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鲸鼻尖一酸,把脸埋进唐斯彧的胸口里,“对不起唐斯彧,我承认陈俨出现的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害怕了,放开你是我的本能,我怕陈俨因为怨恨去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也求过救,可林言锦只觉得我是个麻烦,后来我听阿公说人不能因为害怕面对结果而去选择逃避,所以这段时间我努力在克服心里对陈俨的恐惧,一直在想啊想,肯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掉我跟陈俨之间的问题,肯定有的,只是我还没想出来而已,我琢磨了很久很久,直到今晚我才明白那天阿公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斯彧,很多次我都好想跟你说不要喜欢我,我的心里太苦了,你别坚持了,”林鲸搂上唐斯彧的脖子,脸贴住他的,声音带着些微哭腔,“可是每一次我抬头,你都站在我面前。”
你说的,不要忘记抬头看看光。
我没忘。
“谢谢你,唐斯彧。”她说。
唐斯彧眼眸沉下,里面的情愫复杂又清醒,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道:“一切都结束了,好好睡一觉,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在。”
自此之后,陈俨再没出现。
原以为生活趋于平静,能过个好年,方知知跟贺溪却因为那晚发生的事闹开了。
起初贺溪只是单纯地认为林鲸让他先带方知知去医院检查是为了验伤,日后好跟那帮人算账,但方知知死活不给他看检查报告,也不愿意告诉他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天晚上两人在医院大吵了一架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方知知躲在家里不出门,贺溪整天去十方里买醉。
两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断了,谁劝也没用。
林鲸把之前在咖啡店门口看见的事情跟唐斯彧说了,加上复盘那晚方知知在巷子里被欺辱的场景,林鲸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就和唐斯彧商量拿着那部手机先去找卷发女。
当时蒋絮也在,依旧是一身吊带加短裤,在光线昏暗的地下麻将馆抽着烟赌牌,看见唐斯彧和林鲸来了,她知道是为什么,就叫人去练歌房里把卷发女带过来。
“来一支?”蒋絮递烟给唐斯彧。
“戒了。”唐斯彧拒绝。
“我们的唐少爷以前可是烟酒不离手的,居然戒了,可真稀奇,”蒋絮一笑,看向唐斯彧旁边的林鲸,“行,不抽就不抽吧,人你们随便处置,别搞出人命就成,我没你男朋友那么有能耐小事化了,要因为这事儿以后没人服我,在襄遥我就混不下去了。”
“不会,我只是想来问个问题而已。”林鲸说。
蒋絮吸着烟耸一耸肩,坐回椅子上去,翘起双腿抬手示意林鲸:“你随意。”
卷发女心头一慌,看眼站在林鲸身边的唐斯彧,颤巍巍扭头跟蒋絮求救:“絮姐......”
蒋絮冷眼旁观。
林鲸上前挪半步,伸手往后跟唐斯彧要手机,唐斯彧左腕上挂着她的包包,抄兜的右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放在她手心上。
卷发女眸光一震,闭嘴没敢再出声。
林鲸转了两圈手机,盯住卷发女的眼睛问道:“这里面的东西没有其他备份吧?”
卷发女知道林鲸说的东西是什么,连忙摇头回答:“没有,绝对没有!初中拍的那些都只存在我手机里,有些发在我们几个的群里,从来没有发出去过。”
“不敢吗?”林鲸声音冷下来。
“她家里好歹有点钱,那时候我们也只是想跟她要点零花,并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卷发女看一眼唐斯彧,随即又急忙垂头去盯着地面,“上了高中我们发现她跟唐少爷关系不错,肯定更不敢传视频了,要是被唐少爷发现,我们可就惨了。”
该出的气的已经在那天晚上出了,现在再动手已没太多必要。
林鲸的声音清清冷冷,“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去打扰知知的生活,手机我会拿去处理掉,没意见吧?”
卷发女赶紧应话:“没,没没有!”
哪敢有啊,面前这尊大佛可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两人离开前,蒋絮忽然起身开口:“就这么走了嘛斯彧,不带着女朋友请我这个青梅竹马吃吃饭?”
