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林鲸走上台,全校师生的注意力全部汇聚在她身上,宽阔的操场,黑压压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场又一场的窃窃私语,众说纷纭,班主任在旁边警告都没用,直到她接过主持老师的话筒,口齿清晰发音标准的普通话从音响里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一致闭上了嘴。
讲话在争议十足的情况下顺利结束,林鲸荣获了一片热烈掌声,虽然其中有部分是不情不愿。
可她就是无论站在哪里,都能引人注目,永远是最受关注的那一方,好坏通吃。
外界的声音太大了。
回到教室接着上早课,前两节改成数学,张文蓉一进教室,满意的眼神就冲林鲸扫过去,上课做题期间张文蓉还特地走下来,在她耳边说:“今天做得很好,老师们都觉得你的表现非常不错,下次再接再厉哦。”
林鲸点点头,却十分郁闷,郁闷到她想现在就破窗跳楼,搞个社会安全的新闻出来。
昨晚她都对唐斯彧干了什么,现在她脑子里的画面是破碎的,完全串联不起来,有的地方几乎没印象。
如若不是贺溪来教室的时候故意找她茬,神神秘秘拿了两张在帐篷外面拍的影子暧昧照片给她看,她根本不知道还发生了一些别的。
庆幸的是唐斯彧没在,否则她得尴尬死。
今天的课间操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方知知拿着零钱袋跑来找林鲸,彼时林鲸正跟贺溪在座位上剑拔弩张,旁边的眼镜男看得津津有味。
贺溪又拿了一些别的照片挤兑人,“女明星,你就是大型真香的现场,前几天还说不是斯彧的老婆呢,背地里居然这么主动,竟敢欺负我们纯情天真的斯彧了,啧啧啧,但是话说回来,老子好心警告你啊,我们斯彧第一次谈恋爱,你敢渣他,老子带着这帮兄弟提着刀天涯海角追着你砍!”
眼镜男在一旁热血澎湃地猛点头。
靠,谁欺负谁啊到底。
林鲸用眼神恐吓他,“删了。”
贺溪得意洋洋,“不删,急死你急死你,这可是你的黑料,将来能卖好多钱呢,我也全部发给斯彧了,删了也没用hia hia hia!”
林鲸:“......”
你妈的贺溪。
“少听他乱讲,他就是想找你说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只能用这种刁钻的方式,”方知知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课桌旁边,直接拆贺溪的台,“林鲸,其实他一直很想跟你当朋友的。”
贺溪顿时脸面挂不住,从座位上猛地蹦起来,“方知知!谁想跟她做朋友,脾气又臭又烂还天天炫富,不是香奶奶就是普拉达,低调的老子才不巴结她!”
林鲸翻个白眼,抱臂回怼:“我不缺朋友。”
贺溪也翻:“哟,说得像我上赶着要你缺似的,我呸!”
方知知忙劝架,“好啦好啦,你俩别互相怼了,林鲸,我们买喝的去?”
“好。”林鲸站起来。
贺溪:“?”
“贺溪你要可乐吗?哎算了,你有蛀牙得少喝点碳酸饮料,我们走啦!”方知知亲昵地挽住林鲸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地朝教室后门走去。
贺溪:“?”
她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冬季。
林鲸已经大半个月没见着唐斯彧了,自打他去集训后,跟烟消云散那般,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贺溪也不是很清楚他的情况,经常性不回消息电话,但学校里仍然有关于他的话题存在,随便走在有人的地方皆能听到他的只言片语。
当然,林鲸的亦如此,上次在天台她跟赵欢算是面对面闹了一出,在李言霜的保证下,之后没再有人故意来找她麻烦,平日里见着她,大家都离得远远的,能避开就避开,更大的根本原因或许还是因为唐斯彧。
一个校园社交规则的掌权者,任谁再胆子大,也不能去得罪这种人,否则如何在一中继续混下去,转学?唐斯彧可不单单是校霸,按他那身份,逃去哪儿都没用。不过他毕竟只是默认林鲸坐他旁边,并没有向全世界大张旗鼓的宣告,所有人仅在名义上觉得林鲸是他同桌,这才减少了对林鲸的不满和偏见,那些是非议论依然存在于暗处,不知在以何种方式评判着她。
但耳朵边至少没有噪音困扰,倒也清净。
林鲸也几乎没在学校里碰见过李言霜,说是向她宣战,至今没有动静,她也不是期待李言霜干点什么,仅仅觉得宣战这个词挺幼稚浮夸的,并且一开始她就没想着跟李言霜争,会和唐斯彧牵扯上,一是因为两家的关系,二则还有唐斯彧欠,总想着把她踩在脚底下。
由于林鲸上台会让聚焦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学生们比以往更认真听演讲的内容,于是老师们一致决定让林鲸每周一都做做演讲。
在连续负责了近个把月的国旗下讲话,月底最后一个周一早上,林鲸照常演讲完就和方知知回教室,第一节课下,学生处的总管老师路过,顺便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张文蓉也在,等林鲸到,张文蓉摆出温柔淑慧的笑容,给总管老师也泡了杯热茶,叫林鲸一起坐下就说道:“我推荐的人没差吧,各个老师都满意,号召力比我们还强,让这样的人来担任学生会的主席肯定行。”
林鲸:“主席?”
