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一个平民冒充有功名的人,甚至连皇帝都骗,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只这一桩就够他们家掉脑袋了。
知道大势已去, 为了少受折磨,一顿板子还没挨完, 周茂便嚎得跟杀猪叫一般:“我招,我招,别打了……”
周老爷心疼儿子,也喊道:“茂儿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不关他的事啊……”
现在知道心疼儿子了,那弄死有出息的大儿子时怎么不知道心疼?
葛经义硬是等周茂又挨了十板子才喊停。
父子俩的招供很快让案情清晰起来。
周老爷年轻那会儿, 有一次去爬山游玩,跟朋友走散, 摔到了山坡下, 天黑加上下雨, 又冷又饿, 周老爷都快绝望了,是路过的周夫人听到喊声,去请了山中的和尚将他救了起来。
被救起来时,周老爷因为发高烧已经昏迷了过去,因此也没见到自己救命恩人的真容。
等他病好了些,他便迫不及待地派了小厮出去打听那天有哪家的女眷留宿山上。正好查到了他后来娶的原配唐氏身上。
唐氏母亲久病不愈,唐便去了寺中给她祈福, 那几日刚好在寺中。
于是周老爷也没去求证便迫不及待、欢天喜地的跟家里人表示想娶唐氏。
两家门当户对,家风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门婚事很快便成了。
过六礼,成亲,一切都很顺利,婚后一开始夫妻二人感情也很好,直到后来周老爷有次无意中提起哪日傍晚下雨的事,唐氏毫无印象,他方才知自己认错了恩人。
可明明是他自个儿想当然,搞错了的,最后却赖唐氏身上,觉得是唐氏欺骗了他,开始冷落苛待唐氏,将这一切归咎于唐氏。
然后又千方百计去寻他的救命恩人,最后找到了如今的周夫人。
但周夫人是猎户之女,出身寒微,唐氏又无过错,还刚好怀了孕,而且那时候周家出了点事,需要唐家帮忙,在那当口家里人都不同意周老爷纳妾,但他仍不死心,私底下跟周夫人来往。
没过多久,周夫人也怀孕了。
不能娶进门,他就只能委屈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外室了。
然后他又开始自责,不能给心上人和儿子名分,还将一切都怪罪到唐氏身上,觉得是唐氏阻碍了他们俩,成了他们俩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更令他郁闷的是,他哪怕倾斜了不少资源,花高价把周茂送去知名书院,师从名师,周茂的学问仍旧一塌糊涂,而他不待见,也不怎么管的周默却学业出众,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
这一切仿佛在打周老爷的脸。
但周老爷这样自私自利,善于从别人身上找毛病,将问题责任都推给别人的家伙,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呢?
再加上还有周夫人在一旁吹枕边风,卖惨,他心里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偏向了周茂。
甚至认为周默跟他早死的娘一样,都是来克他的。唐氏阻了他的爱情,周默又拦了周茂的前程,这种极致的偏心,加之担心以后周默有出息了,觉得是他苛待了他们母子,对他不好,周老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生出了李代桃僵的想法。
这样,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团聚了,他最宝贝的儿子也有了前程,一举两得。
所以在周默参加完最后一场会试考试后回到家,周老爷就给了他一份大礼。
周老爷以周默考试辛苦了为由,让下人备了一桌子好菜好酒。
周默哪想得到父亲会给他酒中下药,毫无防备地吃下了掺了剧毒的酒,当天晚上就七窍流血而死。
人死后,周老爷借口考试太累周默在家休息,锁了他的房门,第二日又发卖了家中的奴仆,在后花园挖了个坑,将周默埋了进去,然后将周茂悄悄接回府中。
这样就没人知道周茂是个冒牌货了,而周茂也是个有功名的人了。
若是周默这次能高中,那就更好了,殿试不淘汰人,即便在里面表现不佳,殿试名次靠后,以后也一样能授官。而且他们这些刚高中的大多外放,去外地做几年官回京,谁还能认出周茂是个冒牌货?
