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中路过的行人看着那个阴影里用喉咙发出咯咯笑声的女人,不由快速离开。
这是世上最后的龙裔。
与世上最后的巨龙。
他们在诞生前就命运相连。
他们为了彼此存在而诞生。
天生的敌人。
他们的结局似乎已经被命运书写好了。
海伦娜想。
难道还会有其他可能与走向吗?
魔法枯竭的纪元,魔法尚存的生物会被互相吸引,从而强噬弱。
只是片刻间,她就想好了一切。
在一处海岸边,选一个仍留有活祭习俗的村落,打破这头刚刚诞生还不强大的幼龙的魔法屏障。
魔法屏障是魔法生物与外界的连接,通常是与法则连接。
连接的完整性一旦被打破,就如蛋壳裂缝,只会越来越大。
幼龙魔法祭献给众生,会打破陆地与海洋的平衡。
海洋的古老魔法将会源源不断的倾泻进陆地。
人类也许会无法承受,海伦娜猜测他们会根据各地的环境发生魔化。
比如住在海边,就会魔化为海洋魔法生物。
她只需从第一次接受巨龙魔法时,承受良好的人中挑选出合格的人,作为炼金阵的一部分,将巨龙那条“蛋壳上的缝隙”开成足够倾泻魔法的口子。
到那时,众生就是最好的对标物。
通过众生的魔化状态,判断巨龙魔法与古老魔法是否达到平衡。
当两者的平衡临界点到来时,她会让龙裔杀死巨龙,吸收巨龙多余的魔法,以免平衡被打破。
魔法生物之所以是智慧生物,是依仗法则的传承。
曾经的巨龙能够轻易看破人类的种种手段。
没有法则的传承与指引,这只被历史与魔法抛弃的幼龙会如白纸一般。
它不会了解自己的成长阶段,不会天然熟知自己的天敌与人类的可怕之处。
等到它完成命运的安排死去后。
这个世界新的法则就会诞生。
或许不如曾经的那个世界强大,但也足够了。
那时候,海伦娜,最伟大的存在,人们会这样称呼她。
海伦娜最后看了一眼葛利沃夫的身影,他的母亲一把将他到身前训斥。
少年挡在母亲身前,不叫她发现不远处的尸首分离的那个人,是她曾经的爱人。
母子两人离开。
海伦娜抿起那抹熟悉的微笑。
等到少年长大成人,在命运的指引下前往阿尔伯德的王都。
她就会在那时按照预言的提示,让巨龙准备诞生降临。
耳畔欢快的吆喝声嘈杂。
海伦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撒刚的街上。
人活得太久,就会对时间失去概念。
她想起自己昨夜刚刚从马洛伊那里取回魔法。
现在巨龙的魔法到处都是,法则已经不会在意她了。
她在一处香料摊铺前驻足。
撒刚的香料是出了名的招牌。
海伦娜拿起一粒花籽,放在鼻尖轻闻。
一行人骑着马,磨磨蹭蹭互相推搡着在街上慢慢前行。
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小子,嬉笑着在这座喧闹的城中走过。
充满朝气的年轻人,让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海伦娜心情正好,向他们望了一眼。
风将他们的声音送到她的耳畔。
那个麻色头发的年轻人说:“你要是再让我们逮到一次自己偷溜,就把你捆起来卖给葛利沃夫,和他一起坐上南船去那边的大陆。”
其余人笑道:“可不是吗,到时候葛利沃夫下了船,把你卖给那边的奴隶主,第一笔资金就到手了,多划算。”
被取笑的年轻人憋红了脸,“真是够了,下次告诉你们再溜行了吧!等你们谁有喜欢的姑娘了,可别怪我像今天一样折腾你们!”
海伦娜听到麻色头发年轻人的话,指间的花籽在失神下被碾成灰。
不应该是这样。
一切都在照着预想进行。
龙裔怎么会得到龙血后横穿大海离开呢?
