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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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安笑着摆手,道:“你明知故问。”
彭虞痛快地收回了酒坛,彭京兆知道程子安不吃酒,拿酒出来是礼节,他并未劝酒,夺过彭虞手上的酒坛,只给他倒了一盏,便将酒坛留在了自己的手边。
彭虞直嘀咕抱怨,见程子安同彭京兆说起了京城的一些公事,他插不进嘴,只能悻悻在一旁坐着。
彭京兆吃了大半坛酒,脸比关公还要红,饭后坐着吃茶,他对彭虞道:“去与你阿娘说一声,我明朝不能陪她去上香,吃多了酒,起不来 。”
彭虞百般不情愿起身,道:“阿爹真是,说好了的事要是不去,阿娘还不得吵闹不休。”
彭京兆见彭虞走出门,对程子安摇摇头,道:“府里吵闹,让程尚书见笑了。”
程子安见彭京兆支开彭虞,笑着客气了几句,道:“我有件事,要彭京兆到时相帮一二。”
彭京兆缓缓坐直了身,眼中精光闪过,半点都不见醉意,谨慎地道:“不知程尚书有何事?”
程子安低声飞快说了,彭京兆垂眸听着,神色变幻不停,迟疑着道:“这......这事着实太大,我恐会有负程尚书所托啊!”
程子安淡笑着道:“彭京兆,此事也是圣上的意思。”
彭京兆哦了声,道:“圣上啊,唉,圣上有旨的话,臣就不得不从了。”
圣上肯定不会亲自下旨,这件事要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程子安细细与彭京兆商议了一会,彭虞没多时回来了,他便说起了闲话,再留了一阵,起身告辞离开。
立春之后,京城虽依旧春寒料峭,风吹在身上,到底没了以前的凛冽。
南召楚王与大周签订了合议,大周举办了筵席,热热闹闹庆贺之后,使节团启程离开了大周。
合议的内容,引起大周上下热议不断。商人聪明得很,闻风而动,准备在与南召的通商中大大赚上一笔。
民间热闹,朝堂上下也暗涌流动。
京城的码头,几艘大船缓缓靠了岸。
船工飞快搭上了船板,一个年约五旬,穿着青色锦缎长袍的高大男子,从船舱走出来,几个高壮,孔武有力的护卫立刻拥簇上前,将他护在了中间。
覃万丰轻抬双臂,随从们整齐后退一步,他眯缝着眼,立在船头甲板上,望着春光盎然的码头,笑呵呵道:“时隔三年再来京城,京城的码头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嘛!”
跟了他多年的亲随上前,很是紧张左顾右盼:“老大,码头虽没变,还是要小心些。”
覃万丰眼睑下垂,抬腿大步下了船。
这时,码头上的人忽地散开,一群持刀的差役冲了上前:“覃万丰,请到衙门走一趟!”
覃万丰的护卫脸色大变,呼啦上前,拔刀将他护在了身后。
双方持刀相向,冲突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说:

覃万丰的随从们紧张地四下打量, 见差役人数众多,赶紧道:“老大,形势不对, 赶紧撤!”
船上的甲板还未收起, 只要他们上了船,顺风杨帆离开京城, 燕州府离得近, 沿河一带他们有足够的人手, 随便退至一处,朝廷就再难抓到他们!
覃万丰眼了冷意闪过,他早就知道来这一趟危险重重,但他不得不来。
退,能退到何处去!
漕帮也并非铁板一块, 底下有数不清的人伺机上位。他覃万丰走了,另外很快有人会顶上来。
何况,他并非自己一人,儿孙妻妾满堂, 他一旦离开,他的基业不但保不住, 覃家从此会轰然倒塌。
京城与他的漕帮一样, 亦非铁板一块,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这些年来, 他每年源源不断的钱财送进京, 就是为了今日这一遭。
差役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盯着他们的差役让到两旁, 彭京兆与段尚书, 大理寺新上任的姜尚书等人一道走了出来。
彭京兆面无表情道:“覃大东家,你这可是要与官府作对了?”
刑部大理寺他都有人,两位尚书他都送过礼,彭京兆更是少不了。不过眼下的节骨眼上,当着众目睽睽之面,他再叙旧情,就显得张狂了。
天子脚下,低调,低调些!
