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by河边草
河边草  发于:2023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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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生气争吵时的逼问,让她哭着袒露了一次“真心”,其他时候都是她耐心接纳他训练后积累的压力。
他也没有试图理解。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比起无法言语的继母,他反倒更像一个哑巴,对于压在她身上的重担,熟视无睹、装聋作哑。
于是她再也不愿回头看他了。
千百次憎恨,憎恨她漠然的眼睛,憎恨她决绝的背影。
他只是一味指责她不愿真心去爱自己,然后一直掩耳盗铃不愿意承认答案——
他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骗子。
而她再也不能回头看他了,到头来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烦恼。
那个被她拼死保护的孩子,除了娟秀的眼尾,其他地方一点也不像她。要是觉醒十影法术,反倒会动摇他作为继承人的地位。
他衷心希望那个小孩因为照顾不周死掉。或者大价钱转手给他抚养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对方在女人死后我行我素,却迟迟不肯放手。
于是留下的只有这架钢琴。
它扰乱他的心神,像苍白的鬼魂沉默同他注视。他却偏偏鬼使神差地修复了它,并把它一起带到了东京。
然后一眼选中了音乐教室二楼的位置。窗边有颗漂亮的樱花树,入学是春天,不久就会开出粉白的花朵。
她很喜欢在练琴的结束后凝望摇曳的花枝。
他就把钢琴放在了那里。
回忆就此结束。
继母死后,禅院直哉开始对着钢琴说话。
等到流水冲去所有痕迹,便轻柔抚过琴键,以平静的语气描述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而钢琴一如她本人沉默,再也不会给予任何回答。
作者有话说:
我本来打算写漂亮男孩的,但是越考究直哉的性格,越觉得他就是做不了男主呢……
毕竟在看直哉的时候,必然会看到点甚尔的相关。
对比之下,我没法拒绝大胸人夫纯爱故事,也有了这篇文。
都写到这里了,有没有人给我点长评看看,期待地看向我的富婆们:

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重复如上字眼, 灰原直接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他望向一旁的五条悟,神情中充满担忧:
“虽说人各有烦恼,但我听夜蛾老师说要禅院君要和水咲同学一起搭档, 这样真的好么?”
“如果非要俩倆成对的话,我和七海商量下能不能我来和禅院君一起……”
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五条悟不禁挑起眉头, 发出一声戏谑:
“哇, 搭档, 怕是会被他当成侍女使唤吧。”
银发少年扶住下巴,笑着注视着我,俊秀的脸上挂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口中的感叹让我心跳瞬间骤停——
“真可怜。好不容易才自由,又要像妈妈一样照顾他了么?”
为什么会提到妈妈?
我跟五条悟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发生在御三家的聚会上。那时五条悟年仅七岁, 冰冷的视线一扫而过, 理应对我毫无印象。
还是说我的通缉令也曾传到过他手上么?
百年前, 两位家主曾因御前比试同归于尽。此后, 五条家和禅院家两家关系交恶, 势如水火,会把我这种丑闻当作乐子毫不奇怪。
明明有面纱隔绝, 但在那双仿佛洞悉世间真相的眼睛前, 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没事的, 就算认出来,五条也不会站在禅院那里。
以及为由, 我努力安抚躁动不安的内心。
但一想会面对成长为少年的直哉,我还是忍不住捏紧勺子, 无意识地拔高语调。
“妈、妈妈?”
