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活动课,班里同学都在写祝福赠言。
温橙低着头也在写,身旁同桌却意外朝她看过来,问:“你为什么给我们写前程似锦,给段枞写‘希望以后能再见呀’。”
同桌咋咋呼呼,声音丝毫不压着,惹得班里所有视线都聚焦于此。
温橙耳烫,尴尬至极,心跳加速之际,段枞恰好拿着球进教室,蓬勃恣肆的少年气灼热,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在下一秒开口:“见我怎么了,我也没那么讨人厌吧?”
班里喧嚣一瞬间止住。
温橙心脏跳如擂鼓,段枞随手替她解围的这一瞬,大概是她多年暗恋离他最近的一刻。
大学聚会的一天晚上,段枞也在。温橙心跳依然加速,只是她深知自己和段枞相距遥远。
段枞意外输了游戏,被提问现场最心仪的女生是哪一位。
段枞提了她的名字。
聚会结束,温橙和段枞在走廊狭路相逢。
两人对视一眼。
段枞:“刚刚——”
温橙张张唇,善解人意:“我知道的,我们是同学,提我可以,提其他陌生女生不太礼貌。”
段枞却说。
“你知道什么。”
“我最心仪你,看不出来?”
那年悄悄递给你的橘子汽水带着十七岁少女的思春期。
三年后他递回的冰柠可乐终于带回那年迟来的梅雨季。
所幸,她暗恋成真。
*温橙x段枞(cong)
*正文开始是高中,高中温橙单向暗恋,大学|都市双向+恋爱。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天之骄子 校园 暗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橙,段枞 ┃ 配角:, ┃ 其它:2022.7.4
一句话简介:放映一场独自暗恋日光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温橙回望与段枞见面的这一天,这么形容——
像一弯水被人投进酸甜的橘子汽水,轰鸣跌跌撞撞的十七岁。
她从遇见他开始的思春期,从来都是泛滥成灾的梅雨季。
二零一五年的夏,女药学家屠呦呦拿下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同年,普通得可以淹没在人堆里的女高中生温橙升入高二。
开学第一天,是个像漫画一样漂亮的好天气。
她家住久尾巷的胡同121号,一栋爸妈生前留下的二楼复式小别墅。矮篱花圃里种满奶奶胡步青悉心栽培的黄杨。
早上七点,日光刺破二楼薄荷绿旧式窗户。
黄色橙子式样的闹钟滴滴答答跳跃,试图闹醒床上安静睡着的主人。
温橙侧翻了个身,伸胳膊摁关闹钟,再睡两分钟,她喃喃自语。
楼下传来胡步青极具穿透力的声:“橙子,起床!”
这比闹钟管用。
温橙揉揉眼睛踩上拖鞋下楼,梨涡弯出一道笑:“奶奶,七七路公交车走了吗?”
“早走啦。”胡步青在客厅摆早点:“今天老孙家包子铺豆浆卖完了,你将就将就喝绿豆粥吧。”
“都可以呀,只要是奶奶买的我都喜欢。”
温橙花十分钟洗漱加吃早点,拎书包在玄关处换鞋:“今天学校有免费补习,会晚回来两个小时。”
“知道了,”胡步青戴老花镜在明亮窗下刺绣,“今天夜宵做了你爱吃的糖醋小排。”
“谢谢奶奶,今天我会多写一张超高难度的数学试卷作为兑换。”
胡步青锈针引彩线:“快去上学,待会迟了。”
“奶奶再见!”