张文蓉见她一脸困惑,和总管老师相视一笑,就道:“这段时间经过老师们的考察,我们开会一致决定让你来领导学生会,言霜要准备高考,没时间管理学生会,我们就让她专心学习去了,况且按照惯例,每一届学生会成员到了高三都得大换血,你无需担心会抢了谁的位置。”
总管老师也说:“张老师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林鲸同学你就安心在学生会干,活儿也不重,基本的都有底下的人会去做,平常你就帮助老师策划策划学校的大型活动、讲座、运动会什么的,不会非常占用你的时间。”
光听这些内容,就已经很占用了,说起来容易做下来难。
并且林鲸从未想过要在这个学校里干什么大事,一开始林言锦送她过来,只是想让她换个地方把高中读完,虽然林言锦没提,但将来上大学她还是得回去b市,那儿有全国最好的电影戏剧学府,林言锦不可能留她一蹶不振下去,这不是林言锦女儿该走的路。
即便到最后没回去,她也会去别的地方。
所以她并不想做除了上学之外的事,根本没任何意义,当时答应张文蓉演讲,只是因为张文蓉说的那些话对她而言,打破了她最初对张文蓉的印象。
她抱着期待,或许在未来某一天,林言锦会不会也打破自己的原则,以另外一面对待她呢。
“对不起两位老师,你们找别人吧,我不想当什么学生会主席。”林鲸思量片刻,拒绝接下这份工作。
总管老师和张文蓉脸色一顿。
总管老师皱起眉头看林鲸,不解道:“为什么呢?”
张文蓉顺嘴也问道:“我们是综合各方面原因才决定你来担任的,不只是你本身的条件,还有全校师生会因此产生的影响和作用......”
“张老师,”林鲸忽然喊,抬眼看着张文蓉询问,“抛开你眼睛能看见的表面,你有深入了解过你的学生吗?”
张文蓉眉头依然拧着,“有呀,你们每一个学生的家庭情况和学习我都了如指掌,这样才能督促你们更努力地去学好东西,将来考个好大学为家里争光。”
“你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吗?”
张文蓉知道她在介怀第一天进校学生们的反应,便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宽慰道:“老师明白你的难处,也在尽力给你解决关于那件事的问题,你看时间长了,现在几乎不会再像当初那样了......”
“我没有要责怪老师你的意思,”林鲸站起来,“只是觉得没意思而已,我现在只想做自己喜欢的愿意的事,所以谢谢两位老师的重视,这个主席你们还是找别人去当吧,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
......
好巧不巧,林鲸从办公室出来,迎面就撞见李言霜。
双双于空旷的走廊停下,李言霜怀里抱着一堆资料文件,这是一个月以来她俩第一次在学校里碰面,李言霜看林鲸的神态像那天在天台上一样,清高,自信心满满:“总管老师叫你来时说主席的事情吧,放心,这个我不和你争,这些是我出国留学的资料,交上去后,我就只能跟你面对面争斯彧争到明年六月份了。”
“......”
