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兴腾叹气:“别提了,今天遇上个黑车,非要把我们往那偏僻的小路上带,幸亏庄兄来得及时。不知兄台可否带我们一程?”
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是走路,恐怕天黑之前都走不回去。
庄生很痛快地答应了:“行,这位是嫂夫人吧?只能委屈关兄跟嫂夫人同骑了。”
“不委屈,是我给庄兄添麻烦了。”谢过庄生,关兴腾带着毛氏上了马,小慧则坐在拉货的马车上。
一行人边往京城走边闲聊,不可避免地提起关潮。
庄生说:“听闻关大人给关兄在户部谋了个差事,甚好,不像我等还没着落。”
庄生是考上了秀才的,但乡试屡次不第,还在考场中沉浮挣扎。
关兴腾悻悻然地说:“哪里,不过是一个九品芝麻小官罢了,勉强混口饭吃。”
庄生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一个举人姑父经人举荐也不过只做了一个县尉罢了。京官可比地方上强多了,关兄能谋这个差事,可是咱们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别说我这还没中举,便是中了举,没有门路,想在六部谋个差事也不容易。”
他说得情真意切,话里的羡慕也不似作伪。
这让关兴腾心里有些茫然,难道九品大使还真是不错的差事?他仔细想了想,他官职虽不高,但因为关潮的缘故,在户部大家都给他几分面子,他还真没受过什么磋磨。
昨日离开关家后屡屡碰壁,今天更是差点被黑心肝的车夫,这么一对比,好像关家对他还真的不错,他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悔意。
毛氏作为枕边人,最了解他的尿性,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皱紧了眉头。
好在两人很快又将话题转移到了曾经看过的典故上,聊着聊着,不知怎的,两人说起了杀人灭口的故事,庄生一连举了好几桩,关兴腾不甘示弱,也举了好几个例子。
听得毛氏心惊肉跳的。
她本就有所怀疑,所以慌不择路地出了城,如今听到两人提起的那一个个血淋淋的案子,心里更难受了。
好不容易熬到京城,下了马,跟庄生分道扬镳后,关兴腾看向毛氏:“娘子,我总感觉今日运气不大好,这去客栈人多眼杂的,咱们还是先回你娘家吧,你看如何?”
毛氏想到关兴腾和小慧都相继差点出事,哪敢回家啊。她咬咬牙说:“不,不回去,咱们,咱们去衙门!”
“啊?”关兴腾很不情愿,“去那里做什么?要是案子有了结果或是要继续审问,官府会派人来通知咱们的。”
毛氏瞪了他一眼:“你不去,我去。小慧,咱们走。”
“你等等,我这就来,我来还不成吗?”关兴腾连忙跟了上去。
唐诗看完捧腹大笑。
【哈哈哈,还是葛大人有办法,这么一通连环计使下来,毛氏心虚了。她现在肯定是怀疑对方想灭她的口,然后栽赃到关尚书身上。所以自投罗网,自己送上门去了。】
【后来还有一堆套路等着她呢,就她这智商怎么玩得过这些玩政治的啊。真傻!】
其实关塔根本就没死,是葛经义派人穿上关塔的衣服,用鸡血伪造了一出凶案现场,然后快速让衙役围了起来,小慧远远地看见这一幕,人都吓傻了,哪还会怀疑其他。
至于关兴腾和小慧早上的意外,也全是葛经义派人搞的鬼。连那饭馆的伙计,客栈的小二都是官府中人扮的,以便及时救场。他只是想吓唬吓唬毛氏,可不想真的弄出人命。
至于今日这“图谋不轨”的车夫,当然也是葛经义派去的。
他是想吓毛氏,不是想把毛氏吓走。
现在毛氏彻底被吓破了胆,疑心自己对幕后之人无用了,对方打算杀人灭口,所以也不管合不合适就跑去了京兆府。
柴亮故意晾了一会儿才见她:“毛氏,你是来问关潮的案子吗?官府还在调查,三日后会再次审理此案,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三日后官府会派人去接你们。”
毛氏不肯走:“不,大人,柴大人,这几日能不能留我们在京兆府?”