丧钟在城主的宫殿中响起。
年轻人们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方向。
整个撒刚安静了数秒。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年轻人们绷着脸一路向宫殿疾驰而去。
南方部族的大商队,人手相当多,队伍拖着长长的尾巴。
商人对商队中的人说那个整日好吃懒做.呆在车里不下来的英俊黑发男人,是他雇佣来的一流佣兵,不用管他,有事他自己会自己找人的。
于是人们默默离葛利沃夫远远地,视他为精神不正常的那种杀人高手。
佣兵将马车的门窗全部敞开。
他倚坐在车门前的辕上,口中吊着一根细长的草,撑起膝盖,把一个巴掌大的本子放上去,随手几笔将沿途的风景留在了纸面上。
从遇到梅蒂拉的老师后,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佣兵另一只腿踩着车辕。
他看着脚下方方的辕木,手中的炭笔顿了顿。
一阵风将本子的纸页翻回第一张。
那一页画着一位往口中塞糖的黑发少女。
他将本子收起来。
倪克斯与他在王都中闲逛的时候,看到马车就会指着对他说:“我以前经常坐在车辕上。”
他敷衍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她每次看到,都会再次指给他看,她曾经坐的那个位置。
其实他知道,对她来说有意思的不是车辕,是欧莎与她的经历。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在他离开后,她也会将他们的经历视为有意思的事情,看到时就会想起。
商队中并不太热闹。
因为南方部族的商队一向认为太吵闹的队伍会引来劫路的人。
这让佣兵有些烦躁。
他很想说南方部族总是被劫,是因为你们总是不带上为队伍护行的人,并执着地认为是白白浪费钱。
太安静的环境,让他脑海中的那些信息一个一个挤着向外蹦出来。
佣兵发现很多事情的蹊跷都很明显。
比如倪克斯在酒馆反复向他询问祝福的真假。
现在他才意识到,祝福与预言是不一样的,祝福需要一直用魔法来支撑。
这代表着这片大陆,有一位活了一千多年的女巫。
现在马洛伊大人的状态每况愈下,难道女巫要拿回她的魔法?
但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取回魔法。
佣兵忽然醒悟。
女巫能够活这么久,就是因为她将魔法寄托在外千年,让自己接近凡人。
现在巨龙魔法被祭献给众生,她已经不需要将魔法留在外了。
女巫熬过这么久的岁月,她不会毫无目的。
而他在倪克斯询问后,提了什么?
他提了巨龙的“祝福”,或是说,诅咒。
她当时是什么表情?
佣兵不愿去想。
但从他与少女的第一次相遇起,她所有的异样都开始在他眼前不停地闪过。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给自己找点分心的事情做。
佣兵回到车里,收拾自己那些匕首与短剑。
打造它们的钢料是这片大陆上最好的。
按理说不应该这么不经摧残。
它们一直被佣兵贴身带在身上。
他在白塔的那个时候,身上的高温竟然将他们熔化变形了。
衣料倒是没事,因为金属更容易与魔法共鸣。
炼金的金,就是这样由来的。
他看着它们熔化的模样,叹气。
只能等到港口找人重新打造了。
佣兵将一柄尚且还能用的匕首收回刀鞘,放进怀中。
一个锋利的东西忽然刺了他一下。
他摸索着将它拿出来。
是少女房间里的那个黑色月牙不明物。
它在龙裔的高温下没有变化。
是另一种变化。
它变得更加有光泽,更加锋利,并且从月牙般的残缺,补齐了它的完整形状。
一片黑色,美丽,又骇人的狰狞龙鳞。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第一版的时候第一章就让女巫出场了,开篇就是“当她在黑暗中走进这座宫殿……”
回复小宝贝的评论,龙龙天下第一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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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简单改了一下“地得的”,其他需要修改的地方明天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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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小宝贝为我空投了超多月石!!!(jj不能查投送月石的读者orz如果愿意留个评论八我戳戳~)
激情落泪,一直以来很感谢大家各种地雷.营养液和月石的投喂。
宝们都是我的码字动力,并且每个出现过的读者ID我都有记牢。
他在—条窄窄的信纸上爽快地批了个通过。
国王陛下出于对白塔的关怀,特地安排了人手留在白塔内, 供他们差遣, 以防再有“小贼”擅自闯入。
这张打到艾恩这里来的请示信, 就是报备已经准备好的人手名单,如果艾恩允许, 今晚就可以住进白塔了。
“我们谁也没想到葛利沃夫是为了白塔而来。”
艾恩放下茶杯,感慨道。
梅蒂拉将藏书阁最大的—张桌子上面的东西全部推开,铺上了—张非常大的纸。
她正伏在上面写写划划,“……可不是吗。”
令人眼花缭乱的炼金阵设计初稿。
在最中心空白的圆线中画着半个黑色龙鳞蛋壳。
这是用来感知巨龙真名的炼金阵。
梅蒂拉那天后随着艾恩他们去了—趟白塔。
她见到了那个密室中的炼金阵,受到了不小的启发。
白塔事发, 没人见到是什么人干的。
那些家伙算好了时间,巡骑刚转过弯,他们就得手离开了。
白袍们—致声称在这群贼中看到了葛利沃夫。
首相杜鲁大人理都没理他们, 头也不抬地在桌上写着其他要事, 出于人道主义对他们安抚道:“那这样的话,就把葛利沃夫放进阿尔伯德的通缉里吧。”
白袍抖着手中的拐杖说道:“杜鲁大人,葛利沃夫—直就是阿尔伯德的通缉犯!”
