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捕快高声唱是,刷啦啦地下去传话了。
罗智这里还想阻止,却是压根都已来不及!
他沉下气,定睛朝苏家这边注目,苏绶伸手:“罗大人,请吧!”
罗智官职比苏绶还低一级,靠的是他罗家在京世代为官的人脉势力,原本赌苏家不会回击,可如今他已经前来对薄公堂,且还这般硬气,他也无法再说什么。只是顺势又打量了苏绶身后的苏婼一眼,这才离去。
苏婼扯了扯嘴角,随众人跟上。
公堂里很快拉开了架势。
苏家人站在一边,罗智站一边,中间跪着那五个人。
先由通判把当前案情讲述一遍,然后便由林逸问罗平:“你是罗府的下人,这四人皆指证罗智是交给你出面联络他们的,你认不认罪?”
罗智拱手:“林大人,此事还有内情——”
“砰!”
林逸猛地拍响惊堂木,“本官问的是嫌犯罗平,没问到罗大人,罗大人就不要答话。再答话,那就得被架出去了!”
罗智瞬间噤声……
林逸接着道:“罗平回话。”
罗平看了眼他主子,立刻跟被烫了似的抽抽了两下,然后伏下头:“小的,小的没有指使……这些人小的不认识,没见过!不晓得从哪里打听来小的是罗家的下人,又打听了小的贱名,在这里加以诬陷!”
罗平既然能够成为罗智心腹,自然是有几分眼色的,眼下能救他的只有罗智,因此先前听到罗智在替他否认,当下他就翻了供。
络腮胡他们当然不干,一个个指起他来:“前日下晌,我们几个在福元赌坊耍钱,输得欠了三吊钱的时候,你着人喊我们到隔壁的陈记茶馆,以替我们还钱为条件,让我们去苏家铺子里放话,还答应事后给我们四十两银子!我们当时不信,你就拿出罗家的腰牌给我们看,让我们办完事直接到罗家找你,这就是为什么事后我们直接去了罗!反正咱们几个去见你,赌坊和茶馆的掌柜伙计可都是看见的,你别想赖!”
络腮胡也不蠢啊,当时财迷心窍,事情办了也就办了,但是事后落到官府手上,苏家作为事主又站了出来,他能把这后果自己担下来吗?
罗平被他一说,明显慌了,道:“这不是真的!——大人,您看他们身上血迹斑斑,这是挨过刑了,这是他们屈打成招,与人合起伙来诬陷小的以及我们老爷!”
韩陌斜眼:“照你的意思,那即便是把赌坊和茶馆的人都传来作证,也可能是被收买了是吧?”
罗平噎住,随后硬着头皮道:“小的根本没有去过那里,如果他们也能指认出来,自然是伪证!”
韩陌道:“那我能不能收买你?”
“……当然不能!”
“罗家人不能收买?”
“身为罗家下人,怎可叛主,做出不义之事?”
韩陌冷哼:“那可没准,你不叛,万一你们家老爷驭下不严,别的人叛呢?”
“绝无此事!”罗平挺直腰杆,“我们老爷对下人管束极其严格,既不会有他们这些人污蔑之事,也不会其余不轨不举!”
韩陌翻着眼皮收回目光:“那就成了,既然这几个人都称昨日去过罗家,那必然罗家不止一两个人见到,去传讯罗家门房及相关下人,便知知伪。”
说完后他凉嗖嗖的目光又甩过去:“由完全不可能被收买的罗家下人作证,罗大人总不会再有异议了吧?”
第73章 学罗大人告个御状啊
韩陌与罗平在对话的时候,罗智一直从旁静观,罗平的表现是让他满意的,在这个当口他就是该一口咬定这几个人与他无关。他哪里会想到韩陌竟然会挖了这么大个坑在等他?而且还一步步地诱着他往坑里跳?!
他傻了!公堂里也静默了下来!林逸原本垂着眼在玩惊堂木,这时候那一双眉毛,竟然不着痕迹地挑了挑!
而一直凝着眉的苏绶与苏缵也诧异地看向了韩陌,——在他们心里就是个只会耍威风的权贵子弟的韩陌,竟然也有这样的心计?这属实是让他们想不到的!
苏婼沉着气看向堂下,韩陌的表现她倒不是算特别意外,毕竟先前在车上她就预估了这一步,这家伙果然不是头脑简单的莽夫,但是他这样的心计,如果放在对付她的位置上,可就让人头疼了,日后须得费番功夫呢!