这惶恐的姿态引来他人注意。
“悟, 你说的太夸张了。”
黑发少年垂下狐狸似细长的眼睛, 幽幽发出一声叹气, 对五条悟的恶作剧行径表示谴责:
“别紧张,学妹。”
以平稳的语气向我解释最近情况。
“最近确实很缺人,分布在全国各地的结界均有暴动,我和悟也是处理了一个黄泉里逃出的咒灵才回来的。所以为了安全考虑,老师会保证学生两人配合。”
“但这里是学校,又不是什么宗族大家庭。和禅院同学最多只是些任务交流,并不需要特别惯着他。”
正如夏油杰所说的,作为搭档,他和五条悟相处融洽,关系十分平等。
在饭前的自我介绍里,我得知少年名为夏油杰。明面上,我和他一样,是“咒操术”的使用者,来自和咒术界无关的普通家庭。
这份相似性则无形中提高了他的好感。对话时,夏油杰会带着亲切的笑容施以援手:
“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学长说。”
一旁的硝子随之附和:“也可以和我说。”
“不过现在是吃饭时候,就不要想那么糟心的男人了。怎样,饭菜还合口味么?猪排很不错吧,你和小狗都很开心的样子。”
说着,她好奇地看向我的脚底。
就像是孩童对着夜灯聚拢双手,自娱自乐地摆出各种手势,操控倒影在天花板上出演动物戏剧。我的影子末端同样端坐着一只漆黑的小狗。
扁平的小怪物以地面作为入口与我保持联系。
它会长大嘴巴吞掉我偷偷塞给它西芹,也会在五条悟说话时,不满地呲出一口尖牙。如今留意到硝子的视线,小狗慢悠悠晃了晃尾巴。
提及心爱的小狗,紧张的心情瞬间消失大半。
虽然身为咒灵,可狗从小开始就很喜欢吃人类的食物。
每次相聚,它都会俯下身子凑在篮前东嗅西嗅,为喂食兴奋不已。
但约定在身,“可以”前它都会坐在原地耐心等待,唯有开花的尾巴泄露出它的迫不及待。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后,它甚至会在我低落沮丧的时候,主动用鼻子将最喜欢的肉类推到我的面前。
在我看来,狗狗那种大快朵颐的豪迈吃相非常可爱。我喜欢看他吃东西,并时常幻想和一起享用美味的未来。
这个愿望在复生后得以实现。
新鲜的大块猪排裹上面粉与蛋液,表面被炸至金黄,散发出诱人的焦香。小口咬下后,牙齿划开鲜嫩多汁的肉排,鲜美的味道便在味蕾起舞。
“很好吃!”
“生病后就没有好好吃过饭了。每天除了点滴,一些利于消化的食物,就是父母寻来的,呕吐物一样的土方。”
“明明做好了接受现实,到死也是这种状态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还能再尝到食物的味道,好像做梦一样……”
萦绕在舌尖的苦味终于散去,胃部不再痉挛。那之后,即便是平凡的家常料理,也好吃得可以让人幸福得眯起眼睛。
就算这些完全是我的真情实感,但哪里有人一把年纪,还会因为食物好吃就露出要哭了的表情呢?
我接受的教育并不允许我在外人面前失态,况且在场的都是比我“小”的学生,我忍不住垂下脑袋,用手掌去遮掩自己的嘴唇:
“对不起,我吃相不太好么?”
夏油杰安静地听完了我的抱怨,眸光微微闪烁:
“没什么,呕吐物一样……的确会觉得办法呢。”
说着,他将餐盘上的碟子向我推了一推:
“我昨晚失眠,现在吃不了太油的。要尝尝我的天妇罗么?”
见状,五条悟也搜热闹似的把随餐附送的小食递到我身边,吆喝道:
“来,这个是我不喜欢吃的红萝卜沙拉。这个更健康,我拿它跟你换天妇罗。”
青筋在眼角乱跳,夏油杰伸手用力敲向那颗银毛脑袋。
“拿回去!”
他们俩人又吵了起来。
其间,金发绿眼的混血儿,七海建人去取在黑水村内破损的咒具,也姗姗来迟加入聚餐。可等到吵吵闹闹的一餐结束,我都没在食堂看到禅院直哉的身影。
我在欢声笑语中默默思考自己的处境。
从方才的对话中,不难看出直哉的近况。显然,他在东京校并不受待见。不说青春校园剧里的热血友情,他连作为御三家基本的尊重都未获得。
所以为什么要带着钢琴,千里迢迢从京都赶到东京……
但直哉远离家中耳目对我而言是件好事,我或许可以趁虚而入,从他嘴里打听到有关惠的下落。毕竟,我可不相信禅院家会主动放弃这个小孩。
但不知为何,我本能地排斥这个选项。
我希望他最好讨厌我,我与他再无关联。
除此之外,夏油杰对任务的描述也引起了我的好奇。
众所周知,天元大人从平安时代生存至今,封印咒物、隔绝咒灵,守护全国各地多个结界平稳运行,在普通人眼里近乎神明。
但最近这一年,状况却频频发生。咒专甚至要派出年轻的学生,调查“黑水村”的献祭仪式,或者祓除黄泉溢出的怪物。
还放任天内家的我作为学生入学,而不是立刻归回本宅。
是天元出了问题么?
