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by青铜穗 完結
青铜穗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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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天赋异禀啊。可是从古至今,天赋异禀的人又有多少呢?”苏婼深深望向他。
秦烨无法反驳她的说法。
毕竟她脑子确实好使啊,而且除了这个解释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解释呢?再说苏家不是也出过位那么厉害的曾祖爷么,这么说来也不算太离谱吧。
他说道:“我只希望韩陌不要太早发现你的‘天赋异禀’。——你接着往下说,他这么猜疑你,现在要怎么办?”
“我不跟他碰面还好,一旦碰面,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毕竟我俩有过节。本来他还能拿我踹他马的事情要挟我,可上次我连这个都给他化解没了,凭他那点小心眼子,十成十想着要对付我。
“所以他就算不怀疑就是鬼手,私下里肯定也会想要拿我的把柄,意图报复我。
“而你跟我这么频繁的接触,多半会成为在他看来第一个疑点。我们必须想个合理的说辞,解释这层关系。其二,我总是出现在香油铺子附近,也要防备他会追究。
“总而言之,我的一切行为都要变得合理,这才能防止他先发现我就是鬼手。”
秦烨恍然:“那我们要编造个什么关系呢?”
“你回去慢慢想。然后把咱们认识的前后始末也给重新梳理一下,到时候写好拿给我。”
“行勒。”秦烨点头,又问:“那咱以后还接活儿吗?”
“暂时不接了。”说完看到他瞬间一脸沮丧,苏婼又道:“只要有得一年时间,也就无妨了。你总不能这么着急要钱,一年都耐不住吧?”
秦烨疑惑:“为何是一年?”
她望着窗外流云:“因为我只给自己一年时间留在苏家。”

第60章 那只是一桩看上去的意外
秦烨听愣了。他不能明白,她是苏家的小姐,她不在苏家呆着她要去哪儿?
“你莫不是指这一年里你要议婚嫁人?”
“不是。”
放在往常,面对秦烨这种话,苏婼定然要回怼得他拱手讨饶才甘休。但眼下她举着茶,茶水照耀下,一双半垂的杏眼漾动出幽光,“我回苏家,是为了查我母亲的死因。”
秦烨张嘴坐着,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直到半晌后他被气呛了一口,才匀气回应:“你母亲,你母亲不是意外身故吗?”
认识苏婼的时间不算太长,几个月而已。初初几次的见面他实在不想回首,但是基于她的“救命之恩”,这个见识过他最糗最窘一面的小丫头他还是保持交往下来了,并且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哥们儿。所以秦家的事苏婼门儿清,苏家的事他也了如指掌,不管是从苏婼身边人感知到的,还是通过外界听说到的,苏婼的母亲都是死于意外,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她母亲的死还需要再查因由!
“不是。在我们家里,对母亲的死因,除了认定是意外之外,其实每个人都认为她最大的原因是已经有了弃世之念。”苏婼望着茶水,目光还如穿过黑夜而来的幽光一样,“上次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那么操心南郊河的水患真相吗?我母亲,其实就是死于那场水患。
“那天夜里,她冒着大雨去追逐寻觅苏祈,结果在失足掉进了村里用来灌溉的沟渠。那不仅仅是暴雨的积水,还有河水倒灌的暗涌,她被水推走,跟着的家丁和丫头都没能拉住她,最后在涵洞口上游找到的尸首。再差一步,她兴许就要被洪流卷出涵洞,进入河道,连尸首也找不着。
秦烨看着她依旧平静的脸,自己心里已掀起了骇浪!
“父亲待她冷漠,他们情份一直不深。父亲离京前去履职之前,母亲其实是劝过他留在京城的,但他执意不肯。送走他后,母亲呆呆在屋里坐了半晌。很多人来劝她,我也劝她。但她并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说法。
“那天夜里就下起了暴雨,母亲为了去追苏祈,也把我锁在了屋里,执意奔了出去。所以,意外是真的,但她出事,当时在我们所有人眼里又好像有着一个更切合的解释,那就是她已经不愿活下去。我甚至想过,发生意外之后或者也曾有过生机,但她当时已不想再回头。”
秦烨沉下了肩膀。
“难怪你说关心的是河水决堤后的情况。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查死因?”