“准!上罗家带证人!”
林逸又一声惊堂木,把所有人注意力拉回来。
捕快们称是,刷刷退去。杨佑自动带队,他们的动作就更快了!罗智下意识阻拦,却是又落到了韩陌伸臂挡出来的怀抱里:“罗大人要去哪儿?”
罗智望着他,刹那间真有见了活阎王的错觉,络腮胡几个人闯进罗家,必然是有不少人见到的,他们当然不会叛主,但关键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只要他们在公堂上承认一句见过这几人,那么罗平的说辞便不攻自破!
这一刻起他真的着急起来了,但又无计可施。焦灼之情浮于脸上,也顾不得了。
杨佑可是有东林卫当差经验的,有他去,那动作还能慢得了?
也就是堂上络腮胡交代了个来龙去脉的工夫,捕快们带着人回来了,两个家丁两个仆妇,皆一脸懵然,看到罗智与罗平皆在,更是惶惑。
“你——”
“罗大人!方才林大人已经发了话,公堂之上再敢妄言,就架出去!”
罗智刚想说话,韩陌就出声打断了他。
罗智虽然不想,但也的确被唬住了!
林逸道:“堂下所跪何人?”
几个人分别作答,是一个门房,两个前院打扫的仆妇,还有一个传话通报的。
“你们可见过这他们?”
几个人顺着指向去看络腮胡,个个皆露出迟疑之色。
“听不到吗?问你们见没见过!”
韩陌斥道。
“见过!”被他这阵势吓到,几个人鸡啄米地点起头来,“他们昨日来府里,找罗管事,然后罗管事带他们去了见我们老爷!”
虽然回错了话他们家老爷会降罪,但是眼前这个人更可怕呀!他们有胆子不老实回答吗?
这里从人进门时开门的门房证词有,进内通报的传话家丁的证词有,院子里目睹的清扫仆妇的证词有,这简直已经是把罗智往死里摁了!
苏婼往罗智看去,只见他脑门上青筋暴胀,大冷天的汗水都把鬓角给染湿了——下人们这回的哪里是话?分明就是一把接一把的刀子,这是要活活把他他老爷剐了啊!
她唇角微勾,又去看罗平。
罗平也快不行了,这个坑是他掉下去的,罗智这明摆着是被他拖下来了,这肯定得怪到他的头上!所以他慌神道:“他们都是一派胡言,根本没有我们老爷的事!”
“那就是你的事了?”韩陌瞪过来,“那还把你哪来的本事买通这些人替你办事的,还有你这么做的目的,全都交代出来!你一个下人能拿出大笔的银子买人行恶,钱哪来的?”
罗平颤抖了,这不管怎么答都是坑啊!
林逸拍响桌子:“韩捕头的话问的很对,竟然是你指使的,你的钱从何处而来?你与苏家有何怨仇?”
罗平抖瑟着伏在地下,开不了口。
韩陌一脚踹在他身上:“糊涂东西,都什么时候了,你以为你能保得了谁?你以为你不说,就能出得去?你就是进了牢里,他也得投毒把你灭口!
“快些把实话招出来!”
罗平被踹翻。
林逸没眼看,端起茶来垂眼抿了一口。
罗平爬起来,脸色已经白了。
韩陌这番话吓到了他。
他跟了罗智这么久,他知道投毒这种事绝对是罗智能干得出来的!
可是即使他说了,谁又能保得了他呢?!
苏婼看到这里,出声了:“你也姓罗,你可是罗家家生子?”
罗平转向她,咬了下牙,没有回答。
“你是家生子,那就是说,你的家人父母都还在罗家。你是在担心,你要是认了罪,便连他们也要跟着倒霉是吗?”
罗平还是没有答话,但他攥得越来越紧的双拳似乎又说明了什么。
林逸道:“堂下何人?”
苏婼屈膝:“是苏家长女苏婼。也是唯一一个昨日在苏家铺子里与这几个滋事者打过照面的苏家人。请大人允准小女子问这罗平几句话。”
林逸点头。
但循规蹈矩的苏绶明显不满:“婼姐儿!”
韩陌道:“苏少卿,令嫒可是唯一一个从头至尾了解事情经过的人,在这个案子里,她比你们任何一个苏家人都有资格站出来说话,你为什么不让她说?难道你不想要破案?”
