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偷偷摸出宫,改名换姓,那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唐诗不会选这条路。首先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长得又有几分姿色,到外面混,很大概率会被地痞流氓山贼土匪和一些色批二代盯上,其次,万一天衡帝要算账找不到她牵连到原主的家人怎么办?
所以综合考虑,唐诗觉得还是在后宫养老比较划算,安全,每月工资定时发,偶尔还有奖金,钱多事少,能混一天是一天吧,混不下去再想其他办法,反正她目前也攒了不少钱。
“小俞公公,这是皇上让小的给你的。”侍卫的声音打断了唐诗的思绪。
她抬头,只见侍卫递了一个精致的瓷瓶过来,瓷瓶很小,比拳头要小一些。
“这是什么?”
侍卫道:“回小俞公公,这是烫伤药,敷在烫伤的地方即可。”
唐诗点点头,打开瓶盖,绿色是墨绿色的药膏。她挖了一点,涂抹在烫红的地方,手心顿时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唐诗低头嗅了嗅,药膏中散发着一股薄荷的清香。
这药效果还挺不错的。
【宿主,这下放心了吧,皇帝肯定不想弄死你,不然也没必要给你送药膏。】
这倒是,唐诗悬着的心又安定了不少。
她往湖心亭子望去,却见那里空荡荡的:“皇上和广全公公呢?”
侍卫老老实实回答:“走了。”
“去哪儿了?”唐诗又问。
侍卫摇头:“不知道,皇上吩咐我们四个跟着小俞公公,保护小俞公公的安全。”
得,给她留了保镖自己走了。
唐诗大大地松了口气。突然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现在她是真没办法用以前的态度面对天衡帝,她怕她会露馅,也怕她在情急和害怕下说了不该说的话。
所以天衡帝跟广全走了她也不着急,磨磨蹭蹭地在别院里赏花游玩,就是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再说。
逛着逛着,唐诗听到了一个惊人的八卦。
天衡帝刚才暴打了一顿英国公和嘉欣公主的驸马,亲自动手,用的还是鞭子,当时好多人都看着,但没人敢去劝。
最后英国公和驸马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站都站不起来,还是下人来将他们俩抬下去的。嘉欣公主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端惠郡主跪下向皇帝请罪,最后皇帝铁青着脸,一句话没说直接走了。
唐诗感觉有些诧异。
【奇怪,他要发火打人,当时怎么不打呢?瓜瓜,你知道咋回事吗?】
瓜瓜:【没有。他带着广全离开湖心亭,出去的路上遇到了驸马和英国公,二话不说就突然出手将那两人揍了。】
唐诗嘀咕:【他这反射弧也未免太长了点。】
与唐诗的反应不同,其他贵妇们都把这事归结到了傅大姑娘身上。
“皇上肯定是生气那个舞姬被英国公和驸马给玷污了。”
“可不是,皇上虽说骂那舞姬是个赝品,可她长得跟傅大姑娘多像啊,皇上怎么舍得看她那张脸被欺负。”
“英国公和驸马真是色迷心窍,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他们心里没点数吗?我看这英国公府和嘉欣公主府只怕是要遭皇上厌弃了。”
“是啊,皇上对傅家大姑娘还真是一往情深。她都死两年了,皇上还因为她大发雷霆,连国公爷和驸马都打。”
“而且皇上登基都两年了还没立后,甚至不近女色。我听说啊,当初皇上登基时,是想封傅大姑娘为后,将她葬入皇陵的,但被太后和傅国公拦住了,说皇上的陵寝都还没修建,这也不合规矩,不然啊,这元后铁定是傅大姑娘的。”
“哎,傅大姑娘真是命薄啊,出身好,长得好,又得皇上喜欢,什么好处都被她给占了,可惜就是死得太早了。”
听着大家都在歌颂艳羡天衡帝跟傅大姑娘的爱情,甚至把驸马和英国公挨揍这事都归到傅大姑娘这个死人身上,唐诗麻了。
她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众人皆醉我独醒”了。
可这种事还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说了也没人信。
算了,耳不听为净,唐诗慢吞吞地走出了桃花林,琢磨自己待会儿去哪儿。皇帝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她还是别去他面前触霉头了吧。
但一会儿天都要黑了,她不回宫又能去哪儿呢?