“因为后来我发现了疑点。”苏婼微微抻身,“我在庄子里住了半年,原本三个月前就该回来,但我还多住了三个月,就是在村里查三年前那场水患。我发现村子被淹最大的问题就在那个涵洞。如果说那个涵洞无人故意开启,那么河道中的水是无法倒灌进去的。即使有泛滥,也绝不会有比对岸村庄还要严重的程度。按照对岸村子只淹了沿河一半来看,我们那个村,最多也就是堤下一片。如果是这样,那我母亲即使冒雨掉进水渠,也根本不会死。”
秦烨消化了一下,道:“即使如此,那她也是意外落水,并不是有人直接导致。那开涵洞的人,也只能承担一半的责任。而且,你说的是她已经有厌世之意……”
苏婼唇角噙起一丝苦笑:“本来我也是很相信她一半是死于意外,一半是死于对婚姻的绝望,但直到我看到了她生前留下的几本手札。”
前阵子她从库房拿走的那几本手札,就是前世夫死后她进京那趟,拿走的部分谢氏的遗物之一。
原本她只是带走几件东西以作慰怀,人世间颠沛流离的那些年,她苦攻祖传技艺,无暇理会其它,因此一直都原样封存放着压箱底。
直到她年过四旬后终于在湖州凭借闯开的名声,为自己赚下了宅院与铺面,这才有闲暇回首前半生,把那些收藏了许久的遗物给打开了。
“手札里,我的母亲热情,温厚,在丈夫冷落下,她即使有过怨怼,也从未放弃过对生命的珍惜,和对我们姐弟的牵挂。
“即使是那日父亲再度抛下了她和我们,备受打击的她再也掩饰不住失落和失望,她随后留下的最后一篇记载里,也丝毫没有提到轻生的念头。她甚至流露出此后也不在乎父亲的态度,她只管好好教育我和苏祈。
“气头上的她都未曾想过轻生,事后她怎么可能还会有这样的念头呢?何况,她是因为爱惜苏祈,担心苏祈才冒险前去的,她这么疼爱我们,怎么可能舍得丢下我们受苦?”
那些书札,也是谢氏在漫长时光中用以消遣的起居录,所以留下的蛛丝马迹绝对不止这些。
前世的苏婼在打开它们后,当场就有了猜想,可惜那个时候已事隔近三十年,不可能再找得到证据和凶手。
所以这也成为了她前世最大的遗憾。
她没有想到她还有机会重生,还有机会重新来挖掘这桩案子——凭谢氏当时的身体状况,她实则很难活到她和苏祈长大,她和谢氏早就有心理准备。
所以重生回来也没能赶上阻止她的死去,可是能够着手追查她的死因,也成了苏婼心中莫大的安慰,这也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回苏家之前,我确实也是像你刚刚这么想的,我想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所以对这件事的疑惑一直被我压在心里,我也害怕是自己情绪过激,弄错了什么。
“但是前阵子我再次看到这些手札,反覆比对手札里涉及的内容,又亲自去过村子里后,我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是轻生,涵洞也是有人提前暗中打开的,她的死并不寻常,是有人想让她看上去死于意外,死于苏家人眼里的轻生!”
苏婼这些话掷地有声,方才幽暗的双眸,此时也迸射出了灼人的光芒。

秦烨在她这席话下,已然目瞪口呆。
“我说呢,你在庄子里闷声赚大钱赚得好好的,怎么非得回苏家不可。这么说你赚钱也是为了查案呗?”
苏婼扬唇:“想办事,怎么可能少得了银钱?”
秦烨挠头:“你没打算过把这事告诉你爹吗?出事之时他不在场,应该可以撇清嫌疑吧?”
主要是他想不出来苏绶杀妻的理由,他一不为财,二又连妾室外室都没养过,何苦如此?而苏绶哪怕再冷血,关乎发妻被谋杀之事,他总归也不会不闻不问吧?
“苏家人我如今谁都不相信。”苏婼抿着茶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母亲那样聪慧的女子,都着了奸人的道,谁知道凶手有多会伪装呢?”
“那你就打算自己查么?”
“在没有拿到确凿而有力的证据之前,何必打草惊蛇?让他认为我还被蒙在鼓里,不好吗?”
