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by青铜穗 完結
青铜穗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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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阴冷地注视她,一面冷哼一面扯下了面巾:“苏姑娘,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苏婼怔住:“陈……公子?”
她再也没有想到,持剑搁在她脖子上的人竟然是陈珉!
“陈公子想做什么?”
认出来是他,倒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毕竟早就猜到他会有这么一出。
“我找你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陈珉冷哼着,“那是在园子里捡到的我的东西,赶紧给我交出来!”
苏婼望着他:“什么东西呀?陈公子这话我可听不懂。”
“还跟我装糊涂?那天夜里我舞拳滑倒,正好落在你身前,你难道没有捡到我的东西?”陈珉有些发狠,“当时我离你最近,我那个东西,在离开园子之后就没了,不是你拿走的,又会是谁?”
他说着这话,手里的剑又往前伸了伸。苏婼感觉到了压迫,情不自禁把后背贴住了墙壁。她说道:“陈公子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真的愿意为了一点小事引起大祸吗?我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也不要指望能脱身。”
“那你知道那个东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陈珉不为所动,甚至神情还更加狠戾了点,“只要能拿回它,我就是闯个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你们苏家,不是一向是缩头乌龟吗?”说到末尾时,他讥讽地笑了笑。但转而又露出了恶心的神情:“不过看在你的姿色份上,我还是不妨给个机会你,我数到三,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就做好横尸当场的准备!”
苏婼真是说不上来的反胃。一则被骂缩头乌龟让她无言以对,二则这畜生不要脸的行径令她顿时也失去了与他周旋的兴致。她说道:“你不用急着威胁我,先说说就算我捡地了你的东西,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时刻把它带在身上呢?还有,我捡了它能干什么呢?”
陈珉冷嗤一声:“看不出来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丫头。”随后把剑往下来,睨她道:“韩陌正在里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着那东西没用,不代表韩陌拿着没用,你和镇国公夫人到陈家来,捡到了那东西多半会告诉她,我要是猜得不错,你已经把那牌子给了韩家。”
苏婼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她道:“你这么聪明,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堵我?直接去韩家拿不是更好吗?”
“我来堵你,当然就是不想动干戈,你现在去找韩陌,把那牌子拿出来给我!”
苏婼笑道:“你是不想动干戈,还是怂?不敢去?”
陈珉眉眼一瞪,又把剑提了起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婼早料到他会如此,但她不想吃这个眼前亏,那牌子已经对她来说无用了,当然更不想节外生枝刻意为难他。便说道:“那牌子确实是我捡了,但我没给过任何人,就在苏家。今日我不曾料到你会来找我,不然我倒可以揣在身上。你正要回去,你随我走便是。”
陈珉却道:“你当我会信你?你捡了那牌子不给韩陌,会自己收着??”
苏婼无语了:“是不是,你随我回去,拿给你看看不就行了?”
陈珉扫了一眼她的马车,油滑道:“那我得与你同乘一车,省得你半路跑了。”
说着他就来抓苏婼,要拉着她往马车里塞。
苏婼怒火炸了五脏,她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迁就于他,这畜生竟还得寸进尺,要占她便宜?!
当下她不管不顾,使出当初怒踹韩陌马匹的气劲,不由分说就踹向了他的肚子,然后瞅着空隙就钻了出来!
“死丫头!”
陈珉咒骂着持剑来刺她,但又只虚晃一招,半路到底是收了回去,改为伸出手来抓她!

第220章 一事不烦二主
但说时迟那时快,反应过来的陈珉还是在她冲出马车遮挡之前扭住了她的胳膊,并且推搡着她就要往马车里送,另一只手还来捂她的嘴!
远处是有脚步传来了,但是倘若进了马车,那陈珉赶着车走的动作必然更快!
她是拚死一搏呢?还是虚与委蛇再见机行事?
没等她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做出选择,却只听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随后陈珉“啊”的一声,捂在她脸上的手松开了,扭住她胳膊的手也松开了!
苏婼蓦地回头,陈珉刚好捂着脑后的血包晕倒在地上!
而他身后不远,则站着个身穿儒衫的人,高举着两块砖头颤颤巍巍的望着地下!
