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有病啊!堵在这里干嘛?”东西掉了两包在地上,老妇人气急败坏突然抬高音量骂出声。
周围乘客纷纷抬头看过来,包括杀人犯,直勾勾地只盯住林鲸,似在看戏。
“里面那么宽非得站这里,看见我拿那么多的东西不知道让一让呀,老师怎么教出了你这种学生!”
林鲸处于极度应激的紧张状态,根本无暇顾及外界的骂声,甚至是听不清也不敢听,她往司机师傅身边靠过去,急促狂乱的呼吸令她全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冷汗直冒。
那个雨夜的画面又汹涌而至,林鲸按住狂跳的胸口,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在这里了。
老妇人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伸手抓住林鲸的胳膊没骂舒服:“哑巴了心虚了,东西挤坏了你赔得起吗?要我是你爸妈,早一巴掌扇你脸上了!”
“够了,这么大年纪还跟一个孩子横,快点进去,我还得赶往下一站。”
这时,司机师傅开口给林鲸解围,老妇人恶狠狠地瞪了两眼林鲸,这才没继续骂,提着行李往车厢里侧慢慢挪过去。
从上车开始,司机师傅就瞧出林鲸不太对劲,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坏事,之后司机师傅一直时不时关注车厢后门的监控,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转念又想到现在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有些叛逆,林鲸又那么晚才从学校出来,或许被学习压力压垮了,司机师傅便没多想,接着专心开车。
这趟路线不过襄遥古城后门,只从正门口绕过去,而林鲸要下车的站台离正门口还有将近三百米的距离。
在公交车上的二十分钟异常煎熬,车刚停靠在站台里,前门一打开,外面排队的人想进来,林鲸就以最快的速度埋头冲下了车,撞到人也不管,她把身后传来的骂骂咧咧全部搁置在后,一心往古城大门的方向狂奔。
杀人犯慢悠悠从公交车上走下来,看向林鲸逃跑的方向,他拉下口罩点了半根烟,一边抽着一边追,但他并没有一次性追上林鲸,而是控制着一段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他要把林鲸折磨到最恐惧慌张的程度后再一举扑上去,猖獗又杀意凛凛。
这是他常用的捕猎手段,让对方觉得有活下去的机会,再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亲手将机会捏碎,使猎物精神崩溃任由宰割。
和当初林鲸遭遇的一模一样。
她必须得逃。
一定要逃出去。
她不能死在这里。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林鲸不停地跑啊跑,三百米不长,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意志和力气,但还没进古城,路边私人后巷的墙檐之上忽然跳下来一个高瘦的人影,三两步就大步跨到林鲸面前来。
路灯光线透过茂密的树丛洒在这个染着银发的混混身上,清傲而孤绝,林鲸直直撞在他的胸口上。
“跑什么?”混混清冽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
林鲸无措地抬起脸,看到是唐斯彧,震惊无助惊慌不安的情绪全部糅杂成一团,在这一刻随风稀释,林鲸连忙抱住他:“唐斯彧!”
唐斯彧托住林鲸的后脑勺,眼皮薄薄地抬起来,半睁着眼缓缓看向不远处。
杀人犯立马吐掉烟拉上口罩躲进路边的绿化树后面。
青色烟子丝丝缕缕四处乱飘,很明显人就藏在那附近。
唐斯彧的手摸到林鲸耳朵后,捞开她的头发凑下来,目光仍旧死死盯着那棵树,问道:“是会伤害你的人?”
林鲸眼泪流了下来,点头:“嗯。”
“别怕,记住你是本少爷的人,谁都动不了你,”说着,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唐斯彧的唇顺着林鲸耳畔滑下去,然后一口咬在她的白嫩脖颈上,“跟我回家。”
“嗯。”
林鲸再次点下头,双腿因为紧绷的精神终于能松懈下来而忽地一软,唐斯彧眸光沉了沉,打横抱起她。
紧随其后,后巷的小道里走出来四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是唐斯彧在古城里开客栈和搞旅行社的那帮朋友,最前头那个扎脏辫的站定,提声就问:“少东家,没事吧?兄弟们都在这儿呢。”
在十方里解决完乐队与歌手之间的矛盾,唐斯彧就回了古城,刚进正门就被这帮朋友半路拦下给拉进客栈二楼喝酒赏月,今晚的夜景是开春以来最漂亮的一夜,不想景色赏着赏着,唐斯彧无意中瞥见路边有人在狂奔,定睛看出来是林鲸没错,他想都没想就翻栏而下,踩住墙檐直接跳下去......