秦烨无以为辩。一会儿他忽然掏起自己的袖口,又把荷包反过来倒在桌上,一小沓银票与几颗碎银滚得四处都是:“我好歹受你恩情,如今这些钱也是托你的福才赚到的。哥们儿不说二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儿我就带这么多。不够的话回头我把家里存的都给你拿来!”
苏婼定定望着他。
秦烨道:“发什么傻呀?你赶紧把案子查清楚,查清了我还等着你带我赚钱!”
苏婼垂下双眼。
一会儿把茶喝完,她环起双臂:“钱还是得赚,就算不能直接卖锁,总归天无绝人之路。”
“还有什么路子?”
“我现在还不知道。总之你既然信我,我总归不会让你白跟随我一遭。”
苏婼把他的银子推回去:“你回去后,先按我说的做便是。我今日特地找你出来,是因为被他们这么一找,好多事就不方便亲自去做了。接下来我还要找到更多关于村子被淹实属人为的证据,你得揽下我这桩差事。”
“事情我会办,这银子你先拿着呀!你娘不在了,我娘也不在了,你爹不靠谱,我爹也不靠谱,咱俩也算是难兄难妹,以后等赚了钱,你再还我不就是了?”
“等我要再找你拿。”
秦烨知道她说一不二,既然决定了,他反驳也无用。收了银子,他道:“不过此事苏家着急找人还能说得通,韩陌也如此重视,这又不关他的事,眼下吴家案子也破了,他非要找到鬼手做什么?”
“作为一个从东林卫镇抚使被打落到衙门里小小捕头的人来说,怎么会嫌帮忙办事的人多呢?”苏婼站起身来,“我要是没估错,他猜到苏家会怎么对鬼手,眼下正想办法怎么接手占这个便宜呢。”
思来想去,韩陌早前连苏祈一个孩子都不惜威逼利诱让他顺从,听到京城还有这么一个人,韩陌是怎么都该把人找到看看的。吃准他不是为了把鬼手当成盗贼抓捕,是以她也能从容地挪到今日见面。
“那你没想过把案子交给他么?”
“想过,不过他也不能让我放心。”苏婼睨他一眼,“别忘了我跟小阎王有过节,眼下人家正满世界抓我的把柄呢。这个案子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不容许它有任何被外力干预的可能。”
她若不是有过这想法,早前也不会把南郊河的事说出来,引导他去工部拿卷宗,事实证明这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能把秦烨和她撵到那份上,不算徒有虚名,可毕竟这家伙太嚣张了,而且本事归本事,人品归人品,她又不了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冒冒失失地告诉他,万一到时候他拿来当把柄要挟她呢?
“我先去楼下铺子里转转,回头你事情办好再来找我。”
系上披风后她就走出门口。
秦烨为免引人注目,将稍后再走,他举杯回了声“知道了”,又坐了回去。
一场大雪过后,京城的早春就渐渐显露出了面目。
苏婼下楼进了隔壁的天工坊铺子,对面的金器行的店堂里,吕夫人正等着店堂去库房取她订好的福禄寿三仙。吃了口茶,她也看向对面这间阔气的锁器铺子。
店子占了三间门脸儿位置,十分阔气,门楣上挂着“天工坊”三个字。吕家原先都在外地任官,进京不过年余。对苏家的名气虽说不陌生,到底锁器这行与仕途关系不大,因而对他们家的产业,具体也不甚了解。但是天工坊几个字,还是如雷贯耳的。
想到先前在苏绶跟前碰的壁,吕夫人心里沮丧,忽然生出了探访之意,起身道:“家里正好要换锁了,我们去瞧瞧。”
游春儿说如今苏缵派出打听“鬼手”的人都是铺子里的人,苏婼进铺子,当然是为了探听风声。
店堂里买锁的主顾倒是不少,毕竟苏家的招牌摆在那里。店里伙计不认识她,只当她来看锁的,凭她不俗的衣着,专引着她往价格不菲的高价锁面前走去。
苏婼指了一把锁,拿在手上把玩着:“我听说京城里又出现个锁道高手,叫什么鬼手的,比苏家的锁制的还要好。”
那伙计一听,当下沉脸:“姑娘这话说的,大梁天下,哪里还有比苏家技艺更高的锁匠?那鬼手来历不明,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会得几手三脚猫功夫,便在京城兴风作浪。你看他敢在人前露面么?”