洗得白亮的帆布鞋踩车踏,出门便是一截拐弯的下坡路,温橙没摁刹车,任由自行车飞快下坡。
日光把少女眼眸照得生动柔软,车轮在沥青路面拉出一道瘦高阴影。
路旁有一只白色奶猫翻出肚皮睡觉,她对它喵了声。
奶猫瞪她一眼:“喵呜~”
温橙嘴角弯弯,赶在七点半之前将自行车停到深海附中的自行车棚。
有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手拉手,愁眉苦脸:“怎么办我不敢去看文理分班的结果。”
“我也不敢,要是我们没在一班怎么办。”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深海附中的文理分班结果延迟一个暑假终于揭晓。
有一滴汗水晶莹顺着脸颊滑下,温橙背脊绷直,手心紧张粘腻灼热空气。
每班四十人,按往年分班情况,她上次期末是年级第四十名,不出意料的话,做了一个暑假的白日梦,大抵能实现。
想到这儿,温橙小跑去看教学楼走廊前的分班结果。
日光喧腾,雀跃的少女发丝被风吹鼓舞。
公告栏前挤满了人。
温橙努力踮脚,率先看到的是公告栏旁边的荣誉墙。
一寸的蓝底照片,边缘像是被淡化,又像是做了过度曝光。
清一色都是那个人。
总有一些人生来就是摩擦所有人的智商。让人敬佩,也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可这个人,偏偏也是温橙想靠近的人。
深吸一口气,她将目光投向公告栏。
【深海附中14届文理分班表】 注:请同学们找到自己的班级,今天上午到班级处报道。
理科1401班:
段枞 于笑笑 孙思凡 周瑞 李铭菲 陈然 ……
钟期然 陈砚祁 周思彤 王晓妍 陈然戈 张诚然 温橙
她和段枞在一班。
做了这么久的梦终于实现,温橙眼眸变得亮晶。
到教室时险些迟到,班主任钟鱼在讲台上说话。
温橙站门口喊了句报告,有些轻的少女音。
“进来吧——现在按上次期末的成绩轮流上台。第一个是——”钟鱼喊:“段枞。”
脑袋像有根弦被猛烈拨动,温橙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眼睛泛开少女情思的涟漪。
可泛开涟漪的不止她一个,班上许多女生都聚精会神地抬了头。
钟鱼蹙眉:“段枞,不在吗?也迟到了?”
“他不在,”有男生帮着回答:“刚刚看到他在办公室,好像是物理老师找他聊竞赛的事。”
“行,那第二位同学岑梨——”
一会后,自我介绍时间结束,钟鱼合上绿壳笔记本。
有女生提醒:“段枞还没做自我介绍。”
“他不是还没来吗,”钟鱼用电脑调出明天第一节课要用的PPT,“再说了,他还要自我介绍吗,你们谁不认识他。段枞做自我介绍就是在浪费你们的时间,相当于谋财害命。你们难道想要他谋财害命吗。”
深海附中是百年名校,垄断本省最好的学生和教育资源。每年稳定向各大高校输送顶尖人才,优秀学生向来数不胜数,年级大榜的名字从来没有固定过,激烈竞争下几乎是每月一换的第一名。可自从段枞进附中,自第一次月考便稳坐第一,成为海城附中独树一帜的存在,所以学校里没人不认识这个名字。就连作为班主任的钟鱼对这个名字也如雷贯耳。
有人看着刚出现在门口的男生乐了:“钟老师,您要不再看看门口?”
温橙心脏错乱地拍打,像掀动无数分秒的夏天,朝门口看去。
男生穿蓝白校服,肩宽腿长,长相清俊优越。阳光像打翻白色颜料似的倒在他身,气质是那种蓬勃恣肆,意气风发的锋利感,那双眼中和几分寡淡的冷,整个人看上去多几分显赫的少年气。
手里的百岁山冒着冷气,水顺着宽大的手心流下,淌到微曲的分明指尖。
“喔,来了啊,”钟鱼一愣:“那要来做自我介绍吗?”
“不了吧钟老师,”男生笑了下,不言而喻的散漫清爽感像夏天一样席卷而来,仿佛是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冰柠可乐,兹拉兹拉冒着气泡,“我总不能真谋财害命吧?”
班里笑声不止,温橙也没忍住笑了下,可笑过后,她和段枞之间隔着千万道汹涌身影。
就算与他同班,两人还是没有一点交集。
温橙心脏有点涩涩的凉。今年是她喜欢他的第四年。
可那又怎么样。他是很多人的心仪对象,并不是她一人的高悬月亮。她的喜欢轻而易举淹没在2015年的深海附中。
空气湿漉漉的凉淡,风燥热像加了高温。
下课之后,温橙把书包放到自行车粉色篮子前,踩自行车到九尾巷街角的露天烧烤摊做最后一次兼职。
抵达烧烤摊是日落时分。
温橙洗了一个暑假的碗,十分熟练,三个小时唰拉过去。
她抬手臂擦汗,摘下蓝色塑胶手套,放到柜上。
“温橙,”一个负责点单的服务员女生走进后厨,面露难色:“我生理期肚子疼想去上一趟厕所,你能不能代我十分钟。”
温橙应了,拿过点菜单出去。
夏末的烧烤摊人流拥挤,入目所及之处红色塑料椅上坐满人,闷热的潮湿切碎夜晚的空气。
倏忽间,有一群蓝白校服的男生拎球坐在对面椅子上,看起来像是刚在对面篮球场打过球。
有个男生低头擦汗:“我靠,怎么没人说今天段枞要来打球啊?他要来了我们还打什么?他妈的被虐了两个小时。”
“就我们的财主孙浩繁呗,段枞男生缘很好,又是附中校草。孙浩繁觉得跟他玩特有面,所以早就想巴结段枞。不过今天和段枞打球,我挺喜欢他的。下次打球没他我可不打了。”
温橙也跟着无声笑了笑,没想到在这也能听到她写了无数遍的名字。
那一群高中生朝她招手:“点单!”
