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狮子
简介:[它的黑翼再次划过天空,扭曲而庞大的阴影投在大地上——狄俄倪克斯,世界尽头的龙,众生的噩梦]
狄俄倪克斯在魔法枯竭的时代诞生,痛苦令它充满仇恨与恶意,它俯视众生——灾厄、祸乱、与毁灭,从谁先开始?
直到某天。
毁灭世界的恶龙披着马甲,稀里糊涂地被魔法师从山崖下强行捡回灰阁。
灰阁里住着:魔法师和小学徒,偶尔借宿的骑士长,还有某位恶名昭著的佣兵。
于是神秘、可怖的魔法生物披着少女马甲,开启了与人类同伴的共同生活。
“灰阁什么都好,除了恶劣的佣兵。”
恶龙这样想着。
混球对上混球。
恶龙自有恶人磨。
性情恶劣慵懒散漫的佣兵vs在史矛革与没牙仔间反复切换的恶龙
/互为食物链天敌而不自知/
/来自对方时刻的威胁感/
/我们狩猎对方/
—————
灰阁里,众人忧愁地讨论着那头差点毁灭世界的恶龙究竟躲在哪里。
恶龙就坐在他们的楼上听着。
她捧着一本红封烫金字的《魔法生物学精要》,翻过龙类总章的导读,她挑眉:“…有翼、被鳞、体型庞大、类爬行纲;长寿、易怒、强报复心…”
她继续向后翻,停顿,“龙类天敌…”
书页忽然被人心虚地按住。
狄俄倪克斯抬起头来,是佣兵,他的身上还有铁与血的伤口。
佣兵把书扔远,塞给她一颗不知从哪里顺来的宝石,趁机摸了摸她的小手。
恶龙默默抓着宝石,看着渐渐握在一起的手。
好过分。
想吃人。
楼下的小学徒:“向恶龙祭献少女?凭什么,健壮的男人恶龙不爱吃吗?”
恶龙看着正起身卸掉兵甲,露出身材的男人。
她上下打量一番。
/不要美人与野兽,美人自己就是野兽√/
内容标签: 魔幻 甜文 爽文 西幻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狄俄倪克斯 ┃ 配角:葛,艾,梅 ┃ 其它:☆★☆《她在人类之外[人外合集]》求预收☆★☆
一句话简介:恶龙说累了毁灭吧
立意:积极向上的生活
河谷地在阿尔伯德最北端,封地绵长,面积极大。
再继续往北,就是赫尔高原,将高原与河谷地分隔开来的“地标”就是沼泽森林。
河谷地。
三个身影勒住马,驻足在小丘顶远远地观望了一会。
此刻初升的太阳刚跃出地平线,亮澄澄的,晨雾未消,广袤的谷地蒙着一层水汽。
马都是精挑细选的战马,体态健美,在小丘上投出几条晨光的影子。
纵然经过这几天的疾驰,也毫不见疲色,但主人们显然对它们十分宽容:
当座下的马匹偷啃了几大口苜蓿草后,余下空身的那几匹用作备换的马也开始在宁静中低头觅食。
于是几人默默的延长了观望的时间。
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子,正迎着风目测沼泽森林的距离。
“就要到了,”这是骑士长艾恩,一头浅金的发色,蓝色的眼睛,他带着探索的眼神看着远处的沼泽森林,“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魔法师梅蒂拉的白马上前走了几步,亚麻兜帽下滑落几缕红色的卷发,“还要多久?”