覃万丰抬手,身后的护卫退后一步,手依然搭在刀柄上,目光灼灼防备着差役。
“原来是彭京兆,段尚书,姜尚书。”覃万丰抬手见礼,道:“我从燕州府来到京城,刚一下船就被差役围住了。不知我究竟犯了何罪?”
段尚书扬了扬手上的卷宗,道:“刑部与大理寺查积年旧案,当年的清凉河纵火杀人案,想要请覃大东家去衙门问话。”
清凉河的纵火杀人案,覃万丰压根没有印象。他清楚衙门只是找个借口让自己进去。
他要是抵抗不从,以后就成了通缉的逃犯。官府会顺理成章进入他的漕帮。
进去以后,不一定能出来。漕帮犯下的事情不少,他身为大东家,当然不会亲自出手,漕帮能在河道上畅通无阻,当然少不了官府的帮扶。
杀人放火是震慑,收拾敢与漕帮作对之人,算得什么大事。银子送到了,官府自然会将大案化小,小案化了。
要查的话,官员比他更加害怕。
他跟着差役走,身边的人就能离开,退回燕州府,那里是他的天下,就算朝廷派兵来,都得伤筋动骨!
覃万丰轻松地笑道:“原来是问话,我当然会全力配合官府办差。三位大人定当清楚,我平时极少进京,是有要事才来,为了不耽搁事,待我与随从交待几句,马上就随三位前去。”
彭京兆抬手,很是随和道:“好说好说。”
覃万丰与身边的护卫随从低声交待了几句,随从分成了两拨,一拨转身上船,一部分与护卫一道留了下来。
差役们没得到彭京兆指示,并未阻拦。
覃万丰在护卫的拥簇下,随着彭京兆等人前往刑部。留下的一拨随从,急急上了码头上候着的马车,进了京城,四下散开,很快就消失在了大街小巷中。
护卫被差役拦在了刑部外面,覃万丰进了刑部大门,段尚书与姜尚书去了值房,他则被差役拦住了:“段尚书有事,还请覃大东家等一等。”
覃万丰很是和气地道:“段尚书的事要紧,我万万不敢耽搁,差爷请带路。”
几个差役一起,领着覃万丰经过刑部西边的夹道往后走去,七弯八拐,来到了一排低矮的牢狱前。
覃万丰自小读书不好,脑子却聪明,凶狠能拼,被漕帮当时的一个管事看上,纳入麾下做了小弟。
当人小弟的,当然要处处挡在大哥的面前,他不知进了多少次牢狱。
做到管事之后,覃万丰身边围了一群死忠的兄弟,他就无需再冲到前面,与牢狱阔别了多年。
再次看到曾经的熟悉之地,覃万丰心头感慨万分,随意拔下手上的金扳指塞到离得近的差役手中,“差爷们辛苦了,拿去兄弟们一起吃酒吧。”
金扳指沉甸甸,上面镶嵌着绿莹莹的猫眼石,价值不菲,覃万丰抬手就给了出来。
差役握着扳指,与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想要说些什么,嗓子直发干发紧,手发烫发软。
覃万丰只当是答谢他们,并未提起他要求,大步朝牢狱走了过去。
差役慌忙跟了上去,与迎出来的牢头递交了文书,牢头转身往里面走,两个狱卒跟上,吆喝道:“跟我来!”
覃万丰坦然自若跟在他们身后,沿着石阶一路向下,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
狱卒打开门,覃万丰走到门口,取下了腰间的金镶玉玉佩,递到了牢头面前:“我在水中讨饭吃,平时离不得水。劳烦给我一些水,只要清水就是,别的不拘。”
能进刑部大牢的,来头都不小。牢头见多了大人物,出手大方的也有,他见怪不怪,一点清水而已,熟练地收下了玉佩,对狱卒道:“去取些清茶来。”
狱卒等覃万丰进去之后,给他送来了一壶清茶,他接过茶盘腿坐在靠墙的干草堆上,提壶倒起了水慢慢品尝。
这一品,就连品了三日。
到了时辰,狱卒提来了食盒,食盒里是些白面馒头,一叠酱菜,一叠白切羊肉。
覃万丰将手上的金锞子递出去,狱卒眼睛一亮,颇不接待地拽紧在了手中。
覃万丰先喝了口清茶,道:“劳烦你去帮我打听一下,不知段尚书何时才得空问话?”