可惜偏偏杀出张士昭这个程咬金,坏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刑部审讯的官员和衙役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都觉不可思议,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恶毒的父亲。即便再不亲近,那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为了给疼爱的小儿子铺路,为了将家产都留给宝贝的小儿子,他竟能毫不犹豫地对大儿子下手,简直禽兽不如。
欺君和杀人两项罪名,足够让他们全家整整齐齐上刑场了,这也算是成全了周老爷的一片深情,不能同生那就同死吧。
唐诗看完心里真是跟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恹恹的,连最喜欢的点心都没兴趣了,饭也没用多少。
天衡帝看着她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就知道她心里还不舒服。
今天还没下朝她就开始在心里骂周老爷,足足骂了小半个时辰不带歇的。但她吧,又骂不出什么新鲜的词语,翻来覆去就是“恶毒”、“混蛋”、“蠢货”、“禽兽不如”这类的。
刚开始瓜瓜还搭理附和她几个“嗯”、“对”,后来连瓜瓜都不吭声了,估计是被她整无语了。
天衡帝挥手让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下,然后冲唐诗招了招手。
唐诗心情不大好,不情不愿地挪过去:“皇上有事?”
天衡帝指了指旁边的碗筷:“坐下吃饭吧,朕一个人吃东西没什么胃口。”
【那你看我吃就有胃口了?什么毛病!】
唐诗心里暴躁,面上又不敢反抗,磨磨蹭蹭地坐了下去,抓起筷子,夹了一块嫩排,发泄似的咬了一口,咬得半边脸颊鼓鼓的,像个鲜嫩多汁的包子,让人很想咬一口。
天衡帝跟着夹了一块排骨,淡淡地说:“要不要去刑部大牢看看周家三口?”
唐诗咬排骨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天衡帝微笑着说:“估计他们现在已经用刑了。”
也就是很可能被打的皮开肉绽了。
唐诗听了心里舒服了一点点,但一种更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瓜瓜,我怎么感觉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瓜瓜已经被她磨得没脾气了:【就你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谁还看不出来啊。】
是这样的吗?有可能,皇帝心眼这么多,要看穿她的想法太容易了。
唐诗想了一下,还是没精打采地摇头:“算了吧。”
看了又怎么样?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天衡帝瞥了她一眼,还不开心?那只能换一招了。
“前几日易州进贡了一批珍珠上来,听说还不错,一会儿你替朕把把关,赏你一斛。”
要以往唐诗肯定高兴得在心里不停地喊瓜瓜了,但今天她却兴致缺缺地说:“多谢皇上!”
不够吗?天衡帝纳闷了,上次赏了她金子做的十二生肖,她就高兴得不得了。这一斛珍珠的价格不比那点金子低啊。
那该赏点什么?太珍贵的现在不适合,太打眼了,很容易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要不再赏点金子试试?
天衡帝还没开口便听到了瓜瓜激动的声音。
【宿主,宿主,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想了,想点开心的。你知道一斛珍珠有多少吗?】
唐诗见瓜瓜这么激动,眨了眨眼睛:【多少,一串?几十上百颗?】
瓜瓜:【斛是古代的计量单位,曾以十斗为斛,现在大雍以五斗为斛。也就是说,只去看看,你就能得五升珍珠,五升啊,还全是上贡的珍珠,要做成珍珠项链,你都能戴一个月不重样。】
唐诗瞬间满血复活:【这么多?我的天,我算算,一瓶矿泉水五百毫升,就是半升,相当于十瓶矿泉水这么多量的珍珠,也相当于一桶食用油那么多的珍珠。啊啊啊,这大雍为什么不延续古序,一斛等于十升该多好。】
不过五升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要知道,古代还没有大规模的人工养殖珍珠,基本上都是天然珍珠,采珠也极为不易,导致珍珠的价格比较昂贵,尤其是这种上贡的更是珍珠中的精品,不说颗颗价值连城吧,但价格肯定不低于同等份量的黄金。
换算一下,也就相当于她提了一大桶食用油那么多的黄金回家。
