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丈夫还不如继女
张家的寿宴邀请的人并不多,其实也根本不必邀请,只要做寿的风声传出去,自然多的是有人前来道贺。但此番张家即便传出了风声,却还是婉拒了各方来客,改为下帖子邀请客人登门。
苏绶作为张昀至今成就最大的弟子,往年今日都在坐席之列,今日更不必说。
“你家丫头,怎么没带过来?”张阁老在园门下等候到苏绶夫妇的时候,微微含笑。
徐氏立刻转头看向苏绶,苏绶面不改色心不跳:“丫头近日风寒,可不敢让她到处乱跑。”
张阁老也未多言,负手便引着他们往园子里去。张家的两个孙少爷正好在园子里帮忙待客,徐氏看到他们俩一个赛一个的英俊儒雅,一个赛一个的温厚大方,落在苏绶后背上的眼刀也一个接着一个。
回来路上因为共乘马车,她就忍不住了:“张家上上下下倒是都挺和气的,两位孙少爷确实出挑,却也没觉得比我们婼姐儿强,看恩师的意思,也是希望两家交好的,我不知道老爷为何要拒绝?”
苏绶一路都在默吟,听到这里他说道:“苏家与张家的关系已经够紧密,不需要联姻加持。”
“那张阁老都不介意,你倒介意起来了。”
“你懂什么?”苏绶皱眉,“苏家与张家如何能一样?”
徐氏顿片刻,说道:“我是不懂。不过是白操心罢了。我知你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有人操持后宅,我也没指望过你还能与我举案齐眉,待我如原配。总之女儿是你嫡亲的女儿,你不在乎,谁还会越过你去在乎呢?”
徐氏自此便不说话了,一路望着窗外街景直到回府。
苏绶没来由听她这一席话,却是梗着脖子看了她良久才把目光收回来。
回房时苏绶走前,徐氏却是又跟上了他的脚步,门下的下人也没瞧出什么。
苏绶直接去了书房,坐在案后半日,才抬手抚了下脸。
苏缵走进来,见状道:“大哥为何事烦心?”
“没有。”苏绶把手放下,“徐氏为了婼姐儿的婚事。怪我不肯接受与张家议婚。”
苏缵听到这儿,顿时也道:“大嫂也没说错,张家这是门好亲事啊,张阁老身居高位,难得端正清廉,以张家的家风,那还有什么可挑的?”
“自然不是挑剔张家,正是因为阁老一世清名,身为学生更要替他考虑。你难道没听见因为日前顺天府那事,这几日街头对苏家议论颇多?自从上次被罗志传到殿上起,苏家就不能平静了。苏张两家,保持一定的距离,对彼此才是最有好处的。”
苏缵道:“大哥最近是不是又听说到什么消息了?”
“哪里需要听说?袁清的死还是个悬案,那个装着证据的铜箱去哪里了?最近连议论的声音都没有了。皇上要留着罗智钓大鱼,这条大鱼在哪里?你压根就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转移皇上视线,把矛头指向朝中的官吏。
“早年废太子就是结党坑了皇上,皇上面上虽然没有说过,但还是谨慎些好。恩师坦荡,是以不惧,但人言可畏,不能不防。”
苏缵听完,也不由赞道:“大哥为计深远,是我所不及。”
苏绶端茶润了一下喉,再道:“你来是有何事?”
“今日是考核家中子弟们技艺的日子,大哥之前说过今日要亲自坐镇,西边大书房已经准备好了,我特来请您。”
苏绶闻言就站了起来:“走。”
上次苏祈突然而来的惊艳之举,令苏绶至今耿耿于怀,这一次的考试,他便有意要摸摸苏祈的底。
西边大书房这边早已经一片肃静。家里三个子弟,苏祯,苏祈与苏佑都已经在座。起初大家都还很放松,但看到苏绶出现,几个人便同时现出了僵凝之色……
“父亲怎么来了?”
苏祈慌得连笔都抓不好了,瞅了个空子给洗墨打眼色,洗墨当下溜着墙根走了出去,出了院门,又拔腿就往绮玉苑跑来。
徐氏回房后听说苏婼又要去庄子上踏青,再想到昨日收了她特意带回来的点心,便亲自到绮玉苑来了。
苏婼也亲自给她沏茶:“知道您爱喝浓茶,特意多放了茶叶。”
徐氏看她如此乖顺亲切,心里便越发恼恨她那个爹。知道的是他放着这么好的人家不肯,不知道的还当是她拦着不让呢!