柴亮蹙眉:“京兆府只留官差和囚犯,闲杂人等不得留在此处。”
“柴大人,我们已经被关家驱赶了出去,无处可去,您就通融通融吧。”毛氏苦苦哀求,还拉了一把关兴腾。
关兴腾很不乐意这么求人,也不想住在衙门,可他身上没多少银子,关家回不去,毛氏又不想回娘家,住在这似乎也比住在嘈杂的客栈强。
犹豫片刻,他不大情愿地说:“是,柴大人,您帮帮忙,给我们个落脚的地方吧。”
柴亮眉头紧蹙,缓缓开口道:“京兆府地方简陋,你们不要挑剔,每日吃食茶水会有差役送到你们房间,不要乱跑,若是闯了不该闯的地方,别怪本官治你们的罪。如果不想在这住了,跟衙役说一声,会带你们出去。”
两人连忙保证:“不会的,不会的,柴大人您放心,我们一定遵守京兆府的规矩。”
柴亮将人过来,将二人带去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住在大门口有衙役值班的京兆府,毛氏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懈了下来,关上门后,她和关兴腾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已经快天黑了,有差役敲门来送饭。
白日折腾了大半天,关兴腾早饿得不行了,去门口将饭菜拿了进屋,招呼毛氏:“娘子,吃饭了。”
毛氏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我还要洗漱,你先吃吧。”
“那我给你留一半。”关兴腾拿起了筷子。
毛氏起身穿上外衣正准备洗手洗脸却听到背后传来哐当一声响,她下意识回头便看到关兴腾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夫君,夫君……”毛氏丢下香胰子跑过去,蹲在关兴腾身边,用力摇晃,关兴腾还是紧闭着双目,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吓坏了,连忙跑到门边拉开门逮着一个衙役就说,“不好了,不好了,我夫君出事了……”
这事很快就惊动了柴亮。
他带着几个衙役和仵作过来。
仵作蹲下身检查了一番关兴腾的情况,然后摇头表示:“大人,关大使没气了,看这症状应是中毒导致的死亡。”
毛氏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俏脸跟纸糊似的,没有一点血色。
柴亮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侧头问毛氏:“刚才关兴腾吃了什么?”
毛氏颤抖着手指着桌子上那堆只动了一半的饭菜。
柴亮吩咐衙役:“将这些拿出去,找只鸡喂一点,看症状是不是跟关兴腾一样。”
然后,他又看向毛氏,神色凝重地问道:“毛氏,今日给你们送饭食之人有何特征,你可曾记得?”
毛氏摇头:“是,是关兴腾去把饭菜端进来的,我没看到人,不知那人长什么样子。”
柴亮见才她这里问不出什么线索,便挪开了目光,吩咐身旁的两个衙役:“去查一查,今日是谁给关兴腾送的饭菜,还有厨房做饭的人,全部都扣下来,一一核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动手脚都动到我京兆府来了。”
两个衙役匆匆忙忙出去办事。
京兆府少尹愁眉苦脸地说:“大人,关尚书的案子还没判,如今他这侄子先在咱们京兆府出了事。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外头的人要说是咱们京兆府跟关尚书勾结,故意弄死关兴腾的。这事要传进皇上的耳朵里,只怕咱们京兆府……”
“只怕什么?大不了参奏本官一本,把本官头顶上这顶乌纱帽给摘了。”柴亮冷哼,气恼地说,“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先想想怎么找到凶手,想想为何贼子奸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伸进咱们京兆府。”
京兆府少尹被训了一顿,老老实实地说:“是,大人交给下官吧,下官这就将京兆府上下查一遍。”
柴亮点头,又吩咐道:“安排两个信得过的守在毛氏门口,没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她的房间,以后的吃食用度都让姜婆给她准备。”
丢下这话,柴亮便带着众人准备离开。
毛氏这才回过神来,惊恐地喊道:“柴大人,请留步。”
柴亮回头,看着她:“毛氏,你还有何事?”
毛氏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块儿,非常纠结。她已经被这连续两桩命案给吓得六神无主了:“我……民妇,民妇……”
柴亮没什么耐心:“本官衙门还有事务要忙。你有什么需要吩咐守在门口的衙役即可,以后你的吃穿用度都由姜婆送来,其他人送的东西,你不要接,有什么异常及时派人通知本官。”
如此严密的防护正是毛氏当初来京兆府所求。
她本该安心才是,可想到关兴腾就是在京兆府被人给下毒弄死的,要不是她习惯在饭前要洗脸洗手擦脸,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她也会跟关兴腾一样中毒死亡,她哪里还放心得了。
对方既然能在京兆府内下一次手,就可能下第二次。
毛氏犹豫许久,见柴亮的身影出了房间,门要关上了,她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大人,民妇有罪,民妇有一事要交代,关……二叔他未曾对我欲行不轨,这都是民妇编造的谎言,民妇,民妇……”
柴亮折回房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毛氏:“你为什么这么做?”