当场把大家吓得心脏蹦蹦乱跳,赶紧下楼追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唐斯彧不再关注那棵树后面的人,走回来道:“没事,回去说。”
骨子里有猎性的人,领地意识要比普通人强烈。
当时林鲸不知道唐斯彧咬的这一口,虽然不轻不重,却是为了向杀人犯证明她是属于他的所有物,要干什么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她以为唐斯彧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抚她。
而唐斯彧本就是思虑周全的人,乃至在后来的许久时光里,林鲸都不知道那时候唐斯彧的意图,或者说她根本不了解唐斯彧,更没想到那天夜里,林言锦会带着人来襄遥。
......
在发现有人盯上林鲸之后,当晚唐斯彧就叫人调来了古城外街道的监控,仔细排查了一遍,但是没有一个画面拍到了那个男人的脸,感觉像惯犯,不然不会这么熟悉躲开摄像头的技巧。
第二天林鲸没去学校,唐斯彧逼她请的假,不准她出门。
林鲸在家里待了一天,临到傍晚的时候,唐斯彧一进林宅就拉她回二楼房间去收拾衣服。
林鲸站在床边没动,“你到底要干嘛?”
唐斯彧拉开衣柜,琳琅满目的女生衣服整齐悬挂在架子上,他扫了眼,手抓阄似的一件一件拿出来给丢床上,说道:“去我那里,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同吃同住,暂时别回古城了。”
当初那场意外发生时,林鲸有清楚地看到杀人犯的脸,b市警方得知后,推测这个人很可能是之前一桩连环杀人案里从未露面的犯罪嫌疑人,警方不想错失这条重要的破案线索,于是就等林鲸情绪稳定下来后,把林鲸带去警局配合做犯罪侧写,花了不到一小时就将杀人犯的大致形象描画出来,随即发布全国通缉令。
这种无亲无友亡命天涯的杀人犯是最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疯狂的事情来,逃亡这么久,他不可能会放过造成这一切开端的林鲸。
这些事林鲸有告诉过唐斯彧,所以她清楚唐斯彧在担心什么,就道:“不行,现在那个人已经知道我在古城了,我要是离开,阿公怎么办?”
“我会让老于他们过来守着,不惊动你阿公,警察那边我也知会过了,最近古城会戒严,放心好了,”唐斯彧说,“为了你阿公的人身安全,你必须和我走,这样我才能时时刻刻守着你,防止你出现任何危险。”
老于就是那天晚上的脏辫,身边那几个纹身兄弟一看就不算三好公民。
可林鲸还是觉得有欠妥当。
“相信我一次,行不行?”唐斯彧认真地看着她。
“不是不相信你......”林鲸犹豫着。
“那就跟我走,别废话,”唐斯彧随手拿了条真丝的吊带裙出来,款式很简单,就一块布,唐斯彧定定神,发出疑问,“这能穿?”
林鲸老脸一红,这裙子的胸前还是蝴蝶结形状的,中间有点露,她连忙从唐斯彧在手里抢过来,“不要这条。”
“激动什么,我要你穿给我看了?”唐斯彧又给抢回来,直接丢进行李箱里,“就这条。”
林鲸:“......”这裙子是她一时头脑发热瞎买的,一点都不日常,但她又懒得退就留下当睡裙穿了。
唐斯彧上半身探进衣柜里,目的很明显,想仔细找找还有别的没。
林鲸给他拽出来,嘟嘟嚷嚷念叨他:“唐斯彧,你差不多得了,哪有你这样的。”
唐斯彧选择性失聪,两只手兴奋地在衣柜里翻来覆去,余光无意中瞥见在柜子右边最里侧放着两只蛮大的盒子,被衣服挡住了大半,刚才他都没怎么注意到。
唐斯彧眉峰一动,手钻进去就要把那两只盒子拉出来。
“这个不行,真的不行,裙子随你挑,但这个是真......唐斯彧!”
“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男生的力气始终比女孩子大了好几倍,拉拉扯扯之际,一堆粉的白的黑的蓝的的内衣内裤掉了一地。
唐斯彧:“......”
林鲸整个人如同火烧,连忙推开唐斯彧蹲下去把内衣内裤捡回盒子里,“......我都说了不行,你非得......”
