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明白了,毕竟张士昭是个男人,不会那么在意女婿的长相,他更在意女婿的才华前途。
【难怪人才不见五天张士昭就这么着急呢。殿试就要开始了,这汪宏华不好好在家做准备,跑出去就是好几天,也不怕耽误事。不过殿试这么要紧的事,他肯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天衡帝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汪宏华二人若是真的没能赶上殿试,那说明他们俩拎不清轻重,即便有才华,他也不会用。
可显然张士昭不这么想,他明显很重视汪宏华,所以向皇帝恳求道:“皇上,微臣想请刑部派人去寻他二人的下落。”
天衡帝看向葛经义。
葛经义连忙站出来:“皇上,此事张大人已到刑部报过官了。但据刑部的调查,汪宏华二人离开时曾向会馆的人透露说是要出去玩玩,拜访朋友,过几日才回来。他二人到底去了何处,拜访谁也没交代,目前衙门也没接到他二人可能出事的线索,微臣认为实不宜为他们大动干戈。若是殿试他二人还未回来,再寻不迟。”
他们都是成年男子,自己交代要出门几天,这才五天,没必要大费周章出去找。
而且他们去哪儿也没交代,若要寻找,只能大海捞针,只怕刑部大半人马都得出动,那现在堆积的很多案子都要停下来。
张士昭不满意:“葛大人,话不能这样说,还有四天殿试就要开始了。殿试何其重要,若无意外,他二人肯定不会还滞留在外,他二人很可能是在外面出了问题,官府应该派人去寻。”
唐诗已经找到了答案,非常无语。
【确实出了问题,沉迷尼姑庵无可自拔。】
【玩得忘了今夕是何昔,看来张士昭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道理,这么下去,还真有可能错过殿试。】
【天,这个尼姑庵庵主是个男的?还有冤大头把女眷送去这尼姑庵小住清修?】
第064章
原来是去花天酒地了, 而且去的还是那等隐蔽的淫寺乱庵,可怜张士昭担忧得茶饭不思,还生怕他在外头出了事。
大臣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大冤种张士昭。
张士昭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脸涨得通红, 难堪极了。毕竟没有比自己人打脸更滑稽,更让人难受的了。
就连刑部左侍郎岳阳都有些同情他了, 主动给他递了个台阶下:“张大人,你的心情咱们都理解。这样吧,若是过两天他们还没回来,刑部一定派人去寻,你看怎么样?”
他料想着这汪宏华玩得再花应该也知道轻重,不可能殿试前两天还不回来,所以这话也就说说而已, 大家都心知肚明,汪宏华错过了殿试也不会去找他。
张士昭显然也明白这点, 胡乱点了点头:“是, 是, 岳大人说得是, 就按你说的办吧。”
只求这事快点过去,他今天可是将老脸都丢光了,当初跟苏和宜三天两头吵架都没这么丢人过,哪还管这汪宏华回不回来。
就在张士昭羞臊得抬不起头时,唐诗又发现了哗点。
【岳阳还有心情同情张士昭,这个云水庵可是他妹夫在背后弄出来的,就是为了让庵主结交各位夫人, 套取一些隐秘的信息,趁机发财。去年大旱, 他妹夫就提前知道了消息,早早囤了一大批粮食,翻了两倍卖出去,可没少赚。】
岳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万万没想到,吃瓜最后吃到了自己头上,可还不止呢。
唐诗翻看着八卦,越看越惊奇。
【瓜瓜,你说是不是丑人多作怪?这汪宏华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却挺美的,还以为人人都拜倒在他的长衫下,被友人几句话就给诓骗去了云水庵。】
【他不知道这友人是收了钱的吧?啧啧,他这玩得太开心,要是错过了殿试或殿试表现不佳那才是如了对方的意。天,我看到了什么,他在云水庵茅房的墙壁后面发现了一截人骨!】
【妈呀,香艳八卦秒变凶案现场。瓜瓜,你说这汪宏华还能活着出云水庵吗?】
瓜瓜:【他还是有几分急智的,发现这玩意儿也没声张,而是悄悄将人骨藏了回去,不动声色地出了茅房。】
唐诗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他胆子真大,还敢把骨头放回去。出了这档子事,他肯定没法再沉醉温柔乡了,应该会想办法尽快跑路。】