“天黑之前。”艾恩回答。
葛利沃夫没有参与进来,他座下的战马有些躁动不安,前蹄在地上轻轻地刨动,马鼻喷响,一双马耳紧张的前后转动。
他拍了拍马的侧颈,紧住缰绳,深邃的眼睛盯着远处谷地间隐约的人影,“有歌声。”
紧接着,艾恩与梅蒂拉也听到了。
艾恩大概能猜个差不离,“是河谷地的牧民。”他对国王陛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了解。
“高古尔人。”梅蒂拉显然知识更丰富一些,她看着那些小小的人影,“在几百年前,人们认为如果一个吟游诗人没有在河谷地流过浪,没有聆听过高古尔人的歌,就无法创作出最打动人心的诗歌。”
河谷地的高古尔人多以放牧为生,当牧草间有人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高高的牧草之下还有无数看不到的牛羊。
随着晨风远远飘荡过来的歌声听起来空灵悠扬,好像有着风的形状。
艾恩吃力的辨析:“……我判断不出是什么内容,我还以为国王陛下所有封臣的子民都用同一种语言。”
三人勒住缰绳,安抚地拍拍坐骑的脖颈,呼噜呼噜毛,马儿们紧张的情绪渐渐平息。
“现在的高古尔人语言的确和我们一样,只是他们的诗歌传承于他们的古语。”梅蒂拉也只是幼时读过一本高古尔古语的译典,“也许我会有些印象……”
一刹那尘封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昏暗的大殿,墙壁陈列着数以万计的古书,纸张霉味还有落在书封上呛人的灰尘。
那时她好像在对照那本译典为导师手抄一本高古尔传记的孤本。
“大概是关于死亡或灾难,也可能是祭歌。”梅蒂拉听了一会,柔和的眉渐渐蹙起,“高古尔人的某些习俗已经遗失了,但祭歌留存了下来。畜群在祭歌的威慑下会更加顺服,方便驱赶转移,所以我们的马有些受惊。”
语毕她抖缰,驱马北上,“走罢,这歌让我有些不舒服。”
艾恩赶上前,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人影。
歌声与牧民的身影一样隐约,入耳是极温柔的女声,让人想到那些诗歌中怀抱羔羊的牧羊少女。
自幼沐浴在正统教义下的骑士长疑问,“……祭歌为什么会威慑畜群?”
葛利沃夫幽深的黑瞳从谷地收回,望向沼泽森林,那里无数古木参天,幽暗可怖。
他轻磕马腹,马儿立刻轻快地跑起来,“反过来看,也许是他们所祭之物——过于可怕吧。”
日头没来得及升到正午最盛的时候,河谷地下起了入冬前最后的一场雨。
寒霜一般的秋雨淅淅沥沥,谷地里半人多高的大片荒草上缀满了雨珠,珠水再继续滚落进草间穿行的羊群的羊毛里,于是羊群变得行动笨重。
牧民披着斗篷沉默地赶路。
沼泽森林幽密,这场薄薄的秋雨打不进海洋一般的树冠,雨水只能顺着层层枝叶慢慢渗透下来。
如此寒冷,有些土地甚至凝了一层霜。
这里寂静的像是没有生灵存于此地。
忽然,沼泽下有两只大家伙激烈缠斗起来,是为了争夺冬季可以安眠的泥穴的巨骨鱼。
泥泞的沼泽水面像是沸水般热闹了一阵,最终得胜者静静的沉入水底,等待冬季的到来。
一切恢复了往常,除了在这场争斗中被从沼泽底翻甩到岸上的泥块。
沼泽地零星分布在沼泽森林的各处,没什么树木,如果从高空中看,就像森林的点点斑秃。
没有耸高树木的遮挡,雨水倾撒进沼泽,静静冲洗着甩到岸边的泥。
松软湿润的泥块被雨水融化重新流进沼泽,露出了其中包裹着的一颗漆黑色的石头般的物。
漆黑石头有着化石的质感,雨水一遍一遍地冲洗下逐渐露出了真容。
是一颗化石蛋。
蛋的表面密密排着层层黑色鳞片,在晶莹的雨露下格外骇人。
鳞片漆黑无光,鳞脊凸起,侧缘锋利。
让人骨头发寒,却又移不开眼睛。
沼泽森林的边缘。
那位赶路的牧民,正驱赶着羊群到森林处避雨。
他知道驱赶羊群在雨中移动,只会让厚重的羊毛吸饱更重的雨水,最后难以走动。
但是实在没有办法。
这场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无论怎么样,羊群都会变得沉重无法移动,他只好赶着它们到沼泽森林边缘,这里的树木高大又茂密,可以遮住不少雨,他有时间想想办法,让它们的羊毛变得干燥一些。
羊群没有来过沼泽森林,陌生的环境让它们在森林前停住脚步,踌躇不前。
牧民努力驱赶,头羊吃了几鞭,开始发倔,于是所有的羊都挤在头羊的屁股后面,不肯往前一步。