林鲸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唐斯彧侧身去一边,双手抄兜盯着天花板,“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什么,你穿多大我都猜得出来。”
“......”林鲸捡起柜子里的一把木质衣架往他背上砸。
第57章 能......来接我一……
找人这块梁烈琛比较有手段,没两天就查出了那人的踪迹,一直在西城区那边徘徊,但他非常狡猾,梁烈琛手底下的兄弟追寻几次都被他给逃脱了。
晚上在十方里,梁烈琛跟唐斯彧大致说了下目前的形势,如果后续加派人手暗中寻找,要抓一个不敢露面的杀人犯是不太难的,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杀人犯牵扯的案件属于b市警方,现在襄遥的警察只是在配合b市警方追查,一切还要等b市那边派下来的刑侦小组过来了才能进行下一步案件的侦办。
也就是说b市那边已经得知了襄遥这边的情况。
“如果在此之前我们先抓到了人,你打算怎么处理?”梁烈琛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他以前什么道都混过,清楚里边的门路,如今在襄遥岁月静好,手底下这帮兄弟又或多或少不怎么干净,他很拎得清事情轻重,干什么都好,就是别跟警察沾边。阿,昏
“送去公安局,反正都报警了。”唐斯彧说道。
梁烈琛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好,那到时候抓到人了,我让他们直接送进去,就不经你的手了,这些事情能少沾一点是一点,好歹你也是前市长的孙儿,要出了什么影响不太好的社会新闻,恐怕唐老先生会难受,这些脏乱的东西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行,”唐斯彧丢了一张银行卡在桌上,“里面有四十万,密码六个八,就当辛苦费,让他们机灵点儿,这事儿不能拖。”
梁烈琛懂他的意思,收了卡,“好,到时候我给兄弟们分发下去。”
唐斯彧不再接话,起身要走。
“这么急着要去哪里?”梁烈琛随口一问,“再坐坐,听听乐队的新曲子。”
“不了,家里还有只猪等着本少爷投喂。”
说着,唐斯彧出了酒桌,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在十方里附近有家挺地道的京式烤鸭,林鲸在家里看一下午电视剧还没吃晚饭,唐斯彧打算给她买这个尝尝味道。
这会儿正值用餐高峰期,唐斯彧去到烤鸭店里的时候,整个用餐区全部坐满了人,还有一堆人在门口排队等着叫号。
当时店长恰好在门口和工作人员一起给客人预定餐号,店长认出来是唐斯彧,就提议道:“现在您前面还有十多桌客人,大概得等个把小时,我去跟厨房说一下,先把您的菜做出来。”
唐斯彧瞥了眼旁边等候区里的人,大多是家庭出行,小孩子很多,在等候区跑来跑去地玩,家长提醒一声,他们就收敛一下,然后无所顾忌地接着玩。
不知怎地,脑海里莫名涌进来小时候的一些画面,许清蘅病情稳定的时候也会带他出来,随便他怎么玩闹。
可是这样的机会少得不能再少,许清蘅时常处于重度抑郁的状态,和家人出行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触碰的奢侈。
唐斯彧将餐号纸揣进裤兜里,“等等没关系,我一会儿再过来取。”
店长犹豫地笑了笑,抱歉颔首道:“好的,我叫厨房尽快出餐,等您过来就能取走。”
......
