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亲家的四爷!我让你嫁过去是想让你去当他们嫡次子的正房太太,怎么就不是为你好?陈家二爷就是有些毛病,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们父亲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一直在上手沉脸看着他们吵的秦获,停在这里脸色陡然一滞,脸皮紫涨的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秦婉音望着他,发出无奈的一声轻哂:“是啊,我倒忘了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因为我有个风流多情的父亲,所以我也注定只能接受一个喜欢寻花问柳的丈夫!”
屋中的父子俩双双静默,秦垚脸上一脸尴尬,而秦获则是满脸的挂不住了。
秦钰走出来怒斥:“婉姐儿放肆,当着父亲的面竟然也敢乱来!还不快向父亲认错赔罪?!”
“她说的不是实话吗?为什么要认错赔罪?”秦烨扫视着他们,“她哪一个字有错?”
秦钰给他使眼色:“老三不要插嘴。”
秦烨冷笑:“你不让我插嘴,那又让我过来干什么?婉姐儿不嫁陈家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一个庶女嫁给将军府的嫡子,已经属于很不错的归宿了。秦钰也有个妹妹,但他的妹妹就不一定有这样好的运气。总之对于秦家各房来说,女儿和妹妹嫁的好,那也是宅斗的资本。
秦钰难堪地甩了下袖子,一副不想与他理论的势态。
秦获道:“都不要再说了!”
也没有人再说了。
他看向秦婉音:“既然执意不嫁,那就作罢。我秦家还没到卖女求荣的地步。就是要求,也不至于要求一个区区三品武将之子!”
“谢父亲!”
秦婉音磕了个头,被人搀出去了。
秦获又不耐烦地扫向他们几个,朝他们挥了挥手。
一会儿撇头看见秦烨还在,便很是不快地说道:“你还有什么事?”
“给我写个笺子。我想去天工坊买锁,有你的笺子,我可以让他们给我拿平民买不到的锁。”
秦获生气:“你好端端的又买什么锁?”
“前阵子家里不是失盗吗?父亲自己的东西都没保住呢。我那点家当得来可不容易,好些还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得好好把它们给守住了。”
秦获竟被堵得无语。
想他在外头处处受礼遇,今日却被家里儿女气得够戗了。但看着门下倔强的秦烨,挺直腰侧对着他这边的面容像极了他那死去的娘,心下一时又软了,不由自主地拖来纸笔写他要的笺子,又给盖上了印推给他。
秦烨拿在手上,看了眼后,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走了。
秦获只觉得心头又堵了一堵,却也无可奈何。
秦烨拿着笺子出了正院,门下看看在这儿的随从,说道:“去备马,咱们上街遛达遛达。”
随从麻溜地去了。
秦烨忙完这些,差不多已是韩陌带着人前往曾谙家中的当口,小阎王这样一番动静,街头巷尾都开始有了传闻,秦烨一路听着一路到了至热闹处的苏家铺子附近,先找了间茶馆坐下来,尽情听着周围的人情议论,一面打量着对面人客骆绎不绝的苏家铺子。
要传出消息到对面铺子,不算很难,难的是怎么能让苏绶听到且相信。
苏绶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他们兄弟追查了鬼手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踪迹,送上门的消息,他未必会当真。一定得是有人亲眼看到了鬼手的踪影,这才有说服力。
喝完了一碗茶,秦烨从怀里取出来一把锁,在手上摩挲了几下,然后递给随从,让他附耳过来,细声交代了几句。
随从听完后一阵愁眉苦脸:“这种要挨打的活,怕是不那么好找人。”
秦烨从怀里掏出两颗碎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去赌坊门口转转,愿意接活的人能排着队找上门!”
随从这才眉开眼笑的去了。
京城的街头永远都是这么繁华。苏家铺子里从来不缺有钱的主顾,尤其是在这样的主干道大街上。
这间铺子的掌柜也姓苏,叫苏潜,是苏绶的远房弟弟,出了五服好远,但是因为他机灵,聪明,因此从小就在天工坊干活,几十年下来,也升到了这种旺铺的掌柜。能独挡一面了,自然油水丰厚了。
天正午,苏掌柜挺着大肚子在店堂内外走动,像个弥勒佛一样,看到面熟的主顾便点头微笑相迎。
来的人也给他面子,大多会停下来与他交谈几句。
“黄大人!——哎呀,真是有日子没见了!”
