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配世家女—— by绮明诗
绮明诗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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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借房倒也罢了,那粮食可是顶顶珍贵的,她刚才看过了,里面全是顶饱的好粮,思及此,惴惴不安的农妇心里仿佛也生出了莫大的勇气,她的丈夫已经去烧水了,她左右张望,只看到自己因饥饿而生的瘦小的孩子如初生的老鼠一般躲在角落,目光依赖而充满信任的看着她,没有人能给她拿主意,农妇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机警而胆怯地跑进屋,速度快的像一只野兔,等裴昭回神时,那席草席已经被妇人拢在怀里了,她朝裴昭露出一个讨好地笑,尽力避免和其他人目光有所接触:“贵人不喜欢,小妇人这就抱走,免得碍了贵人的眼。”
裴昭确实害怕有虱子爬到衣服上,要知道这东西她可从未真的见识过,可她转眼看见妇人抱走的草席下又爬出许多虫子,不忍直视地移开眼,绿松上前一步,正要替裴昭说话,小臂却被裴昭抓住,她愣了一下,就听见裴昭语气轻柔地和那农妇交谈起来了。
裴昭深吸一口气,客气道:“多谢,我有些害怕虫子,刚才失礼了。”
“贵人这说什么呢……”妇人有些局促不安,明明她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此刻反倒像个客人,拘谨而慌张,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她嘴角嚅嗫了几下,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待在这里,告退是不是要先说一声,脑子里一团乱麻,僵硬站在原地,如同一根僵直的木桩,惹的裴渝皱了皱眉。
恰好这时裴昭开口,让她出去,妇人立马如蒙大赦,抱着草席一溜烟跑了。
裴昭站在房门口,颇为犹豫地扫视、打量,赵嬷嬷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刚才没一起跟来就是命人去拿艾草雄黄去了,脚步略微放重,待引来裴昭等人视线后,她躬身行了一礼:“大郎君,乡间瓦舍难免有错漏之处,还是熏一熏草药再进去吧,若不慎被虫子咬了,那可不是小事。”
裴景、严朗倒是不在意,他们少年时就跟着父辈征战沙场了,而战场上的环境显然不可能太好,不过……他们默契回头看了看裴昭,默认了赵嬷嬷的提议。
裴渝踱步到裴昭身边,低头和她说悄悄话:“幸亏你在,不然阿兄肯定不会同意的。”
裴昭抿唇不语,转身走出房门,屋子实在是小,一转眼裴昭就看见农妇并没有丢弃那些在她看来毫无利用价值的稻草,反而很认真仔细的放在院子里铺平,细细梳理里面可能会有的虫子。
她很开心的对两个孩子说话,眉眼俱是笑意,神色是少见的轻松,这份笑意在看见裴昭之后瞬间收敛起来了。
她的两个孩子一见他们出来,立马躲在母亲身后,连头都不敢探出,农妇也下意识护住身后的孩子,反应过来之后又讪讪的笑,她的两个孩儿不知费了多大的心力养大的,连平日出门都不许人离了她视线的,怕出了什么意外。
裴昭再次停在原地,直勾勾看着那两个孩童,从他们细瘦的胳膊到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瘦小的身子,她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倒出几粒干枣,半蹲下/身子,冲他们招手:“你们俩,过来。”
看到吃的,两个孩子眼睛亮了起来,却还是不敢离开母亲的后背,犹豫了一会儿,小心觑了一眼母亲的神色,见她没有反对,才胆怯离开母亲充满保护意味的后背,小心踱步到裴昭面前。
裴昭又往前递了递,暗红色的干枣挤挤嚷嚷挨在一起,圆滚滚的样子霎是可爱,小孩低头望着裴昭手上的枣子,也不言语,裴昭无法从两个小孩灰扑扑的脸和同样干瘦的身体辨认出男女,她努力柔和声音,生怕吓到他们,温和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孩还是凝视着裴昭手上的枣子,并不言语,听见她说话,抬头望了裴昭一眼,就再次低头静静看着枣子,裴昭失笑,也不再强求和这两个孩子沟通,把手上的枣子分给两人,两个小孩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纯粹的、天真的笑,也不急着吃,反而一个快步跑到母亲身边,一个跑到父亲身边,想把东西和他们一起分享。
“倒是两个孝顺的。”绿松在旁说道,她的语气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裴昭莫名觉得里面充满了一些不太积极的情绪。
她忍住看向绿松的想法,淡淡附和:“孩子天性如此。”

