承担责任啊。”
“如果说是王希娜的预言,大队上不会进行抢收。”宋满冬心底早就分析过。
在这个节骨眼儿,能劝大队长提前收麦子的人可不多。
赵胜男算一个,姚娉婷勉强可以,其他人都难说,更别提王希娜了。
她说出这种话,大队上的人第一反应绝对是骗人的!
“连咱们都不相信王希娜,大队上的人则呢么会相信?”
宋满冬同她们解释完,“好了,你们也去帮忙。麦种要尽力抱住。”
赵胜男点着头,还有些担忧的看她。
“放心吧,我还有另一手准备。”宋满冬告诉她们。
说着跟她们一起出门,打算去找陈家明。
陈家明也找过来了,“怎么回事儿?”
跟着他的还有张兴旺。
张兴旺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他是知道宋满冬跟他爹进屋聊了一会儿,出来大队上就开始提前抢收了。
“边走边说吧。”宋满冬脚步飞快,“陈家明,你自行车借我用一下。”
陈家明不放心的跟着她,张兴旺也追了过来。
宋满冬当着张兴旺的面,便不好说王希娜的事情了,只道,“我现在去找陈敬之,看他那边能不能确认。”
陈敬之如今也没那么忙了。
大坝修建工作顺利在夏日前结束,他平日里除了训练外,没什么旁的事情了。
还担忧部队离开这里之后,他跟宋满冬又要分别了。
瞧见宋满冬来找他,先是一喜,看到他们三人,才觉得部队。
“暴雨?”陈敬之听到这个消息,没着急反驳,而是飞快道,“你们等我核验一下。”
他知道暴雨会带来多大损失,不管消息渠道,都要核验过后才能否定。
十分钟后,宋满冬听见里面突然响起哨声。
隔着大门,看到里面忙碌起来,虽然陈敬之还没回来,但宋满冬已经确定——王希娜说的是真的!
几乎确认了下雨的消息, 宋满冬脸色却更难看了。
即便从现在开始,不眠不休的割麦子,及至明日凌晨, 他们至多能抢回四分之一。
即便情况往最好的发展走,雨过天晴再暴晒数日,也会影响到小麦的产量和品质。
糟糕的情况, 宋满冬都不敢想。
可只顾自怨自艾是没用的, 当务之急还是先进行抢收。
宋满冬脑袋飞速思索着, 扭头拜托, “家明,你待会儿去趟公社, 打电话给洪师傅, 帮我请下假。”
今天若是留下来,明天肯定回不了食品厂,雨也不知道要下几日。
宋满冬思忖着, “最好是把下周都请下来,不行的话先请两天。”
张兴旺后知后觉的捋顺了情况,忙说,“帮我也请下假。”
“行。”陈家明没有推脱。
他们三个人中自己是最适合的。
虽然长在河东大队, 但论干农活, 他还比不过宋满冬。
陈敬之匆匆跑来, “刚刚我去汇报了一下, 传回来的消息不太乐观,具体安排还没出。”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你们先回去抢收, 情况紧急的话, 部队会安排人手去附近的大队帮忙。”
粮食乃国之根本, 影响深远,万不能轻易放弃。
宋满冬点点头,没时间同他闲聊,对视一眼,便转身离开。
陈敬之也回去等待命令。
到河东大队,宋满冬便去领了镰刀,先奔去她们种的麦田收麦子。
张兴旺则是找到他爹,将情况转述,而后也投入抢收的行列。
半个小时后。
卡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地面都震动着,但收麦的人只在朝前迈步时扫过一眼,便继续低头收割了。
已是傍晚,山林里的风吹了过来,带着清凉,可大家都挽起袖子,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从脸盘滚落,热的不行。
张大队长原本只看了一眼,见车子停下来,把手里的一把麦子放在边上,朝那边走去。
卡车停好,上面下来的人是刚骑自行车离开的张兴旺。
他正要去给河西大队通信。
就算是结仇的大队,也不会在收粮食的时候犯糊涂。
更何况两个大队姻亲结的多,他们不通知,大队上有些人家也按捺不住,倒不如直接叫张兴旺跑一趟。
“爹!”张兴旺的脸上带着喜意,“解放军同志说他们已经派人到附近的几个大队的,包括河西大队。”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陈敬之上前冲张大队长敬礼,而后说明情况,“根据气象预测,这次的雨会持续两到三天,很可能是暴雨。
所以从今天起到下雨之前,这段时间至关重要。”
“我和我带领的小队成员会在河东大队帮忙抢收。其他大队也是同样情况,不必担心他们。”
“好!好!”张大队长感激的连声称着。
他也不迟疑,飞快说了自己的安排,又询问陈敬之的意思。
重点收割的麦子都在山脚连着河边一带。
比起山上的麦子,这些地方种的麦子因为地势低,一旦雨水涨起来,很容易被泡根。
张大队长询问陈敬之也是有原因的,他对这位军人十分眼熟。
知道他是同宋知青处对象的那位。
可如今那块儿附近的麦田已经分好人了。
他给这些军人是就近安排的麦田。
陈敬之不假思索的应下,叫人带上镰刀,飞快投身其中。
他们弯腰割麦子的动作也熟练,而且比大队上的人瞧着还轻松一些。
边收麦还边打趣陈敬之,“营长,你对象呢?”
“我记得是河东大队,咱们没来错吧?”男人说着冲旁边的战友挤眉弄眼。
陈敬之板着脸,“不要分不清轻重缓急。”
“分得清,分得清!”男人嘟囔着,“这不是没耽搁么?”
说话间,周围已经腾出来一块儿空地了。
“既然你这么有力气,今晚就别休息了。”陈敬之扫他一眼。
“就今晚啊,我能干到明晚呢!”男人嬉笑着。
陈敬之索性朝旁边走了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他们是想看热闹,但他是真想跟宋满冬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