唐斯彧冷嘲,没答应:“就你做的那些事,我看都不想看见你。”
蒋絮忍不住笑起来,皱起眉一脸可惜道:“好吧,那等你心情好再请我。”
从麻将馆里出来,唐斯彧拎着包走在林鲸身侧,想拉林鲸的手,却被林鲸躲开。
“青梅竹马,啧,多美好的四个字啊。”
唐斯彧懵住半秒,随后笑开:“你跟陈俨不也是这四个字,我有阴阳怪气过什么吗?”
林鲸冷哼一声,推开唐斯彧大步往前迈,“我可不像你,当初为了救青梅竹马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人家蒋絮多漂亮,又会来事儿,是个男的估计都可喜欢她。”
吃醋了。
女孩的醋劲儿原来这么大。
“是谁都不会是我,”唐斯彧追上来揽住林鲸的肩,边走边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蒋絮抢了我妈妈的照片去玩,一放学就跑没影儿,我找她的时候看见她差点被一老头子侵犯,那老头还当着我的面把我妈妈的照片撕了,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林鲸一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唐斯彧揉乱她的头发,“别同情她,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儿,跟着父母离开b市后过得好着呢,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也没想到她父母会调来襄遥工作,之前没跟你提她是因为平常基本不联系,没有说的必要。”
林鲸停下脚步看着唐斯彧,正想说点什么,唐斯彧的手机就响了。
是梁烈琛打来的,“贺溪现在借着酒劲在舞台上发疯,乐队没法彩排,还砸了好多东西,再这样下去晚上怕是会开不了门,我总不能上手打一小孩,你们还是过来一趟吧。”
“成,二十分钟后到。”
唐斯彧挂了电话,歪头眨眨眼瞧林鲸,“现在打算怎么办呢鲸宝宝?”
“要不你先去十方里看看是什么情况,我再把知知带过去,让他俩自己说清楚,老这么僵持着不行。”
林鲸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脸刷地一下像被开水浸泡着一样,滚烫得不行。
她连忙歪头去一边,眼神四处乱瞄,不想和唐斯彧说话了。
去十方里之前,林鲸先去了一趟方知知家。
方知知看上去状态非常不好,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整个人暴瘦十多斤,抱着都咯人,更不愿意跟家里人说话。
直到林鲸过来,方知知才有想开口的意思,诺诺捏捏地把在初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次性告诉了林鲸,还有那天晚上和贺溪在医院吵架的原因。
最后经过一番考虑,方知知决定跟林鲸去十方里。
由于贺溪今天闹得实在有些过,唐斯彧直接把他逮去二楼醒酒,晚上的表演彩排才得以继续进行。
等林鲸和方知知到的时候,贺溪正窝在沙发里搂着抱枕哭,跟嚎丧似的。
唐斯彧在旁边泰然自若地打着台球,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听见敲门声,他放下球杆去开门。
“贺溪呢?”一进来,林鲸迅速扫了一圈没见着人就问唐斯彧,“人没事吧?”
刚才在门口就已经听到贺溪惨烈的嚎叫,林鲸便先故意问了这么一嘴。
“没事,在里边儿。”唐斯彧侧身看了眼会客厅,把门拉关上。
贺溪察觉动静,胡乱抹了一把脸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奔出来就发酒疯,“女明星你少假惺惺,就是想来看老子笑话......”
话音戛然而止,贺溪看见躲在林鲸身侧的方知知,表情愣愣的,一瞬间哑了口。
方知知也瞧着他,却有点紧张不自在,拽着林鲸的衣袖不敢出来,出来了也不知道要她先开口还是贺溪。
几天没见,两人生疏不少。
“酒还没醒是不是?”唐斯彧歪头就训贺溪,“就是想看你笑话怎么了,今天给别人看的笑话还少吗?”
贺溪:“......”
之前没少见唐斯彧训人,语气神态这么像长辈的还是第一次。
林鲸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唐斯彧眉峰一扬,脸侧回来,眼神里都是笑什么严肃着呢,随即变为宠溺,伸手用力揉了一把林鲸的头顶,“我们下楼,让他俩自己沟通。”
林鲸觉得这样也好,就拉开方知知的手道:“我和唐斯彧就在楼下,要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方知知嗫喏半晌,瞥一眼贺溪,点下头:“嗯。”
两人走后,贺溪心里的那股酒劲儿就上来了,对方知知的态度又冷又冰:“你来干嘛?仗着有斯彧给你撑腰,真以为老子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方知知紧紧拽着衣角,尽量忽略掉贺溪的态度,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清楚的......”