门外轿子里的中年文士刚下马,苏掌柜就眼尖地迎了出去。一路热情的招呼,像火一样都快把人都烧融了。
正当黄大人拱手回应,这时候街头远远地传来了追喊之声,一个挎着包袱的瘦高汉子亡命地往这边奔来,一边奔跑还一边慌张地回头张望。
“快抓住他!他抢了我的东西,快抓住他!”
后方追赶的那人也是个汉子。却比前面的汉子要矮小些。这一路走过来已经气喘吁吁,明显已经追的十分吃力。
路边有些人已经跃跃欲试要帮他擒贼。苏掌柜望着这一幕,连忙也有偷还来几个伙计:“快上前把他给逮住!”
伙计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涌而上去了。
黄大人看到这儿,赞赏的说道:“没想到苏掌柜做生意为人热情,对外人也如此热心。”
苏掌柜嗐了一声:“咱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这举手之劳的事,看见了没道理不帮一帮。”
黄大人深深点头。
两人说罢话,前方已经有了吵嚷之声,原来是人已经被伙计们给逮住了。
二人快步上前,刚好追赶上来的汉子也到了。他看到被按趴在地下的瘦高汉子,立刻气得咬牙往他身上踹了几脚。“敢抢咱家的东西,这不是要逼咱家上绝路吗?为了这把锁,我们东家可是进京了三次!银两倒罢了,这东西让你抢去了还了得?”
苏掌柜原本只是出于关心过来看看,此时听到这个“锁”字,便勾出了他的职业病。
“这包袱里头是把锁?”
“是啊!”这汉子把包袱背到背上,此时才想起来向他行礼:“多谢官人出手相助,小的感激不尽。”
苏掌柜只关心他的包袱:“是什么锁这么要紧,莫非是我们天工坊的上品锁具?”
这汉子一愣:“原来您是天工坊的掌柜,失敬失敬!”说完后却又连连的摆起手来,“不是天工坊的锁,是外头买的锁。”
苏掌柜更觉奇怪了。“外头哪里买的锁?”
说到这里汉子有些激动:“这锁得来不易,这可不能乱说。”
苏掌柜正色:“有何说不得?你若不说,我怎知你的东西被他夺走此事是真是假?”
汉子一脸焦灼,看上去已经无法应对这种场面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时候人群里头又传出来了一道声音。
苏掌柜抬头望去,立刻拱了拱手:“秦公子!公子有所不知,是这么回事儿……”完了他便把来龙去脉简单讲了讲。
秦烨听完说道:“还有这种事?我正好要上苏家买锁,不如让他进铺子里去,把这锁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有道理。”
苏掌柜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然后跟汉子道:“你若不肯当众说,那边上我们铺子里说如何?”
汉子一脸为难。但最后又还是一跺脚说道:“咱家这是要给我们东家办事,原本是不敢节外生枝的。不过看在掌柜的先前仗义出手的份上,我便冒着被东家斥责的风险,给掌柜的讲一讲。”
这里说好了,几个人便就进了铺子。
苏掌柜特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水。
汉子在这番礼遇之下,显然实在是不好意思推剧了,便勉为其难的说道:“实不相瞒,这把锁是鬼手制的锁。”
“……鬼手?!”
苏掌柜一听到这两个字,脸色立刻就凝重了,目光也不自觉地投注在了包袱上。
而这时汉子已经把包袱解了开来。一面说道:“先前我才刚与鬼手碰头取了锁,背着包袱出来,结果没走上几步就被刚才那厮给盯上了。要不是掌柜的仗义相救,今儿我怕是回不了东家跟前了。
“——掌柜的请看,就是这把锁!”
随着包袱解开,包袱里的楠木盒子解开,一把黄澄澄的精巧至极的锁具便呈现在面前。而锁底刻着的鬼手二字,刚刚好朝着苏掌柜这边。
第225章 何不去探个究竟?
名震京师的鬼手,交友广阔消息灵通的苏掌柜不可能不知道。苏绶正在命苏缵全力追查鬼手的下落,他也不可能不知道。眼下这把锁竟然就是鬼手亲制的锁,而且,面前人这个人还说他刚刚才拿到这把锁!
他在耳边倒吸气中抬起头来:“你是说,这把锁是你刚刚才从鬼手手上取来的?你刚刚见过鬼手?”