这当口还真有人能出手相救,苏婼感到意外及庆幸,但这也还是不及面前这个人的身份来得让她更惊奇!
“……怎么会是你?!”
这人颤着颤着,终于把砖头丢下,然后顶着一脸后怕朝苏婼看过来:“怎么就不能是我?”
苏婼竟让他怼得说不上话来。
面前这人是谁,是吕凌啊!
谁能想到这节骨眼上,是这个趋炎附势,不,这个被她拒过婚的家伙把她给救了!
看着直抹汗的他,苏婼跨过地上的陈珉走过去道:“你是特意来救我,还是救我的时候不知道是我?”
吕凌白了她一眼,一屁股坐在旁边石墩上:“我从官仓出来,路过这儿,刚好看到你们拉拉扯扯,可不是想救你,不过是觉得路见不平见死不救有违我做人的准则,这才出了手。你可别以为是我尾随你,图谋你什么。”
苏婼看着他番抱怨倒笑了。这家伙虽然可厌,但比起地上这畜生还是要顺眼一点,上次骂过他之后,他果真就再也没有在她眼前以及苏家出现过。不管方才他出于什么心理,总归是救了她,她也不能翻脸就成白眼狼。
她道:“那就是我欠你个人情。日后有机会定当相报。今日我先别过,这里还要劳烦你处理一下。”
说着她往马车处走。
吕凌望着她:“你车夫和扈从都还没来,你走不了。我又不是真有那么没脸没皮,你看不上我,我也不会对你死缠烂打,这会儿何必避我如蛇蝎?”
苏婼不料他如此直接,在马车下回头。
吕凌站起来:“我来收尾可以,但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苏婼收回目光微凝神,然后双眼忽然绽亮,说道:“我记得你上回说过,你对鉴定笔迹很是下过一番功夫,这话可是吹牛?”
吕凌可不能受这话:“我吕某人说话上可对天下可对地,我十年寒窗,专攻学问,难道我还在这种事上夸嘴?你也太侮辱人了!”
苏婼笑着道:“没有就好!一事不烦二主,我这里正有个忙请你帮帮,不知你可愿意?”
吕凌警觉:“还有什么事?”
苏婼说道:“镇国公世子此时正在宝祥银号里头办案,眼下正急需一个擅长辨明笔迹的人帮忙,你不是很有雄心壮志吗?镇国公府可不是一般人家,镇国公世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身份,你去帮了这个忙,对你日后有大大的好处!”
这是投其所好以及物尽其用啊!护卫去找窦尹了,虽然她相信窦尹或许也有办法解决,但她此时带吕凌进去,不光是节省了时间,关键是,她有理由进去了!
吕凌负起双手,脸上透出不乐意:“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嘲讽我?”
“我只是说话比较直接。”苏婼说完催道:“就别啰嗦了,赶紧跟我去吧!”
吕凌指着地下:“这里呢?流这么多血,死了怎么办?”
“死了不更好么?又没有人看见你下手。再说哪那么容易死?”
苏婼瞅了眼地下已经微微动起了脚尖的陈珉,浑不在意的说。
吕凌点点头:“有道理。”然后推了苏婼一把:“快点走!别让他看见我的脸!”
银号里头,韩陌已经坐上了护卫不知从哪儿搬出来的太师椅。
银号当差的伙计一声不敢吭地立在旁侧,兵马司里来的那几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有杨佑一干人在慇勤的给韩陌端茶送水打扇子。
院子里头摆着堆成山的装文书的箱子,另外就是两张完好剔下来的封条摆在太师椅旁边的方几上。
韩陌左手端着茶,右手搭着扶手,目光像寒霜一样在院里人脸上逐个逐个扫过去,落在兵马司来的首领脸上时顿一顿,再移到掌柜的脸上再顿一顿,接着那在冰窖里沤过一冬似的声音就出来了:“饷粮不见一颗,这莫名其妙的机要文书倒是出来一堆,看来你们这邻居做得挺地道啊!”
那掌柜的忙说:“世子明鉴,是作废的文书,准备要去销毁的,只是暂放在此……”
“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这里头是些什么玩意儿?”韩陌看过来,“你们一个行商人家,竟敢插手朝堂政务,还不明不白地收藏文书,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东家呢?还没滚过来?这是要让我韩某人亲自去请他吗?”