她正愁眉不展时,忽然听到了一道惊喜的声音:“小俞……公公?”
唐诗抬头就对上了葛经义发亮的眼睛。她连忙行礼:“小的见过葛大人。”
“小俞公公快快免礼。”葛经义伸出手又想起她的身份,赶紧缩了回来,往她背后四处张望,“小俞公公,皇上呢?你今天是跟着皇上来赏花的吧?”
唐诗点头:“皇上有事先走了。葛大人刚来?”
葛经义笑着说:“对,微……先前衙门里有事忙到现在,我来接我家夫人的。”
唐诗连忙说:“那小人就不打扰葛大人了。 ”
【瓜瓜,葛大人可真是个好男人,下班回家还不忘来接老婆。】
【专一又有本事,我愿称之为京城叔圈第一人。】
【这才叫真正的爱情好吧,别瞎磕了。呜呜呜,瓜瓜,你看葛大人都来接他老婆回家了,我是不是也得回去了?】
葛经义听到这番话,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福星姑奶奶明显不想回宫嘛,皇上也不知为何将她丢在了这里,虽说有侍卫跟着,到底是不安全啊,哪有跟在他身边放心呢?他一定会看好福星姑奶奶的。
低咳了一声,葛经义正儿八经地对随从说:“衙门有些事,你去跟夫人说一声,让她先回去,今晚不用等我。”
等那名随从走了,他又上前对唐诗道:“福……小俞公公,你这是跟皇上走散了?这样吧,我要回刑部办点事,等我忙完了,顺道送你回宫怎么样?正好,小俞公公还没用膳吧?我们刑部斜对面有一家烤羊肉,做得特别好吃,我们衙里的官员差役都喜欢去那儿,小俞公公要不要去尝尝?”
为了拐走唐诗,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极尽所能投其所好。
唐诗不想回宫,正愁没地方去呢,听到葛经义的邀请立马答应了:“那就劳烦葛大人了。”
瓜瓜提醒她:【宿主,再过一个多时辰宫门就要关了,你再不回去,今天就回不去了。】
唐诗巴不得:【回不去就回不去,那也是葛大人送我送晚了,没赶上,不得已在宫外住了一宿。】
到时候都推葛经义身上就是。皇上这么重视他,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葛经义听到这话,心里有底了,他今晚完全可以将福星姑奶奶留在刑部,正好,这个点,衙门里的官员基本上都下值回家了,只有守夜的差役狱卒等人还留在刑部,也不用担心暴露福星姑奶奶的身份。
两人都感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开开心心地出了别院,上了葛经义的马车。
虽说唐诗现在是男装,可葛经义知道她的身份,同坐一车不合适,他扯借口说觉得有点闷,想坐外面透透气,便跟车夫坐到了一块儿。
四个侍卫骑马落在马车后面。
用了半个时辰才到刑部,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
葛经义直接将唐诗领去了烤羊肉店,刚到门口,唐诗就闻到了孜然混合着油脂的香味。好久没在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吃饭了,唐诗好怀念。
葛经义把她领到里面一个用布帘子半隔起来的包厢,让老板上了三斤烤羊肉,又问唐诗要吃什么。
唐诗第一次来,没经验都交给了葛经义:“葛大人,你看着点吧,小人今天出门急没带银子,改日在宫里见着了再还给你。”
她的银子都藏在昭华殿,是现在还没机会去拿。
葛经义摆手:“小俞公公客气了,一顿饭而已,你若推辞,便是跟我客气。这样吧,小俞公公要心里过意不去,以后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唐诗连忙道:“好说,好说,葛大人不嫌弃就行。”
【瓜瓜,葛大人还蛮好呢。】
瓜瓜:【皇帝请你吃了那么多顿饭,你咋不说他好?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啊?】
唐诗:【那不一样,我是给他打工,他管吃管住应该的。葛大人可不欠我什么,不跟你说,羊肉上来了,我要吃东西了。】
几个月的山羊肉,肉质鲜嫩,唐诗尝了一口,赞道:“葛大人,你推荐的这家店不错,真好吃。”
【可惜了,没辣椒。烧烤没辣椒就像炒菜少了盐,缺点味道啊。】
除了烧烤,这里还有羊杂汤,烤羊肉包子,羊肉泡馍,唐诗喝两口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再吃几口烧烤,别提多美了。吃饭还是这种地方舒服,在承乾宫,一堆人盯着,是真不自在。
吃完东西,唐诗浑身都暖和了,外面的天也彻底黑了。
葛经义说:“小俞公公,衙门里还有点事要处理,你能不能去那边坐会儿,等我一下,忙完我再送你回去?”