祂开始衰弱,以至于感受不到我了?
如果我也能作为学生接到这种任务,然后作为直哉的垫背,不幸身亡,或许就能离开高专的监视范围。
那他讨厌我也是件好事了。
作者有话说:
不要靠近星露谷
时间会消失
后悔地哭着更新

◎搭档、对战◎
禅院直哉, “投影法术”的使用者,禅院指定的继承人。他自幼便沐浴在长老的期待与关注中,因此也养成了目中无人的糟糕习惯。
除去从小一起生活的继母, 直哉少爷并不亲近宅中任何一位女性。
在她死后,他那骄纵的性格便越发难以琢磨,十六岁青春期忤逆父亲的意愿来到东京就读, 甚至漂染了一头耀眼的金发……
看看那些新打的黑色耳钉, 那不是女人才有的装扮么?
每次开口前, 侍从都必须小心斟酌语言。
是因为刚刚和同学起冲突的原因么?
就算见过那架不吉利的钢琴,直哉的脸色还是很差:“你怎么还没走?”
那双上扬的绿眼妩媚又精致,但看着直哉冷笑的样子,侍从只恨不得立刻调头跑掉。
可如果不能完成目标, 回去就会被那位老爷子笑着贬到最底层。
“看来这样的工作对你太难了, 不如换个地方发光发热吧。”那位家主笑容爽朗, 态度随和, 但也不是什么善茬, 五十岁高龄仍旧身体硬朗,短时间都不会退位。
衡量一番后, 侍从努力解释:
“是这样的, 刚才的事情不是还没有说完么?当然不会让您和来路不明的卑贱者组队。”
“最近正是天元大人换代的关键时刻, 各处结界频频出错,正是需要御三家有能之士支援的时候。而五条悟率先已经处理了多处结界, 您却对和天元有关的事情不太热衷,在高专评价上落后了一大截……”
“原来因为入学时间晚, 没有搭档还情有可原, 但现在有新生, 那女孩是黄泉的‘反生者’, 对黄泉具备一定的抗性,任务中既可以当做诱饵也可以当成盾牌。如果能和她搭档想必会事半功倍,在任务中凭借出色表现获得。”
“‘既然一个人在外闯荡,那就做出点成绩吧’,这也是直毘人大人的意思……”
侍从说得口干舌燥,甚至搬出了家主的原话。但直哉仍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仅在“反生者”三字出现时,微微眯起眼睛:
“反生者,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终于有些兴趣,侍从知无不答:
“本该死去的人,会因为祭奠大门洞开,从冥界重新回到现世。就算把她重新交还给黄泉也不算什么,只是让她回到该去的地方罢了。”
被火烧死、身份不明的年轻女性?
禅院直哉陷入沉思。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方才见面时,她背对着他抚摸琴键的样子,简直让他产生了时空错乱的幻觉。
泉鸟死亡的那晚上,禅院甚尔恰巧不在,这种巧合让他怒火中烧,忍不住发出斥责:
夺走了她,却不尽到丈夫保护妻儿的职责。在妻子产后羸弱的关键时候,这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
答案是“死反玉”和“生玉”两处祭坛被破坏了。中途似乎发生了一些意外,这位谨慎的杀手甚至来不及处理痕迹。
仔细追查,还能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发现线索,比如甚尔曾在泉鸟怀孕的时间,积极收集生命领域相关的咒物。
死者复生,这是神明才能触及的领域。但死者是天内家的继承人,除了结界术,天元大人还以不死特性闻名于世。
诱人的可能性甚至使一些诅咒师铤而走险,企图从甚尔那里偷走泉鸟的遗物,用降灵术的方式需求答案。
但六年的搜查无功而返,尽管放浪形骸,屡屡接下挑战生死的任务,但亡妻仍是那男人不能触碰的逆鳞。挑战者尽数死在杀手刀下,无一例外,现场混乱的像是野兽发泄情绪的猎场,充满威慑意味。
——她已经死了,而他会把剩下的东西一并带进坟墓。
愤怒、怀疑、期待到时间久了,他放弃了这种不合实际的幻想。但……万一那是天元的存在抑制了这种可能,只等他衰弱,天平两端才发生倾斜呢?