贺溪冷笑着打断,“还解释什么,检查报告不给我看,我问你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你让我怎么想?”
一想起那晚的场景,方知知就心有余悸,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来。
她之所以会隐瞒贺溪那么久,是因为自卑。
虽说贺溪成日吊儿郎当仗势欺人,但贺溪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什么不顺的事,更没缺过什么,是个纯粹的单纯小男生,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害怕一旦贺溪知道自己的以前,就会开始嫌弃她,觉得和她在一起很丢人。
毕竟以前的她是个人人喊打的死胖子,额头上的屈辱烙印是她永远都过不去的坎,贺溪那么骄傲,哪会忍受那样不堪的她。
“你看,你老摆出这种样子,我还能想什么!”
僵持半天,贺溪叉着腰,用力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接着吼出声,“有哪个男生能完完全全不计前嫌地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被那个,方知知,我不是圣母玛利亚,我也会伤心我也会发火!你还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方知知露出不解的神色,跟贺溪再确定一遍:“你说清楚,我被哪个?”
贺溪流着眼泪,不愿回想方知知死活不给他看检查报告的样子,抬头盯着天花板伤心欲绝道:“除了男生和女生之间的那种事还能有什么.......”
“你够了贺溪!”
方知知突然打断他的话,气冲冲走上前来,学着那晚林鲸打人的动作,干脆利落地扇了贺溪一巴掌。
贺溪的眼泪刹然止住。
本来想在楼下等两人谈完的,但唐斯彧说就贺溪那点胆子喝了酒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方知知能够镇住他的,林鲸想想也对,便跟唐斯彧去超市,买了一堆菜带回“私人领域”。
冬天天色暗得快,不到六点,窗外夜景就成片亮了起来。
林鲸把客厅的主灯打开,光着脚踩在暖融融的地板上跑进厨房,自觉地给唐斯彧打下手洗菜,“我们都不回古城,阿公和唐爷爷会不会怀疑啊?”
唐斯彧见她没带围裙,就把自己身上的解下来,一边给她套上一边说:“那二位成天跑茶楼里听曲儿,怎么潇洒怎么来,要有闲心管咱俩,早就提着棍儿来寻了。”
认识这么久,其实很少会听唐斯彧说话时带着b市老一辈独有的腔调,他跟贺溪他们聊天的时候也都是方方正正的普通话。
傅家祖祖辈辈在京城地下扎根,是地地道道的b市人,林鲸不说完全会,却也从小耳濡目染,但她在外面基本不说京腔,这会儿听他无意中冒出来的一整句京腔,倒是熟悉亲切,还掺点儿慵懒散漫。
林鲸眨巴眨巴眼,长睫扇动,眼波流转间尽是新奇。
唐斯彧绑好最后一根带子,就伸手刮了两下林鲸的鼻梁,勾起唇嗔道:“用这种表情看我干嘛?”
林鲸眯起眼睛一笑,“你说话有种......”后面京腔两个字林鲸没说出口。
唐斯彧心领神会,对话腔收放自如,他又回到了平时漫不经心的语调:“本少爷好歹也是在b市出生的,会几句很奇怪吗?”
林鲸摇摇脑袋,“不奇怪,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说话的时候,怎么说,挺有魅力的。”
唐斯彧懂了,突然问她:“我现在很质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她如实回答。
“......不知道?”唐少爷难以置信。
林鲸认真想了半天,“应该是你帅还有病。”
唐斯彧:“......”
相遇第一天就只穿着一条四角裤在院子里洗澡,能是正常人么?
林鲸低眉浅浅地笑起来,成功揶揄到唐斯彧了,平常可都是唐斯彧逗她玩,终于掰回一局,她开心地继续洗菜。
“还学会埋汰我了,”唐斯彧斜眼瞥着林鲸,一副早已抓住女孩心思而胸有成竹的模样,手搭上林鲸的肩膀,低头凑到她耳边,唇贴紧头发轻轻喊一声,“我刚才的魅力是这样吗?鲸宝儿?”