“这么说你们也不知道她的底细呢?”
伙计嗤道:“我们是不屑于知道。”
苏婼好奇:“那要是我有线索呢?你想不想知道?”
伙计愣住,上下打量她:“你?”
“掌柜的呢?掌柜的在哪儿?!”
刚说到这儿,店堂另一边就传来了高喊,苏婼循声望去,只见那边厢来了几个汉子,正拍着柜台在那儿高喊,旁边一圈主顾都被他这声势震住。
伙计赶忙丢下她,走了过去:“这位客官,你可是有什么事找掌柜?”
“我前儿花八十两银子在你们这儿买的锁,还不到三日就坏了,什么破玩意儿,还‘天工圣手’呢,我看根本就是徒有虚名!
“赶紧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出来,我要退货!还得让你们赔钱!”

第62章 你和鬼手很熟?
开门做生意,退货换货都很正常,天工坊纵然把关严格,也偶有问题出现。但是像这样来势汹汹找上门的还从来没有过呢!二掌柜与店内伙计渐渐都聚拢来。
苏婼把锁放下,也走了过去。
来者有四个人,一个个膘肥体壮,顶着一脸横肉面向着掌柜和伙计们。站在顶前的络腮胡子手上确实拿着把铜锁,当他啪地把铜锁拍在柜台上,厚重老榆木制成的台面顿时被砸裂出几道痕,这已摆明了是来闹事的。
“这位客官,您这把锁是哪里出了问题?”
二掌柜拿起锁来看了看,然后问道。
“你们天工坊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吗?哪里出了问题,你们看不出来?”
络腮胡的手劲大,嗓门更大,这一声便有如恶狼咆哮,店堂里围观的人都在,甚至外头的人也引来了许多,但是却更安静了。
“还号称天工圣手呢,不行就趁早关张!别在这儿骗人钱财!”
苏婼站在柜台旁,原本正隔空打量着那把锁,此时听到末尾这句,她立刻看去一眼,络腮胡与身后三人腰间鼓鼓,看得出来是塞了趁手的家伙什——看来这还是有备而来了。
别的都好打发,这冲着败坏苏家名声来,就不可能姑息他了!
她出声道:“你这把锁我看着挺好的,让你说你也说不上毛病来,为何张口就说人骗钱?苏家铺子卖了这么多年的锁,品质有口皆碑,难道别人都不骗,就只专门骗你一个人?”
众人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下,竟然是个围观的小姑娘接了话,顿时都侧目看过来。二掌柜虽然也有一点慌张,但还不至于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出头,于是频频打眼色让她退下。
吕夫人在人群里打量这姑娘,只见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声音清脆,面容美到惊人,身段却是娇小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
络腮胡怒目:“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这里不关你的事,你闪开!”
“不关我的事,我就不能说句公道话?你这锁外形完好,锁孔也光滑平整,根本就没有故障后用力扭动的痕迹,它真的坏了吗?还是说,你买回去之后请人做了手脚,故意弄坏它来讹天工坊?”
苏婼从呆愣的二掌柜手上拿过那把锁,把锁孔展现于他与围观众人面前。
“在场各位哪怕是不懂制锁之道,凭经验也应判断得出来,倘若锁有故障,总会多试几次,试多几次,总会留下程度不等的刮痕。方才他也说了,这锁买回去才三天,也幸好是新锁,大家都看得分明,这上面可有半点刮痕?”
围观众人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但是这是在苏家铺子里,连他们二掌柜对这种说法都暗暗点头,自己没必要去抬这种杠。
于是纷纷议论声中,络腮胡脸色黑下去了:“丫头片子是想要强出头?老子可奉劝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苏婼冷哂:“别光吓唬,倒是说说谁指使你来的?苏家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惹的,你若不是谁的走狗,怕是也没这胆子上门生事!”
络腮胡暴怒,右手探进怀里,顿时就抽出一条长鞭来!
扶桑惊怒地挡在苏婼身前:“我倒要看看谁敢动苏家大小姐!”
“苏家大小姐?!”
众人哗然,这些流氓生事竟然还真碰上了苏家正主?!