温橙过去,把单子放到桌上。
男生们围在一起点单,其中一个抬着头擦汗,忽然看到谁很热情地喊了声:“段枞,吃夜宵吗!”
其余男生也都纷纷抬了头,面上都带笑的邀请。
这种笑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实意。看来男生们都很喜欢段枞。
温橙身体像紧绷着一根蓄势待发的弦,风鼓动弦,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
“哎,段枞过来了,”有个男生冲温橙嚷了句:“你去搬把椅子过来吧。”
“是啊,段枞来了没地方坐。”
温橙说了声好,转身去搬椅子。有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落在她身侧,单手拎了把椅子坐下,男生瞳仁干净清晰,唇角微微上扬,声音低懒的好听:“不用麻烦,我自己搬就行。”
温橙裸露的皮肤爬上一层粘腻汗珠,既紧张又欣喜。这是很长一段时间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男生们把单子给他:“你看看你吃什么。”一张不小的圆桌坐满了蓝白校服,都是青春洋溢的少年们。
温橙弯腰站在一边等待。
段枞坐在正中央,漆黑的发漩蓬松,烧烤摊的暖黄光线勾在他俊朗面容。
他拿笔勾了个橘子汽水,然后把单子递到桌上:“你们点。我请。”
男生们一窝蜂拿过点菜单,温橙不知道被谁推搡了下,踉跄几步,心慌悸乱之际,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扶了她一把,段枞尾音上扬,很松散的哂笑又带着轻微提醒的意味:“这还有个人,别撞到了。”
温橙鼻尖钻进一股清香气息,与烧烤摊大多数的汗味截然不同。
他身上很好闻,像雨后初霁的西柚汽水,清甜拂过她心脏。
哪怕隔着层衣料,她被他碰到的位置也像被热浪席卷,沾满滚烫气息,心脏久久不能平复。
有男生笑了下:“这不是服务生吗,撞下服务生也没关系吧?”
这句话很刺耳,戳乱温橙泛滥的自尊心。
她想回怼,可没这个必要。有很多事情忍忍能过去,这是过去经历教给她的人生道理。
顿了顿,准备说没关系。
耳边传来段枞很独特的偏冷感声音,低沉又好听的声线将她的自尊心捡起:“为什么没关系?”
有人撞了下那个男生:“服务生怎么了,服务生被撞了当然也有关系。”
“行吧。”男生被生硬扭转了思维,同温橙道了歉。
心脏像被人不轻不重揉了把,温橙耳朵拂上夏天特有的燥,裸露在外的皮肤热极。
她鼓着勇气抬头,对上少年明亮清澈的瞳孔。
几乎是这么偷来的一眼。
意料之中,但也依旧让她感到挫败的——
段枞看她的眼神很淡。也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他不记得她了。
看来这四年,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棵香樟树,那瓶常温的橘子汽水,以及,那个燥热异常的下午。
她早该明白的。当初他不过随手一援。
今天不论站在这的是温橙,是温橘,还是温柿子,他都会帮。这和她是温橙没有一点关系。
今日再遇,对她而言是重逢。
对他而言,不过又是随手一援。
只是她贫瘠青春没见过这么好的人,所以才有了这不算重逢的重逢。
心底再怎样起伏,谢谢当然要说,温橙再次鼓起勇气,呐若蚊虫的语音:“谢谢你。”
段枞唇角抽开一点疏散的弧度:“没事。”
谢谢你。
这是她和他四年后,第一句完整的对话。
像是有一束白雾在眼前弥漫散开,“啪—”脑子里盛放烟花。
有拿啤酒的男人朝她招手:“服务员,过来买单。”