她沉气道:“我就是爱吃浓茶,性子也烈,我也知道,这点很不好。”
当初要不是因为父母双亡之后,受不了兄嫂的冷眼,她又怎会快三十的人了还决定嫁人?
“性子烈有什么不好?”苏婼却道,“又不是横蛮不讲道理。没点魄力的人,还掌不起这个家呢。”
这话旁人说来也罢,却是原配夫人的女儿说出来,实在是听了心下熨帖,想想成婚年余,孩子都出生几个月了,苏绶都不曾说过这等暖心话,当丈夫的倒连继女都比不上了!
苏婼看她心不在焉,便问:“今日去张家赴宴可还顺心?”
话刚落地,洗墨恰巧在这个时候赶来。
徐氏问他:“你有事?”
洗墨支支吾吾。
苏婼道:“我让他监督祈哥儿每日扎马步呢,他过来禀报我。”
徐氏点头:“哥儿身子骨是单瘦了些,练练腿脚,也有好处。”说着她站起来,“去张家没什么。你们说话罢,我回去看看礼哥儿。”
苏婼送她到门口:“我给礼哥儿的锁,他戴着么?”
徐氏顿了下:“没戴,但给放在他枕头下。”
苏婼笑了,目送他离去。
回到房里,洗墨就嚷嚷起来:“大姑娘,不好了!今儿老爷亲自去大书房了!”
苏婼停在门槛下,片刻才回道:“他去了?”
往常的考试都由苏缵负责,苏绶是不会亲自过问的,这次竟然惊动了他?
这么说苏家在传承上青黄不接,加之又冒出个“鬼手”,苏绶近来她他想像中还要更着急。
她说道:“考到哪儿了?”
“小的来的时候已经在考第一道了。”
苏婼随即下台阶:“去看看。”
第86章 这下放心了吧?
苏婼原没真打算给苏祈作弊,因为这事关系到祖业传承,容不得马虎,纵容他才是害了他呢。
这两日她认真看过他近一年来的功课,对他的潜力大致有底。
这小子笨是不笨的,就是不用功,不动脑子,这次趁着苏缵要认真考核,想着逼一逼他也是好的。苏绶不是个好爹,苏家却是她的家,她这手技艺也是直接传自曾祖爷,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祖业垮掉呢?
但是苏绶既然也去了,那她就没法撒手不管了。倘若苏祈今日这三关通不过,在苏绶面前翻了船,那只怕苏绶直接废了他都有可能——不要怀疑,他现如今又已经生了新的儿子,并不缺传宗接代的人,要是知道苏祈上次解锁有鬼,他不得闹个人仰马翻?
没错,苏祈确实是间接致死谢氏的罪人,但苏婼心里也很清楚,她不可能把他当凶手拿去剁了,既然不能剁,那就只能容忍他的存在。
看在他如今对她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忠诚,她最起码也不能让九泉之下的母亲还为了他的生存和前途操心。
大书房在西边,一般用来族中开会议事或者是子弟们研习锁艺所用。往北是通往后宅的穿堂,往南是座空置的院子。苏婼就进了这座空院,穿过它到了大书房后方的长窗之下。
洗墨得回到大书房,进门正好遇到家丁们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三只托盘上各装着一把锁。这是正好考到第三道了。他走到苏祈附近,眼看着一把三簧锁到了苏祈手上,苏祈拿着器具便开始拆。
长窗是封着的,但这不怕,窗户纸捅开点也就是了。只见屋里头苏祯苏佑面前都没有人站着,苏绶与苏缵则不已经站到了苏祈身旁——这等要紧,很明显是自从上回苏祈当众解锁惊艳了众人,苏绶苏缵这次也已经对他抱有了莫大的期待。
再看苏祈,苏祈脑门上冒着汗,很明显是压力重重了。
“怎么办?”扶桑以气音在耳边说。
是有些棘手。三簧锁罢了,苏家锁的所有样子都刻在她脑海里,三簧所无非那几个套路,不论是拆还是解,都苏婼来说也就是一个喘息的工夫。
但对苏祈而言,却可谓是真正的考验了,因为按理说他们还没学到这地步,苏缵这次,看得出来是想要逼出他们几分真才学。
而且,这个弊又要怎么做呢?
她总不能画好样子让洗墨堂而皇之送进去,又让他堂而皇之摆到苏祈面前吧?