汉子摇头:“咱家怎么可能见到鬼手?我只不过是见到了鬼下的下属。”
如果他说见到了鬼手,那苏掌柜还要疑上几分,从来就没有人见过鬼手,他怎么可能见到的?他没见过,那才正常,这样的说辞,就反而合理了!
苏掌柜按下胸中的激动,佯作镇定地递了碗茶给他,问道:“鬼手竟然还有专门接头的下属?他是什么样的人?”
汉子看起来十分口渴了,称谢之后连喝了两口,就道:“是个体面的公子,但是戴着鬼脸面具,看不到他长的什么模样。”
“鬼脸面具?”苏掌柜心情更急切了,“会不会就是鬼手本人?”
“不会吧?”汉子道,“那可是个年轻公子,鬼手本人难道不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匠人了么?再说了,那鬼脸公子在拿锁给我的时候,中途还进屋里去回过话呢。”
“你这意思是,当时鬼手就在附近?”
汉子琢磨了一下,点头说:“应该是。没道理还有别的人吧?”
苏掌柜只觉一颗心在胸膛噗噗地跳。那鬼手极其之敏锐,至今为止连苏绶都没曾拿到他的下落,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竟让他给撞破了!
他扭头道:“再给这位小哥添碗茶!”
说完,他又问起汉子:“你是在哪里见到他们的?”
苏绶硬着头皮从天工坊传了几个人,率着往中军都督府走了两遭,回来一合计,大伙对于皇帝和镇国公的要求也是没辙。苏绶多能憋的人,这几日也急得上了火,嘴角冒泡,徐氏给他煮了下火茶也没用。想找鲍嬷嬷熬点什么汤给他喝喝,却得知鲍嬷嬷竟然被苏婼给关起来了!少不了要打听几句,丫鬟来回话说原来鲍嬷嬷日前把谢氏留下的一只瓷瓶给打碎了,苏婼气怒,故而把她给扣了起来。苏婼以往行事都有条有理,徐氏与她接触到如今,也早就知道她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她若不是在乎谢氏留下的这些“老人”,也不会巴巴地把他们全都又借自己给弄回来了。可她如今却舍得对鲍嬷嬷下这样的重手。
不过徐氏听完也没说什么,只交待丫鬟说姑娘行事有数,让她们私下里不要瞎胡说。
但这些大小事凑起来,这几日苏家后宅气氛还是显得有些沉闷。
下晌苏绶坐在书房里犯愁,吴淳忽掀帘进来了。他还没张嘴苏绶就显得不耐烦:“不见客!”
吴淳躬身,回道:“老爷,此番这人您非见不可!”
苏绶来了脾气,待要训斥,吴淳已抢先道:“老爷,来的是王府大街的掌柜苏七爷,他有了鬼手的消息!”
这后半句话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场雨,瞬间将苏绶一股子邪火给浇灭了下来。他挺直身问:“你说什么?”
吴淳也没有多跟他说,而是走到门下,冲外头招了招手,而后帘脚翻飞,苏掌柜就急切地从外头走了进来:“老爷!我知道鬼手大概在哪儿了!”
苏绶站起来:“他在哪儿?”
“城南烟雨胡同,有座门前种着石榴树的叫胡记的小客栈,他这几日就在那里头!”
“你怎么知道?!”
苏掌柜匀了口气,便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末了还像是生怕不够让人信服,七手八脚自袖筒里取出那把鬼手所制的锁递给他:“这就是先前那汉子从鬼手处取得的新锁,如今人还在铺子里,就等老爷示下!”
苏绶二话不说把那锁拿在手上,一经上手,他心里就笃定了!这些日子他把搜罗到手的鬼手所制的几把锁研究了个遍,手上这锁是真是假,他一眼就能辨认得出来!这锁是崭新的,用料是鬼手惯用的,就连上头刻着的“鬼手”二字,也是与之前几把锁一模一样的!
他问:“鬼手不是好久没露面了么?怎么突然又出现了?而且,你又是怎么确定那人所说为真?”
苏掌柜道:“在回话之前,我已经派人去烟雨胡同打听过了,那客栈的掌柜说这几日那里确实住了这么一对主仆,而且一连订了好多日的房间。
“我估摸着,他也是为赚钱,好容易在京城打开了名声,哪里会真肯就这么打住?只怕是躲了阵风头,又按捺不住了。这不,看着买卖来了就冒头了,可惜一出来就撞在咱们手上!老爷,机不可失啊,既是此人对天工坊威胁甚大,何不眼下就去探个究竟?”