唐诗求之不得:“当然可以,葛大人,我不着急,你先去忙正事吧。”
葛经义直接将唐诗领进了衙门的会客间,又让值夜班的差役在会客间里点了炭盆,送了茶和糕点,然后他拿出一卷卷宗递给唐诗:“小俞公公,我这还有点公事要忙,你一个人坐在这挺无聊的,我把刑部的一些卷宗给你看看,你就当看故事话本子吧。”
唐诗迟疑地问道:“葛大人,这合适吗?”
葛经义摆了摆手:“这都是一些比较奇怪,如今还没破的案子,小俞公公是自己人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若是小俞公公从卷宗里发现了什么线索,一定要告诉我啊。”
唐诗挠了挠头:“葛大人说笑了,我哪会破案子啊,我就随便看看,葛大人去忙吧。”
葛经义指了指隔壁:“我在对面整理案子,小俞公公稍候,要是有事唤我。”
“好,葛大人你去忙吧。”唐诗摆了摆手。
等葛经义走后,唐诗慢条斯理地翻开了卷宗,一心二用:【瓜瓜,宫门落锁了吗?】
瓜瓜:【还没,快了。】
唐诗乐了:【那我今晚肯定是赶不回去了,嘿嘿,刑部这边有客房吧,我今晚就住这。】
瓜瓜:【有的。】
听说晚上有着落,不用回去面对皇帝,唐诗沉重的心情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往椅背上一靠,仔细看起了卷宗。
卷宗上第一个案子是三个月前的一宗抢劫杀人案。
京畿地区宁定县一姓胡的富户半夜遭了抢劫,家中值钱的财物尽失,胡老爷和长子连同三个奴仆都被砍死了,唯有小儿子和其余两个奴仆逃过一劫,但胡小公子腿上也挨了一刀,大夫说得好好养个半年,以后便是能走路了也很可能会有点瘸。
案发后,官府立即派了衙役和仵作前去胡家查案,又派人在县里四处搜寻这些贼人和失踪的金银细软,并严查出城的人。
可衙役在县里搜了半个多月,也没抓到这些贼人,找到胡家失窃的财物。
于是宁定县将案子递到了刑部,恳请刑部帮忙。
刑部派了一队人过去查案,仍旧一无所获。当天晚上天太黑了,胡家人没看清劫匪的长相,只知道是几个壮年彪悍男子。
他们之所以杀人是因为胡老爷和胡家大公子企图偷偷摸出去报官,被发现后,劫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给杀了,胡小公子去救他们,被劫匪一刀扎在腿上,头磕在了旁边的石头上,晕了过去,因此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根据胡家小公子和幸存的两名仆人的描述,县里张贴了告示寻人,可仍旧一无所获。
人可以乔装打扮换个身份混出城,但胡家的财物呢?
那一晚,胡家失窃了八千多两银子,还有些胡夫人留下的金银珠宝以及几件银器。
这么一大笔钱,劫匪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可不容易。
可刑部的人在县里追查了一个多月,还是没线索,只得作罢。
唐诗也觉得这个案子有点蹊跷,她问:【瓜瓜,你知道这个案子怎么回事吗?】
瓜瓜:【贼喊捉贼,你自己看吧。】
唐诗连忙去看八卦,看完后直呼好家伙。
【这个胡小公子可真够狠的啊,为了夺家产,不惜让自己变成瘸子,难怪官府的人都没怀疑到他头上。】
【哦,他不是胡老爷亲生的,原来是胡夫人跟家里一仆人生的,难怪最后那两个幸存仆人的说辞也跟他一模一样呢,敢情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子啊,胡老爷和胡大公子还有死的三个仆人真可怜。】
【这藏银子的方式更绝。刑部的人还傻乎乎地在城里找了一个多月,人家早藏在胡老爷父子的棺材底下,正大光明地用马车运出城了。】
【现在看风声过去了,胡小公子打算找个时间出城将棺材挖起来,把银子取走。他胆子可真够大的啊,压在死人身下的银子也敢去取。】
瓜瓜:【你这么说,盗墓贼咋整?】
唐诗:【也是,活人都敢杀,又怎么会怕两具尸体呢?瓜瓜,你说待会儿我怎么告诉葛大人啊?】
瓜瓜:【你就说胡小公子虽然受了伤,但也赚大发了,万贯家财都是他的了。葛经义这都还想不到,那也别管他了。】
唐诗觉得瓜瓜这话也有道理,她待会儿就向葛经义提一提,能不能告破就看命了。她想帮忙,但也必须得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其实不用她说,隔壁的葛经义已经大致清楚了案情的始末,他决定明天就安排人埋伏在胡家父子的坟墓周围,只等那胡小公子派人去挖坟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果然啊,把福星姑奶奶拐来刑部是对的,这破案子的效率杠杠的,估计这一晚上,那叠让刑部头痛的卷宗都能找到线索。
葛经义假装在处理案子,实则美滋滋地在听瓜瓜和唐诗讨论案情。
他是开心了,但承乾宫的气氛却异常低迷。
天衡帝一回宫,东来便察觉到了他心情非常糟糕。
果然,这才进御书房半个时辰就摔了好几本奏折了,眼看用膳的时辰到了,东来跟广全商量:“现在传膳吗?”