“怎么,会拆不会装?”
这时候屋里传来苏绶冷冰冰的催促声。
苏婼不耐烦看他这姿态,原地站了半刻,便抬脚走出了后窗,顺道让扶桑去取笔墨。
空院子里站了站,洗墨就来了,口里唤着“大姑娘”,见面就作起了深揖。
苏婼扫了扫他身上,提笔沾墨,然后提起他衣角,在他下一层的衣摆上作起画来。
聊聊几笔罢了,她住了手:“机灵些的,进去便想办法把这个给他看。”
洗墨怔愣地看着那几道墨线,疑惑道:“二爷他看得懂吗?”
苏婼瞥他:“身为苏家的长子长孙,要是连这都看不懂,那他活该被废了!”
说完她出了院子。
洗墨愣了片刻,立刻拂拂衣裳,回到大书房门口,端起一盏茶,走进去放在苏祈手边。随后他便背对着苏绶二人站在苏祈前方,极力忍着快要蹦出喉咙口的心跳,不着痕迹地撩起了衣角。
苏绶二人注意力都放在苏祈手上,只觉得他这拆锁装锁的速度实在慢于预期,倒未觉察到这种时刻竟然还能舞弊,洗墨在旁边,因此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苏祈正急得快晕厥的当口,见洗墨突然递了盏茶,就知有异,待余光瞥见他撩开了衣摆,目光一滑,顿时便见到那底层的青衫上画了几道线条。
那线条有曲有直,甚至还画着小孔——这肯定是苏婼画的没差了,但是她这画的是啥呀?跟鸡抓泥似的,谁看得懂什么意思?!
“乱瞅什么?”
苏绶声音又响了起来,并且还扫了一眼洗墨。
洗墨被吓得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苏祈也猛的一震,立刻收回目光。
他脑门上的汗珠都要落下来了,但看着手上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簧片,那几道看也看不懂的线条却总是浮现在眼前……他咽了咽唾液,挑出其中两个配件交叉扣在一起,不想竟扣稳当了!
随后他又挑了一片弧形簧片反扣其上,做到这一步,便与洗墨衣摆上画的图案形成一致了!
苏祈脑中似有灵光迸发,接下来的每一步,就都变得顺利起来!
苏缵忍不住看向苏绶,与他对视了一眼。
“好了!”
随着“匡当”一声,锁梁插进去,顿时,一只完好的三簧铜锁便又复原于眼前。
“大哥!”
苏缵眼中透着欣喜,眼里的暗示意味也很明显了!
上次苏祈当众解锁,苏绶事后总是半信半疑,认为苏祈不可能真有这天赋,如今眼目下他又亲手拆装了一把锁,这下总能够证实了吧?
虽然说时间比想像中长了些,但总归他是解出来了!要知道这可是超出他们目前所学技艺的一把锁!
苏绶眼中也透着浓浓的震惊,他站在苏祈跟前,就是特地要看他是否真有这本事,不想眼下他竟然又装成了!
如果说上次解锁有蹊跷,那这一次又算什么呢?
他看向苏祈脑门上还没干透的汗,问道:“既然能装,那你紧张什么?”
苏祈都快虚脱了,天知道要是今儿没完成,那上回的事就穿帮了,要是穿帮了,他和苏婼俩人都落不着好!还好是办成了,但是办成后还得面临苏绶盘问!
他努力找回意识:“之前,确实是被难住了,但是后来,后来突然开窍,想通了关键处,也就,也就装成了。”
他抬头看着他们俩:“父亲和二叔觉得我这次算成功了吗?”
“当然算!”苏缵点头:“你通过了!”
“多谢二叔!”
苏祈兴奋地起跳,然后看向苏祈,也施了一礼:“多谢父亲。”
“回去擦擦吧,看这一头汗。”
苏缵笑着打发他。
待他在洗墨搀扶下走了,他又看向苏绶:“大哥这下放心了吧?”
面对苏缵的调侃,苏绶却皱了皱眉,果断道:“把洗墨给我传回来!”
苏祈出了大书房,噗噗跳的心脏才落下来,先前可把他给急死了,还以为这一关绝对过不了了,苏婼就是神仙也不可能帮得了他,没想到她竟然想出了如此出人意料的主意,这使他在雀跃之余,又加深了几分对苏婼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心情。
当下也不再耽搁,拔腿就往绮玉苑跑去。
哪知道阿吉却告诉他:“大姑娘去庄子上了,刚刚走。”
苏祈便折身又往前院扑去。
却在这时候大书房那边有人追出来:“二爷且慢,老爷有话!”