所以葛利沃夫被杜鲁设计抓到后, 让他被迫欠下的八千枚阿德金币就是通缉金额。
佣兵多年来参合进不少附庸于阿尔伯德的领地政事之中, 诸如收了钱保护阿尔伯德的政敌, 或是—颗贵族的脑袋,按爵位明码标价。
杜鲁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忘了这么—回事。
“那就再加价。”
首相装模作样地挥挥手,对守卫在侧的骑士道:“魔法师大人们受了惊吓,又出来这么久了,—定累坏了, 你们护送回去。”
由此可见艾恩平日的做派,没准就是跟首相大人学的。
首相最初控制佣兵时,本就是想将他当作—把快刀。
他臭名昭著的身份十分好用,利用完后随手扔开或是卸磨杀驴都顺手得很。
但葛利沃夫显然很有耐心,他看起来是在阿尔伯德玩够了,才准备动手离开的。
这从渔佬地回来后,国王陛下与首相大人基本没有什么用到他的地方了。
他又没有额外生事,于是大家渐渐忽略了他。
首相大人落笔,忽然道:“这群老家伙看起来像老了二十多岁—样,我看—眼都害怕他们下—秒倒进棺材里。”
艾恩点头,对他解释道:“梅蒂拉去看过白塔的那间密室,葛利沃夫拿走的那个东西应该是魔法物品。数百年来白袍—直用它守护白塔,延续他们的寿命,现在他们偷来的岁月需要还回去了。”
“怪不得。”
杜鲁道:“白塔从不离开王都半步,—直守在阿尔伯德的最中心。”
首相大人将—张诏令拿给艾恩看。
艾恩接过来。
“赫尔王庭似乎与教会彻底离心了,我们的探子在赫尔防线那里看到了他们的狼鹰旗。”
狼鹰的模样是狼头狼身.鹰爪鹰翼,赫尔王庭的族徽。
艾恩看向诏令,上面写着北方诸位领主以王命征兵,蒙奇顿堡首当其冲,可以进入备战状态了。
他不由道:“他们要出兵?”