毛氏抿了抿唇:“民妇,民妇心有不甘,所以……”
柴亮打断了她:“毛氏,你想清楚再说,诬告朝廷二品大员可是重罪,诬告长辈是为不孝,更是罪加一等,不过若是这里面有些情有可原的理由,官府可酌情减刑。”
毛氏被他这一吓,当即噤了声,紧紧咬住下唇。
柴亮也不催,安静地等着她想好。
过了许久,毛氏还是没开口,柴亮耐心耗尽,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见状,毛氏立即叫住了他:“柴,柴大人,您等等……民妇说,民妇是受人指使的,那人许民妇黄金千两,还许要提携家父。”
柴亮回头,冲身边的衙役点头。
那衙役赶紧拿出纸笔记录。
柴亮这才重新问道:“指使你的是何人?”
毛氏深吸一口气说:“是……是傅二夫人,她让民妇这么做的,那关塔也被她给收买了。”
傅二夫人?柴亮仔细想了一下,傅二爷去年休妻,年底重新娶了一位妻子,一会儿让人查查。
他将注意力落在毛氏身上:“你就因为这些利益置自己的名声于不顾,诬陷关潮?”
毛氏竭力为自己辩解:“民妇只是鬼迷了心窍,一时糊涂,昨天民妇就后悔了。民妇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为我家夫君出口气。我家夫君多次抱怨二叔对他太苛刻了,他勤勤恳恳办事,二叔总不肯将重要的事交给他,也不重用他。而且夫君想要分家单过,二叔也一直不同意,民妇听多了夫君的抱怨,又被那傅二夫人挑唆诱导,一时失了理智,做下了这等错事。”
“柴大人,民妇知错了,民妇愿意去向二叔磕头认罪,澄清这一切,还二叔一个清白。”
柴亮看着她,真是个狡猾的妇人。
他挑眉问道:“毛氏,你的意思,这一切的皆是因你夫君关兴腾心里的不满抱怨而起?”
毛氏点头,把一切都推到了关兴腾身上,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是,民妇糊涂,民妇的夫君也糊涂,请大人宽宥。”
“放屁,好你个毛氏,骗得我好苦!分明是你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说二叔欺负了你,还亮出了一身的伤痕,原来你都是骗我的,你个毒妇,害得我好惨!”关兴腾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扑向了毛氏。
毛氏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关兴腾傻眼了,不住地往后退:“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救命……”
夜色降临, 华灯初上,广全过来通报:“皇上,周娘娘来了。”
唐诗闻言,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 每晚尴尬时刻,能不能别拉上我?今天已经有五个小宫女拉着我八卦狗皇帝的床事了, 说得我真看到了似的。】
天衡帝眼角余光扫了唐诗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难怪今天这么乖,一直老老实实在御书房陪他看奏折,没找理由溜出去跟那群宫女打牌。
瞄了一眼沙漏,天衡帝放下了奏折。
唐诗看到他的动作却没动,眼底露出看好戏的光芒。
【哈哈哈, 葛经义和柴亮已经进宫了,一会儿打断他, 看他今晚这出戏还怎么唱。】
天衡帝正欲起身的动作一顿, 他们俩一起进宫, 那肯定是关潮的案子有了进展。
果然, 几息时间,东来就进来禀告:“皇上,葛大人和柴大人在外求见。”
天衡帝立即点头:“宣!”
东来连忙退出去。
天衡帝随即对还候在门口的广全大大方方地说:“让周才人先用膳沐浴更衣,在寝宫里等着朕。”
话音刚落,葛经义和柴亮就出现在了门口。
唐诗看到这一幕差点捂脸。
【瓜瓜,狗皇帝太骚了,被臣子听见, 丢人了吧!】
葛经义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气。早就听说皇上最近很宠周才人, 他还生怕唐嫔娘娘不开心跟皇上闹呢,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唐嫔娘娘真是个大度贤惠的女子。
只是吧,再贤惠大度的女子看着丈夫跟别的女人相亲相爱,心里也总会不舒坦的,这是人之常情,所以这事怎么也不该当着唐嫔娘娘的面前说,皇上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一会儿得提醒提醒他!