禅院直哉忍不住摸向贴身的护符。
为了保持护符内术式的活性,术士会在咒具里存放自己的身体部分。泉鸟在他幼时做过许多护符,这枚锦囊中就存放着一缕漆黑秀发。
想要证明这猜想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他绝不能容许“冒牌货”出现在这架钢琴附近。
但如果是真的是本人……他又要如何面对呢?
短暂的午休过后,我和灰原、七海两人一起回到一年级的教室。
入目就是直哉倚在窗边发呆的样子,春风吹鼓奶白的窗帘,让它如舞女的裙摆扬起又落下,在少年漂亮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他的眼眸便在这金色的光海中忽明忽暗,宛若泛起层层涟漪的春潮。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眼朝我望了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发现我身后还跟着两位同班同学,他便抿起嘴唇,重新将脸別向窗外,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经班主任宣布后,我和直哉正式确定了搭档关系。或许校长在午休时专门为他做过心理工作,他并没有再对和我组队这件事提出异议。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入学高专后的第一个挑战立刻降临在我的面前。
老师将一套运动服递到我的手中,解释说:
“我听夜蛾老师说过,他已经私下给你辅导了几次咒力的使用方法。”
“难得禅院同学也在,那事不迟疑,我们马上开始实战的训练吧。要知道正式任务中,对彼此术式的熟悉程度将是决定生死的一环。”
不进行基础的体术练习,就和直哉对战?这可和灰原雄说的不一样啊!
要知道以体力交换咒术,常年疾病缠身,我深知自己在此天赋有限。
于是过去的日子里,比起费力钻研各类身法,我更乐于把训练当成和常夏交流感情的茶话会,狡猾地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钢琴演奏里。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早早做好了见机行事,慢慢展现力量的打算。
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
超前的安排令我目瞪口呆,只能尴尬地抱着衣服,一改方才对直哉的冷淡态度,拿出了往日用来敷衍教官的手段:
“我没有战斗的经验,要攻击禅院同学么?”
“他不是刚刚任务回来么,这样不太好吧?”
为了晚上抽出时间陪我的小狗或者洋娃娃,我早已熟练了推三阻四的技巧。
而老师以和蔼的目光注视着我,宽慰道:
“没事的,对方是古老家族的继承人,经验非常丰富,你只要尽力而为就行。”
就连最讨厌为“弱者”浪费时间的直哉也一反常态。他环抱着手臂,以似笑非笑的表情欣赏我的表演,戏谑道:
“你在担心什么?小打小闹也是任务后放松的方式。”
“我想很快就结束了。”
真棘手。
直哉和直毘人一样,都是能利用术式反复加速,擅长近身搏斗的术士。
经家族倾力培育,有父亲几十年的战斗经验作为参考,他在术式使用上完全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迹象。
就算身体素质远超从前,能看清直哉的部分动作,从而驱使小狗进行攻击。但它尖锐的爪牙却从总是从少年翻飞的衣角错过,短短几厘米却成了最遥远的距离。
几次失利之后,小狗也察觉到了直哉戏耍它的心思,重重落下的爪子将地面踩出裂缝,同时它的毛发因为愤怒炸开,散发出一股又一股黑色烟气,无形中扩大了它的攻击范围。
它本来就是黑影聚集的咒灵,弥漫的黑雾会在碰到直哉衣角的瞬间化为实体,将他狠狠拽落。
周身黑雾越发浓郁,傲慢的狐狸却浑然不觉,在嬉闹间逐渐步入陷阱。
而就在烟气蓦然收拢的一刻,直哉突然眯起碧眼,朝远处的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太分散可不行啊。”
“而且你以为拉开距离真的有用么?”