林鲸想告诉李言霜不用争,可以直接越过她去找唐斯彧的,但之前林鲸不是没有说过,连那种理由都用上了,李言霜根本不听,一门心思把她当假想情敌。
“你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忽视我,即使我出国,我也不会放弃斯彧,我可以等他毕业,在襄遥,像他那样的家庭背景几乎个个都会出国留学深造,而你只是个演戏的,你不可能跟着他到国外去,你们道不同。”
“噢我懂了,这就是你觉得一定能赢过我的原因?”林鲸下意识发散思维猜测。
李言霜高傲地抬起头,“对!”
看来李言霜并不是很了解唐斯彧的家庭情况,唐斯彧爱他妈妈爱到几次三番要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将来找个像他妈妈那样的社会一姐还可能些,别的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林鲸叹了口气,“之前我也像你一样喜欢争,好胜心和胜负欲很强,讨厌被人死死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可是后来我发现争来争去的其实没什么意义,你觉得自己赢了的时候对方并没把你放在心上,再怎么反复地争,结果都一样。”
“所以你放弃了?”李言霜问。
林鲸摇了下头,“不是放弃,更像是一种自我解脱,现在我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包括你。”
“如果不是喜欢斯彧,我想我们应该会成为朋友,但可惜我喜欢,”李言霜油盐不进,走到林鲸身侧说,“最后提醒你一句,离梁烈琛远一点,你跟他也没有结果的。”
被李言霜最后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了几天,另一件让林鲸觉得不应该会发生的事情就来了。
在贺溪百分百确定唐斯彧回来的前一天,下午林鲸照常放学回家,正帮着林潭在厨房弄晚饭的时候,贺溪火急火燎从门口一路叫嚷着救命跑进来,吵得林潭差点一锅铲给他轰出去,听说是来找林鲸的,林潭才又回厨房去。
原因是放学后方知知没跟贺溪一起走,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他,方知知就跑了,到现在晚上七点了,他还没联系上方知知,打方知知家里的电话,好像家里没人,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林鲸打了几通电话过去,方知知奇怪地也没接,照往常林鲸给她发一条消息,她都能开心好几天。
两人一致地觉得奇怪,商量一会儿,决定分头去找平常方知知会出现的地方找,最后林鲸在方知知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找到了人,但林鲸没有当即去喊方知知。
跟方知知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女生,打扮很潮流时尚,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脸上画着浮夸的烟熏妆,一看就是喜欢找事的。
圆桌上摆满了咖啡和昂贵的甜点,全是这三个女生的,方知知面前就只有一杯热水,低着头没看她们,任凭她们三个说笑打闹,方知知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
林鲸在外面站着等了五分钟,那三个女生闹够了,该吃的喝的也全部一扫而光,最后一个看上去最拽的女生敲敲桌子,方知知脱下书包,把钱袋里的所有现金都拿出来递给她,她用钱拍拍方知知的脑袋,嘴巴蠕动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才带着另外两个女生出店。
一出来,三人就相互点起了烟,“那傻子现在真有钱,随便一掏就是千把块,够咱们今晚好好吃一顿了。”
“初中那会儿她就跟个呆逼一样,还是个大胖猪,走哪儿堵哪儿,就这还敢暗恋隔壁班班草,送的圣诞节礼物被班草给当面扔垃圾桶里,让她不要再暗恋了,在兄弟面前被这种女生喜欢可丢人。”
“哈哈哈我打她玩耍,她捏着一副娇滴滴的嗓子跟我求饶,坦克的外形萝莉的嗓音,不要打啦不要打啦,他妈的我直接呕半天。”
林鲸出门前戴了顶鸭舌帽,压得低,还穿着一身黑,她走过去,把那三个女生堵在咖啡店门口。
“挡什么路,让开。”一女生叼着烟,语气很狂。
“你谁啊,没见姐姐们要走呀。”刚才拿钱的那个女生上下打量着林鲸。
林鲸稍微抬起些头,垂眸淡淡扫了眼她们,鞋尖点点地面道:“你们让。”
显然,林鲸整个人的气场比她们更不好惹。
她们似乎也看得出来,林鲸一身的奢侈品,家庭背景肯定不简单,三个人互相你拉我扯地使使眼色,别林鲸一眼就让开路骂骂咧咧走了。
欺软怕硬的主儿。
林鲸没有立马进店,反而等在门口,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店里方知知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才走出来,林鲸假装路过,同她偶遇。
方知知吃了好大一惊,“林鲸,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鲸瞥见她被那帮女生撩开的刘海下面,右边接近发际线处好像有一块淡淡地被烟头烫伤的痕迹。
林鲸诧异,“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方知知意识到什么,赶紧把刘海薅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脑门说:“没事,是是....是小时候不小心被炭火烫到的,用什么药膏都祛不掉,我只能用刘海挡住。”
“哦,”林鲸没追问,“你大晚上在外面逛街没回家,先给贺溪回个电话吧,他应该挺担心你的。”
方知知点点头,“你呢?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出来逛街吗?”