扯不动,推不动,牧民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嘴唇冻得发乌,他高高扬鞭,伴随着古老的祭歌。
他冷的牙齿打颤,祭歌哼唱的分毫不差。
羊群一阵躁动,向森林走去。
高山,河谷,森林,还有如雾如霜的斜斜细雨,空灵飘逸的歌声恍如幻世。
牧民进了森林,在树干上磕了磕长靴上的泥巴,找了处树桩坐了下来,仔细盯着羊群。
这里毒菌极多,要时刻看着它们不能贪了嘴。
他几乎是立刻发现,羊群没有按习惯试吃草质,反而躁动不安地挤在一起。
头羊与几只哨羊四处张望,像在寻找偷袭的敌人,又像在寻找迁徙的方位。
他迅速起身,心头却忽感不妙。
羊群猛然闷头冲着一个方向开始奔跑。
不消十秒,他就失去了它们的踪迹。
但那歌声却仿佛幻觉一般在森林间悠荡。
沼泽岸边。
漆黑的鳞蛋此刻空荡荡,裂开的蛋壳口直直冲着沼泽的水面——
那片沼泽中无数只羊深陷沼泽,羊群挣扎沉浮,却死寂无声。
就像一场安静的祭祀。
艾恩三人寻到一处岩山避雨,两块坍塌的巨石相互抵住,雨水遮挡在外面。
原本当晚就能抵达的行程,只好等到第二日。
三人轮番守夜。
葛利沃夫抱怀静静靠在石壁上,望着漆黑的雨夜,对佣兵来说,下雨可不是什么好天气。
当然,对他们来说什么天气也称不上好,除非天上下金子。他们什么都烦得很,推开酒馆的门还要骂一声太阳太大。
雇佣兵们喜欢金币,银币,糟酒,下流,以及世间一切消遣享乐的好东西。
雨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
第二日是一个明朗的晴天。
太阳升起,将大地照得暖烘烘的。
牧羊少女赶着羊群在一片丰沃的草地停下。
她怀中抱着这个羊群秋季最后一只产下的小羊羔,身边跪着十几只毛茸茸的小羊。
羊群围成圈才开始吃草,将羊羔与少女围在了中央。
半大的羊羔四下撒野,还不懂得需要听从牧羊人的管教。
少女抱着羊羔,哼起了那支歌。
随晨风飘荡的歌,听起来如风一般空灵悠扬。
艾恩他们那一天听到的,就是这位美丽的姑娘的歌喉。
传说中高古尔人的古语如精灵语一般动听。
她这样唱道:
死亡之子安卡拉刚,它就要来了,
黑翼的风已经席卷麦田;
暴虐之子安卡拉刚,它就要来了,
黑翼的影已经笼罩头顶;
少女们都要被祭献,
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安卡拉刚,
安卡拉刚,
它的烈焰就要来了
安卡拉刚,万龙之父。
悠灵飘逸的龙谣,千百年前的祭歌,牧羊的少女在吟唱,羔羊跪在她的膝边。
天色渐暗,狂风骤起,将她的长发吹得狂舞。
大片的荒草被风紧紧地压扁在大地,来回摆动犹如海浪。
牧女紧紧抱住羔羊,
颤抖着望向那触不可及的高空,去寻阳光的踪迹。
接着——
她惊恐的瞳中映着那个巨大的黑影冲天而起!
那双黑翼划过沼泽森林的上空,扭曲而庞大的黑影投在大地之上。
昭示着众生的灾难与噩梦,再次高悬于头顶。
艾恩三人几乎扯不住手中的缰绳,战马频频立起身想将背上的主人甩下,但是他们完全忽视了这失控的场面。
他们惊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席卷河谷而去的飙风。
古老的羊皮卷上记载着魔法的时代,也记载着千百年的低魔期,也记载着千百年的穷魔期。
到如今,这个时代经过数百年的平静生活,即将在史书中宣明:“魔法确已消逝千年,人类的时代终于到来”之时。
魔法复苏了。
历史将铭记这一天,巨龙狄俄倪克斯诞生于此日。
作者有话要说:在?小可爱?或许龙龙可以得到一个收藏吗╮( ̄▽ ̄)╭
如果你有机会直面一头巨龙,就能体验到来自灵魂以及身体的双重威慑。
那可怖的气息使你牢牢困在原地,心脏停跳,甚至失去自己的呼吸。
巨大的黑龙出现在河谷地上空的时候毫无预兆。
它展开的黑翼划过太阳,大地都为之一暗,它的出现伴随着拔起树木的飙风,震翼隆隆声,那投在地上快速移动的阴影将大地上的人类.畜群笼罩在内。
笼罩于阴影之中的众生颤抖着,龙的每一次吐息都像是死亡的轻叹。
龙在一座高山上停了一会。
人们得以瞻仰它的伟貌:
它浑身披着锋利狰狞的黑鳞,双翼展开时遮天蔽日,尾巴从山顶蜿蜒垂到山脚,指爪攀在岩石上溅出火星,冒着滚滚黑烟的龙息在利牙缝隙间涌出。
还有它的双眼。
赤金色,如同烧红流淌的岩浆。
这双眼睛带着魔法的慑力,当它扫过大地,所有笼罩于内的生物都会为之战栗,被恐惧牢牢地攫住不得动弹。
黑龙在高山之上停留没有几息,就裹挟着飙风向群山而去。