温橙处理完啤酒男人的买单,去冰柜拿了瓶橘子汽水。易拉罐沾冷气,滑在手心有些凉,水雾点点滴滴晕染开来。
她记得段枞要这个。
他很喜欢喝橘子汽水。
温橙五指握紧易拉罐,感受着夏天的晚风吹在耳侧,它会送给她好感已久的少年。
不远处便是一条纵横西东的江,昏黄路灯点缀左右,摩托和汽车的喇叭时不时响起。
烧烤摊说话和吵闹声不绝于耳,有小孩在捧着西瓜吃,眼睛亮晶晶的沾了西瓜汁。
温橙抿了抿唇角,忽而觉得以往的夏天不算夏天,不过是四季轮回,她真正的夏天,在此刻才正式展开。
第2章 放映第二场
谢谢你,没事。温橙轻轻咬了两句话,嘴腔里好像也漫开晶莹的西瓜汁,清甜了整个八月。
微微松开易拉罐,温橙走到男生这桌,段枞却不见了,只好将汽水放到桌上,低垂睫毛:“这是你们要的。”
“噢,这是段枞点的吧?他走了——喏,刚上车。就前面那辆SUV。”
温橙愣了下,抬头看去。
那辆SUV停在路边,在夜色下显得富贵奢华,是她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车型。
温橙嘴唇动了动:“那他还要橘子汽水吗?我给他送过去?”
“应该是不要了吧。车里坐了家喻户晓的大主持人沈如,他哪顾得上这瓶橘子汽水。”
有股沮丧扫向温橙,手里的橘子汽水有点冰手。
SUV里坐的是沈如,主持过各大晚会的著名主持人。
温橙手指掐出红印,她知道段枞家世优越,但也没想到优越到如此地步。
SUV车窗忽然往上升,露出一张精致的,在电视里经常播新闻的端庄女人脸,她朝温橙招了招手:“你好,你手里那瓶橘子汽水是阿枞的吧?能不能帮忙送过来。”
“不用——我自己去拿。”校服短袖被风吹鼓动,少年乌发漆眸,映衬江边错落有致的霓虹,烧烤摊人潮拥挤,他脸上带点还未褪去的笑意,朝她小跑来,阳光又明朗的伸手,声音带着晚风的清凌:“谢谢。”
他越有教养,就越让温橙觉得他和她之间有多么遥远。他这样的人,好像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温橙站在原地,乌发黏在头皮,身上有难闻混合的烧烤味。身后有人喊服务生买单,她透过那辆SUV,好像看到她和他之间横亘的天堑差距。
她把橘子汽水递过去,段枞接过转身上SUV,很快消失在温橙视线。
温橙指尖残存汽水的冷气,是怎么样也温热不了的寒冷。
他今天真的和她说话了吗。
那是段枞和温橙之间的对话吗。
好像并不是。
那只是段枞和一个烧烤摊服务生的对话。
所以,她和段枞其实连一句完整的对话也没有过。
毕竟,她和他之间,隔了无数道汹涌身影,以及,怎么跨也跨不过的差距。
回到家,胡步青在厨房围着裙兜做糖醋小排。
温橙心脏一软,把书包放到沙发上,从身后抱住她:“奶奶,你真好啊。”
“又撒什么娇,”胡步青说,“外边下雨了没?你去给花圃的花浇浇水。”
温橙抱着胡步青不肯撒手,开口说话时有点水雾在眼睛荡开:“奶奶,你说有些人生下来是不是就注定和普通人不是一个世界?”
“你怎么啦,”胡步青解开围裙:“我们橙子不是一向最乐观开朗的吗。”
其实不然。温橙只是在和奶奶相处的时候像小太阳,在学校她属于最不起眼的那类学生。
“没怎么,”温橙吸了吸鼻子,唇角翘了下:“就是今天课上老师播了个电影,那个男主角特别优秀,人还很好,然后就很多女生喜欢他。我就觉得如果现实生活中有这种男生,可能和我不是一个世界吧。”
“怎么,他不是地球人啦?”胡步青揉揉温橙头发:“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优秀的人,而且这种人我们一般在现实生活中看不到。如果看到了,那不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吗?”