一瞬间从头皮到脚底,林鲸控制不住地发起颤来。
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在私人领域待了两天,林鲸就回古城去了。
年关将至,各门各户拖家带口忙前忙后地在置办年货,又由于是旅游高峰期,外地人络绎不绝,使得这座古城比往昔更加热闹非凡,与此同时进入了一年一度不夜城的阶段,每天晚上古城都会亮灯到第二天清晨,夜景繁华无比,颇有当年大唐盛世之景。
唐斯彧有朋友是搞旅行社这一块的,今年刚把“夜观襄遥古城全景”的授权申请下来,挑了个空闲时间,唐斯彧带着林鲸坐上直升飞机,在古城上方绕了个把小时。
这里的风土人情比那个只有利益互换的b市温暖多了。
林鲸看得欢喜雀跃,内心是唐斯彧看不见的兴奋和激动,她对这座城市的感情在无形间已经变得越来越深厚,而唐斯彧倒稀松平常,没什么感觉。
仔细追究起来,唐斯彧在襄遥的时间也不过九年而已。
他不算是在襄遥长大,会不会哪一天他就突然离开了呢?
林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在下飞机前问了唐斯彧一个从未提过的问题,“唐斯彧,你会一直待在襄遥吗?”
当时唐斯彧神情随意,勾了缕林鲸的头发在手里把玩,回答的样子漫不经心:“怎么,你要我跟着你去b市?”
“我不是这个意思,相比于要你干什么,我更愿意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林鲸急忙解释道,“将来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么?”
唐斯彧指尖忽顿,眼里一片漆黑,“没什么想做的,更不会去b市。”
林鲸心莫名下沉,打破砂锅想问到底,也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可是以你的能力的才华不该只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该?”唐斯彧甩掉林鲸的头发,忽然间发起火来,“这里有我爷爷,有我的朋友,大学和工作也会选择在这里,我死都不会回b市,你要走就走好了。”
......
林鲸不明白她只是想问问唐斯彧的想法,却引来了唐斯彧的火气,跟个刺猬一样,一碰就竖起浑身的刺,不过第二天唐斯彧就跑来哄她了。
给了台阶下,她如果不顺着走,跟唐斯彧又会吵一次。
林鲸便没打算计较太多,也决定再也不会提关于将来的话题,免得唐斯彧又不由分说地跟她生气。
自这件事之后,偶尔两人会相约出去吃个饭,不过最近林鲸家里忙,唐斯彧闲着没事儿有回古城找过她一次,但林鲸没空搭理他,他有点不开心,就一直待在十方里唱歌。
算起来,林鲸已经三天没见着他了。
可是也没办法,年前定制油纸伞还没来取货的单子积压了一堆在仓库,林鲸得一位一位地跟顾客联系,确认好地址后把油纸伞打包发快递过去,同时担任客服教别人怎么使用和保养油纸伞。
往年这些事情都是林潭一手操办,现在她来了,不可能还让林潭亲力亲为。
加上林潭单位发了许多礼品,每天还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包裹,都是林潭这些年搞非遗认识的一些朋友寄过来的特产,林鲸得一件一件拆开,分门别类好后,还得出去购买襄遥的特产回来,按照林潭给的名字和地址再一个个寄出去还礼。
林潭常说要懂得知恩图报以礼还礼,这样别人才会觉得林家人值得相交,以后不管去到哪里都有人会尽绵薄之力。
为了这份薄力,林鲸只好撇下唐斯彧,将见面一推再推了,而且她也有同唐斯彧打过商量,让唐斯彧来帮忙买礼品,可是唐少爷身骄肉贵的,根本不屑干这种体力活,所以见不着面也不能完全怪她。
每年也就忙这段了。
上次在十方里方知知应该把贺溪调教得还不错,两人应该算和好了,方知知经常跑来古城给贺溪家的火锅店当会计收银结账。
林鲸出门购物的路上路过贺老喜火锅店,贺溪一身皮衣皮裤,戴墨镜吹口哨,正搁店门外卖力吆喝着卖火锅底料。
得知林鲸要去古城东边买特产,贺溪笑嘻嘻地抓了几包火锅底料塞给她,“还买什么特产,这就是咱襄遥的土特产,贺老喜火锅底料!人人吃了都说好!”