它真的十分庞大,人们望着它许久后才丢失了它的视野。
这难以置信的噩耗立刻以逃命般的速度传播开来。
三人前往沼泽森林最初的原由,原本是每每临近寒冬,赫尔高原人那群蛮子难以度日,就常有数不清的赫尔贫民舍命偷渡,穿过沼泽森林来到阿尔伯德平原。
要么在寒冬中死于贵族领主之手,要么到富饶的阿尔伯德平原求生,穿过危险的沼泽森林,百人存一,即便如此阿尔伯德每年都会断断续续地迎来赫尔贫民。
今年的边境防线传信到王都:这几个月没有一个赫尔人走出沼泽森林,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讯号。
国王陛下的御前会议上认为不是赫尔那群贵族老爷又开始在领地里围杀偷渡百姓,就是他们在沼泽森林里动了手脚,首相大人显然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于是派遣了骑士长与梅蒂拉,一是探查赫尔是否派遣了斥候,二是梅蒂拉学术渊博,可以判断沼泽森林是否有异样。
还有一位雇佣兵,葛利沃夫,出于某些缘由,正为阿尔伯德的国王陛下效力。
他们一行人依旧完成了对沼泽森林的探查,不过是针对龙的探查,顺带着证实了首相大人的猜测:艾恩在沼泽之下发现了赫尔斥候的衣物。
赫尔斥候无意间成为了第一批祭品,羊群是第二批,就这样满足了祭祀的所有条件。
他们在沼泽的岸边寻找到了一颗孵化完的蛋壳,无论多么地小心,鳞片依旧会将手指割得血流不止,最终这颗蛋交由梅蒂拉带回去。
三人回到王都交差。
说到葛利沃夫,称他臭名昭著,有些贬低的意味,说赫赫有名又犹过之,不如说是名声在外:仅限于大人物们与佣兵这两个小圈子。
寻常人没什么机会听闻他惊心动魄的名声,而听闻过的人,即使大部分人不知道他的名号,也熟知他的某些事迹。
大部分雇佣兵总是避免被贵族老爷们的争斗裹卷进去,葛利沃夫却偏爱受这些像团乱麻的事情的雇佣,踩在钢丝上,水越搅越浑,往往命悬一线,刺激非常,倒是从未失手。
“从未失手。”
葛利沃夫在破靴酒馆里挑了张四条腿还算一般齐的桌子,要了杯黄啤,一份煎牛肉和面包。听着酒馆中央一群年轻佣兵在胡编乱造,吹嘘着不知哪里听来的传奇佣兵。
他瞥了一眼,是刚入行的小子,连一副皮甲都没有,大概是农家的穷小子无法糊口,只好出来卖命——几乎大部分的佣兵都是这么来。
几枚银币或是一副鞣制好的半身皮甲就足够买下他们的一条命,运气好的多活几年,运气不好的早日投胎。
小伙子们显然喝高了,话在兴头上,全然没有发现周围有些身着各种兵甲的彪形大汉们开始面露恶相。
吵闹是吵闹了些,葛利沃夫余光扫了一圈,大部分有些经历的老家伙们连眼神都懒得给。
不过总有些人会这样,见到还没来得及被命运削个够呛的年轻人满面欢乐,就忍不住对他们饱以老拳。
他灌下一杯黄啤,开始折磨盘子里烤得发硬的肉,听到年轻佣兵大着舌头讲那位“行事随心所欲.全凭喜好的疯子佣兵从无败绩的传奇往事”,左耳进,右耳出,神游之间觉得有些熟悉,一口酒肉下肚抛到了脑后。
直到黄毛小子们被几位彪形大汉掀翻在桌下时,他才恍然。
只可惜“从未失手”的佣兵马失前蹄,栽在了阿尔伯德首相的手底下,强行欠下国王陛下八千枚金币,现在正在给国王陛下卖命。
一位左手只有半个手掌的佣兵将话痨的年轻人一把掼到桌面上摁住脑袋,还算健壮的年轻人此刻像一只被抓住脖子的小鸡小鸭四处划拉,试图摆脱这要命的控制。
看起来实在可怜,他的同伴们看着围过来的凶恶家伙们不知所措。
酒馆里依旧嘈杂热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老佣兵们吃吃喝喝,在血没溅到他们的酒里之前不要奢求他们管一丁点的闲事。
“左手还是右手,选一个,小子。”说罢,那群家伙大笑起来。
半掌佣兵打算亲自制造一位自己的同类,正在询问可怜的年轻人想要改装哪只手。
半掌人正笑着,忽觉手下一个落空,整个人失了平衡,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看着年轻人被掼在桌上,葛利沃夫忍不住动了动手腕。
他握住粗糙的剑柄,轻甩几下找了找手感,然后起身一剑削断了这场争斗中的桌子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家酒馆的桌子腿总是长短不一)。
桌面一陡,半掌人险些被晃倒,年轻人滴溜溜的从餐桌上滚下,被同伴们七手八脚的拖扯过去。