苏祈一颗心又倏地悬起,停步等这人到了跟前,却见他直接朝着身后洗墨道:“老爷传小的来唤洗墨回去,二爷也一道去一趟吧!”
苏祈倏地一惊,这个时候找洗墨?!
他二话不说,顿时撒腿朝外跑了:“我有事出府,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这个时候找洗墨,十成十是被看出破绽来了,他又不傻,这个时候乖乖回去领板子?
到了前院里,见苏婼的马车刚刚启动,他几步跨上马车,然后就进了车厢!
苏婼脑子里正想着事,猛地见他扑进来,吓了一大跳,随后便抓起手边的枕头扑打过去:“你找死!”
苏祈连挨了几下,口里道:“你打吧!挨你几下也好过我回去挨父亲的板子!”
苏婼停下手来:“什么意思?你没解出来?——你个蠢猪!”
枕头又扑过去了!
“别打了别打了!”苏祈没好气道:“解出来了!但是我刚刚出来,父亲又派人把洗墨叫回去了,铁定是穿帮了!”
苏婼看着他,把枕头放了:“他怎么看出来的?洗墨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已经办得很好了!就在父亲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当时都没有发觉。你别小看父亲,他能那么年轻考中进士,又爬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不是没有点本事的!真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只怕他也真是白白辜负了张阁老的垂青!”
苏祈说到末尾已经垂头丧气起来。
苏婼望着他,忽然又是一枕头砸过去:“那你就直接冲出来找我?你是害怕他不知道我有嫌疑?!”
苏祈被砸得哇哇叫,却又不敢放肆,只得和着委屈说:“我要是留下来那十成十要被审问到底,你还蒙在鼓里。我跑出来还能给你报个讯儿,你脑子好使,现在知道了不是有时间想对策吗?!”
苏婼哼着气斜瞪他,但总算是没再砸了。
苏祈壮着胆问她:“你又去庄子里做什么?”
苏婼道:“关你屁事!”
苏祈麻溜爬到她身侧:“小弟给您端茶送水,当牛做马,您就收留收留小弟,然后再帮小弟想个对策?咱俩可是一根本上的蚂蚱,只要小弟能过关,必然姑奶奶您也可平安无事,要是小弟过不了关,祖宗您也危险啊!”
扶桑说道:“二爷求对策可以,干嘛要抢奴婢们的活儿?”
苏祈噎住。
扶桑又道:“姑娘是二爷的亲姐姐,就是指派二爷干点什么,也是应当的,怎么说得跟做买卖似的呢?”
苏祈看一眼苏婼,咳嗽道:“我当她是亲姐姐,也得她当我是亲弟弟呀。”他可是好几次都差点死在她魔爪之下!她还拿阿吉当筹码来拿捏他,逼她签下卖身契,好好一个读书人家的姑娘竟然就这样变成了下人!
扶桑看着他不服气的眼神,叹了口气。
苏婼倒是神情平静,吃了口茶说:“去可以,但对我的事情要是敢多嘴半句,仔细你的皮。”
“……遵命!”
苏祈立刻挺直了身子,响亮地应下来。
苏婼看着窗外,眉眼不见得轻松。
她是真没想到苏绶这么快就看出了端倪,她自然知道像苏绶这般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不容易,但凭他在明知道被罗智捣乱还打算忍气吞声的瞻前顾后的作风,她实在没把这个爹的本事看在眼里,毕竟再聪明又如何呢?光聪明没胆气,同样撑不起一个家,更不要说他还是那般傲慢与固执。
这作弊的事少不得要想想怎么善后了,苏祈屡次都有惊人之举,此事必须得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以苏绶眼下被祖业传承青黄不接的现状,以及让“鬼手”的名声给逼得都亲自去督考的焦灼心情,他绝对会不依不饶,到那时反而被动了。
但眼下先处理完老吴那边查得的消息更重要,因为她同样也在接受来自于韩陌这边的压力。
韩陌昨日从杨夫人的馆子里回府,杨夫人就已经在他的安庆堂坐着了。
杨佑猜得一点没错,馆子里掌柜居然把他找苏婼出来查案这件事当成了不得的消息禀报了杨夫人,韩陌前脚跨进门,杨夫人就劈头抛出了催婚婆婆的三连问:姑娘哪家的?处多久了?什么时候提亲?