广全说:“传吧,我进去提醒皇上。”
他进了御书房,低声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
“不……”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改口,“传吧!”
说完丢下奏折,起身去了膳厅。
一道道美味佳肴呈了上来,天衡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广全惯会察言观色,见状,忙小声问道:“皇上,可是这些菜不合您的胃口,奴才让厨房重新做。”
天衡帝抬头,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人呢?”
广全愣了一下,还是东来见机快,连忙道:“皇上,小俞遇到了葛大人,葛大人说一会儿送她回宫。”
天衡帝看了一眼沙漏,眼神阴翳,表情不见丝毫好转。
广全也反应了过来:“皇上,奴才这就派人去宫门口接小俞。”
天衡帝没作声,广全便明白这是默认了,连忙遣了脚程快的太监去皇宫门口守着。
可等啊等,等到桌上的菜全凉了,小太监才颤巍巍地回来禀告:“回皇上,侍卫来报,小俞公公在路上耽搁了,没赶回来,今晚歇在刑部。”
此话一落,室内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降了好几度。
广全简直不敢看天衡帝的眼睛,心里更是懊恼不已,早知道当初说什么都要把小俞一块儿带上。
“皇上,奴才让人上些热食,您先用膳,明日一大早,奴才就遣人去将小俞接回来。”
天衡帝没理他的提议,径自站了起来,大步往外:“去一趟刑部。”
第062章
唐诗刚开始看卷宗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就像是在看侦探故事一样,而且她还有瓜瓜这个外挂,能够帮她把剧情都给补足了, 让她提前知道真凶, 不用看一半抓心挠肺的。
但看了快一个时辰,卷宗过半了, 葛经义那边还是没任何动静。
唐诗有点坐不住了,她打了个哈欠,问瓜瓜:【葛大人这是打算通宵吗?太敬业了吧,皇帝又不给他发奖金,颁发个什么年度优秀劳模之类的,他这么拼干什么?】
瓜瓜打探了一下:【还在忙,案头上一堆案子, 好像蛮多事的。】
装模做样正在整理案情实则在记小笔记的葛经义听到这话便明白唐诗估计是看卷宗看烦了,不耐烦在继续看了。
他虽然不想放过唐诗这个好用的劳动力, 但他也是懂细水流长道理的, 这要是一次把福星姑奶奶压榨狠了, 以后她哪还愿意再来刑部啊。
不行, 凡事适可而止,得先给她留个好印象。
葛经义把桌上的案子收拾起来,拉开门出来,看向唐诗笑道:“小俞公公久等了。我这一忙起来都忘了时间,这个点宫门应该关了,小俞公公今晚怕是不方便回去吧?这样,刑部还有几间客房空着, 我吩咐人收拾一下,小俞公公今晚就在刑部歇下, 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宫如何?”