“啊,我来这边给阿公买点东西,”林鲸看了眼路边,一辆空闲的出租车停在那儿拉客,“我给你打个车吧。”
方知知微微压着头去看地面,深怕林鲸再发现她刚刚哭过,“不用了,这里离我家很近,我走几分钟就能到。”
“行,我也不是很着急买东西,先送你回去吧。”
第32章 以后给别人看吧,我不配……
方知知家在另外一个区,离古城蛮远,搭出租车能有半把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还不算堵车时间。
回去的路上,林鲸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方知知没把这种事告诉唐斯彧。
方知知性格软弱敏感,能一边忍受着这些事一边每天乐观地面对他们,很可能是被那三个女生抓住了一些对她很重要的把柄或者秘密,她才会默默承受着她们肆无忌惮的欺负。
考虑到这一点,林鲸才没强行在咖啡店门口把事情闹开,不能到时候吃亏的不是那三个女生,反而会让方知知更加难堪。
像方知知这样的女生,得耐着性子等她自己愿意说出来,不然伤害到的很可能是她的自尊心。
但是一个家庭条件优秀的地产千金哪里会遭遇这种事呢?
而且有唐斯彧在,唐斯彧一旦知道这事儿就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毕竟方知知是他妈妈闺蜜的女儿,爱屋及乌。
可事实是林鲸第一次撞见这种场景都想上去帮两手,虽说后面林鲸由于顾虑太多强行忍住了,唐斯彧估计也跟林鲸一样什么都蒙在鼓里,否则对方不会好过到现在。
更何况还有个贺溪呢。
林鲸回到家随便热了些饭菜填饱肚子,林潭还在客厅编制伞骨架子,速度明显比以前减慢了不少,能看出手时不时在微微颤抖。
冬天温度低,只有开空调才感觉暖和。
这会儿客厅的空调照常工作,宽大的电视机上播着由林潭参与拍摄的《非遗油纸伞的绽放》。
林鲸觉得有些奇怪,默默按遥控板把温度调高到29度,“阿公,累就别做了,早点休息明天再弄。”
林潭感觉到空气热了些,抬起头就看向趴在沙发梆上懒洋洋的林鲸,转动手腕两圈,活络筋骨笑了笑道:“阿公把剩下的竹条编完就睡觉,你也别陪阿公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林鲸盯着林潭的手,“可是您的手......”
“没事,老毛病了,天气一冷就这样,”林潭眯眼笑着说,“止疼的膏药贴也用完了,这几天没时间去买,索性只能先忍忍把年前的单子做完,下个月就得准备过年了。”
林鲸知道林潭对油纸伞的执著,就没多劝,“您把药名告诉我,明天我去买回来,等您空闲了我们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成,丫头说的阿公都听,”林潭心头一阵暖意,堆满褶皱的眼睛眯得更深,“阿公记得你的生日在元旦,要不阿公给你做把伞当生日礼物?”
“好呀!”林鲸立马点头,她还从没使过油纸伞,来襄遥这么久也只知道给林潭打打下手做点小活儿,没拿油纸伞挡挡雨什么的。
林潭脑海里已经有了伞的初步设计,“丫头喜欢或者想要什么伞面?”
林鲸认真想了会儿,回答道:“蓝天,白云,大海,还有阳光。”
“好,阿公记下了。”
话音刚落,林鲸放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瞥眼一看,是襄遥市伟大尊崇的唐家大少爷,也是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第一次来电。
整整一个月,两人基本是断联状态。
林鲸右眼皮略显紧张慌乱地一跳,腹诽着拿起手机跟林潭说了声,眨眼间就跑上二楼,脚下拖鞋“哒哒哒”地响进房间里。
锁上门,林鲸琢磨着开场白是什么的时候,电话挺没耐心地就挂了,但没两分钟,唐斯彧又打过来。
林鲸接下,还没把想好的开场白“喂”说出来,便听唐斯彧那道常年寡淡地嗓音说:“出来阳台。”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提前了?