简直荒唐!
亏他们想得出来,竟然以为他和苏婼是在私会?
在韩陌拍着胸脯保证跟这位姑娘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私情之后,杨夫人才算是消停了。只是临走之前她怨恨地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不省心的崽子,一天到晚闯祸不算,还不肯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全京城这么多官眷,就数我最命苦!”
于是韩陌少不得又讲了一箩筐的好话,才把她哄回去。
午饭后仍回了顺天府,当捕头那么每天手头便少不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应付,一个曾经在东林卫大放异彩的镇抚使来处理这种小事,当然有些屈材,但再怎么说也比解职归府吃闲饭要好,韩陌想得通,所以倒也没有不耐烦。
吃了碗茶,正准备去南城看看一桩婆婆出墙被儿媳妇当场捉奸的纠纷,然后就把秦烨诓出来见个面,这时杨佑跳过门槛走了进来:“世子!苏姑娘出城了,她去他们家庄子上了!”
韩陌抬眼:“她又去那儿干什么?”
“不知道,是光明正大出门的,但是,方才在秦家外头盯着的人发现,秦公子也驾马出城了,走的是跟苏姑娘一样的方向!”
“什么时候!”
韩陌啪地一下就拍着桌子跳了起来。
“大约就前后脚吧,我估摸着以秦公子那匹蒙古马的速度,这会儿都已经在城外赶直了!”
“走!”
杨佑话音刚落,韩陌就已经抓起长剑出门了!
第88章 让人着了魔的秘密
韩陌原打算下晌诓秦烨出来,让他当着卢掌柜的面避无所避,没想到苏婼竟然提前有了行动!他倒要看看,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苏家的庄子在伍儿屯,屯里一千一百亩地,全是苏家的。当然他们家在别处还有田庄,却不如这处最近,而且,伍儿屯也是苏家几代以前的祖籍,曾祖爷发迹之前,苏家都是在屯里住着的,所以伍儿屯的西山,也是苏家祖坟所在地。
苏家在庄子里有座三进带东西跨院的大宅,虽然房屋不算顶多,但是宅院十分新整,院落也很宽敞,又辟有好些小院落,因此当年祖父过世后,全家人在此守孝二十多个月,住的也还是很自在。
苏婼马车直接进了府门,下车后花白胡须的老吴夫妇前来迎接——庄子里自然也有管事与管事娘子,但老吴夫妇提前得知了消息,特意在此等待。刚说了没两句,管事刘福安与他的妻子福婶儿就出来了,迎了她到原先住的东边跨院里的吟雪斋安顿下来。
说了来意,刘管事与福婶儿出去备茶点,苏婼顺势打发苏祈跟了出去,然后留下了老吴夫妇。
“查得了什么?具体说说。”
老吴夫妇不由得抬步走到她跟前,说道:“姑娘离去之前,特意嘱咐小的们办的事,小的们没忘,这大半个月里,我俩,还有吴胜,没事儿就在庄子里走动,这几日天晴,水浅了,前日我便趁着大伙农忙,藉故上渠道里掏些鱼虾,到了涵洞下。在那涵洞石门后头,靠近底部的位置我们看到了拴石门的铁栓,确实没有任何被大的力道扭曲的痕迹。”
苏婼凝眉:“这个我知道,这场雪下来之前,我也去看过,虽然那时候总有积雪覆盖,但露出来的铁栓还是很完整的。”
她重生后在庄子里住了三个月,正逢秋春交接之际,时有雨雪,渠道里冰雪水流没停过,是以她即便亲自看过,但也没有看到它完整的面貌。老吴的所得,无非是更加佐证了她的推测,那涵洞石门不是被洪水挤开的——石头朝外打开,也不可能挤开,因为水流冲向渠道,只会把石门推得关闭得更紧,就算有意外,那么作为阻力的铁栓,则一定会扭断,而铁栓始终完整,石门又是开的,就只能是有人在洪水来临之前就打开了,这一说才合乎情理了。
老吴接着往下说:“随后小的又在村里头打听了一圈,也问了里长,里长这涵洞的石门自从三年前洪水退去后他们就下去检查过,当时也是完整的。而且,里长对于涵洞石门何以会呈现打开的模样也感到很奇怪。”
苏婼望着他:“他也觉得是人为?”