林鲸被这现编的土味广告词弄得一阵无语,正要把火锅底料扔回去,贺溪突然拿起手机拍她。
不过还没来得及点拍摄,方知知就拿着锅铲从店里冲出来,“嗙”地好大一声敲在贺溪头上,手机也抢走,连忙对林鲸说:“快跑林鲸!他想偷拍你拿火锅底料的照片放朋友圈宣传,可不能让这小人得逞!竟敢琢磨着白嫖我偶像的代言,敲死你敲死你!”
贺溪上蹿下跳地叫唤:“错了错了,别打了知知......”
林鲸乐了会儿,想起还得去买东西,跟方知知说了声,人就往东巷的方向赶,特产卖得火爆,去晚了可能会买不到。
奇怪的是今天排队的人异常少,林鲸很快就提着四盒特产走了回来,盘算着今天把这四盒用快递发出去后她就能闲一阵儿的时候,走到林宅门口,她突然停住脚步。
紧闭的木门外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身形挺拔颀长,约莫一米八九左右,他手里抓着行李箱的把手,正仰头专注地观摩门上的牌匾,气质儒雅清逸,与古代深居高阁的世家公子如出一辙。
林鲸一眼就认出来是谁,对这个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走上前,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诧异:“傅承骞,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听闻身后声音,傅承骞转过身,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小妹,好久不见。”
第53章 她无意识间还是会听从傅……
五岁那年,在林言锦和傅怀渂的婚礼上,林鲸第一次踏进傅家的家门,当时林言锦忙于婚礼社交,无暇顾及到她,只能叫傅家的保姆多看着点儿。
婚礼上人多嘈杂,林鲸还没开始长个儿,身矮体瘦地站在人堆里几乎没多少存在感,也没有人认识她,她带着疑惑和小仙女也很好奇心到处乱逛,把这个如庄园一般的家都走一遍,想知道为什么林言锦非得嫁到这里来。
保姆小心翼翼跟在林鲸身后一声声叫着“大小姐您走慢点儿别摔了”,林鲸听得烦,她才不是什么大小姐,迈开步子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她虎头虎脑的,撞到一男生才知道要停下来。
男生杯子里的酒撒了一手,周围人惊吓出声,所有不好的目光都冲着林鲸扫了来。
对,就该这么闯祸才对,这样林言锦就能带她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可幻想与事实总是相反。
保姆惊慌失措地追过来赶紧把林鲸拉开,冲眼前这个男生哈腰鞠躬,“对不起大少爷,小姐顽皮,我没看得住她,您没事吧?”
“没事。”男生说。
紧接着保姆又推推林鲸的胳膊,“这位是傅先生的儿子傅承骞少爷,您以后的哥哥,快跟哥哥道歉。”
林鲸瞥瞥保姆,一脸冷漠。
傅承骞身着优雅的燕尾服,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公子风范,他将酒杯放回服务生的端盘上,扯出胸前口袋里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酒渍,这才偏低脸看林鲸,“没关系。”
林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大方方仰着脖子跟他对视,好似自己刚才并没做错事一样。
傅承骞温情一笑,弯腰蹲下来,丝毫没有傅家大少爷的架子,亲昵地拍了拍林鲸的头顶,声音很温柔:“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主呢,原来是言锦阿姨的女儿,没事,小女孩皮一皮挺可爱的,你去忙你的事吧,小妹交给我来照顾。”
“是,大少爷。”保姆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笑着把林鲸推去男生面前,然后立马离开。
听到傅承骞的话,周边的人几乎一致地在仔细打量林鲸,小声谈论她的身世。
“这就是林律师的女儿啊,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虽说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但自己女儿也得管好呀。”
“敢冲撞承骞少爷,还一句道歉都没有,真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自古乡野出刁民,她妈妈未婚先孕,能让傅大导演接盘,背地里指不定使了多少下作手段。”
“她妈妈的行事作风在圈内大家有目共睹,又一脸狐媚相,没有点本事哪能把傅导吃得死死的呀。”
......