吕夫人迅速把目光转回这小姑娘身上。
二掌柜与先前的伙计嘴巴都张得合不上来了!他们只管在铺子里当差,府中女眷因为不谙锁道,几乎也不来铺子里,他们哪里认得苏家的大小姐?
但是眼下哪怕心存疑虑,看到苏婼主仆这般气势,他们也断不敢小觑了!
“你是苏家小姐?!”
执鞭的络腮胡与蠢蠢欲动的另三人声势都收了收。一般的小姑娘与深受历代皇恩的苏家小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知道她是谁还动她,那无异于给自己找罪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苏婼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证明?你倒是把这一鞭子抽过来,我看你背后的主子担不担得起!”
络腮胡明显怯懦了,他回头看了眼其余三人,说道:“你少胡说,我哪里有什么主子?这锁买回去后确实是打不开,我请行家高手看过,他认定就是锁本身有问题,我就没有跟这锁死磕,没想到倒成了你狡辩的说辞!
“你是苏家人就正好,我花大价钱买的锁,结果出故障,坏了我的事,你们得给我赔钱!”
“行家高手?”苏婼听闻此言,睃他一眼,“哪个行家高手?”
络腮胡呲牙:“看来你也是孤陋寡闻,还不知道京畿城内有个唤作鬼手的高人罢?此人名贯京畿,虽然才出道不久,但名气比起你们苏家可没弱到哪里去!”
在场多的还是不知道鬼手的人,一时间大家交头接耳起来,但落在苏婼耳里,这不就搞笑了么!
她说道:“这么说你与鬼手很熟?”
“自然熟!不熟他怎么可能会替我看锁?”
苏婼冷笑:“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带我去找他!等找到他,证明他就是鬼手,我不但作主让你退锁,还以十倍的价钱赔给你!”
这下换络腮胡愣了。
锁价八十两,十倍银子可就是八百两!……
他看着苏婼,当下咽了口唾沫。
苏婼拔下头顶一只赤金钗子,如先前他拍锁一样,她也啪的拍上了桌子:“这只钗子也值好几十两银子,就算我的定金,走吧!”
络腮胡没见过这么凶狠的小丫头,竟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他脸上甚至冒出了汗!
他哪里见过什么鬼手?
就是鬼手这个名头还是这两日才听到的,八百两银子的赔偿他很难不动心,如果不答应的话,接下来的局面他也很难拆解,但他着实就是做不到啊!
鬼知道那个鬼手是圆是扁?!甚至是不是真有其人?
他怎么带她去?
他上哪儿找出这么个人来!

第63章 这是天定良缘!
而就在他退的这半步间,她竟又已经逼上来了:“你要是不答应,那就证明是在蓄意生事!
“京城中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手,请鬼手看锁也只不过是你杜撰出来的罢了!我们天工坊的锁从来没有出现过卖出三日就出故障的事情,别说三日,只要使用得当,就是三年三十年不出故障也可担保!
“你与奸人沆瀣一气,故意在此胡搅蛮缠,坏我苏家名声,——来人!快把这贼子送去官府,交给官府去审他!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想讹苏家的银子,还是受人所指,成心给苏家头上泼脏水!
“另外,去禀报父亲和二叔,请他们直接派人去顺天府听审!对于这种无赖之徒,必要给他个严惩不可!”
少女语声铿锵,字字如锤,震得络腮胡四人彻底乱了方寸!
“还不快上!”
店里二掌柜与伙计苦这伙人久矣,此刻哪里还会去在乎苏婼到底是不是苏家大小姐?不管是不是,今日都有赖她才震住了这伙人!
眼下人家都把台阶架到这地步了,他们怎么可能不配合?
当下就有腿长的伙计往门外跑了!而余下人则一涌而上围住络腮胡等四个,声势也不像先前那般退让。
络腮胡四人纵然武力摆在那里,却哪里有胆子?当真动手?苏家可不是一般的商户,别说他们不敢动,就是真来个有官身的,品级没到一定地步,还不敢惹呢!
于是其中一个就朝络腮胡使起了眼色,几个人相视一眼,络腮胡就起头拿起那把铜锁,然后朝苏婼丢下狠狠一瞪,夺路出去了!
“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二掌柜发话。
“慢着!”苏婼将他拉住,然后往店堂里乌压压的人群里扫上一眼:“掌柜的糊涂了,这么多主顾等着挑锁呢,大伙这么信任我们苏家,岂能怠慢?