同样吓死的还有底下的大臣们。
本来大家正在看同僚的乐子,哪晓得突然来了这么个惊悚的转折,心脏有点受不了,大家齐刷刷地看向张士昭和岳阳。
两人的反应截然相反。
张士昭脸上闪过一抹快意,活该,吓死那混账东西。
岳阳的脸则黑了成一团。若只是男女之事,即便有伤风化,但只要是你情我愿,外人顶多指摘嘲笑一阵子便完事了。
可出了人命就完全不同了,稍有不慎便会下狱,甚至是杀头。
对妹夫熊力,岳阳本就不大满意,因家中长辈交好,才定下了这门婚事,不然岳阳可不想将妹妹嫁给他。
如今出了这种事,岳阳的心情更糟糕了,他看向葛经义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来。
葛经义没搭理他,只是揉了揉眉心。
刑部的案子很多,本来葛经义不想管汪宏华的风月之事。这种事你情我愿,即便汪宏华是着了别人的道又如何?那也是他贪图美色,不够谨慎仔细,后果也该他自己担着,没得刑部还要为他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可如今出了人命官司,还有人男扮女装混入尼姑庵行不法之事,葛经义就不能不管了。
等一下朝,他就叫住了张士昭,询问他关于汪宏华的情况。
张士昭因为汪宏华今天老脸都丢光了,委实不愿体及,可对上葛经义乌压压的视线,他也不好拒绝,只得捏着鼻子把汪宏华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汪宏华是江南人氏,这次入京赶考,成绩还不错。张士昭相中了他的才华,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所以邀请汪宏华到家里坐过几次。
汪宏华每次都表现得有理有节,言谈举止不俗,张士昭非常满意,所以多留心了他几分。这不殿试快到了吗?昨天张士昭又派人去请汪宏华到家中做客,本意是想传授汪宏华一点殿试的经验。
谁料家丁却扑了个空,只听说汪宏华失踪了好几日,去向不明,归期不定。
张士昭爱才心切,担心汪宏华出了意外,亲自走了一遭,接下来的事葛经义就知道了。
“汪宏华说在京城并未亲朋好友。他平日里倒是喜欢礼佛,对佛经也有些见解。葛大人,下官知道的就这些,实在是帮不上忙,还请葛大人见谅,下官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拱手就走了。
葛经义也没挽留,只是派人去查询京城附近的庵庙。
殿试在即,汪宏华二人不可能走太远,所以这个云水庵必定在京城周围,但应该也不会在京城内,毕竟这等腌臜地方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弄在城内。
果然,下面的人很快就打听到云水庵在距京城三十里外的秋山脚下,七年前由一个叫妙姑的尼姑所建。
妙姑此人长相白皙,慈眉善目,一脸的佛相。
而且她精通佛法医理,还会诗词作画女工,在信徒中,颇有才名。
葛经义不意外,这行骗能够骗过成百上千人,还一骗七年都没露馅的,手里头岂能没点真本事。
他召集了衙役,又派人把熊力带了过来,赶往云水庵。
熊力看到葛经义就点头哈腰的套近乎:“小的见过葛大人。小人的妹婿就在葛大人手底下当差,跟小人提过好多次,说葛大人办案如神,什么案子落到你手里,要不了两天都能告破。”
葛经义不吃他这一套:“那你说,今天你这个案子我要几天?”
啊?熊力本就不安,听葛经义这么一说,更慌了,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葛,葛大人,不知小人犯了什么事?还请大人告知。”
葛经义上了马,招呼下面的人将熊力带上马:“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熊力忐忑不安地跟着上了马,出了城,眼看前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他脸上那市侩的笑容渐渐绷不住了。
等天快黑的时候,队伍在云水庵不远处停了下来。
熊力看着几百米外,散发着微弱光亮的云水庵,浑身发抖,面色惨白,知道自己的把戏被人发现了。但他还是竭力维持镇定:“大人,小的是出资帮助妙姑修建了这座尼姑庵,妙姑时常会送一些信息报答小人,但这不没触犯大雍律吧?”