苏绶真有点不太敢相信鬼手的行踪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但是苏掌柜这话提醒的没错,既然锁是真的,那汉子的话起码得有一大半是真的,总得是鬼手在这城里继续活动了,他才能得到这把锁。
他负手沉吟了半刻,就唤了吴淳:“去备马。先上铺子里会会那人。”
苏绶一行出门的当口,绮玉苑里苏婼已经收到了秦烨的消息。
她攥着这张信笺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转,随后交代扶桑:“回秦烨的话,就说照他的安排,天黑之后,我会想办法到达。”
扶桑快速去了。苏婼重新又看了看那信笺才又把它塞进袖中。
秦烨办起事来还是利索的,这才大半日的工夫,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而在这之前的半个时辰,韩陌那边也有了消息。曾谙招架不住找上门去的小阎王,当场招供承认,那张封条是他写的,不过还是在抵赖之中,咬牙不肯招认他与那堆文书有关。
这会儿人已经押回了顺天府,而韩陌也已经派人前往兵部,要顺着那批文书查出它流失之前的经手人,因此,不会超过今晚,罗智便会出现在都察院或者大理寺受审了。也许等她与苏绶见完面,这边也将取得结果。
想到此处她已有些迫不及待,迅速进到里间准备装束。
第226章 说曹操曹操到
秦烨以买锁为名,留在王府大街上的苏家铺子里,顺理成章地围观了整出戏的经过,并且也顺理成章地从旁煽风点火,使得苏家铺子对于鬼手这一露面更显郑重起来。
苏掌柜匆匆出门时他就觉得有戏了,等到苏绶到来,又匆匆进了先前被带进内院的汉子所处之处,他更加知道这事儿算是十拿九稳了。
当下随便买了把锁,走出门来,果然就收到了苏婼那边的回信。
抬头一看天边一溜红霞,正是日色将晚时分,便驾着马,左兜右绕,先后在面馆,花鸟铺子,笔墨铺子留连一轮,这才往烟雨胡同走去。
烟雨胡同是条不大不小的胡同,路也弯,但是两端都临大街,因此也不缺人行。只是还是算比较僻静的,尤其是两边老宅子里伸出来的高高的树顶笼成了树荫,更添了几分幽深神秘的气息。
胡记客栈在巷子中段,原来的四合院改成了一排三间的门脸儿,院前拴着只大黄狗,见了人来并不嚷,甚至还摇着尾从地上爬起来,探长脖子上前嗅秦烨的衣摆。秦烨唤了声“大黄”,又唤了声“坐”,那狗子便乖乖坐回原处,只是还仰着头咧着嘴望着他,尾巴还在不停拍打旁边的花草。
“三爷来了?”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迎将出来。是个三十出头的俏妇人,脸上脂粉很厚,偏偏眉眼间又带着几分慈蔼,打量着他说:“有日子没见,倒像是胖些了。”又道:“快进屋去!我烧了上好的碧螺春。”
秦烨随她进屋,此时天幕已沉,店堂里已经掌起了灯,两个小伙计正在擦着并不多的几张桌椅板凳。
秦烨在屋东角的椅上坐下,瞄了一眼柜台后墙上挂着的房牌,说道:“五姨这儿今儿客还不少。”
端茶来的妇人扭头看了眼,嗐了一声:“不就那么两三个人?要死不活的。也就糊口了。”
秦烨闻了闻这茶,道:“这茶熟悉。我父亲拿的吧?”
“嗯呐,上回打发人送了些来。”
秦烨问:“我父亲这阵子没来?”
五姨撇嘴:“我怕是大半年没见他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秦烨闻言笑起来。
五姨脸上赧然,又问他:“吃了没?我去给你做饭。你喜欢吃笋,正好我让人晒了些笋干。”
秦烨歪头想了下:“那就来碗臊子面。”
“你等着。”
五姨起身走了。
秦烨打发小厮端着茶,也信步走上了楼。
苏婼趁着夜色到了客栈,迎门的伙计听她说要找秦烨,迳直就把她带到了楼上。
秦烨刚好吃完一碗臊子面,在喝茶漱口。
“好香的油泼面的味道。看来此间厨子手艺不错。”她在圆桌这边坐了下来。
“那是自然。”秦烨道,“这腌笋臊子可是拿猪油辣子爆香,再拌了鸡蓉香蕈的的。我家老头子当年就是被这手厨艺给吸引住,一连三月,乐不思蜀。”
苏婼讶异:“这店是你父亲的相好开的?”