这么大一笔钱,后辈子养老都不愁了。
而且全是一颗颗没加工的珍珠,以后拿出去卖也好,送人也好,都方便,随时都能换钱。要是镶嵌在什么珠宝首饰上,变成了御赐之物还不好弄。
想到马上就要发大财了,唐诗高兴得眉飞色舞。生怕天衡帝一会儿突然变卦,她马上放下了筷子,积极地说:“皇上,珍珠在哪儿?小的这就马上就去帮您把关。”
天衡帝真是哭笑不得,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看着她碗里的饭说:“先陪朕用膳。”
“好嘞,皇上,小的帮您布菜吧。”唐诗积极地站了起来,谄媚地说。
被骂多了,天衡帝还不适应她这突然的热情,揉了揉眉心,制止了她:“坐下,朕想吃什么自己来。你安静地陪朕用会儿饭,不要在说话了。”
唐诗笑眯眯地坐了回去。
嘴上是不说话了,但心里疯狂地输出。
【瓜瓜,你说一斛珍珠能在京城买座大宅子吗?】
【先帝没子嗣的妃子都出家了,回头要是轮到我出家的时候我能把这些珍珠都带上吗?】
【不行啊,这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还是得想办法先将珍珠藏到个安全的地方。可惜了,原主的家人都不在京城了,不然派人送回去,让他们给我在京城买个宅子,我就可以躺平收租了。谁还没有个包租婆的梦想呢?】
瓜瓜直接销声匿迹了。
天衡帝耳边嗡嗡作响,今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消停过。罢了,好歹这是高兴得,总比一直骂人强。
用过了膳,唐诗就不时地瞟向外面。
可惜天衡帝一直没动静,她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说好去看珍珠的呢?瓜瓜,你说他不会是后悔了吧?】
【这么大个皇帝,不能不讲信用啊。】
【瓜瓜,我怎么感觉皇帝想赖账啊!】
天衡帝无语了,谁敢赖她的账啊,回头还不得被她在心里问候好几天。
他的耳朵可受不了。
放下茶盏,天衡帝唤东来:“易州送了一批珍珠过来,你带小俞去把把关,回头让她挑一斛。”
唐诗高兴了。
【还能挑啊,瓜瓜,一会儿你帮我,咱们专挑大的。】
因为天衡帝发了话,最后东来都帮唐诗挑,让她足足挑了一大匣子,颗颗都有七八分大,珠圆玉润的,成色极好,连瓜瓜都对唐诗说:【这批珍珠质量很好,比金子还贵不少,宿主你可别傻乎乎的贱卖了。】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唐诗乐了,当天晚上睡觉前都还忍不住数了数珍珠,可惜量太大,还没数清楚她就犯困睡了过去。
因为得了这么一堆珍珠,唐诗这几天的心情都非常好。
但天衡帝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会试作弊,殿试顶替的阴霾刚过去,他的气都还没消,傅国公就回来了。
而且回来就给天衡帝压力:“皇上,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虽正值春秋鼎盛时期,可也已登基两年,后宫始终不曾传出喜讯。微臣斗胆,恳请皇上下诏命天下诸州县,广选秀女,以实六宫,早日为我朝延香续火,择嗣以承大统,慰列祖列宗而固国本也。”
这番话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不少大臣都站出来力挺他:“是啊,皇上登基二载,后宫不过数位娘娘,始终不得喜讯,不若在民间采选德貌俱佳的女子入宫服侍皇上,早日诞下皇嗣。”
天衡帝的脸都黑了:“怎么,你们连朕的家事也要管?”
傅国公道:“皇上,不能这么说,帝王无家事,子嗣传承乃是国之根本,关乎天下百姓,江山社稷,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是啊,皇上,皇嗣乃是大事,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不少老臣也站出来支持傅国公,这其中还包括了跟傅国公不和的洪国公、御史薛国安等等,随后以九江王为代表的宗室也站出来支持傅国公。
而天衡帝最信赖的葛经义、关潮、柴亮、孟江等大臣都沉默了。
这时候沉默其实也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天衡帝颇有点孤立无援的味道。
唐诗看了都同情他:【啧啧,瓜瓜,这当皇帝还得当种马啊。】
这形容绝了。
大臣们都不敢看天衡帝的脸色了。
话是难听,但这也是事实,现在他们逼着皇帝选秀,充实后宫,不就为了让他广撒种,多生孩子,最好早点生个儿子出来。
天衡帝神色冷厉:“荒唐,如今国库空虚,边境不宁,各地不太平,匪患严重,你等不思国事为重,却要大张旗鼓,劳民伤财地选秀,怎么,是你们出这笔银子吗?”