“大东家不在京城,二东家,二东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掌柜的快把头低到了地上去,索性袍子一撩,跪下来了。
旁边兵马司的人也站立不住了。
韩陌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你们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呢?也是让我去请?”
首领跪下来,咚地磕了个头:“世子明鉴,方才属下确实已经传人去催请了,但不知怎么,就还没来……”
“世子!”
这时候门口侍卫进来:“苏姑娘来了。”
韩陌立刻抬头,看到苏婼进来的时候他的脸色还只是惊疑的,在看到她身后的吕凌时,他立马就淌着茶站了起来:“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苏婼来不及跟他解释那么多,直说道:“吕公子擅长辨别笔迹,韩捕头不是要找人认字吗?我正好就带他来了。”
可韩陌问的是这个吗?
他想知道姓吕的哪怕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他又有什么理由趁自己离开那么会儿的当口,就跟她在了一起!

韩陌把淌了大半的茶递给护卫,望着苏婼:“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说来话长。”苏婼顿了顿,然后看向他身后茶几上的封条,说道:“还是先办正事吧。吕公子——”
吕凌上前拱手:“小生拜见世子,愿为世子效劳。”
韩陌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见到他,冲苏婼道:“窦尹这不就来了吗?……”
苏婼知道他素日就不是那喜欢听人摆布的人,自己没打招呼就这么干了,少不得说几句软和话安抚。她上前喊他到旁侧,压了声音:“吕凌是笔迹鉴定的高手,我也是一心想为韩捕头分忧解劳,如今人都来了,韩捕头不用白不用啊!他要是不行,回头再让窦尹上就是。”
韩陌虽说不喜欢被人摆布,但对她这番“温柔小意”还挺受用,遂睃她一眼说:“那我就看你的面子。”又道:“回头得把怎么碰见他的,来龙去脉讲给我听。”
苏婼频点头,哄着他去了。
一院子人看着韩陌被个戴着帏帽的小姑娘拉着凑在一处嘀嘀咕咕,早已经连害怕也忘记了,特么的眼前的这可是小阎王啊!他刚刚还打发人要去拆兵马司衙门,还坐在这里恐吓他们要亲自去“请”银号的东家与兵马司指挥使,这怎么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他把他们吓得要死,却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堪称俯首贴耳!
所有人内心都凌乱得像洪水过境,院子里也就愈发安静起来!
吕凌当然也很疑惑,他没听说过苏婼与韩陌私下有交情啊,就上回在庙里,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交集,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们看起来就已经很熟的样子?但是苏婼一脸坦荡,再加上眼前这满院子的严肃,他也无法再做深想。
一会儿他们已回来了。
韩陌停在吕凌面前,往回指了指茶几上的封条:“那封条底下还有他们东城兵马司几份文书,你去看看,那封条上的字与哪份文书上的字相符?”
吕凌自己是个骄傲的人,连苏婼拒婚那样的事情都觉得没面子,哪里会受得韩陌这样的颐指气使?
可是他也是因着苏婼那句“日后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来的,既然肯来,他当然就有这个准备,机会跟面子相比,当然是机会重要,在这点上他可从来都是思路清晰。
二话不说他走到桌几旁,拿起叠放好的纸,逐张逐张地看起来。
苏婼隔着薄纱,凝神关注着他的举动,平时的他看起来颇有几分恃才傲物,有时甚至有些自负,然此时他挽着袖子,弯着腰身全神贯注地比对着字迹,这样的他看上去果然颇像有几分真本事,只是究竟是驴子是马还得等遛了再说。
旁边韩陌瞅着这家伙,却是哪哪都不得劲。
看苏婼瞧得这么认真,更是满心不舒服,说道:“先说说你到底怎么碰上他的?”
苏婼看他一眼,压声道:“方才我在外头被陈珉堵着了,他想劫持我,是吕凌路过砸晕了他。”
韩陌愣住:“陈珉??”