苏绶噎住!
而韩陌又几时在乎过他人的感受?说完之后看都不看他了,转向苏婼:“你快点说!”他就等着她出来挖料呢。
苏婼道:“罗平不肯招认,明摆着是有顾虑。如果韩捕头能够作主把这个顾虑去除,我想让他招认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陌和林逸都看了罗平一眼。
罗智怒道:“公堂之上,岂有你一个内姹女子妄言之处!”
“罗大人这是什么话?”苏缵沉声,“合着我苏家作为事主,还不能把事发在场的苏家人推出来说话?罗大人想封家奴的嘴便封,想封我苏家人的嘴,你休想!”
罗智被怼到咬紧了牙关。
苏婼道:“罗大人,我能说话了吗?”
罗智更气了!
苏婼扬唇:“既然你不反对,那我就往下说了。罗平,如果我问你什么你能答什么,且能保证全部都是实话,那我可以请韩捕头做保,将你的家人老小从罗家全部买出来。从此以后你可以成为韩捕头的下人,再无后顾之忧。”
罗平瞬间直起了身子!……
韩陌则立刻瞪圆了眼睛——他是叫她来帮忙的,不是叫她来坑他的!罗家这种满肚子坏水的狗奴才让他接手?!
亏她想得出来!
但对上苏婼好整以暇的目光,他也忍不住咬起了牙根——死丫头竟是吃定了他会答应呢!
罢了,先看看他她嘴里有什么象牙吐出来再说!
他道:“这个想法我赞同。”
罗智则要气疯了:“他是我罗家的下人,岂容你们说赎就赎?!”
苏婼笑了下:“人在你罗家,我们是不能说赎就赎,但不是还能学你罗大人一样去告御状吗?你说告到皇上面前,皇上是会包庇御下不严的你,还是说会支持秉公执法的韩捕头查案?”
罗智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竟是都提不上来了!
罗平爬行过来跪直在苏婼面前:“韩捕头当真能替我与家人赎身?”
他发誓,他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么好的事!当然在这之前他用不着这么想,因为他机灵,会察言观色,所以罗智器重他,他知道罗智不少事,他也是想傍牢这棵大树的。
但是如今不同了,现实有变了,他招不招都是摘不清的事,不管怎么说,韩陌他们都有办法把嫌疑绕到罗智身上,他除非是当场死了,罗智才会放心,但是有韩陌及他这么多护卫在这里,他死得了吗?
死不了就得进牢房!
进牢房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被罗智毒死灭口,一个是被韩陌他们重刑逼供,哪个他都受不了!
他不想死也不想受刑!
他听说过太多东林卫人逼供嫌犯的传说,韩陌曾是东林卫的头子,他不想在他手下亲身尝试!
这个时候苏家的小姐居然提出来让韩陌替他们全家赎身?而且看她和罗智交谈的样子,这个办法还极可能成功,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只要脱离了罗智的掌控,他就没有了威胁,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公堂之上,我与韩捕头都不可能说谎。做不到的事,韩捕头也不会随便答应。你要是不信,韩捕头眼下就可以着人去罗家带人。”苏婼说着,转向韩陌:“韩捕头,你说是不是?”
韩陌鼻子都被她气歪了,这死丫头真是坑他一把还不够,还得坑到位再填上土踩几脚啊!
罗平一家是罗家下人,让他现如今去罗家带人?这不是逼着他跟罗智把仅剩不多的脸皮给再撕破一次吗?她这是理直气壮地慷他人之慨啊她!
但是罗平松口就在眼前,他没道理撒手啊!
狠命地瞪了她一眼,他喊来杨佑:“回府让窦尹带上银子,上罗家去赎人!罗平一家有多少人口,有多少个赎多少个!”
杨佑看了眼他家主子臭到堪比茅坑的脸色,再看看已到了忍耐边缘的罗智,紧抿着双唇退下了。
这两日窦尹在跟进追查鬼手之事,午饭后护卫正好送来几份文书,他拿在手上反覆看了几遍,杨佑就奉着韩陌的命令进来了。
听说是苏婼出的主意,窦尹愣了,韩陌这么顺从倒是不多见的。不过不能耽误正事,他把手上文书塞入怀里,再拿出镇国公府的腰牌,然后就出了门。
顺天府这边,罗平已经完全处于韩陌与苏家那丫头的掌控,罗智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就在昨日之前他还在怀疑循规蹈矩的苏绶能养出多厉害的女儿,不想今日她就站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还拿告御状来反击他!