葛经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没有。”
“那……那为何大人还要带小人来这里?”熊力心里稍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葛经义没搭理他,而是询问先行探查的衙役:“可看到汪宏华和裴梓明出来?”
衙役道:“回大人,不曾。小的打听到云水庵只每个月的初一、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开门迎客,而且只招待女客,今日是二十六,从下午到现在云水庵一直大门紧闭,无一人进出。”
看来汪宏华还呆在云水庵里。
但既已发现了死人骨头,便是汪宏华再色迷心窍,肯定也呆不住。他白日没走,恐怕是没找到机会,现在天黑了,有夜色掩护,想要跑路会方便很多。
但要让葛经义一直在这里等着里面的动静也是不可能的。
他将目光落到忐忑不安的熊力身上:“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敲门。”
“啊?葛大人,你能不能告诉小的,这到底怎么回事?”熊力不安极了,哀求道。
葛经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具体怎么回事,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去吧,去敲门,就说张翰林的准女婿汪宏华失踪了好几日,正托刑部寻找,有人看到他来了云水庵,你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别的都不要说,记住,你就为这个来,其他的不要管,否则后面牵连到你,便是岳阳也救不了你。”
熊力赶紧点头。归功于家里有个在刑部当差的大舅子,他知道,若非比较大的案子,不会惊动葛经义。
但妙姑她们犯了什么事,他真的完全不知道,现在老老实实听话,这些事应该还不至于牵连到他头上。
熊力在葛经义的催促下,牵着马去了云水庵前。
他一走,葛经义就点了几个功夫好,身形灵活的衙役绕到云水庵后院的围墙边,想办法偷偷攀爬进去。
另一边,熊力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来到云水庵前,用力拉了拉青铜门环。
少许,门内传出一道软糯的女声:“谁啊?”
“是我,熊力,我有急事要见妙姑大师,烦请小师傅通报一声。”熊力隔着门板回道。
庵里的尼姑也知熊力的声音,说了句稍候便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哗地一声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光着头,白白嫩嫩,手里捻着佛珠的女子走了出来,先向熊力行了一礼:“阿弥陀佛,熊施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庵中皆是女客,多有不便,不若明日贫尼去您府上谈?”
一副严守清规戒律的样子。
熊力都要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可葛经义这么大动干戈,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他敛下内心的思绪,皱眉道:“妙姑,你与我说个实话,可有一名叫汪宏华的贡生留宿在庵中?”
妙姑诧异:“熊施主怎么会如此说?我们庵中只留女客,男客不得入内。熊施主是从何处听得这等荒唐之言?恐怕是有人故意中伤我们云水庵。”
熊力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没有最好。我给你银子建云水庵可不是为了让你胡来的。我跟你说,那汪宏华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张翰林相中的女婿,已消失好几日,张翰林跑去刑部报了官,有人说看见他去了秋山下的一处尼姑庵。殿试在即,再寻不到人,恐怕刑部会来这边探查,你仔细点,不要招惹这样的麻烦,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妙姑一脸震惊:“还有这等事?冤枉啊,熊施主,您是知道的,我们庵里最是规矩不过。你放心,即便刑部来查,也不会有什么的,更不会连累到施主。”
“那最好不过,天色不早了,让人看到我出现在这不妥。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熊力临走时又警告了妙姑一番。
妙姑看着他上马离开,这才关上了门。
熊力骑着马回到葛经义跟前,原封不动地交代了他与妙姑交谈的过程:“葛大人,妙姑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会不会是搞错了?”
葛经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会不会搞错,你一会儿便知道了。这事你做得很好,若最后查实,你与那庵中之事无关,本官会秉公处置的。”
意思就是不会冤枉他,但也不会偏袒他。
熊力点点头,站到了一边。
葛经义耐心地站在空地上,望着云水庵的方向,等待着那边的信号。
再看妙姑,关上门后,她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叫住旁边的小尼姑道:“汪宏华和裴梓明呢?”