唐诗都想为他鼓掌。
【哇塞,皇帝可真会说。就是啊,选秀不花银子啊,这大老远的,还要让人家那些姑娘千里迢迢进京,折不折腾人?】
【而且皇帝都六个小老婆了,还算少?啧啧,难怪古代光棍率那么高,多少男人的基因传不下去呢,这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不过就是娶再多老婆也未必能生出儿子啊,而且生下来不一定能够养活啊。历史上没有儿子的皇帝多了去,光西汉就有好几个皇帝没儿子继位,最后江山不一样有人继承。】
【皇帝挣扎也没用啊,这也是太后的意思。而且傅国公这次可是有备而来,回京就找了了九江王、宣平候、秘书监、吏部尚书……,朝中一大半的大臣都被他说服了。】
被点了名字的大臣和宗亲一个个面色如土,后悔不已。哎呀,早知道会被福星姑奶奶点出名字就别跳这么欢的,要是被皇上记恨上了,可有他们受的。
哎,这时候就该学葛经义他们这些老狐狸啊,保持沉默,两边都不得罪。
不知是看无人支持天衡帝,还是心疼银子,关潮站出来道:“傅国公言之有理,但皇上所言也有道理。全国大选,从选秀的安排,再到给秀女的车马费,餐食费,其他随侍人员的开销等等,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劳民伤财,耗时耗力,奢靡无度,实属没必要。”
关潮身为大雍的钱袋子,在朝中还是蛮有些人脉的,很快就有几名官员站出来声援他。
但势头远不及傅国公。
傅国公也是个狡猾的,听他们这么一说,立马改口:“关大人,全国采选太过耗时耗力,那不如就在京城选,为皇上充实后宫,绵延自子乃是国之大计,这点钱若国库出不起,那微臣想办法去筹措,只要能为皇上效力,便是有千难万险,微臣也会尽力克服。”
唐诗都惊呆了。
【瓜瓜,傅国公真的好拼,为了给皇帝选秀,竟然愿意自掏腰包。不过他那么有钱,别说是给皇帝选秀了,怕是帮皇帝养兵都没啥难度吧?】
傅国公顿时汗如雨下,这所谓的福星姑奶奶莫不是来克他的,这种话怎么能说,皇上如何想他?大臣们如何想他?
天衡帝讥诮地勾起了唇:“傅国公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朕甚是感动,正好国库空虚,入不敷出,不若傅国公也帮忙解决一下?”
关潮立马跟上:“是啊,傅国公精忠爱国,为朝廷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如今正是朝廷困难之计,还请傅国公伸以援手,等国库宽裕了,一定及时将这笔银子还您。”
这不是还不还的问题。
要国库都需要他来支援了,朝臣如何看他?御史还不得整天盯着他们家。
傅国公连忙苦笑推脱:“承蒙皇上和关大人看重,可惜微臣能力有限,几万两选秀的银子还能东拼西凑找人周转周转,可国库之困,微臣实在是有心无力。”
唐诗马上想起来了:【他家底下藏了两大间屋的金银珠宝吧,还卖啥惨!】
瓜瓜:【搬走了,一部分挪出了京城,还有一部分换了个地方藏。】
老底都被掀了,傅国公仍旧装没听见,一口咬定自己很穷。
而且他很聪明地将话题绕了回来:“皇上,国库的事自有户部操心,但皇嗣之事只能依靠皇上,还请皇上以大雍为重。皇上圣明,为黎民百姓着想,不若就在京畿地区举行小规模的选秀,如此一来,半月即可结束。”
“是啊,皇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在寻常人家都是头等大事,更何况皇嗣攸关天下,请皇上选秀。”
一大片大臣跪了下来。
这些人未必是被傅国公说通或是收买了,而是观念如此。
尤其是皇帝,这可不仅仅是继承香火的问题,而且还关乎国家稳定。皇帝没儿子意味着没有确定的继承人,万一哪天皇帝死了,下面的人为了争权很容易出乱子。
天衡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刚吃了一个瓜的唐诗觉得他还是早点答应的好:【过几天太后就要回宫了,到时候再一施压,皇帝还能硬扛着不答应吗?】
天衡帝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终是开了口:“既然傅国公为朕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那此事就全权交由你负责,其他任何人不得干涉。不过选秀时,交由后宫妃嫔来定夺秀女去留。”
傅国公不大愿意。这女人的嫉妒心他还不知道吗?