好不容易磨蹭到宫门落锁的唐诗连忙点头:“那就劳烦葛大人了。刑部这卷宗太有意思了,小人看得入了迷,一时忘了时间,也怪我自个儿。”
“小俞公公要是喜欢,以后多来咱们刑部坐坐,这些卷宗随便小俞公公看。”葛经义笑着说道,然后叫来了一个女监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还特意叮嘱对方要换全新的被套褥子,别怠慢了客人
等吩咐了下面的人,葛经义想着还有点时间便对唐诗说:“小俞公公,收拾房间还要一会儿。你第一次来,不若让我带你逛逛刑部吧?”
黑灯瞎火,又是刑部,有啥好逛的?可跟葛经义在这干坐着也没意思。
唐诗想着这很可能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刑部一日游,便答应了:“那劳烦葛大人带路了。”
刑部的官员基本上都回家了,现在只有一小部分值夜班的在,所以很多屋子都黑灯瞎火的,葛经义就路过时跟唐诗介绍了一下。
他把唐诗往里带,后面的一座院子倒是有光亮渗出。
葛经义指着那院子说:“小俞,这是刑部大牢,左边的是男监,右边的是女监,要不要去女监看看?那边整洁一点。”
真实原因当然是唐诗是个女子,大晚上的带去男监那边不合适。
唐诗其实有点怕,但又有点好奇。在现代她也没去过女子监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就更别提古代的女子监狱了。
不过有葛经义带着,安全无虞,她就当是去长见识了。
唐诗点头:“那麻烦葛大人了。”
女监的看守都是穿着官差服的女子。为首的牢头是个膀大腰圆,声若洪钟的女子,看到葛经义过来,连忙起身行礼:“小人见过葛大人。”
葛经义摆手:“免礼,我就随便看看,现在可有审讯?”
牢头在前面带路:“回大人,有的,现在在审周家庄的那个案子。”
今晚这个审讯还算比较温和。
一个戴着枷锁,身穿囚衣,面色憔悴,身形矮小瘦弱的妇人坐在小凳子上,对面是审讯的官差。
牢头向葛经义说明案情:“廖氏的丈夫前阵子被她家里新买的那只五斗柜倒下来给砸死了,因为当时现场只有廖氏与其丈夫周屠,廖氏的嫌疑最大,因此将她拘了过来审问。不过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廖氏很可能是无辜的。”
葛经义随口问了一句:“哦,目前都掌握了哪些证据?”
牢头说:“回大人,该五斗柜周屠找人定做的,特意加高加厚了,比他自己还高出半个头,重达三百斤,也就是说砸死周屠的凶器是他自己准备的。”
“此外,衙役在搜查周家时还在周屠书房的暗格中搜到了一本他的日记,里面记录着周屠对廖氏的不喜和埋怨,经查,夫妻二人感情确实不睦。周屠是个读书人,廖氏大字不识,两人完全说不到一块儿去,他之所以娶廖氏是因为廖父救过他的父亲,于他们家有大恩,他不能休了廖氏。”
葛经义接了话:“所以周屠就对廖氏动了杀心?”
牢头道:“是的,日记的最后周屠写了好几种制造意外杀死廖氏的法子,其中便有这用五斗柜压死廖氏的想法。五斗柜高大笨重,又经常是廖氏在使用,他若故意在最上面放重物,廖氏要用时够不着,需得站在椅子上去伸手去够,她若是抓住柜子,五斗柜重心不稳就很容易往前倾,倒下来砸到廖氏。”
“经过比对,日记上的字迹系周屠所写,而且廖氏是个柔弱女子,力气小,推不倒五斗柜,五斗柜上还有周屠的脚印。”
“案发时,周屠喝多了,根据现场的线索判断,他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五斗柜上,很生气,踢了五斗柜好几脚,五斗柜上面放了好几床厚被子,还有一些他的书,上重下轻,重心不稳,被他这使劲儿一踢直接就倒了下来,将他砸死了。今晚是最后一次审讯,若再无其他线索,明日廖氏就会无罪释放。”
这案子目前看没什么问题。
葛经义点点头:“辛苦了。”
唐诗听得叹为观止。
【这么绝妙的杀人法子他也能想得出来,真是个人才。】
【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结果他自己先不小心被砸死了。瓜瓜,你说这是不是就叫报应不爽。】
瓜瓜:【宿主,你们都被廖氏骗过了。】
唐诗震惊地看着坐在小凳子上一脸凄楚,瘦弱干瘪瘪的廖氏,不可置信:【什么意思?凶手是廖氏?】
瓜瓜直接颠覆了唐诗的认知:【那所谓的日记是廖氏的相好提前伪造的,就是为了嫁祸周屠想要杀妻,结果自作孽将自己害死了。】
【五斗柜也是廖氏嘱咐周屠让木匠打厚一些,高一些,说是结实耐用,还能装更多的东西。】
【那天晚上周屠确实在外面喝了酒,醉醺醺地回家。廖氏的情夫就藏在五斗柜后面,等周屠摇摇晃晃地经过时,情夫就在后面用力将五斗柜推倒。其实刚开始,周屠并没有被压死,他被压在下面不停地喊救命,那情夫往五斗柜上用力一坐,周屠才渐渐没了声息。】