第15章
裴昭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谁知过了没多久,那两个孩子又怯生生地躲在角落里看她了,农妇梳理完草席不知何时不见了,裴昭没看见他们母亲,也不太在意。
望着两个小孩澄澈如水的眼眸,她不由低头用手掂了掂荷包里的东西,试出里面还有不少吃的,当即扯下荷包,冲他们招手。
这一次,那两个孩子没有过来了,绿松觉得这俩孩子太过贪心,小声劝裴昭:“娘子,那些野孩子不知进退,您别太心善了。”
裴昭不为所动,想吃东西又不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过来,阿姐这里有吃的。”
他们将身子藏在柱子后面,只露出半张脸,满是渴望的看着荷包,脚下却不肯挪动一步,裴昭无奈,起身慢慢接近,他们定定看着裴昭,不肯前进,同时也没有后退的意思。
缓慢而谨慎接近,让裴昭莫名想到喂食流浪猫狗的场景,严朗站在高处,扶着栏杆看裴昭投喂小孩。
裴昭极力表现自己的无害,在离他们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半蹲着,将荷包安稳放置在地上,后退几步,离他们足够远,那两个孩子才缓缓转头,渴望地看着地上的荷包。
看了一会儿,裴昭都能很清晰的感觉到他们吞咽口水的动作,然而他们也并没有贸然拿走裴昭的荷包,反而在看了许久之后扭头跑了,临走前还十分不舍的看了地上装着食物的荷包一眼。
裴昭迷茫不已,那两个孩子明明饿的好像火柴人一样了,居然还这么有礼貌吗?
“昭昭!”严朗看得笑出声,惹得裴昭抬头,“他们不是懂礼,是不敢,家里人反复叮嘱,不要拿别人的吃的。”
不然……这年岁多的是心怀不轨的人,没有长成的孩子实在太弱小了。
裴昭蹙眉,仔细思考严朗的话,然后颇为认真的反驳:“你说的不对。一个快饿死的人是不会在意面前的吃食有没有被下/毒的,他们已经快要饿死了。父母对他们的话,没有那么大的约束力。”
因为人性如此。
严朗不在意那两个孩子是怎么想的,也不想因为这个话题和裴昭发生矛盾,只笑着转移了话题,灰扑扑的好像老鼠一样的孩子还入不了他的眼,这样的孩子太多了,多得像地上的杂草,一茬茬的长。
“赶路多日,你不累吗?”
裴昭慢慢从地上站起,绿松上前护在裴昭周围,免得她因为久蹲乏力,明明每日风餐露宿的是严朗他们,裴昭路途不说过得多么安稳愉快,但比他们骑马的稍微好一点,至少不用每日吃风。
或许是处在赶路状态,裴昭虽然略有疲乏,但此刻精神倒也还算好,熏艾和柴火燃烧的味道顺着风息散开,艾草焚烧的味道也不难闻,不过柴火烟气太重,浓烟呛人。
裴昭四下巡视,想找一个上风口,躲躲炊烟,严朗手一撑,从高处落下,地上浅浅扬起一层烟土,严朗本就被尘土覆盖的鞋子又盖上新的灰尘泥土。
“走吧,我带你出去避避烟。”严朗不甚在意脏了的鞋,天天风吹日晒的,别说鞋了,一天跑下来,脸上不多一层风尘盖住的面具才是怪事,每日洗脸的时候水都是黑的。
裴昭还没回答,同样被熏艾这股味道熏出来的裴家两兄弟大喇喇坐在台阶上,也劝了几句:“昭昭这些日子天天闷在马车里,日子过得也憋闷,若有意,和阿朗出去走走,也算活动活动筋骨,省得闷坏了。”
“也好。”虽然她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天天看景也会腻的。
严朗也没有带她走多远,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他若是一个人自然无所畏惧,可带了裴昭行动之间就不免多思,说是带裴昭出门避烟,也真是避烟而已。
村庄不大,四周农田自然也没有很多,农田全部紧紧围着居住地,裴昭以为在鲁安的农人已经足够穷困潦倒,但她没想到与这几日出行看见的相比,生活在鲁安的农人日子居然算是过得还不错的那一批人。
她不知道如何衡量一个村庄的生活水平,但她能够比较,鲁安出来之时虽然入眼可见的都是非常瘦弱的农人,农田却没有荒废,这个村子辛苦开出来的农田,虽然还能看见侍弄的痕迹,但干活的人很少,成年男性就更少了,而且她一个小孩也没看见。
“这里的孩子呢?不许出门吗?”裴昭虽这么问了,神色之间可一点好奇都没有,只是可有可无的找个话题避免两人陷入尴尬而已。
“躲着我们呢。”严朗目光四下巡视,很快抓到一个偷偷观察他们的孩子,“你看。”
裴昭循着望去,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木门后面,可惜那木门缝隙太过宽广,透过那缝隙能轻易看见院中的摆设,过于宽广的缝隙显然是遮不住孩童的身影的。
那孩子僵硬着身体不敢动,眼睛紧紧闭着,这掩耳盗铃的举动令裴昭觉得好笑,当下/体贴的和严朗移开视线,严朗若有所思,心里有了个主意。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严朗问。
裴昭猝然停下脚步,眼眸微微睁大,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他们还没结婚,严朗就开始催娃了吗?