小尼姑说:“慧心和慧香师姐正在陪他二人饮酒作乐。”
妙姑附到她耳朵边,低声说:“去,将地窖中那坛加了料的酒给他二人送去。待他二人昏迷之后,藏到地窖中,若官府明日来问,只说没见过。”
小尼姑到底年纪小,有点害怕:“这……师傅,万一被官府发现怎么办?”
“没有万一。咱们已经收了银子,就要办成这事,绝不能出了纰漏。官府已经怀疑上咱们了,现在放他二人出去,咱们的嫌疑也洗脱不掉,还会得罪客人。”妙姑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为师今日偶有所感,需得闭关一日,切不可打扰为师。”
小尼姑老实点头:“是,师傅!”
妙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并从里面反锁,然后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灰扑扑很普通的男装,还有一顶假发以及几十个金锭、银锭,还有一些碎银子、金叶子,以及一张路引。
妙姑迅速换上男装,戴上假发,又往脸上脖子上涂了一圈黑乎乎的东西,再将这些金银装进包袱里,挎在胳膊上。
然后他来到床边,将燃烧的蜡烛放在床铺上方。蜡烛还有两三寸长,等燃到底或是蜡烛倒下去,碰触到易燃的棉被,床瞬间就会燃烧起来。
做完这一切,妙姑来到床侧的柜子旁边,轻轻打开柜子,爬钻进去,转动了一下柜子里的机关,柜子里出现一个圆形的洞口,妙姑爬了进去,再回身关上柜门,再将机关复原,然后钻进了洞里。
这是当初建云水庵的时候,妙姑为自己准备的后路,除了建这座寺庙的工头,就连熊力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密道。
他本以为自己一直用不上这条密道。
但熊力今天带来的这番话让他意识到了危险,只能忍痛放弃这个用了七年的身份了。
不多时,妙姑再出来时已是庵外几十米远的一处石碑旁。
妙姑起身,将中空的石碑推了回去,掩盖住洞口,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刚要走便听到庵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他抬头看了一眼,庵中他的厢房上方浓烟滚滚,火光漫天。
很好,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妙姑此人。
妙姑转身就往山下走。
另一边,葛经义等人看到庵中的大火,立马意识到不秒,当即赶到云水庵,跟要出来报信的衙役撞了个正着。
那衙役焦急地向葛经义汇报:“大人,庵中突然起了火,火是从庵主房间里燃烧起来的,火势很猛,庵主的房间从里面锁着,咱们的人正在撞门。”
葛经义可不相信妙姑会这么轻易就寻死。
他意识到了不妙:“来人,四处搜寻,一定要找到妙姑。张超,你带一队人马去官道上追,徐云,你带几个人,沿途布防,凡是发现生人,立马控制起来。”
两人连忙带了手下出门。
现在是春日,有一阵子没怎么下过雨了,尼姑庵又离河水比较远,只有一口井,这么大的火恐怕很难扑灭。
葛经义命人先将庵中之人召集起来。
很快五个尼姑便被带了过来。
葛经义扫了一圈:“汪宏华和裴梓明呢?”
衙役说:“没找到。”
葛经义锐利的目光落到这几个尼姑身上:“本官已知晓,五日前汪宏华和裴梓明到了你们庵中,一直不曾外出,他们在哪儿?如实交代,否则出了人命,你等罪加一等。”
尼姑们瑟缩了一下,都没人说话。
就在葛经义准备动刑的时候,最边上那个长相楚楚动人的美貌尼姑站了出来,主动说:“大人,小的知道他们大概被藏在哪儿,你们随小的来。”
“慧青,你做什么?”慧心身为大师姐,厉声喝道,“你休得胡言,我们庵中俱是女子,哪里来的男人?”
慧青垂眸,不看她,只是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着。
葛经义看到这一幕,命人堵上了其余四个尼姑的嘴巴,然后放软了语气道:“劳烦慧青师傅带路。”
慧青将他们带到左侧的柴房,抱走两捆柴,然后将地面上的木板挪开,露出了地窖的门。
两个衙役上前将门打开,跳了下去,果然寻到了汪宏华二人。
两人都昏迷不醒,葛经义让人将他们送回了马车上,又留了一些人在这救火,然后带着七人回到马路上。
另一边,妙姑摸黑下山,上了官道大步流星地跑了起来。
但没跑多远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妙姑环顾了四周一圈,连忙往路边的树丛跑去,刚钻进去准备躲起来,哪知脚下却踩到了一截干树枝,发出啪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刺耳,也惊动了疾驰而来的张超一行。
张超勒住缰绳跳下马:“什么人?”