让那几个妃子来选,她们肯定不愿选出众的来争宠,最后肯定只会挑些歪瓜裂枣进后宫。皇上从小在后宫长大,见惯了美人,选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怎么可能看得上?
那他不是出钱出力,白忙活一场。
“皇上,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傅国公反对。
天衡帝还没有皇后,若是立了后,皇后出面也无可厚非,但几个妃嫔参加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不少中低阶妃嫔。
天衡帝淡淡地瞥了他一记:“如何不合适?怎么,傅国公还能比她们更懂朕的喜好?”
这话傅国公没法接了。
罢了,太后娘娘要回京了,她老人家肯定会出面,最后拍板定夺的还是她,几个妃子还能在太后面前翻了天不成?
“皇上说得是,是微臣逾矩了。”傅国公最后选择先退一步。
天衡帝没再看他,黑着脸说:“诸位可还有事?”
皇帝今天明显是被他们气得不轻,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大家现在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纷纷表示没事了。
广全立即宣布退朝。
天衡帝拂袖而去。
回到承乾宫他依旧冷着一张脸,直接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
唐诗看形势不对,本也打算跟着退出去,却被天衡帝叫住:“跑什么?给朕宽衣。”
唐诗只得苦逼地回来,踮起脚尖给他解衣服上的扣子。
【没长手啊,脱衣服都要人帮忙。】
【长这么高干什么?麻烦。】
天衡帝现在不想听她的抱怨,直接开口问道:“朕要选秀,你怎么看?”
唐诗一脸莫名,讪讪地说:“挺,挺好。”
天衡帝的脸马上垮了下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唐诗打了个寒颤,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瓜瓜,他问我干什么?他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瓜瓜:【宿主,你想多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妃子。他要看上你,晚上直接睡你了,还绕这么大一圈干什么?你这话不符合逻辑。】
好有道理,唐诗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些莫名的不爽。
她好歹也是长相漂亮的年轻姑娘,天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晃,一晃就是几个月,对方竟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过,哎,很打击人的好不好。
“皇……”广全的声音打破了寝宫内几近凝滞的气氛。
待看清楚里面的动静后,他立马退了出去,低声道:“皇上,平文栋求见,奴才将他领去御书房?”
“让他进来。”天衡帝淡淡地说。
广全下意识地看了眼唐诗,目露迟疑。
天衡帝看了他一眼:“怎么?连你也不听朕的了?”
“奴才不敢。”广全连忙改口,面露愁色地出去通知平文栋。
东来见他这副模样,诧异地问:“怎么,皇上生气了?”
广全叹道:“唐……小俞在里面。”
东来一怔,很快又道:“皇上心里有数,不必担心。”
平文栋进去时,天衡帝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桌前喝茶,唐诗如坐针毡地立在一边伺候。
见到唐诗,平文栋的眼神中也明显闪过一抹惊诧。
倒是天衡帝神色淡然,开口就是暴击:“想办法,再让太后在行宫呆几个月!”