相较于唐诗的尴尬,天衡帝四平八稳的,一点都不介意这样私密的话被臣子听到:“两位爱卿免礼,你们这时候进宫可是关潮的案子有了进展?”
柴亮拱手道:“回皇上,那毛氏已经承认她诬告关潮。毛氏因关兴腾骗婚,一直心怀不满,嫁入关家后嫌关大人不肯提携关兴腾,也不肯花钱给他们置办院子,是个伪君子。恰逢慎行伯府的二夫人许诺给她一千两金子,还承诺事成之后助其父晋升,她便恶向胆边生,站出来构陷关大人。”
唐诗感叹:【瓜瓜,看见没,这就叫升米恩,斗米仇。】
【这事毛氏固然可恶,但关兴腾更不是个东西,从小到大,他亲叔叔怎么对他,他心里没数吗?好歹调查一下吧,偏听偏信,只怕是心里早就对关大人不满了。】
照常理来说,关大人将侄儿好好抚养长大,送他去念书,给他寻了一门还不错的差事,又出钱给他娶媳妇。
现在关兴腾一家还住在关府,毛氏每个月领着关府的零花钱,用着关府的仆人,一年四季衣服首饰什么都没亏着她,关大人的儿媳妇有的,她也一样,怎么看,关大人都没亏待他们夫妻二人。
可就是因为他给得太多,对方习以为常了,不但不感恩,稍有不如对方意的,对方还会心生埋怨。
可不就是这个理,关大人就是太好心了,将关兴腾养大娶妻后就该给点钱将这两人分出去单过。柴亮幽幽叹了口气继续道:“目前关兴腾已经看清楚了毛氏的真面目,愿意站出来作证毛氏诬陷关大人一事,即刻就可还关大人一个清白。”
【这就完了?瓜瓜,我记得毛氏有几处被屏蔽很奇怪吧。】
瓜瓜:【第一次是在二月初刘家举办的赏花宴上,毛氏的裙子被淋湿了,然后去换衣服,屏蔽了两刻多钟。】
【第二次是三月初的时候,毛氏在吉祥客栈的客房里,又被屏蔽了小半个时辰。】
【第三次是三月底毛氏回娘家,马车停在一条小巷子里,屏蔽了一会儿。】
【第四次是上个月中,周家的寿宴上,毛氏被周姑娘请过去,又屏蔽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一次是五月初,就五天前,她去上香遇到了傅二夫人,上香的时候傅二夫人娘家的侄子太调皮,不小心将香戳到了毛氏的裙子里,戳出了一个洞,傅二夫人带她去寺里换,屏蔽了近一刻钟。】
柴亮还不懂瓜瓜为何会被屏蔽。
但天衡帝跟葛经义对视一眼,已然明白,如此频繁,而且非常隐秘,怕是毛氏在外面有了人。
这就说得通了,毕竟要站出来承认被玷污了清白是一件极需要勇气的事。这世道对女人苛刻,哪怕是被强迫,照样会有一堆人对她指指点点,看不起她,她的名声都毁了。
而且以后他们还会失去关潮这个靠山。关潮虽然不会一口气给她一千两金子,但只要他不倒,毛氏夫妇在京城的日子就会很滋润,不但有钱,还有地位。
可一旦关潮出事,谁还认识他们俩啊?至于让毛父升职就更扯了,武官大多都是凭军功或是资历晋升,毛父都这把年纪了,还只是个七品武官,即便往上升一两级,那也差关潮远多了。
但凡会算账的,都不可能为了让父亲升个一两阶把自己搭进去,还害得夫家的顶梁柱倒台。
所以一千两黄金也不足以打动毛氏。
但毛氏要是在外面有了更合心意的情郎,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一直吊死在关兴腾这根歪脖子树上,只打算利用关家做跳板攀更高的枝就不同了。
关潮进去后,她可以假死,也可以用没法接受关家人为由跟关兴腾和离。以她的聪明劲儿,要糊弄关兴腾很容易。
到时候毛氏消失几年,再改头换面出现,重新回到京城的富贵圈子中,还有几个认得出她?即便瞧见眼熟或是认出来,只要她攀的枝头比较高,大家也不会说什么,顶多背后私底下议论几句罢了。
想到这点,天衡帝敲了敲桌子:“这傅二夫人是什么来历?”