林鲸奇怪一番,顺嘴问:“你回来了?”
“要是我回来,现在就不是叫你出来那么简单了。”
“......”
得得得,您复杂的时候会跳楼以死相逼呢。
林鲸撅撅嘴,“等会儿。”
那边轻轻哼了一口气,不知是笑还是怎地:“用不着换衣服这么隆重,只是想让你看样东西。”
林鲸:“......我没有要换衣服,刚回房间呢,得走过去阳台。”
“哦,”唐斯彧嘲弄地挑挑唇,“特地跑回房间关门接我的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搞地下情呢。”
林鲸:“......”
哎唐斯彧你大爷的,你大爷的你大爷的你咋知道我是跑回来的!
林鲸懒得跟他争辩,心不甘情不愿地去阳台拉开玻璃门,下意识转身面向唐斯彧家的书房那边,眼前一片乌漆嘛黑,林鲸就冷冷地问他:“你要我看什么?”
“你在看我家书房?”
哎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非法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国安局的为什么还不来逮捕他啊!
林鲸立马别开眼看另外一边,不耐烦道:“到底是什么?”
唐斯彧乐了会儿,才变得正经:“你朝南看。”
南边,左东右西上北下南......
林鲸背对玻璃门,看向林宅的对立面,灯火稀疏的古城外围是车水马龙的城市光景,照亮了半边天,就在这块儿天空之上的边际,几十架无人机亮着灯从四面八方飞过来,逐渐汇聚成一只白鲸的形状。
林鲸顿时呆愣在原地。
无人机的光线由暗淡慢慢变得澄亮,那片本就明的天空一下子清晰许多,云层的形状渐渐明目。
林鲸漆黑的瞳孔映出点点光照来,心底有块隐秘的地方好像动了一下,就像一颗种子迎着好不容易冲散乌云射下来的阳光破土生长。
她的呼吸声静止了。
无人机继而又改变队形,排成一个硕大的太阳,其余没事干的无人机就随机排列组合,变成守护在太阳身边的星星银河。
发现天上有此盛观的吃瓜群众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照片视频在朋友圈、网络上争相传播,千万评论中充满着躁动羡慕和酸味。
可林鲸这边却出奇地宁静,以至于有点被强压下去的错觉。
她看过很多剧本,也演过与感情有关的角色,不说完全了解,也大概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最没想到的是唐斯彧大张旗鼓地叫她出来是为了看这个。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温柔。
迷茫,心慌,不安轮番在她身体里上演,她攥紧衣角,竭力把这团沉甸甸的乱麻压回去。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唐斯彧一如既往在拿她当乐子,二是他认真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跟唐斯彧都只能是现在这样,永远不会有变化。
她很清楚自己该得到什么。
她似乎也不怎么配。
无人机的表演还在继续着。
等了半天没听到林鲸任何话语,唐斯彧在电话那端喊了声:“喂,你还活着吗?”
“唐斯彧。”她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没有之前经常故意气急败坏的语调,听着很平静。
“嗯。”他难得放松地应着。
“你什么意思?”她想再问一遍。
啪嗒一声,有打火机点燃的响动,唐斯彧用力吸了一口烟,眺望着酒店窗外的景色说:“单纯给你看看的意思。”
“以后给别人看吧,我不配。”
说完,林鲸挂了电话。
唐斯彧足足震惊了两分钟,再给她打过去,对方显示已关机,唐斯彧骂了句操,烟头狠狠碾断在烟灰缸里,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宛如舔狗。
这段时间给她惯出臭毛病了是吧。
明天这头蠢鲸死定了。
第33章 林鲸,你就是欠老子收拾……
第二天中午,林鲸如往常一般没回家,在外面随便找家餐厅解决午饭,等快上课的时候才回学校。
刚走到教室后门,林鲸心口一窒,唐斯彧架着腿椅子靠墙而坐,鸭舌帽压得低,黑色的羊毛大衣将他双肩衬得笔直,是刚回来的模样,压迫感于四周蔓延,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
他因昨晚的事气上了, 第二天就马不停蹄跑回来堵人。
平常喜欢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贺溪识趣地闭着嘴,发现林鲸的踪迹,贺溪连忙指向门口大叫:“女明星女明星!斯彧,快瞧瞧人来了!”