秦烨歪着头:“确切地说,五姨是他过去的相好。他们来往的时候还是五年前。”
苏婼惊讶地张嘴。
秦烨把茶放下来:“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相好的那么多,又不是个个跟他的都是阮氏之流,他们好他们的,跟我有什么相干?”
苏婼把嘴合上:“我只是惊讶她为什么还会煮面给你吃?”
“何止煮面?那会儿我惹毛了老头儿,被他拿鞭子抽的时候,还是她奔上前替我挡住的呢。”
苏婼疑惑:“那她倒挺豁得出去的。”这么舍本,不是为了进秦家?
“原先我也像你这么想来着,不过后来,我才发现她真的是看我可怜。她是个傻子,要是懂那些媚惑的手段,老早就进秦家了。我家老头儿只服她的厨艺,连我母亲都不行。她要聪明些,凭这个,能在秦家呆得稳稳当当。”
苏婼释然。
她问:“王府大街铺子那边什么情况?这里安全吗?”
“安全。”秦烨看着门外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人知道这里跟咱们有关系,我父亲是早就没来了,他是此道上的高手了,就算来了,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察觉。我知道你爹谨慎,不是遇上他,我还不让他来呢。
“——等着吧。要是情况有变,王府大街那边会有人来送讯的。”
说完他招手让路过的伙计来收碗,刚刚好伙计走进来,楼下街道上就隐隐传来了马蹄声。他飞快把身子探到窗户边,瞅着下方缓步行来的一行三骑,然后快速收身,望着同到了窗边的苏婼说:“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来了?”
藉着门下灯笼,苏绶一身妆束已被照得清清楚楚。
苏婼默立了一瞬,而后唤来扶桑,绕过纱栊,一道进了里间。
而这边厢秦烨也立刻退出了房间,到了隔壁屋,招手让已经早就等候在这里的国公府护卫过来,拿起旁边一袭袍子给他,再把那半幅的鬼脸面具也给他,随后退到后头与苏婼会合。
先前苏掌柜上了钩,秦烨就立刻让人去禀了韩陌。原是预备韩陌亲自过来,但他那边正在拿罗智,走不开,于是便派了两名护卫——孙浩和何旸过来,自然这鬼脸公子的主意也是韩陌出的。如今已换上装扮的人便是孙浩,何旸此时也与苏婼在一处,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好回去向韩陌交差。
苏绶停在客栈门下,先自四面扫视了一圈,使了个眼色给随后跟来的苏缵,待他吩咐后方的随从守住了周边,才又翻身下马,与苏缵及从苏家铺子带来引路的汉子一道走进来。
“客官可是住店?”风韵犹存的掌柜娘子笑眯眯地迎出来,“真是不巧,奴家这店小,今儿没房了。”
苏绶瞅着她:“我不住店,我来找人。”
“客官找谁?”
苏绶望着楼梯,信步走过去道:“我找我要找的人。”
说完他便已不慌不忙地踏上了楼梯。
五姨追上去:“客官您这是要干什么?扰了我的客人——”
“吴淳,先给掌柜的付些茶水钱。”
苏绶说完这句,人已经到了楼上。
而这边厢,吴淳也已经掏出两张银票,沉沉的压在了五姨的手上。
“哎——”
五姨冲着他上楼的背影唤了一句,但见他头也不回地上去了,便偃旗息鼓,露出慧黠的一笑,把银票收了,去了后厨。
苏绶走上楼梯这一路,已经把这小客栈的环境扫视了个大概,到了楼上,吴淳与那汉子也到了,汉子在他眼神示意下来到了当中一间房门前,敲了敲门。
门内静默片刻,而后就传来年轻的男音:“哪位?”