正在装背景板的唐诗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啊啊啊,瓜瓜,狗皇帝这是要干什么?天,这是我能听的吗?完了,完了,我会不会被他灭口啊?】
唐诗要疯了。
天衡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她这副急火攻心的模样,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藏着掖着作甚?他干了什么,她迟早都会知道。
瓜瓜显然也吓了一跳:【这,宿主,你多保重。我也分析不出皇帝的心思,他这是准备砍了你,还是准备将你纳为自己人啊?】
唐诗头痛不已:【瓜瓜,你说,我现在装晕来不来得及?】
瓜瓜也没有更好的主意:【要不,你试试?】
因为在她犹豫的功夫, 平文栋已经应了一声“是”然后快速地退了出去。
紧接着天衡帝就敲了敲桌子,眼神淡然地看着她:“给朕倒茶。”
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装晕时机,唐诗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拿起了茶壶。但她心里太慌了, 拿茶壶的手抖个不停, 热水都差点漫了出来。
天衡帝一把捏着她皓白的手腕,轻轻将茶壶放在桌上, 然后松开手,诧异地看着她:“没吃饱吗?连茶壶都拿不稳。”
随后,他对守在门口的广全道:“拿些点心过来。”
广全连忙吩咐了小太监,然后又对唐诗说:“小……俞饿了吧,等一会儿,很快就来。”
语气亲近了不少,仔细听, 还带着几分敬重。
但心乱如麻的唐诗完全没发现,她紧张得不行。
【瓜瓜, 怎么办啊?狗皇帝到底什么意思?】
【是死是活给个痛快啊。】
【天, 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还会放过我吗?】
【我怎么总感觉脑袋上悬着一把刀啊。】
瓜瓜总算给她想了个主意:【宿主, 要不你尿遁试试?】
好像也是个办法。
唐诗现在只想尽快逃离天衡帝的视线,好好冷静冷静。
抿了抿唇,她夸张地按住肚子,哎呀了一声,表情浮夸地说:“皇,皇上,小的内, 内急,失礼了……”
说完不等天衡帝回答便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冲了出去, 一溜烟地跑进了茅房。
直到关上了茅房的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唐诗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
【瓜瓜,你说咱们现在偷偷摸摸溜出宫还来得及吗?】
【我算算,一斛珍珠,此外我还藏了几片金叶子,几块金锭。可惜了,昭华殿里的东西怕是取不出来了。不过现在这些也够我花一辈子了。】
瓜瓜:【宿主,你冷静点,这么多东西不好一次性带出去。我看看啊,皇帝跟广全在议论你。】
唐诗连忙问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快,给我现场直播,到底是死是活给我个准话吧。】
寝宫内,广全目瞪口呆地看着唐诗跑了出去。
犹豫片刻,他走进了寝宫,重新帮天衡帝倒了一杯茶,轻声道:“皇上,今日您跟平文栋谈话被娘娘听到了,这……”
“怎么,怕她泄密?”天衡帝打断了广全。
广全连忙摇头:“那倒不是。娘娘一向知分寸,在皇上身边伺候也尽心尽力的,肯定不会做出泄密这种事,奴才就是怕她不小心说漏嘴了,刚才娘娘显然是吓到了。”
天衡帝抿了一口茶:“不必担心,她整日跟在朕的身边,不会说漏的。”
这不是他不让唐诗知道,她就真的能不知道的。
有瓜瓜在,这天底下对她而言几乎没有秘密。
至于说漏嘴,天衡帝就更不担心了。没看她知道了这么多人的秘密,也从未在妃嫔、太监、宫女们面前说漏过一句。与其担心她说漏嘴,还不如担心她哪天跟瓜瓜八卦的时候无意中说出来被人给听了去。
为了防止这点,只能将她暂时拘在承乾宫或是留在昭华殿,绝不能让她单独面对大臣或是妃嫔们。
广全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只觉得天衡帝是信任宠爱唐诗,悠悠一笑道:“皇上能如此信任娘娘,奴才甚感欣慰,恭喜皇上。”
天衡帝没接这话只说:“点心送过来了吗?派个人去茅房看看,不然她要在里面蹲半天,朕还有事要忙,下午不用她伺候了,让她在寝宫休息吧。”
广全笑得脸上都出了笑纹:“好嘞,皇上。”
另一边,瓜瓜安抚唐诗:【看到了吧,皇帝不但没砍你脑袋的意思,还让人给你送点心,下午放你的假。】
唐诗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脸上的神色更愁了:【瓜瓜,这才更不妙好吧。广全说他信任我,你觉得是这样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皇帝诡计多端,老谋深算,还心狠手辣,这样的人能信任她?
瓜瓜:【你们人类真复杂。你刚才不是怕知道了他的秘密小命不保吗?但他明显不介意让你知道啊,更不会要你的小命,你现在还怕什么?】
【哎呀,瓜瓜,你不懂。】
唐诗纠结地要咬手指头了。
瓜瓜确实搞不懂,它提醒唐诗:【广全来找你了。】
【他怎么亲自来了?】
唐诗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了茅房的门,便对上了广全灿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