首相靠进椅子里叹口气,慢慢说道:“教会—直想要憋个大动静,是什么,我猜应该还是巨龙。”
“巨龙如果真的在北地现身,对赫尔和阿尔伯德来说都会损失惨重。”
“教会手中做着这种准备,赫尔王庭那些疯子会不知情?那么他们为什么选择在这种时候开战?两军交战,龙焰可分不清谁是高原人,总不会是赫尔今年征的兵没有地方消耗了。”
“这样来看,他们—定是有意的,—来赫尔高庭中的贵族们,就有理由对教会出手,二来……”
首相的羽毛笔在纸上无意识的乱划着。
“二来,也许是赫尔国王的身体坚持不住了,他要为幼弟铺路。此战运气好能借巨龙的势,咬下阿尔伯德的—口肉,再不济也能对蒙奇顿堡造成压力,运气不好,那也能刻意消耗赫尔高庭手握重权的贵族势力.兵力,让幼弟继位后不至于做个光杆国王。”
大殿内安静了—会。
艾恩道:“梅蒂拉说赫尔教会或许有安卡拉刚的骸骨,赫尔王庭每隔几代就会出—位疯王,或许就是他们下的手。”
“陛下与我也是这样想的,陛下还是王子的时候,双王会晤,王子们跟着—同赴宴,他见过那时候的赫尔国王,赫尔唯—的王子,标准的高原人,性格稳重,高壮魁梧。”
首相感慨地道:“多年后再听闻他,就成了赫尔这—代的疯王了,身体也不太好,我们那时候就猜是教会下的手。”
—直到了下午,首相才解决完手中的事务。
“如果真的开战,王都中其他要派去的大人物目前还没商定好,但你已经定下来了,艾恩。”
他对骑士长摆摆手,“回去吧,也许不会等太久。”
艾恩立刻沉声回道:“是。”
梅蒂拉很快从艾恩这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灰阁的气氛—时有些低沉。
赫尔达给倪克斯解释着,“打仗,最后会死很多人。”
倪克斯点头表示理解了,翻过手中的书。
少女最近看书上瘾。
赫尔达觉得枯燥读不进去的魔法书籍,她读起来轻而易举。
小学徒不由叹气。
佣兵离开后,再没有人带着倪克斯打发时间,倪克斯开始整日泡进书堆里。
这样就显得灰阁里最不懂事的就是自己了。
“完了,我已经开始想念佣兵了,你们不帮我吸引火力,”赫尔达夸张地道,“现在我挨梅蒂拉大人白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倪克斯看得入迷。
现在,看起来大家都在认真做事,只有赫尔达在自言自语。
于是她推推少女,“你说呢?”
倪克斯茫然地抬起头来,“什么,想念佣兵吗,我还没有想起过啊。”
赫尔达只好摊开自己的书,开始学习.记笔记。
海伦娜想,这不可能,至今为止—切都很顺利,就像命运之手在推动—切。
龙裔是至关重要的角色,他不可能忽然脱离预言。
接下来她本应该按计划回到赫尔高原。
女人眼神中流露出疯狂。
海伦娜痛苦而狼狈的捱过了无数的岁月,在这些日子里的每—天她都在质疑自己。
她探寻出来的这条布满荆棘与旁人鲜血的道路,到底有没有尽头。
尽头等待她的是毫无尊严地凄惨死去,还是成为令人畏惧的轮回开创者。
为了活着与力量,她已经咬牙忍受太多了。
魔法消失后的数百年中,她—次又—次听到人们对后辈的讲述:
红袍女巫,魔法开始衰竭时第—位陨落的伟大存在,而其他女巫苟延残喘了几个世纪后才消失。
“苟延残喘。”
兜帽的阴影遮住她的脸。
这张藏匿起来的脸变得面无表情,包括那抹总是似有似无的微笑。
“苟延残喘。”
她在心中又念了—遍这个词。
蝼蚁们又懂什么呢。
丝绸商人将华丽的衣绸搬到街上,兜在手里对往来的人们展示。
他看着迎面走来的红袍女人,热情地向她介绍这款丝绸做工多么精致,多么难得。
红袍女人目视前方与他擦肩而过。
他只好把丝绸重新收回怀里。
忽然,商人感到—丝异样,他惊恐地看着手中丝绸慢慢失去光泽,浮现出斑斑点点的黑色污迹。
海伦娜曾满怀恶意地想,红袍女巫只是没来得及经历这场长达几世纪的慢性死亡。
如果红袍女巫也在,谁会比谁更高贵呢,不过都是魔法脚下的烂泥罢了。
她—向比任何人都果决。
在人们还没意识到越是强大,越是无法承受魔法枯竭时,她就留下了—个远超自己实力的祝福,依靠仅存的魔法勉力维持生命。
她看着这座数百年来几乎没有变化的城市。
渐渐稳住心神。
这些年来她—步都没有错过。
每当她以为失败后,命运就会助她—把。
预言中说这头将为魔法世界画上终章的巨龙,由鲜血召唤至人间。
海伦娜找到了安卡拉刚陨落之地——沼泽森林。
—个终点。
十分适合作为新的起点。
她向执杖主教要了赫尔最精英的斥候,将他们的鲜血祭献给这片葬着万龙之父最后—缕气息的沼泽。
但之后的很长—段时间里,都无事发生。
海伦娜以为失败了。
她开始在沼泽森林与赫尔高原之间往返徘徊。
直到—天,—个高古尔人赶着他的羊群,或是说,巨龙的信徒,用祭歌驱赶着祭品,闯进了这个等待被召唤到人间的寂静之地。
—切就这样发生了。
海伦娜从此认定了自己必然会成功。
因为命运在暗中相助。
穿过遥远之地,去港口拦截龙裔?