裴昭一时没有言语,严朗也不急,还好心道:“没关系,若你一时想不出,那全买下来也可,你喜欢我们借住的那家的两个孩子,还是刚才那个?”
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见裴昭喜欢,就随手买了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一样,至于那小玩意儿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对严朗来说那不重要。
“你要把他们买下来……”裴昭顿了顿,语气古怪极了,“送给我?”
“你不是喜欢?”严朗垂眸,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的渲染下竟显出几分温柔,“几个小童而已,我还是养得起的。”
“不过他们太脏了,又不懂规矩,路上给你解闷算了,待回了北疆,我再给你挑几个学百戏的,那些孩子从小学百戏,耍的戏法很是精彩,你肯定会喜欢的。”严朗很自然安排起来之后的事,完全没考虑过人家愿不愿意把孩子卖给他这件事。
“不了,我不喜欢养小孩。”裴昭断然拒绝。
严朗笑了笑:“养来逗趣而已,无需昭昭你费心。”
“我不喜欢,不要。”裴昭懒得和他争辩,只意兴阑珊的说,严朗确定她是真的不想要,也没多坚持,从善如流,“好,你不喜那我就不买了。”
严朗看着身边纤细秀颀的身影,到底还是有疑问的,于是他也问出声了:“我瞧着昭昭先前不是很喜爱那两个孩子吗?为何我送你却不要?”
“我不喜欢,但是毕竟是孩子,他想要食物,我刚好有,给他也不会影响我什么,所以我给了。”裴昭神色浅淡。
“那他们如果求你带他们走呢?”
裴昭迟疑了一瞬,还是摇摇头:“我不会带他们走。”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对,裴昭又道,“我应该不会带他们走。”
像是知道严朗还会询问,裴昭索性一口气说完:“带他们走能改变什么吗?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最好的出路也就是做一个奴仆。”
“可是我不想带他们走却只能让他们为奴为婢,那还是在开始的时候打住吧。如果什么都做不了的话,那不如什么都不做。以后是好是坏,那是他们的命运。”
裴昭总是没有太激烈的情绪的,但这一刻,严朗真切体会到了裴昭身上那种疏离感,神女一样冰冷无情。
严朗手指微动,压下心里的悸动,若无其事的接话:“可是你明明知道,他们一定会死的。”
如今正值春末,可前年今年皆雨水不丰,庄稼即便长得出来,一亩地能收成多少也是未知之数,一家口粮再省,熬过了没有收获的冬季,基本家家都没有存粮了,若想活命,一则进山猎兽,二则落草,可这四周皆为旷野之地,战乱之年流民若是有钱财吃食也不至于沦为流民了,所以落草也是不成的。
这村子四周没有城墙,村子里的青壮年不多,每家每户都放着一些染血的木棍和石斧,一见了生人就立马把孩童藏起来,说明他们的孩子被夺走过。
这样的一个村子,撑不了多久的。
“那关我什么事呢?”裴昭淡然自若,黑亮如水的眸子幽潭一般既深邃又明澈,语调轻轻,仿佛先前和裴渝因百姓争执起来的不是她一样。
浓艳明媚的阳光斜斜撒在她身上,整个人裹在光里,却没有半分热度。
她看向严朗的目光明明一点都不冰冷,却无端令严朗泛起细密的寒意。
严朗回想起,裴昭刚才毫不掩饰的善意,又看着现在翻脸无情的她,低声喟叹一声,顿感愉悦,真是虚伪又薄凉,给出的善意如浮萍,一拨就散。
和他真是……绝配。
给出的善意是真的,可以毫无留恋地看着他们去死也是真的,哪怕是他,也做不到冷眼看着刚给予过善意的人去死。
但裴昭可以。
好似一下撕开了眼前的迷雾,严朗终于看清楚裴昭眼睛里装着的东西,她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她的心里同样什么也没有。
她确确实实是一尊琉璃美人像,有一颗玉石铸成的心。

第16章