温橙咬唇,努力思考这句话。
晚上,她吃到一顿最好吃的糖醋小排,也睡了一场很好的觉。
第二天是个晴天,温橙到教室时有些早,日光绣在宽阔教室干净课桌。
她坐在座位上看作文书。
段枞到的时候有些晚了,他是和梁池一起来的。进教室时梁池的手搭在段枞肩膀上。梁池在深海附中也是一个很神话的存在,成绩优异长相不赖,只不过对比段枞要逊色很多。但要单拎出来,也是吊打学校百分之九十五的男生。
这两人是很好的朋友。
梁池把一张试卷放在桌上:“最后一题你写了吗,教我。”
“不知道啊?”段枞阖眼,把试卷拿来,有光影落在修长手臂和挺立鼻尖,语调漫散地逸出一点笑意:“我不给人免费讲题的。”
温橙手里的作文书刚好翻到第19页。
上面赫然写了句话:【有些人能够遇见就已经弥足珍贵。】
是啊,她能和段枞一班就已经很好,哪管他家世优越呢,只要她能够天天见着他,不是就很好了吗。
细长手指点了点作文书的话,温橙眼眸弯弯。
做人啊,还是要学会知足。
上午第二节课上于老师的物理。
“课前提问,”于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道物理题:“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做一道选择题,待会我请人回答。”
温橙拿笔算题,焦灼了五分钟,还没有算出来。
她物理不算差,上次期末单科排年级第五,这题她都算不来,看来是很难了。
班里逐渐也有了点小躁动,抓耳挠腮地声音此起彼伏。
五分钟结束,于老师点了温橙。
温橙唰地站起,她不知道段枞会不会看她,哪怕只是随意地扫上一眼。但只要有这个可能,她呼吸都要慢上好几拍。
她不会写这题,胡乱选了个C。
“好,温橙同学选C,大家都抬头看看她选得对不对。”
温橙抿了下唇,手指捏住桌上的铅笔。
“段枞!”于老师蹙眉喊:“全班就你没抬头,那你来说说温橙同学选的对不对。”
“咔擦——”温橙眉心一跳,几乎要将铅笔捏断了。
此时是九月初,不冷不热的早上,大部分老师都喜欢使用多媒体教学,偏这位教物理的于老师喜爱朴素的粉笔,温橙站着,将空气里蕴的粉笔灰看得一干二净。
手里的铅笔腻了层汗,她头发是披下,遮住了冒红的耳朵。
喜欢这种情愫大概真是人生很不讲道理的头等大事,温橙明明什么也不做,段枞也什么都没做,可光是将两个名字拉在一起,她就紧张得不知所以,呼吸要停止了。
没多久,身后传来段枞的语调:“她是对的。”
温橙睫毛不受控地弯了弯,下意识偏了点头。
男生身形高挑,肩膀和背部瘦而不薄,像恣肆蓬勃的竹。乌发扫在细微漆浓眉睫,眼睛细碎勾上光圈斑点,一楼香樟有破碎光影,沾在明显突起的喉结。
日光有些淡地浮在他周遭,眼睫下方扫了一层浓密的阴影。
温橙抿了个无声的笑,心尖涌上清甜。
“行吧,温橙坐下,段枞也坐下。”
“谢谢老师。”温橙嘴角上扬,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于老师多看了眼段枞:“上课认真一点,别总是低头写试卷,我来上课不是当摆设的。”
段枞语调认真:“知道了于老师。”这节课他真没再写试卷,全程专注课堂,于老师还有些不习惯。
下课后,教室里热闹非凡,打打闹闹的嘈杂。
温橙拿了铅笔,在课桌上无意识描下一句话:【她是对的】
“温橙你傻笑什么呢?”有一道热烈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温橙肩膀遮过课桌,抬眼看到一张具有攻击性漂亮的脸蛋。
她一愣:“我傻笑了吗。”
“没,”岑梨憋笑,“你刚刚在哭。”
温橙笑了下,伸手:“你好漂亮啊。我叫温橙。”
“谢谢夸赞,”岑梨喜欢温橙这种呆萌软妹,也笑着伸出手:“我叫岑梨,我们一个橙一个梨,就做朋友吧?”
就这样,温橙和岑梨开始了友谊。
午休结束时,岑梨邀温橙一起上卫生间。
“今天那节数学课,段枞那事被发到论坛了,”岑梨从卫生间出来,边洗手边说:“有人拍了他照片,论坛里很多表白他的,还有女生说羡慕我们班女生,你看学校论坛了吗?”