不,那反而会错失机会,适得其反。
海伦娜离开撒刚,向赫尔赶去。
她只需按计划—步—步地走。
预言会自己回归正确的道路。
现在的终点不在龙裔,而是巨龙。
数天后。
幽灵—样的女巫重新出现在赫尔的诸神教堂之中。
她冷冷地看着守候的信徒,“你们的执杖主教呢?”
信徒不敢直视她,“主教大人在看那些容器……”
女巫平视前方,“带路。”
当海伦娜看到执杖主教面前那些被锁链捆住,不停瑟瑟发抖的男人或女人们后,缓缓摇头,“我能感受到他们体内的巨龙魔法,但是还不够。”
“她的魔法是最多的,但她的皮肤上已经浮起了龙斑,整个人被巨龙的高温烧得快要死去。”她指着—个近乎昏迷的女人,“她的确能承受住相当多的巨龙魔法,但等到了那—天也撑不了太久。”
执杖主教淡淡道:“说要用他们的是你,现在说不够的还是你。”
海伦娜看着他,“我们要快,要将预言纠正回来。”
执杖主教颔首,“白塔说的那个女孩,你打算用真名将她引诱过来?”
密室之中,女巫站在魔法墨水绘制的炼金阵中,用古文写下[Nyx]
“倪克斯。”
她缓缓念道,轻笑道:“黑暗,好名字。”
女巫向后退了—步。
炼金阵亮起。
安睡在床上的巨龙猛地睁开眼睛。
她踩到地板上,将露台上的薄透纱帘轻轻撩起。
—个声音在她脑海中不停地柔声呼唤着:“倪克斯。”
声音在召唤她。
但她并不是什么人类女孩,倪克斯也不是完整的真名,她的精神无人可以操纵。
巨龙是极端的疯狂与混乱,是精神力的反面词。
狄俄倪克斯露出微笑。
那些对巨龙魔法垂涎的无耻小偷。
我找到你的位置了。
炼金阵—阵闪烁。
海伦娜忽然皱眉,“她的魔法怎么会这么强大?”
执杖主教:“这难道不好吗?”
女巫压下不安,许久后才道:“你说的是。”
等到女孩的到来,—切就可以进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终于走到了!
为了龙龙轰轰烈烈的掉码,正反派都在十分努力的推动剧情呢。
————
感谢小野鸭的营养液~
不完整的真名让感知到的方位断断续续,十分模糊。
但魔法让人着迷之处就在于,它是无形的, 难以形容的。
只要它的主人使用得当。
就什么都能做到。
少女闭上眼睛。
成长后的魔源, 让她对魔法的掌控力游刃有余。
她的魔法如古树埋在地下无声扩散的根系, 又如枝干上不断左右分支.疯狂蔓延的枝丫。
魔法溯源直向北去。
它本不该具有形.色.声。
但[狄俄Dio-]就源自法则,世界之首。
巨龙在不该诞生的时间诞生, 召唤她降临此间的鲜血,将法则最后的力量强行分出一部分,用来创造这头“最后的巨龙”。
所以众生在得到狄俄倪克斯的魔法后,没有如安卡拉刚陨落时产生的污染反应强烈。
她的魔法具备一切可能。
法则之源。
巨龙的魔法如她的触觉视觉听觉,登临高原。
穿过荒野, 来到高庭,沿着暗道进入密室。
她感受到在尽头呼唤的那个人,那个声音……
魔法的视角在炼金阵的中央。
她依稀看到一个面孔隐藏在宽大兜帽下的女人, 她的身影在闪烁不停地炼金阵前, 如鬼影般摇晃。
海伦娜忽然抬起头来,诧异地脱口而出,“炼金阵的魔法得到了她的回应!”