离了那村子的时候,裴昭特地留意了一番,见严朗果然没有提出买下那两个孩子的提议,松了一口气,安心上了马车。
之后的日子照旧不算太平,可到底也没出什么大事,越是临近北疆,似乎越是荒芜,这种荒芜不是寸草不生的荒凉,而是千里不见人烟的寂静。
入北疆界域的时候,已至初夏,渐近北疆时,旗帜被大风吹的猎猎作响,从马车车窗往外看,晴朗的天下,只有生活在荒野的动物为着荒野添了几分活气。
严朗等人见怪不怪,北疆从来都是这样的,辽阔而荒芜,初次到北疆的绿松、赵嬷嬷等人心头微不可察地泛起几许失望的情绪,若要说这失望从何处来,又仿佛没有影子,无处可寻,轻飘飘的,烟一般一吹就散。
马车辘辘而行,压过路上的碎石,引得马车颠簸了一下,裴昭看见地上有枯黄已经断裂的草茎,此处实在是风大,断裂的草茎起不到应有的点缀作用,矮矮伏在地上,望去有些像大地被剃秃了头,裴昭被自己的脑补逗笑,嘴角微弯。
在远远看见北疆第一座大城时,无论是裴景还是严朗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简单的进行交接,城门很快打开,守城官侯在门后,他的身份不够格,只有裴景身边的贴身护卫和赵西两人前去与他交谈。
守城官也没有半点不满,甚至觉得严朗和裴景很看得起他,露出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来。
因知道一行人急着赶路,守城官也没有多寒暄,很快放行了。
中途经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城镇,最后直到看见他们的目的地,北疆的丰城。
一行人赶路日久,人困马疲,衣服抖一抖都能抖下几斤灰,早几日快到之时,裴景就派人回府报信了,此刻远远能瞧见打着裴家旗帜的身影。
“景阿兄,那是你们府上的人吗?”
“是府上的管事。”裴景以手遮阳,眯眼看了看,“阿朗随我一起回府?”
“朗倒是很想去,可一身风尘,若是就此登门,朗下次可就无脸上门拜访了,这次不与阿兄同行,改日再登门。”严朗无奈地抬了抬袖子,低头嗅了嗅,随即一脸嫌弃地移开脸。
裴景神色一顿,也嗅了嗅自己,顿时眉头一皱,对着严朗一脸正色,偏偏他的眉眼神态带着促狭,一看就知道在故意捉弄人:“男儿出门在外哪有这许多讲究,有些许味道也是常理,阿朗不必介怀,莫要做妇人之态。”
严朗露出浅浅的笑,微笑的弧度很小,一望即知那是一个再敷衍不过的假笑:“景阿兄此言有理,不若今日朗就随你上门,也好拜见一番阿嫂。”
裴景立马改口:“阿朗事忙,先前倒是我考虑不周,你既然有事,我就不勉强你了,自去忙你的事吧,你阿嫂最近忙,很不必去见她了。”
裴渝看这二人你来我往的打嘴仗,又回头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马车,驱马上前,轻叩车壁。
连续不断地赶路已经消磨尽裴昭的耐心,此刻她面无表情地靠在车壁上,绿松自那次遇匪之后白日一直和她待在马车上,裴昭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她知道绿松其实不太服她,但这无所谓,她并不是雇佣绿松的人,拿钱办事的雇佣关系而已,没有必要要求别人的真心。
可是绿松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裴昭懒倦地想,绿松掀开帘子一角,新奇地看着外面这个鲁安完全是两种风格的大城,渐渐的,马车停了,裴昭听见了裴景和人交谈的声音,接着车壁又被敲了敲,裴昭不想动,将头侧到一边,任绿松处理。
“昭昭,三郎不与我们一道,你不想和他说几句话吗?”裴渝调笑道,“三郎可是眼巴巴望着你呢。”
正与裴景打完嘴仗,准备向裴昭告别,顺便安抚一下她情绪的严朗闻言脚步微顿,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渝,裴渝一脸无辜,坦荡回望。
“看我?”裴昭颇疑惑地重复一遍裴渝的话,奇道,“有什么好看的,这段时日不是天天见面吗,难不成我还会突然多了两个眼睛一张嘴?”