“且开店做生意要紧,找两个人跟着看他们,看他们到底上哪儿了便是!”
二掌柜有些犹豫。
苏婼使眼色:“他们有备而来,有这份胆子,必定是有后台的,也是怀有目的的。抓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指使他们的人。”
二掌柜恍然大悟,目生钦佩,当下指挥人道:“听姑娘的,赶紧去!”
一面又招呼余下伙计来招待顾客:“今日突生事故,惊扰了各位,诸位回头但凡有看上天工坊锁器,并当场付款的,一律回赠扣锁一把!柜台直领便是!……”
围观人正被苏婼这手腕镇得佩服不已,待听得还有此等惠利,俱都击掌叫好起来!
而那数十道惊艳且好奇的目光,又情不自禁地落在苏婼身上。
一旁的吕夫人属实看呆了,先前摆出一副非要砸店架势的那几个人,不但在这小姑娘的震慑下再也没硬气起来,反而还在她几句话拿捏之下溜之跑也!
这姑娘真的就是苏家大小姐?……
她站在柜台侧,避开遮挡,更加仔细地打量起了苏婼。
苏婼看了圈渐渐回归正常的店堂,已经不打算再呆下去了,便示意扶桑准备离去。
待出门时她感受到了一旁的目光,停步看去一眼,只见柜台旁站着位贵妇人,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目光交接的刹那,对方似觉得不应该,立刻又把脸别了开去。
苏婼觉得她有点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到底时隔几十年再回京城,能记住的人也不太多了。
出门上了马车,她吩咐扶桑:“咱们不便留人在这里,但是回头父亲和二叔肯定会知情,你去交代游春儿,让他盯着些,看先前那伙人背后到底是谁?”
扶桑点头。随后又纳闷:“到底是谁非得跟苏家过不去?今儿要不是姑娘在,那些人怕是就得逞了呢。”
苏婼看着窗外人流,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身处朝堂,哪里有不沾灰的?”
吕夫人回了府,江枚与吕佩正在花园小酌。
吕佩看到她,当先问起贺礼,吕夫人便把东西呈上来给他们看过。江吕二人都称赞不已。江枚遂道:“如此,我便再去趟苏家,寻苏少卿好好说说。”
“有劳江兄。”
吕佩连同贺礼一起,把江枚送出前院,回到花园,就见吕夫人不见了。一问,原来竟是去了长子吕澈的住处。他还有话问,便抬脚也到了吕澈房里。
还没进门就听吕夫人在过问儿子的近况:“近来文章如何?明年春闱是否有把握?天晴了,该出去走走了。”如此等等。
吕佩唤人把她喊出来,到了外头,就说道:“他在读书,你这个时候来扰他做什么?他勤奋上进,小小年纪就中了举,明年春闱中个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咱们该当体贴他才是。”
“我自然是体贴他,我若不体贴他,我还不会这急巴巴地来呢。”
吕夫人说到这儿,回头看了眼院内,然后把一头雾水的吕佩拉出院子。
回到房里后她道:“澈儿已经十九了,实在该议婚了。虽然他志向远大,但若能碰到门好亲事,先成亲,再立业,也未尝不可。”
吕佩愣住:“这么话怎么说?他不是一直请求等明年春闱后再议婚吗?”
“如今离春闱也不远了。这婚姻之事本就该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以为,扰不到他什么,反倒是错过了好人家才可惜。何况澈儿这个上进孩子,若知道成亲对他有好处,他是不会死心眼的。”
吕佩听明白了:“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吕夫人抿唇一笑:“说起来真是老天爷赏机会。你猜我先前上街见到了谁?竟是苏家的大姑娘,苏少卿的嫡长女!”
“……苏绶的女儿!”
“正是!”吕夫人眸光熠熠,随后把她在苏家铺子里的所见所闻皆说了一遍,末了深深道:“那姑娘真真长得一副好相貌,澈儿虽然挑剔,但这副相貌要入他的眼也是不成问题的。
“人品性格上,那姑娘虽然说强势了些,可是联姻联的是双方家世呀!
“就凭她是赦造天工坊的大小姐,张阁老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大理寺少卿的苏绶的女儿,这门亲事怎么着也是划算的,她性子再不好,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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