温橙洗手动作一顿,佯装无恙地抽纸巾:“没看呢,论坛都说什么呀。”
“温橙你不会不认识我们附中最顶的门面段枞吧?”岑梨提醒她:“就今天你回答问题,特帅那个说答案可能有错的那位。”
温橙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知道的。”
“我们学校里真的好多女生喜欢他啊,”岑梨出卫生间,如数家珍地说:“就去年段枞生日,他真的收情书和礼物收到手软。他从高一进附中就特招女生喜欢。温橙你知道吗,我和段枞一个初中的。”
岑梨鼓起双颊:“我还记得初三毕业那天,有很多女生给他写信,还有很多人想和他拍照留恋,结果毕业那天段枞都没来。人家参加青少年机器人大赛去了。”
温橙鼻尖忽然感同身受地酸涩了下。
岑梨语气悲凉:“现在附中又有这么多喜欢他的女生,高中三年很快的,现在不就高二了,再有两年,这些女生又得和喜欢的男生再也不见了。哎,毕业以后能见面的机会真的屈指可数。差不多就是再也不见吧。这么一想还挺感伤的。”
温橙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段枞,难过便像水雾一样蔓延开来。
走廊外的金属扶手反射着晃眼的光,搅得她心底泛起酸楚。
未来两年,她和段枞会不会都没有任何交集?就像以前的四年里的任何时段一样。
她该怎么样才能和他有交集呢。
他那样的人,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一寸月光。
“温橙——”耳边响起班主任钟鱼的声音,是从办公室传来。
温橙和岑梨同时顿住脚步。
钟鱼端水杯去开水房,递给温橙一张试卷:“你帮老师把试卷递给段枞。”
日光照在温橙手指,她心脏怦怦跳得飞快,指尖发着夏末的烫。
第3章 放映第三场
海城附中种满梧桐和香樟,教学楼采用南方经典设置,采光条件十分优越。走廊过道宽敞,光影婆娑倒在这张满分试卷。
“我靠这人真是学神啊,”岑梨凑过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字迹飘逸的试卷。左上角段枞那两个字闪闪发光,“一题都不带错的啊。”
温橙揉了揉鼻尖,上下嘴唇碰了碰咬出一个嗯字。
段枞的试卷经常被复印到班上,温橙托别人也拿过他的复印份,拿到最初的原版,这是第一次。
有什么在无声发酵,温橙局促地捏紧试卷,眼睛里盈满难以形容的感觉。
现在是下午休的时候,整座校园略显寂静,教室的门推推合合,大多是去上卫生间或者拿水杯出来打水。
岑梨拿了试卷,铺在走廊窗台,认真欣赏。
温橙站在她旁边,视线停留在他的解题步骤。
一般学霸很喜欢省略步骤,段枞却不是。
他的写题步骤是能拿来当范本的程度,该有的步骤一个不少,既不省略也不多写,恰到好处的满分。
岑梨看着看着叹了口气:“为什么有人能优秀成这样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他了,字如其人啊。这个字真的好漂亮。他人也很好。”
“你怎么知道他人好呢?”温橙带点隐秘的打探心思。
岑梨左手抓了抓右手臂活动身体,转着转着忽然尾音上扬,指了下一棵百年香樟下的男生:“咦,那是段枞吗?”
温橙怔了下,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睨去。
男生轮廓利落,背对着她们蹲下,大树枝叶被风吹得晃动,日光碎在他身,脖颈挺直地纵横,宽阔而不单薄的背部看着极有安全感,背后的肩胛骨略微突起,冷白漂亮的手摸着树下黑白色的流浪小猫,一个白碗里盛满了猫粮,猫吃得正欢,而他每一个角度都这么好看和赏心悦目。
像是夏日带冰凉的薄荷,清澈河流中游进一尾鲜活的鱼。
温橙眼神动了动,指尖又烫了两分。
那是段枞。是她,比昨天又多喜欢两分的人。
“段枞还是那个段枞啊。初中的时候他在学校成立了救助流浪小猫小狗的社团,那时候社团真的救助了很多条脆弱生命,还上过电视,”岑梨杵在窗台上,“然后学校里每逢有捐款,他也捐得很多,而且他每次竞赛赢的钱都会直接捐给那种乡村扶贫小孩上学的项目。”
温橙没有渠道了解这么多,眼睛盯着他喂猫的背影,听得很认真,轻轻点了头:“那我先把试卷放到他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