打听一下而已,狱卒将金锞子收到怀里,一口应了。
没多时,狱卒打听了回来,道:“对不住,段尚书那边忙得很,不知要等到何时。”
覃万丰哦了声,问道:“段尚书在忙甚?”
狱卒迟疑了下,想着金锞子,觑了一眼覃万丰,眼神很是复杂,幸灾乐祸与贪婪交织,道:“段尚书与大理寺,京兆府在一起审案。京城抓了不少漕帮的案犯。”
覃万丰蓦地握紧了手上的杯盏,用力到手指都发白,他顿了半晌,放下杯盏,将钱袋直接扔给了狱卒:“劳你出去给我传个消息。”
狱卒握着沉甸甸的钱袋,笑得大牙龈都快盖住了脸,点头哈腰道:“覃大东家,好说,好说,覃大东家尽管开口。”
覃万丰低低说了几句,“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狱卒听罢,拍着胸脯一口应了,转身往外走去,与同伴低头嚼了几句耳根,分了钱,套上了外衫,离开了刑部。
码头上人来人往,闹出的动静,很快就被看热闹的百姓传遍了京城。
朝堂上表面安静,底下却风起云涌。
彭京兆领着差役在京城到处巡视,抓为非作歹有案底之人,因着有些人背着命案在身,刑部与大理寺也被一起叫了去,京兆府的公堂热闹无比。
所抓之人,皆出自漕帮。
朝堂上的官员们,有些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弹劾京兆府乱抓人,引起百姓恐慌。
弹劾京兆府的官员,被另一群官员弹劾,他们收受贿赂,贪污舞弊,强抢寡妇等等。
圣上震怒,将政事堂几个相爷叫去,交由他们严查。
出了承庆殿,明相眯缝着眼,想着覃万丰传来的消息,大步回了政事堂,唤来小厮吩咐了几句,前去了王相的值房。
王相将将坐下,抬头看着明相,道:“我正想唤人来叫你,既然你来了,我去将何相叫来。唉,瞧这一摊子事,刑部大理寺这时忙得很,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我们辛苦些了。唉,瞧这一摊子事。”
明相道:“王相先别急,我有几句话想同王相说。”
王相顿了下,让小厮先去等候差遣,坐下来道:“明相且说。”
明相紧盯着王相,道:“这次若要查,王相打算查到何时,何种地步?”
王相诧异地道:“圣上有旨,当是查清为止。”
明相呵呵,声音冰冷,道:“王相,你我就无需绕弯子了。若真是要查,全大周上下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今年是大比之年,新修的贡院,考生们后日开始春闱。京城闹得人心惶惶,影响到了考生们的考试,春闱乃是为国取士,圣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只怕全大周的官员,士大夫们都不会答应。”
王相叹了口气,道:“明相,瞧你这句话说得,考生们又没犯事,难道因他们考试,京城衙门都得关张,杀人放火也不管了?新修的贡院,能挡风雨,还亮堂堂,他们在里面答题就是。要是他们连这点定性都没有,以后如何能出仕为官?至于其他,老明啊,圣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句话呢,要一分为二听。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你要硬往前一步,我吃了亏,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明相心直直往下沉,王相定与程子安联手,从京兆府到刑部,再到大理寺,被他一并串通了。
至于二皇子,二皇子被圣上召进宫里,数日未出宫,歇在了承庆殿前殿的偏殿中。
明相脸色发白,猛地起身,疾步匆匆出了屋,朝着户部奔去。
王相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嘀咕道:“真是自大惯了,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程子安靠在椅子里,腿搭在案几上,望着头上的藻井,思索着中午要吃的饭菜。
这些天太累太忙,他睡得少,一定要吃好,不然身体扛不住。
莫柱子在外见礼的声音传来,程子安眉毛一挑,慢悠悠刚拿下双腿放在地上,还未坐正,明相就阴沉着脸进了屋。
程子安朝一脸懊恼的莫柱子挥挥手,对着明相拱手见礼,道:“明相请坐。”
明相定了定神,在椅子里坐下,接过程子安递来的茶,道:“程尚书,今年正好是春闱之年,我想起了当年你进京考春闱的时候,你与我家不成器的小九交好之事。那时候,你不但与我家小九交好,还与以前的郑相孙子、永安侯府的施三郎,明州府的辛仲年皆交好。可惜,与你交好的这些人,九成都倒了大霉,只剩下小九远离了你,我以为能躲过一劫,没想到你还是不肯放过。”
程子安笑道:“明相言重了,我与彭虞也交好,祁隼,王尧也交好,他们不是好生生的么?”