妙姑衡量了一下,知道跑不掉,从树丛中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说:“我……小的是屏安那边来的,要去京城找亲戚,在山中迷了路,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眼看天黑才走到大路上,还要烦请几位差爷帮忙指个方向。”
张超打量了他一圈。
黑得跟块炭似的,个头比较矮,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真的有点像个路人。
但大半夜的恰好出现在云水庵附近的官道上,这人的身份还是很可疑。张衡详细问了他的情况。
妙姑也是个老江湖了,而且早有准备,面对盘问,对答如流,还将路引拿了出来。
张超接过路引,点燃了火折子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官府发的。
这人的说辞似乎都没问题,但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张昭将路引递给了妙姑说:“这位小兄弟,现在城门已关,你即便回去也进不了京城,更何况黑灯瞎火的,你又不熟悉路,很容易迷路。我们都是官府的人,出来办点事,一会儿便回京,到时候你正好跟着咱们一块儿回去,也省得走路了。”
这番话很合情理,真正的赶路人不可能拒绝这样一个搭官府顺风车的好机会。
怕拒绝引起对方的怀疑,哪怕心急如焚,妙姑也只得点头:“那,那就多谢差爷了。”
“不用客气。”张超点了几个人继续去追,然后他领了两个人带着妙姑回去。
很快,他们就跟在马路上的葛经义一行碰头了。
没带大夫,葛经义干脆命人给汪宏华和裴梓明头上各泼了一盆冷水,冰冷的水从头泼下,冻得两人打了个哆嗦,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看到穿官服的人,汪宏华激动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下:“大人,大人,救救学生,这个尼姑庵是家黑店。”
妙姑过来便听到这句,顿时心中大骇,连忙垂下头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免得被人认出。
许是光线太暗的缘故,也许是他的伪装太成功,又或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汪宏华身上,竟没人注意到他。他松了口气,悄悄往衙役身后站,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葛经义看着汪宏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人虽有些才华,可品行实在是堪忧。
“大人,学生出门游玩,无意中来到这秋山脚下,口渴难耐,被这群假尼骗入了庵中。”
说到这里,他朝那些尼姑投去恶狠狠的眼神。
葛经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汪宏华道现在还未曾提发现白骨的事,打的什么算盘?
“还有其他的吗?”葛经义提醒。
汪宏华又看了那些脸色煞白的尼姑一眼,摇头。
可他刚说完,便见慧青扑通跪下重重磕头:“大人,求您为民女做主,民女是被他们强掳进这庵中的,民女的丈夫也被他们给杀了。那庵中藏污纳垢,死了不下十人。”
汪宏华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好几分。
不过更令他惊恐的还在后面。
慧青哭诉了一通,忽地爬了起来扑向躲在张超后面的妙姑身上。
妙姑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疯婆子,滚开!”
慧青不管不顾,用力咬在妙姑的胳膊上,趁着对方吃痛低头的一瞬,她用力一把拽下了妙姑头上的假发:“果然是你,你身上的檀香味我死都不会忘记!大人,这就是那妙姑,他假借女儿身,勾结山匪,欺男霸女,作恶无数,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啥?美貌端庄的妙姑是个男的?