这下他完全不怀疑昨日络腮胡在苏家铺子里的遭遇了,原来让他栽了这大跟头的竟是这个黄毛丫头!
罗平确实替他办过不少不为人知的事,不过他们若想凭这个就锁住他的命脉,也是肖想!
苏缵看到他还在,说道:“既然罗大人自称此案与你无关,罗平也已经由韩捕头出面赎身,那他就不是你们罗家的下人了,与大人无关的案子,还请回吧!”
罗智道:“罗平一家一日还在罗家,那么他们便一日是我罗家的下人,我倒要看你们怎么把他们带出来!”
“禀世子!罗平的家人带过来了!”
罗智话音刚落,杨佑的声音就自外响了起来。紧接着他出现在门下,而他身后是窦尹,以及四个年岁不等的下人。
罗智倏然色变。
“爹!”
当中一个男孩地猛地扑向罗平,而罗平也立刻站起来与他回拥。
来的人是谁,已完全不用说了!至于杨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已经并不重要。
“罗平,你的家人已经全都到了,现在你该交代了,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苏婼清亮的嗓音把所有人注意力唤回了正题上。
罗智咬牙看着她,深深滚动着喉头,然后掉头离开公堂。
杨佑一个错步挡住他的去路:“罗大人要走早该走了,这会儿怕是不能走了!”
“你一个护卫,岂敢拦住我?”罗智要冲出去。
韩陌理都懒得理他,一挥手,护卫们便一涌而上押着他站在旁侧!
“是,他——”罗平脱口指着罗智道,“是罗,罗大人,为了上次在殿上苏少卿公然帮着韩捕头说话,他,他怀恨在心,一直想要对付苏家,正好前日吴家那谋杀案里传出京城有个技艺高超的鬼手,制锁的工夫堪比苏家那位曾祖爷,他就让小的找人,假称那鬼手的熟人,意在挑起苏家跟这鬼手不和,接而想利用这鬼手来对付天工坊……”
苏绶阴沉脸看向罗智:“罗大人好计谋!”
罗智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好你个狗奴才,我罗家好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条狗都知道护主!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倒要看看回头你被利用完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罗平确实瑟索了一下。
苏婼当即道:“当着青天大老爷林大人在这儿,你怕什么?难道还偌大镇国公府没有你们几个人的容身之处?还是说罗大人这话是打算过后对罗平施加什么报复?那当着林大人在此,日后罗平出了意外,罗大人你可洗不去嫌疑!”
罗智咬牙切齿。
韩陌也听不下去了,瞪起她来!
苏婼朝他低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韩捕头不会连这种小事都要斤斤计较吧?还是尽快挖出罗智罪证要紧,趁热打铁,你赶紧问话!”
这是斤斤计较的事吗?这是要他韩陌接盘这叛徒一家!
韩陌被她气得没话说,但是问话要紧,——罢罢罢,等回头再收拾她!
于是他深吸气,把晦气都投在了罗平身上:“老子连你们全家人都从罗家捞出来了,你还敢怀疑老子保不了你们几条贱命?!回答我的话,保管你死不了!
“先说,罗智跟东林卫冤死的百户袁清的妻子,是怎么勾搭上的?罗智去过袁家多少次,又苟合过多少回?他们都是怎么商量对付袁清的?”
在座可都是体面人,谁像他似的荤素不忌?
一番话出来,一直在案后喝茶的林逸当即喷出来一口茶!
被强押着从旁旁听的罗智,此刻面皮紫胀,几度欲爆炸了!
便是此刻恨不能将罗智扒了皮的苏家兄弟,也面露尴尬,侧了侧身子。
别的其实都还好,主要是当场还有苏婼在,要点脸的男人通常都不会在女子面前坦然说这些。
韩陌显然是不大要脸的,但是出奇的是苏婼竟然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而且还怕有人阻止韩陌往下说似的,听完她还贴心地帮腔做起了解释:“韩捕头的这话问的很有必要,因为苏家铺子被罗大人盯上,乃是因为韩捕头状告罗大人涉嫌谋杀袁清而起,如果罗大人心里没有鬼,他为何这么在意家父在殿上说公道话呢?查案就要查源头,丝毫都不能放松啊诸位!”