【至于脚印,是情夫踢的。一样的鞋子廖氏做了两双,丈夫和情夫各一双,这样情夫过来私会时留下脚印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也是官府没发现她有个情夫的缘故,不止是鞋子,衣服她都做了两身跟周屠一样的,这样即便偶尔有邻居看到背影也会以为是周屠。】
唐诗听得毛骨悚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廖氏。
廖氏一身泛黄的粗麻囚衣,手腕纤细,好似一拧就能断,眉目温柔无害,宛如一朵可怜兮兮的小白花。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连鸡都不敢杀的弱女子竟伙同情夫谋杀了丈夫,面对刑部的严刑拷打也没露出半点破绽,还让女监们对她产生了同情怜悯之心。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葛经义也极为诧异。这桩案子不算复杂,人证物证都齐全也有杀人的动机,本以为能结案了,谁知道他们都蒙蔽了。
得亏是带福星姑奶奶来走了这一趟,不然就让廖氏跟她的情夫逃脱了。
不过现在廖氏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贸然出声只会打草惊蛇,明天先放她回去,再派人去重新探查廖氏的案子。
葛经义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打算带唐诗再去看看其他关押的女囚,顺便给他开点小灶,早点把这些女囚的案子给办了,该放的放,该杀的杀,也为他们刑部省点粮食,腾点空间。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葛经义刚准备往里走,一个值班的差役就匆匆来报:“葛大人,宫里的广全公公来了。”
葛经义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唐诗。
唐诗也一脸愕然。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瓜瓜提醒她:【宿主,皇帝也来了哦。】
唐诗顿时皱成了葛苦瓜脸。
葛经义本来还想邀广全一块儿逛刑部的,听说皇帝也到了,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哎,皇上要人,他不能不给啊,只是看福星姑奶奶眼睛水沁沁的,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有些担忧,再联想到她今天极不情愿回宫的样子,葛经义心里有了些猜测。
“小俞,你是不是惹皇上生气了?”
唐诗苦逼地摇头。
要是有这种事就好了。皇帝一生气就把她仍回昭华殿关禁闭,罚月俸,她就可以奉旨躺平了。
见唐诗不愿意说,葛经义也没再多问,终归皇上也不可能会拿福星姑奶奶怎么样,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装作不知道天衡帝也来了,掉头往大门的方向走:“小俞,咱们快点,别让广全公公等久了。”
唐诗苦兮兮地跟了上去,一路上琢磨着待会儿见了天衡帝要说什么。
可等她走出女监的大门,看着站在月色下身姿挺拔,眉眼冷峻的天衡帝时,想好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里。
天衡帝看着唐诗磨磨蹭蹭地跟在葛经义后面便知道她还不想回宫。
下午的时候看她反应那么大,他特意留了时间让她好好消化这事,但她显然是属蜗牛的,遇到点事就往壳里钻,到处躲,指望她自己想通是不可能的。
“走吧。”天衡帝当着葛经义的面就朝唐诗伸出了手。
唐诗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下意识地看向葛经义。
葛经义多精的一个人,低垂着头做恭敬状,仿若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见唐诗没动,天衡帝挑了挑眉,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拽。
唐诗懵了,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中炸开,将思绪都炸成了浆糊。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低头看着牵着她的那只大掌,指腹有硬邦邦的茧子,很结实很有力,她试着挣脱,却动弹不得。
直到马车前,天衡帝扶着她的胳膊将她送上了马车才松开了手。
唐诗钻进马车,还有些不可置信,抬手拍了拍滚烫的脸蛋,又用力搓了搓左手手心,总感觉上面滚烫滚烫的,她连忙在心里呼唤瓜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