从烤鸭店里出来,唐斯彧给林鲸发去一条微信消息。
【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回去,家里的鲸宝宝要被饿成大鲨鱼了。】
林鲸看了太久的电视剧,这会正躺在沙发上蹬腿活动筋骨,听见手机振动,她立马爬起来回:鲸宝宝说没事,实在不行她还能去厨房找水果磨磨牙等着咬死你。
【凶残残鲸。】
【冷血血彧。】
唐斯彧看着聊天页面不禁笑了起来,抬头时瞧见烤鸭店的斜对面恰好开了家花艺,离得不远,他心头一动,手机揣回兜里,跑去对面买了束玫瑰花回来。
这条街吃的玩的蛮多,尤其是晚上,十步就能看见三两个路人说说笑笑地在路上走。
斑马线的交通灯刚好亮红,唐斯彧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站在人堆里尤其引人注意,等了一分钟绿灯亮起,他看着怀里的玫瑰,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跟着人流朝对面走过去。
他没送过林鲸花,林鲸应该会喜欢的吧。
同时马路对面也有一波行人要过来,两厢交汇,在唐斯彧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低头去闻闻花香之时,一个戴着破旧鸭舌帽走路有点瘸腿的中年男人突然于人群中停下,扬起手掌像拍老朋友打招呼那样,转身就重重冲唐斯彧的后脖颈拍了下去。
男人掌心里贴有十多根细针,上面涂满了浓度极高的麻药。
药性窜进皮肤里的速度极快,唐斯彧没来得及拉回在林鲸那边的注意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麻药已经深入肌肤底部,跟随血液一起先行将他的大脑麻痹,再迅速往下散遍四肢百骸。
前后不过十秒钟的时间,唐斯彧就支撑不住身体跪倒在了地上,但他的手还抱着玫瑰。
男人假意扶住唐斯彧的胳膊,用关切地语气说:“哎哟怎么了小彧,是不是低血糖犯了,来叔叔带你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周围的人听见这番说辞,没看出来什么异常,继续走自己的路。
唐斯彧的意识消失得非常快速,他强撑着侧头看向男人,破旧帽檐底下的那半张脸跟警察给的通缉犯照片如出一辙。
“小彧?”男人又亲切地喊了一声,凑到唐斯彧耳朵边笑吟吟道,“跟叔叔回家,别让古城里的那个小姑娘担心。”
“闭上你的脏嘴,”唐斯彧闭了闭眼让呼吸平稳下来,但身体越来越沉重,他护着花束的那只手也用来支撑着地面,几片鲜艳的花瓣脱落下来,被一阵轻风吹散,他唇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本少爷,你命挺多啊。”
男人冷笑,“贱命就一条,多的是胆子,乖乖跟我走,否则我一定找到那姑娘,让她来陪你。”
唔,原来至今还不知道林鲸在哪里。
唐斯彧笑着缴械,安心闭上眼任凭麻药侵蚀,“随便处置。”
说完,唐斯彧彻底昏睡了过去。
男人一脚踢开花束,架在唐斯彧咯吱窝下面把他搀扶起来,这时一辆无牌的面包车疯狂按着喇叭冲到斑马线上,把四周路人吓得慌忙逃窜。
男人腾出手拉开车门,把唐斯彧塞上车。
面包车又加满油门,呼啸着使进大道左边的岔路里。
地上,玫瑰花被碾了个稀巴烂,唯余几片还尚完整的花瓣在半空中飘舞。
唐斯彧清醒过来的时候,背靠着一堆木箱坐在地上,双手被胶带缠住,由于昏睡太久,他缓缓睁开眼时,被顶上挂着盏摇来晃去的吊灯光线刺了一下。
这里看样子是个废弃的烂尾楼,四面墙壁只俢砌到一半,从楼上裂缝里渗透下来的水一滴一滴地落进他脚边的水滩里,掺着外边昆虫撕叫的声音,有些令人烦躁。
唐斯彧慢慢移动着视线,注意到对面的墙角里有一块已经腐烂发白的广告牌,隐约辨得清上面写有“腾达地产”四个字。
随便一扫,他就差不多了解了这里的情况,腾达地产烂尾楼,位于襄遥西郊一座青山下,当年因为工程部作假应付检查,被政府勒令停工,负责这个项目的老总被抓进去关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这边离市区将近二十公里,位置太偏,又出了这晦气事儿,之后再没哪家公司敢再这边买地皮投资。
隔着半堵墙的外面,男人丢了薄薄一叠钱币给面包车师傅,“拿了钱就赶紧离开,敢走漏半点风声,就要多注意点你那刚出生不久的孙子了。”
面包车师傅模样年迈,腰背佝偻,一看就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接过钱就紧紧攥在手里,冲男人频频点头,“一定一定,我没有见过你,今天也没有来过这里,有警察问起我绝对咬死不说!”
听到此,墙内传来唐斯彧的笑声,“老人家,你需要钱就问我啊,十万,二十万,我一分不少地给你,跟他干这一票才赚千把块,太不值当了。”
面包车师傅捏钱的手一顿,悠悠歪头看了眼唐斯彧。
“闭嘴,我让你听他说话了?”