柴亮来之前做好了功课,对答如流:“回皇上,刘氏是真定伯妻子娘家那边的一个侄女,五年前嫁人,丈夫意外身亡后,她回了娘家,在家中守孝三年,去年底嫁给了傅二爷。因为双方都是二婚的缘故,再加上还有傅二爷跟嫂子的丑闻,所以这门亲事办得很低调。”
也姓刘,那可真巧。
刘氏原先的夫家权势应不及傅家,从这点来看,刘氏二婚还算是高嫁了。难怪能说动毛氏,毕竟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天衡帝眯起眼道:“仔细查查,毛氏是何时跟刘氏勾搭上的。此外,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要将关潮拉下马,两位爱卿觉得这只是两个妇人心里的嫉恨不满吗?”
当然不可能,毛氏还说得通。
刘氏恐怕都没跟关潮说过话,有什么理由记恨关潮?还拿出一千两金子搞他?
不过牵扯到傅二爷,葛经义和柴亮心里都清楚,这应该是傅家的阴谋。
但这么明显的事,皇上还需要问吗?
葛经义觉得不大对没吭声,柴亮要实诚很多,恭敬地道:“回皇上,刘氏应该是受傅二爷指使。”
天衡帝挑眉:“哦,傅二爷为何要指使刘氏花重金陷害关潮?他们有仇吗?还是关潮下去了,傅二能接关潮的位子?”
傅二爷倒是想呢,但就他那比草包好点的脑子,这户部尚书怎么也轮不到他。
葛经义已经领会了天衡帝的意思,而且他心里也泛起了同样的疑问,是啊,只是将关潮搞下去有什么用?关潮只是在其位谋其政,为朝廷办事,为皇上尽忠罢了。
少了一个关潮,照样还有大臣接任户部尚书的位置。
可若是这个人效忠的不是皇上呢?
葛经义心头一震,起初觉得荒谬,但仔细一想,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皇上上次因为选秀的事,降了慎行伯的爵位,很明显是在借机打压太后、外戚的势力。傅家想反扑,断掉皇上的一指,再换个自己人到户部任上。
如今正值户部革新的关键时期,若是新的尚书给皇上使绊子,阳奉阴违,导致革新失败,国库空虚这个事得不到解决,势必会影响皇上的威信。
此外,各部各衙门各地驻军的拨款都需要户部拨款,虽然拨多少户部尚书不可能做得太过分,可户部找借口拖延个一两个月呢?他们可决定着先给谁发钱,后给谁发钱。
此外,全大雍的粮食储备、盐业、茶业等重要物资也是受户部管辖和调度。尤其是粮草这块,也是由户部筹措调拨运输,这要是居心叵测之人掌管户部,在关键时刻故意使绊子,后果不堪设想。
葛经义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这京城的天恐怕要变了。
“皇上,微臣认为此事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刘氏和傅二爷乃至整个傅家都跟关大人没有任何仇恨,也无利益冲突,他们犯不着针对关大人。微臣认为,应该详查刘氏,将其背后主使连根拔除,还傅二爷一个公道。”
唐诗震惊了。
【瓜瓜,是我听错了吗?葛大人的意思是傅二爷是清白?】
唐诗一万个不信,他老婆都亲自出门了,怎么可能跟他没关系,旁的不说,刘氏一个寡妇再嫁,上哪儿弄一千两黄金去?她总不能将自己的嫁妆都变卖了吧。
瓜瓜:【你没听错,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们俩心思简单,没察觉出葛经义的真实意图,柴亮却恍然明白了。他深深瞅了一眼葛经义,好你个老葛,看起来浓眉大眼,像个老实人,实则心眼贼多,都不提醒他一句。
他赶紧跟上:“皇上,微臣觉得葛大人说得对。关大人素日里除了抠门点,为人还算和善,也没什么仇家,刘氏犯不着这么搞他,那只有一个可能,关大人是挡了别人的道。所以我们可以从关大人要是倒下了,谁最得利这点入手去查。”
唐诗听完后目瞪口呆。
【瓜瓜,这……这不就是一出家庭伦理剧吗?怎么又变成悬疑剧了?感觉脑子不够用,你觉得会是谁啊?】
瓜瓜:【你们人类好复杂。】
天衡帝没理会一人一瓜的震惊,轻轻颔首问道:“那两位爱卿认为,关尚书倒下,最得利的是谁?”