苏婼沉沉点头,依约把来龙去脉讲给他听了。
韩陌把腰间的剑攥出了油来:“你是官眷,他也敢动你?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苏婼哂道:“他敢不敢的,反正都做了。今日他敢如此,难保下回不会,回去后我得赶紧把东西还给他才是。”
这种人没必要留下首尾,还是趁早了结了干净。省得被他纠缠久了,瞧出别的什么来。
韩陌却没她这么心宽,早前苏婼也说过陈珉可能会来找她要牌子,但是无论是韩家还是苏家都是他陈珉动不了的,他也就没在意。没想到这厮竟然这么大胆,不但企图挟持,还敢垂涎于她……让他想想,他明威将军府建了几重墙来着?
“有了!”恰在这时,吕凌那边已经朗声击掌了。
苏婼快步上前,回过神来的韩陌也大步跨上去:“有什么了?”
“这封条与这份述职文书上的笔迹一样,这是同一个人写的。”吕凌信心百倍地把文书与封条都摊开在韩陌面前。
兵马司这边的人开始有了骚动,当先的首领冲上来:“胡说!这封条上写的行书,文书上写的楷书,字体都不同,如何就是一样的?这封条根本不是出自兵马司,你休得胡言乱语!”
苏婼也有同样疑惑,说道:“你是怎么认定的?”
吕凌忌讳着韩陌,可不会其他人放在眼里。他昂首朝着那首领冷哼一声,挽住袖子,伸出手指指着封条上一个“禁”字给她看:“这字下部的‘小’字,往上提钩的力道,收笔的流畅度,还有这钩的角度,与文书上所有带有竖钩的笔法力道都极其相似。
“尤其这个‘饷’字,这个字的弯钩较多,几乎每一笔横竖弯钩的运笔都与文书上的字体部首是一致的。
“就算是仿书,也难以仿到如此自如。更何况,这些文书都是要盖印的,是在自然情形下所书,也就是说他写的当时,并没有预料到后期会被拿去鉴别,不存在仿写,故而更加能说明问题。”
说到这里,他又环视了一圈兵马司的人,“我要是没错,写这封条的,应是一位年长的官人,从书写来看,他平日练字不多,应该不算是个彻底的读书人。
“再从这字迹的倾斜角度来看,他应该惯于伏桌写字,这种情形一般都是眼睛不太好,所以,他至少也该有五旬往上的年纪了。”
他这么有条有理的叙述下来,兵马司这边几个人听到末尾,早已经懵了!
就算前面可以说他胡说八道,到了最后他竟然能够把年龄和习惯都猜出来,这还能说他瞎说吗?
他们可以否认封条,但他们无法否认这份文书,写文书的那个人确确实实就是他说的模样!
“这可有趣了!”苏婼轻笑起来,“写文书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兵马司里五旬往上的官儿可不多。韩捕头,兵马司那边指挥使竟然还没有来呢,该不会就是他们指挥使永宁伯本人吧?”

兵马司的人连着摆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韩陌知道苏婼这是诈他们呢,当下冷笑:“那就要等永宁伯到来才知道了!来人啊,去看看永宁伯到哪儿了?还有营中的几位副指挥使,请他们都过来!不肯来,拿轿子抬也得把他们给我抬过来!”
“是!”
护卫们答应的声音高震天价,扭头就跑走了几个。
但还没等院里其余人想好怎么阻拦和转圜,门外就立刻有护卫跑进来了:“禀世子,永宁伯来了!东城兵马司里三位副指挥使也都陆续到了!”
“请永宁伯!”
“哎呀,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韩陌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道急促而苍老的声音,伴随着紧密的脚步声,进来了一位身穿锦袍的六旬上下贵胄,在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大批扈从。但是进了院中,看清楚了在场人群,他连上前来拜见的兵马司一众下属都未曾顾及,便朝着韩陌拱起手来:“听闻韩世子传话,老朽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敢问世子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人家上了算数的人了,年纪都赶上当他爷爷,这么放低姿态地说话,韩陌却一点也不买账的样子,说道:“去的人是奉命去的,我就不信伯爷不知道。不过也没关系,伯爷不知道我就来讲给你听,”他从茶几上拿起文书和纸张来:“请伯爷明示,这文书是谁写的?”