“啪”他拍动手掌。
二十四帧,最后一帧,也是最快一次加速。
如同离弦的利箭,少年的身影瞬间逼近。为了抓住直哉,小狗已将身体大部分用于围剿,就算之前将直哉逼远我的位置,剩下的烟气也完全不足以回防。
可恶,是我大意了。
除了小狗,我还有自己的影子可以使用,将它们化为触|手形成高墙说不定就能阻挡直哉逼近。
但影子术法未免太过张扬,存在暴露的风险。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临时抱佛脚,回忆甚尔或者常夏的动作。
好在小狗踏过的地面凹凸不平,留给直哉的落脚点并不多,他的动作也因此变得简单可以预见——
我要扯烂他的衣袖,他便要摘下我的面纱。
恶劣的家伙!
我极力向一侧躲闪,却不想探向面门的手掌不过是虚枪一晃,直哉垂在身侧的手臂才是真正杀招,这倾身反倒自作聪明,将我送进入他的掌心。
手掌劈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其中夹杂有他轻柔的感叹:
“你好像猜错方向了。”
直哉在最后关头收了力气,温热的指尖,如同蜻蜓点水蹭上我颈侧的皮肤。
余光中,我瞧见脸侧一缕黑发悠悠飘落。
作者有话说:
傻逼宣传让动画直接塌房
背刺那么痛一度不知道说啥
哎……这本会正常完结的
虽然做人方面,小兔哉直那么让人嫌弃,但是说到打架和基本推理,他还是蛮聪明的。

◎处分、糖果、愿望◎
昔日里漂亮的洋娃娃已长成人, 直哉单手便可以覆住我颈侧大半皮肤。他指节微微弯着,用指根的茧子压住我颈动脉,力道不大却压迫感十足。
少年歪头打量我的表情, 宛若猎豹欣赏猎来的羚羊,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被吓到了么?心跳得好快。”
见我一直望着身侧散落的头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主动出声提醒:
“你倒是回回神呀。”
明明做着过分的事情, 语调却轻慢的好似情人午夜时分的低语。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齐腰的长发被大火吞没, 仅到肩部,而如今又少了一些。
在发丝落地的一瞬,我仿佛听见了心弦崩裂的声音。
我如梦初醒,恍惚地转过脖子去看直哉的脸。
直哉比我高了不少, 我需要仰头才能同他对视。现在, 他掐着我瘦弱的肋间, 将我控制在他的半臂之。距离如此贴近, 我几乎可以看清他女孩般纤长的睫毛。
母亲不能伤害小孩, 这样的认知一直刻在我心底,所以过去我做过最过的事, 也不过是远远逃开他。
但直哉已经长大了, 这份忍耐好像也终于走到尽头。
是笃定胜负已分么?直哉已解除发动的术式。
我抿紧了嘴唇, 主动朝他伸出双手。
可对自身实力十分自信,直哉仍不为所动。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仿佛家长正旁观孩童无理取闹,嘴中喋喋不休, 语气十分纵容:
“哦, 你该不会还想反抗吧?”
的确, 我的体术烂得要命, 他又扣住了我的侧身,完全锁死了我的退路。
既然没法从他手里逃走,那我就主动靠近他!
于是我捧住了直哉的脸庞,如同每一个夜晚亲密相贴,轻抚面腮,用大拇指指腹去柔嫩的耳背。
然后在直哉因为突然接触而失神的瞬间,我也找准了位置,收紧手指,狠狠扣住他的耳朵,径直把他的脑袋拉向自己的方向,咬牙切齿发出怒吼:
“你这讨厌鬼!!”
讨厌、真讨厌、太讨厌了!
我是如此用力,好像要把在禅院家积攒的压力,还有滨松见面留下的失望,通过这一记头槌统统释放。
额头相撞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然后世界归于一片宁静。
威胁我的手掌无力地滑落,少年因为惯性,踉跄着向后倒去,现在我才是唯一站着的那个。
终于说出来了……
虽然脑袋很痛,但心里轻松了不少。
垂眼望着直哉昏迷不醒的样子,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经高专的老师确认,只要遮盖视线就可以避免污染扩散。为了方便日常活动,他们舍去繁琐的天冠装饰,只留下绣有咒纹的面纱部分。
因此就算我使出了浑身力气,造成的不过是“皮外伤”、“轻微脑震荡”这些小毛病。在医务室躺了半小时,便在硝子的治疗下好得七七八八。
而那记头槌对直哉还是轻了些,他后我一步醒来,摸着额头绷带恍惚了一阵,立刻恶狠狠地指责我是个“铅球脑袋疯婆娘”,说些什么“他已经在最后一刻防水收了攻势,我却不知道感恩反咬一口,实在过分”的鬼话。
万事开头难,已经豁出去后,我也不再顾忌颜面:
“到底谁更过分?!说我是个丑八怪,已经很丑了!凭什么还要削我的头发!”