明相屏住气,眼中寒意四射,道:“程尚书,你是聪明,手腕了得,只你得罪了太多的官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只是臣,你以为,这次还能如上次那般,仅被贬谪而已?”
程子安拱手作揖,淡笑道:“明相的关心,谆谆教诲,下官感激不尽。不过明相向来沉得住气,怎么突然跑到户部来,对我没头没脑说这些?”
明相的脸色难看至极,阴沉得如盛夏暴雨前的天。
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上上下下的官员,牢狱里的牢头,狱卒如何,程子安定是一清二楚。
将覃万丰请进去,他就是要让筛子一样的牢狱,里里外外互通消息。
若是官员老实,他们不会有事。
愿者上钩,跳出来的官员,就撞在了刀口上。
底下的官府,只怕也已被安抚住看,安抚不住的,这次一样会倒大霉。
圣上前些天,下令各路兵开始换防,顺便杜绝当地的武将被漕帮收买,调动后的兵马,只要漕帮敢有异动,会不客气将他们打作反贼,悉数绞杀。
包括他自己。
程子安笑眯眯问道:“明相,下官着实不明白,明相若是没做什么坏事,究竟怕什么啊?”
明相死死盯着程子安,喘气越来越粗。
程子安咦了声,闲闲道:“不对,覃万丰从牢里买通了狱卒,来你府上递了消息。明相这下只怕跳进大海,都洗不清喽!”
明相站起身,话从齿缝中挤出:“程尚书既然这般说,我们且等着瞧!”
作者有话说:

京城发生的消息, 一件件飞往了燕州府。
惠丰巷的整条巷子都是覃氏的宅邸,院落重重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
高大的大门前, 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正门极少打开, 人从偏门进去,便是一览无余宽阔平整的演武场。演武场的右边, 是一条回廊通往阔七间的前厅, 左边是一溜的马厩。
漕帮的护卫弟子们, 在演武场上练习拳脚,骑马射箭,好不热闹。
春日的太阳暖洋洋照着,演武场却空无一人,兵器架子空荡荡, 马厩里的骏马,不时发出一道响鼻。
前厅紧闭的大门开了,漕帮叶二东家与覃万丰的大儿子覃吉一道神色沉重走出来,随后跟着的几人亦一言不发, 空气中都透露着隐约的不安。
叶二东家吩咐了句,随从忙去牵马, 套车, 他大步上前,取走了缰绳,翻身上马。
覃吉也不用小厮套车了, 接过缰绳也骑在了马上, 两人一道打马出了大门, 沿着惠丰巷, 穿过两条巷道, 便到了燕州府的府衙。
漕帮稍微有头脸的人,进入燕州府府衙时,如自家后院一样随意。
两人在府衙大门前翻身下马,进入府衙,值房里的胥吏们在,汪通判与孔知府不见人影。
汪通判告假回了老家探母病,孔知府则感染了风寒,身体抱恙。
这个节骨眼两人都不在,着实太不方便了些。叶二东家与覃大吉交换了个眼色,对小厮道:“狗子,回去问夫人,把那两只百年老参取来!”
狗子撒腿飞快跑了,迎出来招呼的孔师爷还来不及说话,他已经跑出了府衙。
孔师爷只能作罢,脸上重新堆满笑,委婉地道:“两位,真是不巧,东翁身子有恙,见不了客,请两位先回去,等东翁身子好起来,再请两位来府衙一叙。”
孔师爷乃是孔知府出了五服的族兄,平时与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酒,再熟悉不过,覃大吉笑着拉起他,道:“孔知府可病得重,我们既然来了,当要去探望一二。春日天气多变,老孔你也要多注意着些,拿一只参回去补补。”
孔师爷脸都快笑得僵硬了,想要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另一边的手腕,又被叶二东家拉住了,他本为读书人,哪有经常练拳脚的两人力气大,一时动弹不得,只能招呼他们去了歇息的屋子。
很快,狗子提着一个锦布包袱回来了,覃大吉接过来打开,里面装着两只小叶紫檀匣子,他取了一只递给孔师爷,道:“老孔,这个你拿回去。”
孔师爷望着怼到面前的匣子,只能接过来打开。大匣子里面套着两只同为小叶紫檀的小匣子,里面分别装着一只须尾齐全的人参,拇指大小颗颗光滑莹润的南珠。
燕州府靠海,珍珠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南珠,南得近乎黑,还颗颗一样大。
孔师爷手都在颤抖,悄然咽了口口水。
太贵重了!