汉子道:“是,是我,沧州刘家的佣人,今儿早上才跟公子见过面的。”
不多时,屋里就传来脚步声。
走廊下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接着,门开了,露出来一道矫健挺拔的身影,脸上戴着半幅脸的面具。
苏绶打量着这个人,从他的身上到脸上,再从脸上到衣着打扮上,最后落定在他清澈的双眼上。很明显这是个有身手的年轻人。目光清澈,更说明他还是个见过世面的淡定的年轻人。不过从他垂在身侧,但是又紧握着的双拳能看出来,他应该是惯于听命于人的。
苏绶知道这个不会是鬼手,半垂了眼帘,示意汉子回话。
汉子哈着腰道:“公子,这位是我们东家的朋友,看了鬼手大人制的锁,也想来向鬼手大人求一把,还请公子通报一声。”
这鬼脸公子当下朝苏绶看过来,眼波竟然十分平静,看完了就透出不悦:“谁让你随便带人来的?不知道我们的规矩吗?”
苏绶瞧着他这副神态,不光是见过世面的,而且还像是一直都是跟惯了有地位的主子,难道这鬼手还真来历不凡?
“公子,通融通融,这位老爷可是诚心诚意求上门的。”
汉子赔着小心。
这鬼脸人带着不耐烦:“行了,在这儿等着吧。我先去问问。”
说完把门一拍,又关上了。
吴淳很生气:“这什么来头?竟然这么大架子?”
汉子伸手安抚:“这位爷小声些,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鬼手的人,他答应去通报就不错了。”
苏绶听到这话很不舒服。他苏家锁器技业名满天下,几时轮到他人在面前以“大名鼎鼎”称诩?但如今苏家子孙不肖,担不起祖宗留下的盛名,如今让个来历不名的后辈给抢去了风头,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时望着紧闭的房间,也只有无语而怔怔。
屋里是里外两间房,只是连通着的那道门口较为隐蔽,且有屏风遮挡,根本看不出来。
苏婼在里间喝了半盏茶,一直贴着墙壁在侧耳倾听的秦烨就倒转回来了:“田颂来了!”
苏婼放了茶,果然门一推,韩陌派来的护卫田颂就摘下鬼脸面具走了进来:“来了来了,苏大人亲自来的。果然一来就指名要见鬼手求锁。”
扶桑提着心口:“那见不见?”
“当然不能见。”苏婼道,“你把他请到屋里来,然后按我们先前合计好的去办就行了。”
田颂捏着下巴嘶了一声:“可我看苏大人有些来者不善。万一他闯进来怎么办?”
“闯进来也不怕。”秦烨看着后头,“五姨在这儿兜着呢,在她的地盘,逮不着。再说了,苏大人这会儿最头疼的事可不是鬼手,他有比抓到鬼手更急着解决的,我赌他不会这么冒失。”
田颂点点头:“那行。”
说完把面具套上,然后去了。
外面苏绶这几个等了不过片刻工夫,却觉得格外长久似的,好容易门开了,那鬼脸人却道:“几位进来吧。”
吴淳见状,当先走进屋内,看了一圈后才在门内躬身把苏绶迎了进去。
这是间极普通的房间,靠东面有个屏风,虽然看不到那边情况,但也很容易能猜出来里头还有间屋子。而他们追踪了许久,为京城人所奉为锁道神人的“鬼手”,此刻就在里头!
苏绶这么耐得住性子的人,这一瞬间,也还是有了一丝气血浮动。
“这位先生,请坐。”
田颂当先在屋里的主位上坐下,然后向苏绶摊了摊手,做出邀请的手势。
苏绶道:“鬼手先生如何不见?”
田颂轻哂道:“我家主人从不见客,先生有什么事,直管跟我说。”
“哦?”苏绶道,“那你们主人规矩还挺大。”
“我家主人或许不能与先生地位相比,但在锁道一行,那还是可以说句没怕过谁。先生特意寻到此间,不也是因为我家主人名声在外吗?”
吴淳被他倨傲的态度引发不快,当下冷声道:“好大的海口,既然这么能耐,不知又何以要藏头露尾?”
“我家先生只是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吴淳哂道:“究竟是不喜欢打交道,还是因为京城有苏家天工坊在名声在前,不敢露面?”
田颂投眼看过去:“这位先生到底是来求锁的,还是来讨没趣的?”
苏绶当即看了眼吴淳,旁边汉子也跟着扯了他一下,吴淳闭起了双唇。
苏绶看向田颂:“我当然是来买锁的。但是既然鬼手从来不与人打交道,那我又如何确定你家主人确实就是鬼手?”
田颂闻言即从袖子里掏出铜钱那么大小的精巧至极的铜锁来:“先生在别处见过这样的锁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