还真是一番语重心长!
先前她出头说话,苏绶也就忍了,韩陌这么直接的问话之下,她居然还帮着解释,这就太过份了!他说道:“婼姐儿住嘴!这没你的事!”
反倒是苏缵一肚子气从昨日憋到现在,好容易等到罗智在韩陌和苏婼手下服了栽,怎么可能会由得他唤停?
他说道:“婼姐儿也是苏家人,此事事关苏家,谁出头还不是一样?公堂之上,当着林大人在此,谁又敢对苏家的小姐的行为说三道四?眼下审案要紧,大哥切勿迂腐了!”
苏绶被他按住双手,看看堂下,也只得按捺住了。
“我们世子问你话,你怎么不答?”
这边厢,杨佑恶声催促起罗平来。阎王身边总得有几个恶鬼嘛,跟了韩陌这么多年,他岂能不知这点?
罗平慌张无措,索性就答了:“从去年中秋节后开始的,中秋节上罗大人在集市上看到了袁娘子,随后就让小的去打听了她。
“那知道那个袁娘子早就不安份了,因为袁清时常外出办差,家里老娘又耳目不明,这娘子与胡同里的人家有牵扯的不止一两个。我们大人于重阳节递了帖子,当夜他们就,就——就在一处了。”
“他们怎么商量害死袁清的?”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罗平鲠直了脖子,“罗大人每每见娘子,不管是在袁家还是在别处,都不曾让小的近身,这种事……也不可能让小的近身,故此小的除了私下传信,他们之间其余的事,委实不知,韩捕头明察!”
韩陌扭头看了眼气忿成了油爆虾的罗智,接着道:“据我所知罗智只有一妻一妾,屋里连通房也没有,为何他突然看中了袁清的妻子何氏?满京城这么多姿容出色的女子,难道就没有比得上何氏的?你就没怀疑过他这么做有问题?”
罗平想了下,道:“小的虽然也纳闷,但是记得罗大人说过一句:富贵还得险中求!还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兴许,袁家娘子因为是东林卫百户的妻子,他觉得亲近起来格外过瘾?”
一屋人齐刷刷地转向罗智。
罗智斜着双眼,灵魂像是已经气出窍了。
一个正五品的六部官员,从一个百户娘子的身上求刺激,在场显然是没有多少人会信的。
苏婼问道:“即然是要冒险求富贵,那也就是说跟何氏的苟且是还带着别的目的的。这个目的,又是谁能助罗大人达成呢?你是他的近随,必然知道他平时跟哪些高官接触的多,都有哪些?”
罗平抬头:“很多……基本上二品以下的六部官员都有往来,当然最多的是五军都督府里的各级将领,可是罗大人他原本就是兵部郎中,与六部官员及将领们有往来也属正常……
“韩捕头明鉴,府尹大人明鉴,小的也不是时刻在大人身边侍候,府里还养着读过书的清客,小的大字不识,就是有要紧的事,也不会轮到我!”
韩陌抽出腰间的剑搁在他颈间:“你不要敬酒吃罚酒,眼下你算是老子的人了,老子处置一个家奴,要多少办法就有多少办法!”
罗平着实被吓到了!先前只觉得跳出罗家掌控后便万事大吉,谁想到这根本是刚从狼窝出来,转身就又进了虎坑!
他冷汗都冒了出来,趴伏在地下道:“小的对这些真的不知情!您一定要问的话,小的只知道去年罗家突然进账了一笔三万两的银子!”
“你住嘴!”
罗智跳了起来!
韩陌刷地把剑又指向了他的胸口,令他顿时不敢再动弹!而后再望回罗平:“这三万两银子哪里来的?什么时候的事?放在哪里?”
“去年七月,是三万两瑞祥银庄的银票,有人特地送来的,因为是小的拿着银票去的库房,故而知道!银票小的不知道放在哪儿,但是罗家书房的北面墙壁有个暗格,只有罗大人自己能打开!”
韩陌直起腰:“很好。”又道:“还有要交代的吗?多交代一桩,你的待遇就好一分!”
“只有这么多!真的只有这么多!过往自然是也有些贪墨的案子,但是数额不大,也就几百两银子的小钱。不过小的接下来会努力想的,想到了就告诉韩捕头!”
罗平力求自证,瞪大的眼睛里血丝都出来了。
韩陌扫着公堂,道:“苏家铺子一案水落石出,几方证词都对上了,不知道苏少卿与苏大人可还有话要问?”