第一次磨合对战就打进医务室,事情严重显然超出预想。眼见我与他又要扭打在一起,陪护在一旁的老师额角青筋直跳。
他沉声劝走硝子,在轻轻掩上门扉后,深吸一口气,怒吼道:
“好了!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水咲同学是新人,容易因为术式控制不住负面情绪就算了。”
“但禅院你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禅院家的继承人教育如何特别,但作为学生,就要学会接受老师的教导,学会和尊重合作。还是说我请来你的父亲,三个人好好商量新的解决办法比较好?”
我第一次看见旁人斥责直哉。
他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老师们有的明哲保身,说他伶牙俐齿一笑而过,有的则反过来斥责“继母”无能,只知讨好溺爱,却不教为人处世,想要把压力转嫁到我身上。
我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在旁的惹得一肚子气受,就恨不得直哉对他更加过分些。
他碰壁我固然解气,但提到请直毘人来学校,我就一下哑了火。像是被老师突然拔高的语调吓到了一样,浑身紧绷了起来。
本来以为直哉会揪住我“粗鲁臭丫头”的暴行,做上一番文章,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但提到直毘人名号时,我发现直哉脸上的表情褪得一干二净。
“不行。”
拒绝脱口而出,他飞快瞥了我一眼,哑着嗓子答应道:
“我知道了……别让那个老头子过来。”
我松了一口气。
得到保证,老师把我们二人回教室上课。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咒术师通识教育课”,由经验丰富的咒术师分享一些“人与术士共存”的道理,届时高专三个年级的学生会聚在一起上课。
明明教室里课桌一人一座间隔排序,老师却偏把其中两张拼在一起,叫我跟直哉培养搭档感情。
在他觉得可以之前,我们都要并排上课。
我指着桌缝,义正言辞地嘱咐说:“这边是我的桌子,你不要过来。”
他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小动物,气恼得瞪圆了绿眼,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谁会靠着你啊!你才是,我可是刚结束任务,别再让我烦心了!”就钻进靠窗的位置,扭身背对我趴在桌上。
在我整理文具的时候,其他学生陆陆续续进入教室。我和直哉头缠绷带一并坐着的画面十分新奇,一进门五条悟便咧开了嘴角。
他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拉开我身后一把椅子,坐下后兴冲冲地去戳我后背:
“哇,你居然一记头槌把禅院那小子送进了医务室,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毫不掩饰自身的幸灾乐祸。
我看着他,幽幽发出抱怨:
“然后就是你看的这个样子……”
五条悟笑着同我摆手,拉长语调安抚说:
“没事、没事,放宽心。”
他心情相当不错,愿意拿出少有的耐性向我传授经验:
“我当初和杰打、哦,切磋被抓包后,老师也安排我们一起坐,做点表面功课,最快五天就能分开。”
“我这里有二十来份检讨书,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给你参考下。”
从这老练的态度推断,五条悟求学期间没少吃过处分。
我倒是对他的经历很有兴趣,只可惜时间有限。在老师走进教室后,法外狂徒只能遗憾地结束掉临时授课。
那人西装革履,像是负责监管的“窗”的一员。他扫了一眼我额上的绷带,体贴地表示说:
“真辛苦啊,带伤还要上课么?你可以趴着听,课后交个感想就行。”
然后他掏出口袋里的绢布,细细擦拭了一遍黑框眼镜,慢条斯理开始了讲演:
“虽然是老生常谈,这节课我要结合几个案例,讲一下任务前施加‘窗’的必要性。”
临近傍晚,枯燥的演讲不绝于耳,湿润的风夹杂着花香从窗外吹来,轻柔地抚摸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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