葛利沃夫被这群家伙森然的目光盯过来的时候,不由想起曾见过野地里的野狗群,在黑夜里闪着红色的眼睛凶恶的围捕落单的旅人,讥讽地勾起唇角。
“友好一点,崽种。谁不是从蠢货过来的呢?”他摊摊手。
那柄剑还在他的手里,随着主人的动作反射着酒馆里昏暗的光。
他们看着这个气质散漫.英俊的雇佣兵。
欺负新来的蠢货,算是佣兵中一项不错的休闲娱乐,并且广受好评,但这项娱乐绝对不包括招惹老佣兵油子。
这时那些酒馆里漠不关心的佣兵们开始有些兴趣的往这边看。
葛利沃夫说实话没什么起眼的,甲,皮革,匕首,长剑,通身的装备毫不惹眼,有些甚至能看出有些年头了,能看出来保养的很不错。
如果对方但凡有点眼力的话,就该知道这些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可惜这里昏暗嘈杂,人们喝得醉醺醺的。
叫这群恶霸犹豫了一瞬的原因是他的脸:看他行动间的气质是混迹江湖的老资历了,但看他的脸,你会怀疑这是哪位国王或是领主的私生子跑出来混生计了。
像是爵位在身的公子。
艾恩说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出来做佣兵活计,反而显得整个人更加恶劣。
葛利沃夫扫视全场,有些手痒。
他背过手去摸了摸匕首上缠着牛皮的手柄。
终于还是没忍住。
“麻烦把一切损失记在骑士长的账上,谢谢。”
他说道。
御前会议结束后。
艾恩与梅蒂拉翻身上马,并行离开了国王陛下的红匣堡。
两人共行,并非梅蒂拉乐于交际,相反她性情十分冷漠。
此刻她的衣袍的口袋里正装着一份首相大人的手信。
信件的封面上用银色烫漆印着一座高塔,塔顶高悬一颗明星——是一份需要送给白塔的信。
为此她有些烦躁,去又不能不去,于是佯装无事跟在骑士长后面出神,好像连翘班都理直气壮了起来。
艾恩装作没有发现,说道:“葛利沃夫从沼泽森林回来后情绪好像一直不太正常。眼下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惹事了。”
梅蒂拉在出神。
作为一个在没有魔法的世界生活了二十许年的魔法师,魔法复苏这件失控的走向让她实在难安,而白塔那群老东西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此时太阳正盛。
艾恩眯起眼睛,光折碎在蓝色的瞳中,身边的红发魔法师面无表情,走神走到千里之外,真是好风景。
他只好继续道:“葛利沃夫需要一个去处,您在王都郊外的灰阁楼位置很不错,可以麻烦您先收留这个可怜的男人一阵子吗,产生的一切费用由我来付,并且还会拨给您一笔不菲的…”
梅蒂拉慢慢回神,“我觉得不太合适。”
艾恩继续说完:“…不菲的费用,每月三百阿德金币,这是首相大人的意思。”
屈服于金钱的魔力,红发魔法师平静地表示,“二楼还有几个杂物间。”
行至大路,两人告别。
艾恩看着梅蒂拉骑着雪白的骏马向远方的白塔去,隐约可以看到遥远而洁白的塔尖。
不管是谁也好,是亲见真龙的他们,还是黄金椅上的诸位大人,只怕眼下没有一个情绪正常。
远处一队巡逻的骑兵向这边巡来,整齐的向骑士长行礼。
艾恩颇具耐性的向这群好小伙们点头致意。
并且意外得到了葛利沃夫的消息。
“那位大人昨夜在破靴酒馆和一伙雇佣兵干了一架……将酒馆的损失记在了您的账单上。”
艾恩:“……”
梅蒂拉纵马向白塔而去。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伏在马背上的她慢慢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魔法复苏与巨龙的消息被大人物们紧把着,暂时还未传到平民的耳朵里。但这种消息是拦不住的,左右不过是这个月的时间了,噩耗会像龙卷风一般席卷整个大陆。
她忽然想到艾恩将葛利沃夫安排到她郊外的阁楼:
魔法复苏,国王陛下不会再有耐心教给谋逆者该如何向伟大的国王顺服低头,只能用一点“偏激”的手段……位于郊外的阁楼显然十分适合差遣某人来来去去,干一些“隐秘”的活计。
这让她又想起了葛利沃夫,那个慵懒的,惯用冷冷的眼神观察一切,嘴边永远挂着调侃的男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匕首用的很好,他的剑用的很好。
利刃是通往死亡的路径。
一柄剑能杀死的人是有限的,但是魔法呢,巨龙呢,随之复活的一切魔法生物呢?