汪宏华想起好几次跟这些尼姑寻欢作乐醉得一塌糊涂后醒来总觉得菊花疼,顿时差点气得昏厥过去。
第065章
汪宏华这副咬牙切齿, 恨不得将妙姑给生吞活剥了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葛经义想忽视都难。
他掠过汪宏华,看向裴梓明。
裴梓明同样是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 面色煞白, 身形摇摇欲坠。
两人在听闻妙姑是个男人之后都如此反常,见多识广的葛经义约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人跑到尼姑庵找刺激, 没想到最后反而自己成了别人的刺激,这大概就是□□不成反被嫖吧,费钱又伤身,而且名声还坏了,这以后前途堪忧啊。
所以葛经义没搭理他二人,而是看向了一脸泣泪的慧青。
先前在庵中他便发现了慧青的不同。这庵中的五名女尼,其余四人明显对妙姑忠心耿耿, 哪怕是妙姑丢下她们偷偷跑路了,这些人也不肯交代, 还兢兢业业地执行妙姑安排的事, 倒是慧青主动帮忙, 如今又跳出来指认妙姑。
如果她是被迫的, 还跟妙姑有着血海深仇,那一切便都可以说得通了。
葛经义命人就哭倒在地上的慧青扶了起来,温和地问道:“慧青,你是何处人氏,又是如何被他们掳进云水庵的,从实道来。”
慧青抹了一把眼泪,边哭边说出了这段痛苦的经历。
慧青是沧州人氏, 本来姓石,丈夫李开, 家中略有薄财。夫妇二人成婚四年,育有一子,琴瑟和鸣,生活得很幸福宁静。
直到五年前,因李开的大伯六十岁大寿,他便携了娇妻幼子前往京城给大伯祝寿,谁料半道遇上了土匪,拦了他们的车,抢劫了财物不说,还将李开、车夫和老仆都给杀了。
又将马车等财物连同慧青母子一道掳走。
慧青伤痛欲绝,本想自尽免得进了贼窝受辱,生不如死,但劫匪以她年仅三岁的儿子要挟,她只能隐忍。被这些土匪糟蹋后,她就被带到了云水庵,在庵中表面是出家的女尼,实则是妙姑的玩物和帮凶。
妙姑塑造了一个佛法高深的尼姑形象,获取了熊力的信任,开了这家云水庵,用情报跟熊力换钱尤不知足,他还将这些信息给阳山的土匪。
山匪得了妙姑的信息,专门蹲在半道上打劫这些身家丰厚背后又没有大背景的富商。
因为云水庵的掩护,几年下来,竟从无一人怀疑到妙姑头上。
而且云水庵还开发了一项挣钱的业务,那便是引诱富家子弟、有功名的读书人等,让其沉迷酒色不可自拔,最终亏空身体,消弭了斗志,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那些富家太太,有厌恶庶子大出风头抢了自己亲生儿子的风头,也有继室不甘家中产业大都被原配长子继承,又或是有那种想抢侄子、好友家产老婆的男人,甚至还有那等嫉妒心强,见不得人好的家伙也会搞这种阴招。
别说,几年下来还真有一些家伙中招,甚至曾一度有人因在云水庵玩得太花暴毙了。
但因为云水庵距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明面上又只是个尼姑庵,那些人来云水庵逍遥快活都会藏着掖着,甚至会找出门游玩走亲访友等做借口,家中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儿,所以即便人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云水庵头上。
说完自己知道的一切,慧青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大人,求求您,救救民女的儿子,民女的儿子在那土匪手中。”
听完慧青的话,汪宏华二人面若死灰,他们二人这情况跟慧青所说何其相似。
若非有人刻意引导,他们两个外地人,入京不过三四个月,前面两三个月都在紧张的备考中,怎会知道云水庵这等藏污纳垢的地方?
“韩庭生那厮害我!”汪宏华气得咬牙切齿。
葛经义估摸着这个韩庭生便是引诱他们来此的所谓友人,不过福星姑奶奶说了,设陷害他们的另有其人,韩庭生应该也只是个推手罢了。
但还是那句话,若汪宏华跟裴梓明不贪花好色,寻找刺激,又怎么会中如此拙劣的陷阱?
殿试在即,贡生中即便有那等贪色之人,也顶多逛逛青楼便罢了,这二人倒好,直接跑到城外尼姑庵寻刺激,偌大的京城都不够他们野的,这能怪谁?
更何况,到现在,汪宏华都没提过一句在庵中发现死人骨头的事。
葛经义知道他的心思。
逛尼姑庵,跟女尼私通是一桩丑闻,汪宏华自是不愿闹大,所以一直对庵中的人命官司绝口不提。
如此德行不修又自私自利之人,他懒得理会。现在可有比这几个读书人相互使绊子,设陷阱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