男人当即起了杀意,不过面包车师傅很有眼力见儿,在男人吼唐斯彧的空档,他揣着钱跑得飞快。
男人刚来襄遥不久,对这边不是特别熟悉,便没追,而是走进去,搬了张发霉的木凳放在唐斯彧面前,坐上去就拿出唐斯彧的手机,声音像含着沙土,浑厚嘶哑得很:“拜你所赐,这几天警察和混混都在找我,出不了城,害得我只能躲到这里来,我知道你是谁,请你来也只是想做个交易。”
借着灯光,唐斯彧打量一番男人的模样,施施然抬起左膝,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笑了笑:“你这是请?”
“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安全出城,”男人没回答,而是说着自己的话,“只要我能出去,我保证不会再回来找那小姑娘的麻烦。”
唐斯彧半睁着眼眸,摆出一副慵闲懒散的神态来,殷红的嘴唇轻启,重复着一句话:“你看到我的脸了?你看到我的脸了吗?”
男人表情一顿,眼神逐渐浑浊,盯住唐斯彧许久,突然笑了:“看来我忽略掉的东西太多了,那晚你也在?”
那个大雨滂沱、连空气都变得极致冰冷而残忍的雨夜,血腥气被一场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连带这那一声声的“救救她”全部掩埋在时间的缝隙里。
他不止听到了“你看到我的脸了吗”这一句,还有看到我的脸的人都得死,你们警察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捅死你我看你怎么救她,你死了我再把她杀了,见到我的全部要死,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正义警察,想抓我啊,爬起来抓呀......
当然,那句“哥,我过来了,你就在前面路口等我吗”,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但那时他不知道这个声音就是林鲸的,直到第二天全网都是关于林鲸的新闻,他才知道在那场夜雨里,这个鲜亮骄傲的小明星经历了什么,后来她那小小瘦瘦的身体又承受了什么。
这一切从开端到结束,他都知道。
唐斯彧非常可惜地叹了口气,回答道:“不在,你也该庆幸我没在。”
“要不是那警察拦着,我怎么可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想想也是可笑,被我捅了那么多刀,居然还能坚持到援兵过来,救了那小姑娘,”男人晃晃手机,歪着嘴笑起来,“可惜那小姑娘是个名人,逃到哪里都能留下蛛丝马迹,这不我就顺着摸过来了。”
唐斯彧眼神一瞬变得阴戾,“你敢动她,今天你弄不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
男人蓦地站起身,手机摔在唐斯彧脚边,“看来唐少爷是不愿意跟我合作了?”
即便是被绑架的那方,唐斯彧也一如既往地高傲轻蔑,他瞥一眼男人,笑容冰凉,惜字如金地说:“该,死。”
男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俯身抓住唐斯彧的衣领,一拳砸下去。
刚才话术交涉之余,唐斯彧就已在暗中利用背后木箱上冒出来的铁钉戳破腕上的胶带,一个洞一个洞地戳,直到能用腕力强制挣开胶带。
唐斯彧反挥出去的拳头沾满了自己的血,狠狠把男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一双手掌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洞,暗红的鲜血如同水流,源源不断地淌出来。
唐斯彧捡起手机放回裤兜里站起来,一脚揣在男人的肋骨上,尾椎骨,背脊骨,一个一个的来,全是要害处,力度很重,骨头直接折了一半。
唐斯彧的目光阴鸷而寒冷,似那行走在黑暗中吞噬恶鬼的狼,他一块一块慢悠悠撕掉手腕上残余的胶带,见男人有挣扎的趋势,他一脚就踩住男人的脸抵在地上。
男人捂着破碎的胸口蜷成一团,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唐斯彧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弯腰冷慑慑地笑了声,恍若鬼神,“说了弄不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耳背听不见?”