孔师爷将匣子合上,怀着不知什么心情,将两份匣子一并推了回去:“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啊!”
漕帮不知送了多少礼给孔知府与孔师爷,以前不乏更贵重的礼,两人从没推辞,嫌弃过贵重。
叶二东家看了覃大吉一眼,见他与自己一样,神色凝重,脸都白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咬紧牙关死死忍住了,站起身拿起匣子,道:“老孔你既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待孔知府病愈之后再来拜访。”
覃大吉没叶二东家沉得住气,阴森森盯了眼孔师爷,才转身离开,
孔师爷抹着头上的汗,忙不迭回了后衙,进了孔知府的书房。
孔知府正负手在屋子里走动,见他进来,忙焦急问道:“打发走了?”
孔师爷答了句走了,将两人前来,送礼之事说了:“漕帮真是有钱啊!”
孔知府沉默了半晌,道:“就是太有钱了,有钱得威胁到了朝廷。”
孔师爷惶惶道:“不知这次鹿死谁手,要是覃大东家安然无恙回来,漕帮的规矩就是睚眦必报,要是报到了东翁头上,那当如何是好。哪怕是覃大东家折了进去,覃大吉接了大东家之位,他行事向来狠毒,以后府衙就难做了。”
孔知府哼了声,道:“覃万丰若是没了,就算漕帮没倒,能镇住漕帮底下一众人的,非叶二东家莫属,覃大吉还嫩了些,以后还有得闹,他们自顾不暇,还敢对上官府,怕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再说了,覃万丰对上的是谁,他能回来,我就亲自上门去认错低头。朝廷都拿他毫无办法,我低一低头,又算得什么!”
孔师爷想着朝廷送来的秘旨,忧心忡忡道:“东翁,要是程尚书输了,明相那边......”
孔知府能做到燕州府的知府,多靠明相,他当然并非仅看准了明相,还有二皇子。
想到前途官位,孔知府烦躁地道:“圣上身子骨还硬朗着,储君未定,二皇子不受待见,四皇子又冒了出头。底下的几个皇子,年纪也日渐长大。眼下我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搏一搏了!”
搏一搏,就得罪了明相。不过,二皇子已置身事外,要是漕帮被拿下,明相单拳难敌四手,只怕也会被牵连进去。
孔师爷也没了法子,犹豫着道:“那程尚书,你我都未与其素未谋面,只听说了他的一些传闻,他真那般有本事?”
孔知府想起自己已经近五十岁,在官场辗转多年,还只是个知府。
这次能逃过一劫,想要升一升只怕难如登天,孔知府不禁涩然道:“他能年纪轻轻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且他有无真本事,都已经没甚大不了,眼下双方都是开弓没了回头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孔师爷听得后背发寒,到那时,京城只怕又会血流成河。
那边,叶二东家与覃大吉回到府里,底下等得心焦的众人忙七嘴八舌问道:“孔知府那边如何说?”
叶二东家与覃大吉分别落座,照着先前的商议,先安抚住他们,道:“有明相在,老大暂时在牢里,好吃好喝伺候着,没事。”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有人骂道:“直娘贼,那姓程的小子真是狗胆包天,也不擦亮他的狗眼,连漕帮都敢惹!”
“户部尚书,户部尚书有什么了不起,见了我们的老大,照样得客客气气!”
叶二东家听得心烦意乱,让众人先下去,他留下来,与覃大吉道:“京城那边,只怕是麻烦了。燕州府离京城近,消息传得快,人也到得快。燕州府,不能再留了。”
覃大吉眼中阴寒直冒,道:“阿爹平时待叶伯父不薄,难道叶伯父想不管阿爹,自己先逃命去?”
叶二东家家业亲人都在燕州府,他就算想要做漕帮大东家,覃万丰要是被朝廷弄死,他岂能得了好?