严朗略略仰头,马车上的裴昭表情很淡,疑惑却很轻易传出来,严朗没好气地瞪了裴昭一眼,心里将要别离的几许愁绪瞬间烟消云散,摸出怀里的玉牌丢给裴昭:“小白眼狼,有事拿着令牌去严家找我。”
“你才是白眼狼。”裴昭立马反驳,却没见到裴渝脸上一闪而过的讶色,严朗给的玉牌说不上珍惜,但那是严朗的八岁之时正式记入族谱家族送来的玉牌,和族谱上的名字一个意义,验明正身的凭证。
严朗不需要这个东西验明正身,但是这玩意掉了也不是小事,他们还未成婚严朗就把这东西送给裴昭了,裴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大父给昭昭找的这门婚事真是不赖。
“我是白眼狼?呵,谁是白眼狼谁心里有数,反正不是我。”严朗底气十足,掷地有声的丢下这句话之后扭头走人,绝对不和裴昭纠缠。
严朗头也不回的走了,裴昭无语,示意绿松把帘子放下,马车又轱辘走过,裴景路上熟人不少,每走一条街平均就能遇到一个熟人,打招呼又去了不少时间,等他们到裴宅的时候,大门早已打开了。
“渝弟,昭昭,我们到了。”
裴景翻身下马,语调高昂,裴渝也随手把马鞭扔给身后部曲,一撩衣袍,动作利落矫健。
裴昭踩在实地上,少了每日连续不断的颠簸感,陡然踩在实地上,还有些不习惯,绿松无声站在她身后,伸手扶住了裴昭。
“谢谢。”
北疆丰城和鲁安县确实大不一样,扑面而来的粗犷是和鲁安县完全不同的苍凉大气。
“昭昭,阿渝,别在外面站着了,阿母在等着我们。”裴景一手拉一个,裴渝嫌弃地抽回手,“大兄,我又不是小童子。”
裴景不以为意,转头看向裴昭:“你也要自己走吗?”
裴昭:“……”
她歪歪头,脑袋上仿佛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她今年身体年龄十七,不是三岁,裴昭嫌弃地看了裴景一眼,自顾自走开了。
裴景松开手,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掌心,颇有些失落,弟弟妹妹都不亲近他:“看来昭昭也不想和我一起。”
裴渝和裴昭完全不想理他,俩人不约而同地忽视耳边裴景的话,联袂走进裴宅,将裴景丢在身后不管。
“渝弟,昭昭,你们又不认识路,怎可把阿兄撇下?”裴景跟在两人身后高声道,疾走几步赶上,虽然弟妹都不亲近他,但他依然要履行一个好大哥的责任。
裴景认真叮嘱:“赶路多日,身上风尘未净,我让人先带你们去梳洗一番再去拜见阿娘。阿父还在当值,要晚些时候才能归家。”
裴景随手指了两个丫头带着裴昭去自己的院子,自己带着裴渝回自己的院子梳洗。
裴昭所居的小院里种着王夫人早年让人移植过来的林木,油绿的树叶把阳光分割成不同的板块,光每穿透一层树叶就被分割的更彻底,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稀疏的光斑。
裴昭到时身边除了赵嬷嬷和绿松,还有裴景指的两个小丫头跟着,热水早已备好,赵嬷嬷因舟车劳顿,已经被安排着去歇息了。
绿松也被裴昭赶去休息了,净房就只有一个脸圆圆的小丫头,她不止脸圆,眼睛也是圆溜溜的,头上扎着双环髻,金蝴蝶振翅欲飞。
“六娘子,我为你更衣。”
她伸手搭在裴昭的腰带上,裴昭一动不动,任由小丫头动作,圆脸丫头动作很灵巧,轻松的解开腰带,一件件衣裳褪下,裴昭踩进热水中,享受似的闭上眼。
沐浴更衣之后,裴昭又换上了那身不利于行动的宽袍大袖,腰带细细一根扎在腰间,更显得她有弱柳扶风之态,身段窈窕之姿。
她跨过高高的门槛,缓缓走进正堂,她的步伐并不如何优雅曼妙,只是因为那张脸美的太惊人,裴昭性子也太淡,气质压的住容貌,厚重的华服穿在身上,也成了她的点缀。
裴渝当即抚掌大笑:“今日渝才知满室生辉为何意,见过了六娘,以后凡花皆不入眼。”
裴昭恍若未闻,其余人嗔怪地看了裴渝一眼,裴渝悻悻摸了摸鼻子,安静如鸡。
裴昭顺从跪在王夫人面前,行大礼:“不孝女见过阿母,这些年未尽人女之责,儿心有愧。”
王夫人甚至等不及让周围的下人扶起裴昭,自己一把将裴昭揽在怀里,心肝肉的胡叫,眼眶一热,泪珠一串串滚落。
周围又是一阵安慰,闹腾了好一阵,裴昭才得以安坐,不过她并没有安生多久,因为她的妹妹鬼鬼祟祟的偷溜到她身边。
裴是年纪小,偷偷凑到裴昭身边,热情道:“姐姐,我是阿是,姐姐知道我吧?”