他隐匿在身体里八年的那股戾气在此时此刻全部释放出来,无穷无尽的,整层楼几近被暗黑恐惧的压迫感吞没。
唐斯彧含着鲜血站在昏白的灯光下微笑,眼底漆黑而阴寒,他狠狠地往下踩,直到男人的脸被地上的石子和细沙挤破,血慢慢染红一地。
还不够,还不够。
唐斯彧四下扫了眼,在那块广告牌旁边插着有半截锈迹斑驳的粗钢筋,他收了脚,走过去把钢筋从泥墙里**。
“你以为这样她就能活吗!”男人从唇缝中艰难地挤出来一句。
唐斯彧身形一僵。
“我知道她在你那里。”男人又说。
唐斯彧缓缓握紧钢筋,转身一瞬,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他的腹部。
林鲸在家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和唐斯彧的聊天消息停留在她的那句“冷血血彧”,之后唐斯彧没再回复。
买的什么烤鸭啊,要等那么久。
林鲸饿得双眼冒星,不过没催唐斯彧,拖着空落落的身体起来,打算去厨房找点水果先充充饥。
走出沙发没两步,丢在矮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鲸弯起嘴角,哒哒哒地又跑回来接电话,她的直觉没错,是唐斯彧打来的。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中枪后,杀人犯还未能开出第二枪,唐斯彧抢先把手里的钢筋甩了过去,正中杀人犯的头颅,趁杀人犯昏迷之际,他拖着一身的伤从烂尾楼里逃出来,穿过层层密林来到马路上,沿着路一直往城里走。
唐斯彧靠着路边的路灯柱,荒无人迹的郊外马路上一眼就能望到头,他压着肚子上的枪伤,实在是没力气再往前走了。
“嗯?唐斯彧?怎么不说话,你在干嘛?”
幸好,她声音听起来还好好的。
没出事,她还在,还在的......
唐斯彧深深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头顶上被一群飞蛾围绕的路灯,光照得他脸上血迹鲜红分明。
他的声音平稳而和缓,“能......来接我一下吗?我想你了。”
林鲸想都没想就答应,捡起沙发上的薄外套,拿上家里的钥匙小跑去门口穿鞋,“好,你在哪里?”
唐斯彧眯起眼看马路对面的街道方向提示牌,“在距离青山五公里的路灯下面。”
“不是买烤鸭么,你怎么跑去那边了?”
“快点来,现在特别想你。”
“我喜欢你,林鲸。”
“要是......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
挂了电话,林鲸总感觉今晚的唐斯彧有哪里不对劲,可没时间细想,下了楼,林鲸就往小区门口奔。
在岗亭那边,远远就看见有两辆黑轿堵在道闸前,车灯开得极亮。
林鲸走近,从业主通道出去时,保安正在放行,黑轿却忽然停住,后座车门被推开,一个打扮端庄妆发精致的女人拎着包从车里走下来,l脚踩一双昂贵高跟鞋背着身后车光,拦在林鲸面前。
林鲸停下抬头,蓦地呆愣在原地,“妈......”
傅家出事了。
有人匿名举报傅家涉嫌偷税漏税,前段时间在圈内盛传的“吸毒杀人”,也跟傅家有关,现在傅怀渂不得再进行任何拍摄工作,被监、禁在傅宅等待警方随时传唤,除了必要的生活家政,其余人等不得随意出入傅宅。
同时傅家其他几个兄弟也都被下了限行令,隔三差五得去警察局一趟。
这段时间以来林言锦忙得焦头烂额,尽全力准备法律资料为傅家渡过难关,可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匿名举报过后还提供了一些不知真假的证据,促使警方调查力度加大,引起了政府高层的高度重视。
就算叫来事务所里最好的律师组来想解决方案,林言锦这个律师界内公认的王牌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无法预估这场风波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担心此事会牵扯到傅承骞和林鲸,傅怀渂便没让傅承骞回国,同时跟林言锦商量把林鲸送去傅承骞那里先避避风头,等风波散去之后再回来也不迟。
一夕之间,傅家成为了众矢之的。
林言锦连夜赶来襄遥,跟林潭说清楚事情原委,得知林鲸的去处后,林言锦立马去唐斯彧那里找人。
林言锦没时间听林鲸说任何话,更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和隔壁唐老的孙子走得那么近,她把林鲸拉上车,古城都没回,就直接赶去了襄遥机场。
那一夜,襄遥下起了淅沥小雨,林鲸再没出现过。
唐斯彧坐于路灯地下等了许久,湿润的沥青地面铺上一层淡淡的红,脸上的血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他惨白的本来面容。
仿佛渡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那般,唐斯彧觉心跳几乎已经停止,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那个彼此错失的夜晚,他没能等到林鲸。
而雨下得越来越大。
两天后,襄遥军区第二医院。
贺溪不顾方知知阻拦,怒气冲冲走进病房里,一把将给唐斯彧买的花摔在桌子上,叉着腰就大声道:“我从一开始就说那女明星是白眼狼,你们还不信,斯彧为了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住医院两天了都不来看一眼,微信不回,电话关机,这不明摆着耍我们斯彧玩吗?她以后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