唐斯彧抬起头,冷若冰霜的眼眸直接捕捉到林鲸的。
林鲸扭头就往楼下跑。
唐斯彧起身追出来,“跑什么?林鲸你给我站住!”
林鲸充耳不闻,铆足了劲儿蹦下楼梯,这会儿楼道里的学生多,见她跑得命都不要,纷纷贴着墙边让路,有人差点被撞到,指着她的背影就骂傻逼啊。
唐斯彧追得有些急眼,扶着栏杆直接从半空中越下去,到达下面一层楼梯接着追,踢到谁,没人敢多言。
整栋高二教学楼集体像疯了似的,闹哄哄的,惹的旁边高一高三的探头来望,一瞬间,各层走廊上站满了人,共同围观这场追逐的盛况。
校霸追女明星,简直不要太有看头。
林鲸能有多远就跑多远,埋头只顾迈开腿,全然不管周围是什么情况,可女生的脚程始终敌不过男生的,何况是经常锻炼的唐斯彧,才出教学楼往操场上跑了四五米,林鲸就被唐斯彧抓住了。
冬天的天空阴沉寂寥,没有春夏秋那样鲜亮的颜色,风中全是冰冷,两人急促的呼吸化作白雾,长发被一阵又一阵的冬风推攘,在凛冽的冬季起舞。
“看见我跑什么?”唐斯彧语气不算好,甚至有点在冲林鲸发脾气,“低着头干什么,看我,我在问你话呢林鲸。”
从昨晚到现在他就觉得很郁闷,越想越不明白,平常要想在襄遥市里玩无人机,得向有关部门申请才行,何况是那么多架无人机,梁烈琛费了不少功夫才搞到审批,他想到那晚在帐篷外面听到方知知说的话,便计划着让她看会儿表演放松下心情,最后却被她一句“我不配”给堵了回来。
这事儿换了谁心里都不会舒坦。
凭什么她突然对他发了一通脾气后,早上还能高高兴兴来上课,而他抽了一晚上的烟,最后喝酒喝晕了才感觉自己睡得下,今天早上精神飘忽还得爬起来赶飞机,不仅差点当着机组人员的面从登机楼梯上踩空摔下来,而且他人生第一次在头等舱里靠喝葡萄糖续命......他这一路的狼狈不堪,回来了也只是想问问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她竟然像逃离什么大瘟神那般跑成这样。
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谁还没有点臭脾气。
“林鲸!”他收紧手指,发狠地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感觉一不高兴就能给她折断。
林鲸低头沉默不说话。
“没嘴巴吗?”唐斯彧看起来耐心全失。
林鲸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砖红色的跑道。
唐斯彧不想再忍了,抬头扫了眼趴在窗边看戏密密麻麻的学生,有的举着手机在拍,管他妈的拍了什么,他管不了了。
弯腰,下蹲,将林鲸拦腰扛在肩上,一套动作迅捷快速,林鲸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唐斯彧!”
“现在知道出声了,刚才干嘛去了,林鲸,你就是欠老子收拾。”
霸道,狂妄的言语。
在一片接着一片惊呼的浪潮声和目光中,唐斯彧把林鲸扛去半山公园那边。
平常在这边练专业技术的艺术生们中午会回去午休,这会儿公园里鲜有人迹,耳边只有呼呼刷刷的风声。
唐斯彧毫无半点柔情地将林鲸丢到地上,这头蠢鲸给他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让他没有办法无所适从,蠢鲸憋着不说话,他的拳头就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那样令人咬牙切齿,只能用这种最原始驯服猎物的方式来对付这头蠢鲸。
妈的气死了。
“这里没人了,对昨晚有什么要说的你现在说,我听着。”气死之余,唐斯彧仅凭着一丝残存的理智开口问道。
冬季校服配有一件很厚长到膝盖处的棉外套,方便穿校裙的女生们保暖,林鲸怕冷,习惯了在身上贴暖宝宝,感觉不是很冷就经常忘记带外套,尤其是今早她心不在焉,出门前要不是林潭提醒,她连书包都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