永宁伯双手接住,凝眉看了两眼,当下道:“这述职的文书,乃是归曾谙曾大人所管。”
韩陌冷冷勾唇,把这封条又给他看:“那请伯爷再看看,这封条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东城兵马司最近可有将饷粮寄存于宝祥银号?”
永宁伯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就脱口道:“不可能!这一季我们营中的粮饷到点发放,余粮都存放在自有库房中,怎么会存到此地来呢?这封条是谁写的?怎么还盖着印?这是哪来的?”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厉声问起了周围人。周围人支支吾吾,不管是东城兵马司还是银号的人,脸色明显都更慌乱了。
就这情况,基本也可以断定跟永宁伯无关了。
苏婼看了眼韩陌,隔着纱幔韩陌接收到她的目光,随后重新看向永宁伯,说道:“盗用官印,滥用职权,这可不是小事。何况还是发生在顺天府追查疑犯的地盘中,这写封条的人假称银号库房中有官粮,借此阻止我们入内查看,结果疑犯我虽没找到,但是却发现了这么一大堆来自兵部的文书,伯爷作为东城兵马司的首领,这事你可得担起责任来。若不是伯爷写封条意欲藏匿这批文书,那又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呢?伯爷不好好审审?”
永安伯听他这一路说下来,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目光正好望见院门口又来了好些人,他双眼一瞪,当下道:“你等来得正好!有资格取印盖章的只有你们,且来告诉老夫,这封条是谁写的?这印是谁盖的?这文书又是谁藏匿的?”
来的正是兵马司两位副指挥使,一个姓黄,一个姓刘,二人都为四十来岁。冒头太阳赶来,俩人额头还有汗,骤然听得这番质问,当下都变了脸色,慌忙地单膝跪地:“伯爷明鉴!属下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妄为!”
永安伯怒道:“这东西不是老夫写的,也不是你们写的,那你们说,是谁写的?!”
韩陌道:“兵马司不是有三位副指挥使吗?这才来了俩,剩下那个呢?”
永安伯听到这儿,敛住急怒又朝他拱了拱手:“世子有所不知,剩下的那位曾谙大人,昨日告了病假,并没有来衙门。”
“不来衙门也不是可以逃避审问的理由。伯爷该不会不懂此事的要紧吧?”
“自然如是!”永安伯在韩陌的寸步不让之下也无可奈何,便道:“来人,抬轿去把曾大人请过来!”
“不必了!”韩陌望着他,“不瞒伯爷说,方才我们已经鉴定过笔迹,辨明写封条的人与这份述职文书的执笔者为同一人。当然我们都是肉眼凡胎,难免也有看错的可能,既然曾大人不舒服,那我就亲自登门拜访。当面问清楚,也替这位曾大人维护一下清白。”
说完他也不等永宁伯回应,转向杨佑他们就道:“你们先行,务必保护好曾大人,在我与伯爷到达之前,千万不要让曾大人受累。还有,”说到这儿他顿下来,以极其缓慢幽沉的声音补道,“你们都斯文些,切记不要吓到了病中的曾大了。”
“属下定不辱命!”
在场所有人都被韩陌这股子紧紧相逼的气势给压迫得丝毫不敢出气,再加上杨佑带着人又浩浩荡荡地撤离了现场,这股子利索劲,哪里还有他们这些人反抗的余地?根本就是他一人掌控住了全场!
永宁伯张了张嘴,最后也是深深地长叹一口气,再一跺脚,一负手,摇头不再言语了。
韩陌扭头唤来留下的护卫;“抽两个人护送姑娘回去,余下的人把这堆文书全部搬到顺天府去,锁进我的院子里,严密看守好,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要离开半步!”
“是!”
身旁的护卫们也传出了响亮的应答声。
苏婼知道自己已用不着跟去了,当下与投了眼神过来的韩陌点点头,双方有了默契。韩陌与永宁伯走出门坎之后,她也冲吕凌笑道:“吕公子,多谢了!”
吕凌怔了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我明明帮的是世子的忙,你为何多谢我?”
苏婼却是抿着唇笑而不语。
在外人看来,这个忙的确帮的是韩陌的忙不假,可是自从发现罗智他们在盯着伍儿屯的庄子,罗智这个案子哪里还能说纯粹是韩陌一个人的案子呢?