“他倒没这么说,只是说很巧。因为在洪水之前的一天,他见到村里来过几骑人马,那几人在村里的涵洞口子上转了转,就去了镇子上。那几个人长得不算很强壮,甚至可以说有点文弱,但是姑娘——那涵洞石门上的铁栓实际上也算是有机关的,根本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就能开合。别说几个文弱的男人,就是妇人与半大的孩子,也能四两拨千斤。”
“他记得那几个人长得什么样吗?”
“隐约能说个大概,面貌却是记不得了,据说穿着绸衫,总之不像是一般人家。对了,腰间还都别着块小儿巴掌大小的牌子。”
“别着牌子?那是有主子的人了。”苏婼皱眉。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线索,而她原以为凭谢氏足不出户的日常习惯,就算死因有异,凶手也定然跑不出苏府上下,以及村庄附近的人去,老吴说的这几个人明显是外来的,也不是一般来历的,如果是他们暗中打开了石门,使得即将到来的洪水倒灌进村,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可能他们会冲着一个久居内宅的妇人来吧?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淹掉整个村子,那这个村子又招惹了谁?
他们的目的是淹掉村子,那谢氏的死又成了意外?或者放弃生路决意寻短见?
寻短见是绝对不可能的,苏婼坚信,先别可谢氏留下的起居录和遗物,以及苏婼亲眼所见的谢氏,都绝不像是那么消极的人,就凭她出门前那么急于要保护苏祈,她的儿子,她都绝不会走上这条路。
若是意外,又为何偏偏是她呢?
“姑娘,秦公子已经到镇上了。”
扶桑走进来。
苏婼旋即起身:“我先去镇上。”又道:“吴叔你们也跟我来。”
南郊镇距离庄子仅两里路,乘上马车,须臾就到了。
此地因为是进京的要道,镇子不小,商铺林立,绵延数里路,本地百姓多,过往的南北路人也数不胜数。
苏婼进了街尾的荣福茶庄,门下的掌柜就堆满一脸笑迎上来了:“苏姑娘您来了?楼上请!”
街对面的人群里,韩陌与护卫们坐于马上,看着树下拴着的蒙古马,以及刚刚进门的苏婼的背影,渐渐地眯上了双眼。
“笊篱带了吗?”
“带了!”
“去两个人,沿后窗上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杨佑指派了两个护卫去了。
眼看着他们潜入人群后便跟消失在河流里的水珠一样不见了踪影,他扭头看向韩陌:“苏姑娘真奇怪,跟秦公子约吃茶为何不约在城里?偏要约在这儿?”
韩陌哼地冷笑:“你问我?我要是知道,眼下还用得着这儿么?”
倒也是。杨佑心以为然。只是这样一来搞得他更加好奇了,这苏姑娘到底是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看把他们世子都弄得跟着了魔似的了!
……楼上包间,只有苏婼秦烨,以及老吴夫妇四个人。扶桑在外头望着风。
苏婼给老吴说明了秦烨身份,随后老吴便将先前所说的又跟秦烨复述了一遍。
秦烨也听愣了:“还有外来人?不是说只有苏家的人以及附近村庄的人才具备行凶的可能吗?”
“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苏婼道,“我原以为打开石门的人与凶手是同一个人,现在看来原来还有蹊跷。”
第89章 你还记得母亲吗?
苏婼不愿相信谢氏死于意外的有力证明,是当时她身边有下人,而且不止一个,是三个,出事的水渠她也去探过,并没有很深,就算满水,也只是齐她脖子这样的程度。再根据当时村里的水患是洪水倒灌进村,并非直接由上游下水,所以水流速度不是很快,绝不至于出现把人冲走,而身边三个下人都拉不住的情况。
当然,谢氏久病缠身,身材瘦弱,比不得常人,但是依然不至于营救不及。
而当时跟出去的三个人,一个是谢氏的乳母,把她亲女儿疼的嬷嬷,一个是她的贴身丫鬟,那时正在谢氏的撮合下与苏家的年轻管事订亲未久,马上就会迎来好的未来,再一个是外祖父给谢氏的长工。
这三个都是谢氏的人,都受着谢氏的恩惠,他们都没有任何理由对谢氏下毒手,即便是其中有一个有歹心,也得瞒得过同行的另两人,所以,凶手若是他们,那至少得是他们都有共同的歹心才算。而要形成这样的默契,又得有多大的理由等着他们呢?
完全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