没有魔法,人类只需与自己相争。
现在,敌人要卷土而来了。
梅蒂拉停下马,深深的望了一眼这热闹的人群。
临近寒冬,已经没什么鲜花了,七八岁的卖花女不知道在哪里寻到了一丛绛色的蔷薇,高高举起花篮给那些乘着车经过的贵夫人们看,口中喊着“这是寒冬的蔷薇花,多么珍贵,就像夫人您一样美丽”。
她哪里知道只要夫人们愿意,寒冬她们可以将整个城堡的壁炉烧得温暖如春,什么样的鲜花都会盛开。
作者有话要说:《论骑士长大人在同伴们身上奇奇怪怪的花销首相大人会不会批准公费报销的可能性》
破靴酒馆能拦女人抓宿醉的丈夫回家,可不敢拦骑兵们抓人。
何况谁不认识王都的金发骑士长呢。
老拉德把手背上的啤酒沫蹭到衣服下摆,抬眼就看到艾恩大人推开酒馆的门,他连忙堆起笑容迎上去,“大人,大人,劳您大驾,是哪位骑兵小伙子又夜不归营,劳动长官提回去?”
艾恩眯起眼睛笑了笑,“不,只是一个欠了国王陛下很大.很大一笔债的家伙。”
多亏葛利沃夫昨日展示的好身手,他在破靴酒馆喝的烂醉,睡了一整宿,依然保住了衣帽和财物。
葛利沃夫呆在旅店的一角,于是周围没人敢靠近。
眼下他正坐在凳上,背靠桌缘,仰面大睡。
他脚上蹬着漆黑的高筒靴,一双长腿笔直地搭着对面的长凳。
黑缎的披风歪歪斜斜地盖在身上,丝质长衫的领口微敞,一条长长的项链在他修长的颈上缠得乱七八糟。
艾恩一脚将他脚下的长凳别开,佣兵的双腿立刻摔到了地上。
葛利沃夫懒懒的睁开眼睛,四下扫视了一圈,这才瞥到眼身前的人。
等到慢慢清醒过来,他扯扯一圈圈绕在脖子上的项链,“该死,我睡的喘不过气。”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磨蹭走到老拉德的酒桶柜台前,单臂撑住,“麻烦您,一杯黄啤,我需要醒醒神。”
老拉德黑着脸给他打了一杯。
破靴酒馆的酒杯相当大,酒冲进杯底激出厚厚的泡沫,几乎要溢出杯口。
葛利沃夫接过来就感到分量不对,果然,漫出杯口的泡沫慢慢消解,剩下的黄啤堪堪够半。
他挑挑眉,对艾恩举杯,“你该尝尝的,老拉德打酒的手法很是一绝。”
艾恩客气地笑笑,“加油,再拖几刻钟。该做的活还是要做。”
佣兵黑着脸放下酒杯。
梅蒂拉这几日早出晚归,痛并快乐着。
看着那群老东西的嘴脸难免升起走人的冲动,但再抬头看看白塔数不尽的古籍文献,梅蒂拉默默咽下口水。
王令在手,这位冷面的魔法师女士开始理直气壮的做起了搬运工作:从白塔到郊区的灰阁,两点一线。
白塔的老家伙们气定神闲地坐在高层,看着年轻后辈如仓鼠般忙忙碌碌将珍藏本一件一件的从他们的书阁搬囤到她自己的地盘去。
白塔在阿尔伯德是相当不受待见的代言词。
这群老家伙总是爱这插一脚那插一脚,以彰显国王陛下的国库每年拨给白塔的巨额财产没有白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