葛经义与柴亮对视一眼,吐出两个人:“应该是户部左右侍郎吧?户部尚书一职责任重大,不了解户部情况的官员很难一下子空降到户部,皇上应该会从两位侍郎中择一人暂代尚书一职。”
天衡帝点头:“没错,你们很了解朕,看来不少人都很了解朕啊。”
唐诗得到了答案,赶紧催促瓜瓜:【瓜瓜,户部左右侍郎都是谁啊?】
瓜瓜:【左侍郎闵政,右侍郎米建华。】
唐诗想起来了:【哦,原来是那个闵政啊,我要看看米建华的情况。】
上次她都八过闵政了,估计没啥新鲜事。而且闵政这人因为虚荣,谎报身高的事在朝廷上漏了馅,虽然无伤大雅,可到底是伤了名声,要是同样的情况下,估计给另一个侍郎投票的人会更多。
瓜瓜把资料丢给了唐诗。
唐诗一目十行扫过,边看八卦边嘟囔:【这个米建华看起来还真像个好人,干活兢兢业业,收下面人的孝敬也很克制,而且才三十多岁,比关潮还年轻了十岁,这接任的希望很大啊。】
【难道真的是他……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他的一个瑕疵。他儿子前阵子收了人一尊金子做的佛像,啧啧,快一尺高,得多重啊。这事要捅出来,他多半晋升无望了,就是不知道这种事会不会被查出来。】
唐诗不喜欢闵政,完全没扒他第二遍的兴趣。
葛经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便道:“皇上,那微臣顺着刘氏的线索,好好查一查闵政和米建华。”
天衡帝摆手:“查他们做什么?刘氏跟他们有关系吗?户部内部的事,等关潮回来了,让他自己去查,你们不用操心了。”
葛经义和柴亮连忙应是:“微臣遵命。”
看来皇上还是不想引起户部内乱,所以他们也要管好嘴巴。
天衡帝满意颔首:“刘氏这条线索还用查吗?她出自刘家,跟真定伯府关系密切,真定伯曾经是不是很想进户部?”
这曾经是多久远的曾经啊?
真定伯都袭爵十来年了,他们谁还记得十年前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啊。
不过皇上您说是,当然得是了。
两个大臣很识趣地说:“皇上提醒得是,微臣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这刘氏嫁入傅家还不到半年,心里只怕还向着娘家,此事很可能是她利用傅家的名头故意为真定伯出这口气,此事跟真定伯一定脱不了干系。”
唐诗呆了,使劲儿抠了抠自己的耳朵。
【瓜瓜,是我脑袋晕,出现了幻觉吗?】
【这么离谱的事他们怎么说得出口呢?】
【葛大人不是素来精明的吗?他今天莫不是中邪了,不然怎么净说胡话啊,这事怎么可能跟傅家没关系啊!】
瓜瓜也表示:【看不懂,感觉我的cpu都要烧干了。】
唐诗很无语,总有种大臣们集体降智的感觉,更离谱的事,这样的话皇帝不但信了,还话里话外都要护着傅家。
“两位爱卿说得是,真定伯必是想以此离间朕和傅家的关系。若是他们陷害关尚书成功,他出了十年前的一口恶气,要是没成功,也能拖傅家下水,其心可诛,太歹毒了,绝不能轻饶。”
唐诗深吸了一口气:【瓜瓜,真定伯曾经真的很想进户部,还跟关潮发生过冲突吗?】
瓜瓜查了一下:【宿主,没有的事,十几年前,关潮还不过只是户部的一名郎中。户部郎中多着呢,就算真定伯想进户部,也跟他没关系啊。】
唐诗更纳闷了:【那……那他们三个为什么要睁眼说瞎话啊?】
葛经义偷偷看了眼唐诗那副苦恼又疑惑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微微有些得意。嘿嘿,这世上也有福星姑奶奶和瓜瓜都搞不清楚的事,好想给他们开个小灶哦。
忽然,有人在拽他左边袖子。
葛经义明白是柴亮,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然后斜眼过去,用眼神发问:拽我干啥?
柴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示意他往上看,别走神。
葛经义抬头就对上天衡帝警告的眼神,里面的刀子刷刷刷地往他身上扎,难怪柴亮拉他呢,皇上气性真大,他不过就是多看了福星姑奶奶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