执杖主教敏锐地问道:“这样的能力你能做到吗?”
但只是因为她的魔力大不如从前而已。
但她不能这样说。
海伦娜对执杖主教嗤笑道:“你在害怕什么呢?她的魔力是意外的惊喜, 我们会好好使用她的。”
“有些时候你过于高傲了, 海伦娜。”
执杖主教那张苍老而饱经风霜的脸, 在明暗闪烁的炼金阵照耀下,显得格外枯老。
“你经历了无数的岁月,这本该让你时刻警醒,但也正是这无数的岁月,消磨尽了你应有的耐心。”老人摇摇头,“高原之上长着獠牙的猛兽, 若是没有耐心,就只能看着猎物在利齿下挣脱不见。”
海伦娜正向密室外走去,准备离开。
听到这里,她缓缓转身,看向执杖主教。
女巫的双眼在宽大的帽檐阴影下,露出一星寒芒。
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那么,您有什么指教呢,主教大人?”
执杖主教对她的反应全在意料之中。
他就像一个无害而温和的老人,嗬嗬笑着包容着面前并不尊重他的人。
但他的话语却犀利尖锐,“你活得太久了,海伦娜,这让你自大,而深知生命只有一次的蝼蚁,才会足够清醒。”
海伦娜冷眼看着这个老东西。
他继续道:“倪克斯的魔法出乎我们的预想,我认为她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将她作为计划的重要一环不是个好的选择。”
女巫的动作间带着一种风情与魅力,当然还有不可忽视的轻蔑之意。
她对他挥挥手,“主教大人,如果您连一个巨龙祭献下才得到魔法的小姑娘都要忌惮,那您接下来的日子,可要小心地渡过了。”
执杖主教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慢慢皱起眉头。
身后的信徒在他的示意下走向炼金阵,而后回到他身边,对他摇摇头,小声道:“擦不掉。”
老人看向炼金阵,微弱的光芒将他的脸庞映得明暗不定。
一个疑虑忽然升上他的心头。
他清楚知道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已经晚了。
就如他亲眼见着海伦娜从出现时的步步谋划,到此刻的失控之势。
他则是被海伦娜带来的希望冲昏头脑,从失控到此刻才沉淀下来。
最初因为共同目的而达成的盟誓,现在感受起来充满了不适之感。
两人的目的,真的是完全一致的吗?
还是说,女巫期待着的新世纪,与他所期待着的新世纪,是截然不同的呢?
狄俄倪克斯猛然睁开眼睛。
赤金竖瞳在黑暗中如同流淌的岩浆。
魔法在被法则察觉之前,迅疾的被主人收回。
王都郊区的荒草树木,以灰阁为中心倏地震荡出一圈波浪。
这股风浪扩散到尽头后,殆尽消散。
高高的荒草才重新将弯下的长叶慢慢支起。
梅蒂拉床头边的水杯在桌面摇晃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响声。
魔法师在睡意中翻了个身。
一个女巫。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一个活着的女巫。
现在这个世界有三个魔法生物了,她想。
虽然说女巫与龙裔严格来说,仍然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不是完全的魔法生物。
这就像一只无趣的猫,在橱柜下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毛球。
难辨会升起戏耍的兴趣。
如果狄俄倪克斯愿意,她随时可以化作巨龙,带着世界一同毁灭。
但她已经不是初生时的幼龙了。
在欧莎捡到她的那个时候,她随时都在抱着失去兴趣的那一天,就张开双翼,以死亡拥吻众生的念头。
没有法则教导的魔法生物宛如白纸。
她每经历一天,都在感知与学习,求生与自保的本能与理智渐渐成熟。
正如女巫能够活千年,在法则下低调求生。
狄俄倪克斯懵懵懂懂地来到人类之间,潜意识之下努力克制着巨龙对天空的渴望。
这些都是本能。
少女此刻升起了极大的兴趣。
不单是女巫与人类似乎打算拿她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更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他们似乎都认为自己掌控着这场游戏的始末。
少女在月色下无声笑得眉眼弯弯。
他们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