如今他们都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虽然被覃大吉的话里有话气得怒火冲天,到底哑忍住,道:“逃,往何处逃去?先送妇孺老小出去避一避,待到老大平安归来时,再让她们回来。”
覃大吉也有妻儿老母,覃万丰要是有事,他们到时接到消息,没了妇孺拖累,也能散得快些,闻言他气散了些,点头道:“何时走?”
叶二东家沉声道:“越快越好!”
翌日天刚蒙蒙亮,一行不起眼的车马,从东城门而出,朝燕州府海河相交的一处僻静河湾驶去。
车马刚进河湾,马蹄阵阵,引得地面都跟着震动。
在最前面马车里的叶二东家心沉了下去,倏地拉开车窗朝外看去,骑在马上的官兵,将他们的车马团团围在了中间。
闪着寒光的箭矢,密密对准了他们。
后面的车马里,开始传来了妇人害怕的哭声,覃大吉在中间的车里,壮着胆子喊道:“你们是拿来的匪徒,胆敢在广天白日之下抢劫!”
一个领将模样的人骑马上前,不耐烦喊道:“京畿营奉旨追拿要犯,敢反抗者,休怪刀箭无眼,快快滚下来,束手就擒!”
京畿营镇守京畿周围,里面的兵将,都是圣上的亲信。
叶二东家面若死灰,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朝廷早已布下了兵马,就等着他们出动,好一网打尽!
京城的贡院大门前,此时天刚清灰,灯笼挂在门前,照着排成长队,等着核实身份进考场的考生们。
新修的贡院大门厚重古朴,门前青石铺得平整,洒扫一新,看上去就令人赏心悦目。
不知何家送考的小厮在低声议论:“听说修贡院时,好几个工匠受伤,还有人被屋上掉下来的瓦片砸破了脑袋。”
“修贡院时连个吉时都没让钦天监看,连乡下人起间草屋,都要请人卜个吉时,选个日子再动土。贡院修得是好,也太随便了。”
“哎哟,这如何能行,要是考生被一并被惩罚了,答题不顺,落榜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两人虽在交头接耳议论,他们的说话声还是被队伍中的考生听了去。
事关前程的春闱考试,除了程子安这种考生,没一人不紧张。
考生们前后开始议论起来,话传到最后,已经完全走了样。
有人紧张过度,开始嚷道:“听说贡院里面不干净,还曾闹出过人命,让我们进去里面考试,要是被脏东西缠住,别说考试,估计连命都没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考生队伍顿时骚动起来,在前面忙碌的礼部官员忙走上前询问缘由,考生七嘴八舌道:“贡院闹鬼!”
“贡院不吉利,朝廷将我们安排在里面去考试,可是不想我们考中?”
有人插嘴道:“明知我们要考春闱,差役却在到处抓人,听说还要拿下许多官员,惹得人心惶惶,使得我们难得安宁,无法好生温习,新贡院又不干净,朝廷这是要除掉我们所有的读书人啊!”
礼部官员听得恼怒不已,这些考生真是听风就是雨,大声吵嚷之人,明显就在其中挑拨,他赶紧叫了巡逻的兵丁前来,先稳住了再说。
这时,不知从何处又围上来几人,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先前带头叫嚷之人,趁乱钻入了人群中,却被等候的差役抓住,提起刀柄直接拍了下去,极为熟练地卸掉了其下巴,堵住了他的叫嚷:“何处跑?”
几人被差役推搡上前,角落不起眼的马车里,彭京兆搓着尚未睡眼惺忪的脸,骂道:“鸡刚打鸣,老子就要起床来抓宵小!这群读书人,还不如我家那不成器的东西,真是一点脑子都不长,就凭着这群蠢货,能做好官才怪,怪不得有本事的官员少!”
程子安笑道:“彭京兆快下去吧,别耽误了考试。”
彭京兆放下手,侧头看他,道:“程尚书,你真要让我去?我读书不好,当年是恩荫出仕,没经过劳什子春闱,要是说错了话,得罪了读书人,可怪不得我啊!”
程子安笑眯眯道:“彭京兆自谦了,你先前就骂得很好。”
彭京兆挤出一丝笑,不情不愿下了车,边走边清着嗓子,气沉丹田一声大喊:“都给我闭嘴!”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不明所以,呆呆看向声若洪钟的彭京兆。
差役们有人点亮了气死风灯,举在半空照着彭京兆,有人则将先前抓住的几人推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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