裴昭垂眸看着裴是,裴是体态修长,肤色略黑,五官精致,即便略黑的皮肤也没盖住她五官的美丽。
裴昭冷淡点头,没有进一步问话的意思,裴是一点也不在意裴昭的冷淡,见裴昭没有太过反感,立马得寸进尺,从坐榻下溜出,亲亲热热挨着裴昭,拉住裴昭的手:“姐姐,我今晚可以和你住吗?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想和姐姐一起睡。”
裴昭:“?”
她们在此之前有见过哪怕一面吗?
安静放在膝头的手忽然被另一抹温热握住,裴昭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想把手抽出来,却被裴是更用力地握住了。
裴昭茫然了,他们裴家人是天生具有这种自来熟的基因吗?
明明之前裴景很冷淡生疏的,然而只不过见了几面,他好像就很自然地把自己当成了从小朝夕相处的妹妹,裴渝也是。
现在裴是依然如此。

裴昭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裴易低低笑了,好像找到和昭昭相处的办法了,裴易轻轻推了推小弟裴昂,裴昂仰头,裴易努了努嘴,裴昂神情凝重地点头,如即将出征的将士一般慎重,也小步凑到裴昭身边,同样亲热的挨着她左边手臂。
裴昭整个人都僵硬了,整个人宛如被狗狗热情对待的冷淡猫咪,全身写满了抗拒,结果狗狗读不懂空气,依旧热情的舔舔。
“姐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裴昂献宝似的拿出自己准备的木盒,“姐姐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裴昭被迫左拥右抱,为难地看向裴景,结果裴景和裴渝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悠闲自在地抬起茶喝了一口。
意识到没人把她从猫猫的围攻里救出来,裴昭决定自力更生,先回答裴是刚才的话。
“倒是不便应承了八娘,院子还有些箱笼没归置,这几日叫了妹妹来,匆忙之间却不好招待。”裴昭婉拒了裴是的请求,然后接过裴昂的木盒,同样客气有礼,除了语气冷淡了些,其他挑不出一点毛病,“昂弟有心了。”
第一层是一对耳坠,第二层是一只手镯,第三层是一只雕工不太好的木簪,木簪不似先前两层的物件一样大大方方摆在盒内,而是非常掩耳盗铃的,在上面又裹了一层红布,主人将簪子放进去的时候还小心的往里藏了藏。
裴昂有些害羞的低头,脸上染了些薄红,声音细弱蚊蝇:“我买完耳坠和手镯之后私房钱不够再买一个簪子了,所以我亲手给姐姐刻了一个,因为阿母买首饰都是要凑一套的,姐姐我的钱不够,下次我再买整套首饰给你。”
“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嫌弃这个簪子……”说完,像是生怕裴昭不喜,他又急急补充道:“我学了好久。”
闻言,裴昭一愣,下意识地去看裴昂的手,刚才没注意,现在看来裴昂的手上确实有细小的划痕,时间久远大部分都已经愈合了,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她冷淡的脸有点绷不住了,来自小孩子直白的喜爱总是不会让人厌烦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如春天带着浮冰的流水,春水溶溶却带着令人难以忽略的冷意疏离。
“谢谢你,我很喜欢。”裴昭看着裴昂,认真道谢,裴昂的脸一下更红了,他伸手捂住脸,脸上是完全抑制不住的笑意,扭捏却诚实地挪挪屁股,和裴昭靠的更近了,手很诚实地牵住了裴昭的衣袖。
“狡诈、奸猾、卑鄙。”裴是小声骂了一声裴昂,极力想吸引裴昭的注意力,不甘示弱道,“姐姐,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昭昭,二哥也有礼物哦,已经送到你的院子里了。”裴易笑眯眯的加入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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