如今她对于案情有着许许多多的疑惑,但看起来,有了今日这一大堆的文书,罗殃这边起码要遭一个殃了。

第223章 因为有个风流多情的爹
苏婼因为不便对外人言的一番笑而不语,落在吕凌眼里却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之人。韩陌那样的人,只怕除了皇上太子,还有他爹娘之外,谁的面子都不会给,但他对苏婼却这样宽容放纵,要说没点事,他都不敢相信。
苏婼像这样的神情,在他眼里就成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罢了!
他在心里叹气。早就已经知道跟她是无缘的。她与谁心意相通,以及与韩陌是不是那么回事,跟自己有什么相干呢?
倒是白操心了!
看着苏婼上了马车,他也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等到在车里坐稳了的苏婼回过头来,想跟他打声招呼,却只见他已经走远了。
苏婼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然后才收回目光。
秦烨从韩陌那儿又领了任务回府,而且事关苏婼,少不得要在房间里好好琢磨琢磨。
把鬼手的行踪透露出去容易,不容易的事该怎么不着痕迹的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苏家。因为苏绶本来就是个小心谨慎之人,而且他们寻找鬼手也寻了很久,突然之间有消息送上门来,难免会有疑惑。
想不出好办法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韩陌与苏若去宝祥银号找那批文书了,而那批文书正是陈家寄放在那里的,这么一来回头陈家兄弟,时辰时要被韩陌传讯,便且先打发人去探听消息,一面继续的想辙。
一会儿门帘响了,有人勾着头走了进来。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上穿着从七品的官服,目光落在窗前的秦烨身上后,当下就笑起来:“你原来在家?”
秦烨收回目光。
“父亲让我传你去书房,有事要谈。”
秦烨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劳动你钰大爷亲自过来传话?”
秦钰敛住笑容,在他面前的炕沿上坐下:“婉姐儿不知怎么搞的,突然横竖都不肯嫁去陈家。父亲倒没怎么,方才却跟垚哥儿闹将起来,非说垚哥儿把她往火坑里推。
“垚哥儿没忍住,把他给打了。父亲听说后觉得闹得不像话,把人都传到书房去了。其实是我见你院子门开着,绕过来邀你同去罢了。”
秦烨原本一直在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听到这里时手就停下来。阮氏被处置之后,秦垚兄妹处境也大不如前,少了个撑腰的,那厮明显就着急起来了。
原本秦婉音嫁入陈家,他还能沾上几分光,如今她不嫁,他能不急?
前些日子秦烨一直在筹谋破坏秦婉音与陈家的婚事,私下里搞了不少动作,秦婉音居然跟秦垚闹成了这样,那就是说他的计谋成功了。
……不,只是接近成功。还差临门一脚。
想到这里他睨了一眼过去:“钰大爷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假传老爷子的‘旨意’,你就不怕我去上房说?”
秦钰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倒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去告我,你要是真有出息,早晚该憋出个大招,把我们娘仨几个全都赶出全家才叫本事。”
他说起话来轻言慢语,但话里的意思却像石头一样硬。
秦烨对着窗户微微勾唇,低头把那茶喝了。站起来道:“多谢你这么抬举我。我有自知之明,要是真有这样的出息,我也不要等到今日。不过——你们又不曾得罪过我,我这样对付你们做什么呢?”
秦钰盯着他的双眼看了会儿,随后轻笑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
待同出了门坎,他又慢条斯理的说:“你要是听听父亲的话多好,上衙门里捞个正职,再正经说门亲事,挣不到多好的前程,也不至于在父亲面前连个好脸都得不着……”
秦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到了秦获书房,秦垚兄妹俩正在扯皮。
秦婉音十五岁,长得像爹,相貌不错,从小到大都是还算规矩。这也是他们仨当中,秦烨看她最为顺眼的原因之一。
眼下她正在气愤的哭诉:“那陈珉是个好色之徒,常有人在花街柳巷遇见他,我就不信你没有听说过,而你却还执意要我嫁过去,不就是贪图他们陈家是将军府,你想当将军府二公子的舅爷吗?你又不是为了我好!”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陈珉大声叫嚷,声音过于大,表情过于夸张,以至于显得有些虚张声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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