苏绶恨声:“罗智确实是始作俑者!身为六部官员,他却心胸狭窄,仅因为苏家在殿上讲了公道话便抹黑天工坊,且还与官吏之妻私通,更是收受来历不明的巨额银两,此案非皇上旨意不能解决!既是如此,那本官与韩捕头又何妨一道去告个御状呢?”
“苏少卿有魄力!”韩陌道,“那这趟宫中我还真是走定了!”
说完他向上方的林逸拱手:“大人在上,还请看在属下扯出大案的份上,允准属下即刻进宫面圣!”
本来应该唱主角,但已经连吃了两杯茶的林逸看到这里,终于有戏可唱,当下挑眉放了茶:“顺天府不管官吏犯案,韩捕头既是查出罗智诸多罪行,自当将案子移交上级!待本官且把与案之人全皆收押入狱,留待审问细节,稍后再做判决。
“哦,罗平你尽管带过去!”
他大方地摆了摆手说。
第76章 姓秦的公子
韩陌倒被他这作派给弄愣了,合着他一声没吭结了个案子,还嫌人多占他的地呢?
但这是他顶头上司,还是东宫太子那伙的,他惹不起,罢了。
“林大人!”
这边罗智已经再无办法了。扯着嗓子破声大喊,但是惊堂木一响,林逸已站起身来:“退堂!”
韩陌挡住罗智去路:“罗大人,我们进宫告状,你是等皇上遣人来传,还是跟我们一道去?”
罗智颤手指着他,两眼上翻,眼看着随时都要栽过去了,哪里还回得上话?
苏绶看到这儿,打发苏缵:“你带婼姐儿先回去,我与韩捕头进宫。”
说完他深深看了眼苏婼,显示着他还憋着许多话想说,不过苏婼一脸坦然之下,他倒是又先把目光移回去了。
这边厢韩陌打发杨佑押上罗平,窦尹却到了跟前,自怀里取出带出来的那叠文书:“鬼手那边有点线索了。排查了十余个所有在鬼手手上制过锁的商贾后,发现当中有个姓卢的,他说跟他接触的接头的是个年轻公子,姓秦。这位秦公子跟其余所有接头的人都不同,因为他腰上悬着羊脂玉佩。”
窦尹说到这里,目光已变得深沉。
韩陌凝目三息,猛地把那叠文书抽到自己手上。
文书足有三页纸,要紧的部份在末尾那张。
几句话的事儿他反覆看了数遍,然后抬起头来,转身直直地望着正随在苏缵后头,跨门出来的苏婼。
苏婼边走也边看向他俩,就在越过韩陌的时候,胳膊忽被他一把扯住。
苏婼愣了一下,韩陌脸上浮出恶狠狠之色:“臭丫头,今儿竟然这样坑我,赶明儿出来,待我好好跟你算算这笔账!”
苏婼回了神,把胳膊扯回来:“韩大人这话好没道理,我从头到尾都在配合大人挖袁清之死的线索,怎么就成了坑大人?要不是我出主意把罗平一家赎出来,恐怕这会还在公堂上扯皮呢。你不谢我就算了,还要跟我算账?”
韩陌斜眼:“小丫头片子,跟我斗嘴皮子,这家人给你们苏家你要不要?”
“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苏家哪能跟镇国公府比,就是我替苏家要人,人家罗平也不信呐,谁能比得上韩大人这雷霆手段?大人眼界心胸放宽一点,只要目的达到了,就不要斤斤计较嘛。”
韩陌把文书塞进怀里,漫声道:“少跟我啰嗦,明儿午饭后,顺天府衙门东侧的罗记茶馆来,要是敢不来,我便把罗平一家全塞你苏家去!”
苏婼也斜眼:“卖身契到了你手上,是留是卖,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再说了,他还犯了案在身呢,一时半会儿可到不了你府上。大人干嘛非拉着我呢?”
“冤有头债有主啊!”
韩陌直了身,坐在马背上居高凌下地眼着她,简直把不可一世四个字当牌子挂在了脸上,“你帮我是应该的,因为我今儿是替你们苏家出气。但你坑我就不应该了。你刚才也说我们镇国公府是你们苏家惹不起的,可你几次三番你都对我不敬,也是时候找你说道说道了。”
苏婼想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