大人们阴阳怪气的八卦,只有那几句说林言锦的话进了林鲸的耳朵,她死死瞪着眼前这帮衣着华丽的大人,粉嫩小嘴里冷冰冰地冒出来两个字:“闭嘴。”
一听,大人们立马站不住了。
“野丫头真是没教养,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傅承骞斜斜看一眼身后这帮光鲜亮丽的大人,牵起林鲸的手就道:“懂得尊老爱幼的才叫长辈,现在林言锦律师已经嫁进傅家,就算小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再怎么不服,无论是现在和以后,遇见她都得尊称一声傅家大小姐。”
众人顿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傅承骞的视线重新回到林鲸身上,蹲的姿势不知何时变成了单膝跪地,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满满的诱哄,“我爸娶言锦阿姨是因为爱情,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不要听,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林鲸盯着眼前这个长得清秀的少爷,半晌,她缓缓点下头。
傅承骞便抱起她,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走了。
林鲸从没想过在傅家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和亲切的人会是傅承骞,她以为在这样的重组家庭里,傅承骞应该要讨厌她,想尽办法排斥她,怎么都不会接纳她进傅家的,可傅承骞是真的像一个哥哥那样,对她事无巨细关怀备至。
刚搬进傅家那几天,林言锦跟傅怀渂在国外度蜜月,林鲸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到处都是陌生人,陌生的环境,她无助地每日每夜睡不安稳,每天半夜都是喊着妈妈哭醒的。
而每个晚上,傅承骞忙完自己的学业后,都会准时准点地出现在林鲸的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一袋从林言锦那里打听来的林鲸平时喜欢吃的糖,等林鲸一边哭着喊着要妈妈一边往房间外面跑的时候,他就按住林鲸的额头顺势将她抱起来。
“哥哥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糖,都在这个袋子里,但是小公主吃了糖就不能哭鼻子了,能做到的话,哥哥就给你糖吃。”
不知道是傅承骞身上天生有种令人安稳镇静的魔力,还是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就站在林鲸这边解围,林鲸心里不知不觉地就已对他放下了防备,他一说话哄人,林鲸就越哭越小声,到最后索性不哭了,等着他喂糖。
在林鲸每天上课外兴趣班,回到家又累又困的时候,傅承骞总会及时出现抱住走路都快要就地睡着的她,拍拍她的头亲嗔:“小困猪这样走路会摔跤的。”
有时傅承骞特地掐着她下课的时间,等司机把她送回来,傅承骞就背着累呼呼的她从家门口走回来,一路上还给她讲童话故事听。
在她心情沮丧觉得自己什么都学不好时,傅承骞会耐心开导和安慰她,给她加油打气,并且抽出时间来亲自教她,钢琴,画画,下棋,练字.......
傅承骞会的太多,简直是个全能选手,在学校学习成绩又好,是人人眼中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傅家大少爷,林言锦对他简直比亲儿子还要关切,无论去到哪里,林言锦的目光永远会在他身上,因此,林鲸开始把他当成榜样,他会什么林鲸就学什么。
逐渐地,林鲸愿意全心全意和傅承骞相处了,也特别听傅承骞的话,会在傅承骞忙着学习明令禁止任何人打扰的时候,她就躲在书房门外偷偷地看,等傅承骞等到睡着。
傅承骞喜欢喝手磨美式,她研究了好几天,终于学会怎么用咖啡机做出一杯,但动作拙笨稚嫩,常常把守在旁边的保姆给看出心脏病来。
傅承骞沉迷看书偶尔会忽略她的存在时,她生气地把傅承骞的书房搞得一团乱,不过每次傅承骞都没怪她,反而为了哄好她,带她去迪士尼。
她喜欢跟在傅承骞身后喊哥哥。
后来傅承骞高中毕业,被傅怀渂安排到英国留学,他选修了金融和心理学两个学位,变得很忙很忙,但是每天他都会抽空卡着时差给林鲸打电话或者视频,林鲸困得不行也爬起来听他聊在国外的时闻趣事,经常性听着听着就打起了盹儿。
直到之后林鲸开始接演一些拍摄工作,和傅承骞联系的次数慢慢变得越来越少,傅承骞在英国也有了女朋友,注意力不再在她身上,两人便不知不觉断了仅有的感情维系。
那段日子简直堪称黑暗,林鲸隔三差五地跟林言锦闹矛盾,不管她把工作做得再好,林言锦从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原以为等傅承骞回国,她就能稍微轻松一些,能够有个短暂的靠山,因为在傅家除了傅怀渂,能让林言锦悉心听取意见的只剩下傅承骞。
可是傅承骞回来第一天发现她在酒吧喝酒抽烟,转头就跟林言锦告了状,之后傅承骞连夜飞去英国,没再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