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 by安南以南
安南以南  发于:2023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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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清眉梢微动,仔细看去。
那少女穿了一身鹅黄色团花纹褙子,勾勒得肩背挺直,身形高挑,头上那支小小的赤莲流苏簪轻轻晃动着。
裴时清唇角露出些浅淡的笑意,端午将临,她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少女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的眼眸忽地一亮。
裴时清循着望过去,视线落在一个相貌清隽的男子身上。
作者有话说:
小裴:不过几日未见,很好

◎棠姑娘为何会讹上这样一个郎君?◎
约莫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棠梨忽然见人群中走来一个身着深灰色长袍的清瘦男子。
她眼眸一亮,徐江松来了!
或许因为长期伏案苦读,他的背脊有些佝偻,透过一身洗得微微发白的长袍,能看得见他凸起的肩胛骨。
徐江松垂眼看着地面,慢悠悠跟在了队尾。
很快两个小厮打扮的人跟在了他后面。
棠梨仔细看了那两人一眼,闹事的就是他们!
徐江松不知大难将临,跟着人群慢慢挪动着。
棠梨不好叫人发现自己在偷偷观察,也扭过头来继续排队。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聚贤茶楼的裴时清收之于眼底。
息邪回到雅间的时候,看见裴时清注视着窗外,也顺着看去。
“那不是棠姑娘吗?”息邪惊讶道。
棠梨几人已经买到了粽子,提着小小的油纸包挤出人群。
他们似乎还买了桂芳楼的特色酒酿饮子,棠姑娘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棠姑娘怎么会在卢县?”
裴时清再次端起茶杯酌了一口,并不言语。
眼看着棠姑娘马上要走出人潮,息邪都开口发问了:“正好遇见棠姑娘,要不要请她上来一并用……”
然而这个时候,棠姑娘忽然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
息邪心里跟着一惊,好在棠梨很快站稳了身子。
只是手上那支竹筒酒酿饮子……却尽数洒在了她旁边那个郎君的身上。
息邪看向裴时清。
他们公子手中握着茶杯,表情淡淡。
息邪自觉地闭了嘴。
棠梨手忙脚乱接过秋月递来的帕子,小心翼翼捧到徐江松身前。
米酿饮子将他整洁的长袍弄得一团狼藉,徐江松却不见愠色,只是温和问道:“姑娘没事吧?”
棠梨刚试图走动,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秋月急得连忙搀住她:“小姐可是崴了脚?”
他们堵在这里,不少人伸出头来张望。
棠梨摆摆手,看向徐江松:“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裳,我看你也是在这里排队买粽子,人这么多,不若我们把买的粽子赔给你可好?”
她朝秋月使了个眼色,秋月连忙将手中的粽子递给他,又解下荷包,拿出几两碎银:“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点银子算作您的清洗费。”
徐江松原本是不接的,但见这少女脸上浮起了一层薄汗,似乎是因为崴了脚痛急了,也不好耽搁人家时间。
于是只好接过几个粽子,推拒了荷包:“一件衣裳而已,我收下这几个粽子尝尝味道就好。”
棠梨又朝他道过歉,便吩咐王大虎带他们去找医馆。
这时徐江松忽然开口道:“听你们口音不像本地人,这附近医馆有点距离,要不我带你们去找吧。”
棠梨和秋月对视了一眼,心中自然欣喜,但她面上不显,只是诚恳道:“那便多谢公子了。”
息邪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行人离开,欲言又止地看了裴时清一眼又一眼。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棠姑娘方才的动作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他们。
她分明是故意崴脚的!
他实在是好奇得紧,这棠姑娘好生奇怪,为何会讹上这样一个郎君?
倒不是说这郎君不好的意思,只是看这个郎君衣着有些寒酸,想必家中并不富裕。
再者当时棠姑娘可是救了自家公子,却没有挟恩图报……
眼见着一行人马上就要离开视线,裴时清终于开口了:“你跟上去看看,不要暴露自己。”
息邪立刻道:“是。”
棠梨其实根本没崴脚,脸上的薄汗都是紧张出来的,她搀扶着秋月:“公子给我们指个路便好,你还是先回家去换件衣裳吧。”
徐江松已经简单擦拭过衣服上的污渍,此时只剩一片微深的水渍,他摆了摆手:“无碍,姑娘的脚要紧,我们还是先去医馆吧。”
棠梨便也不再坚持,马车沿着路快速驶去。
那两个本想闹事的小厮跟了一路,却还是把马车跟丢了,愤恨道:“也是运气背,竟叫这人给跑了!”
“今日恐怕不能成事,还是快些回去给公子复命吧。”
棠梨注意到远远跟在马车身后的人不见了,松了一口气。
徐江松坐在车厢靠角落的位置,目不斜视,看上去有些拘谨。
棠梨思索片刻,主动开口道:“我做事莽撞,今日还要多谢公子不与我计较,还带我们去医馆。”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介怀。”
“我看公子像个读书人,世俗之物恐怕会污了公子的眼,我爹爹开了个书院,府中有几方私藏的好墨,待我回扶梨县,便托人给公子送来作为谢礼。”
徐江松心中一动,他刚才听车夫唤这姑娘“棠小姐”,又是扶梨县人……
“斗胆问一句,姑娘的爹爹可是见青书院的棠山长?”
棠梨听了果然有些惊讶:“正是家父,公子认得我爹爹?”
徐江松道:“见青书院美名在外,棠山长又才高八斗,自然是听过的。”
他朝着棠梨行了一礼:“竟不知是棠小姐。”
其实他曾经生出过要拜访棠山长的心思,只是赵公子科举在即,每日也是头悬梁锥刺股,一时间竟让他这个伴读走不开身。
就连今日也是忙里偷闲,才能出来给娘亲买上几个粽子。
棠梨顺势接道:“我叫棠梨,不知公子名讳?”
“鄙人姓徐,名江松。”
两人互通了姓名,徐江松一时间也没那么拘束了,反而问起她一些见青书院的事情。
两人聊了几句,倒也投机。
棠梨随口说起见青书院的账房先生抱恙回乡,她爹爹兼管账目,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正打算招一个新的账房先生呢。
果然徐江松停顿了片刻,忽然开口问:“见青书院现在便需要一个账房先生?”
然而话才说出口,他又说:“是我冒昧了,不该过问书院的私事。”
棠梨却似乎察觉到什么,问他:“莫非公子擅长账目?”
徐江松犹豫片刻,才开口道:“不瞒姑娘,略通一二。”
棠梨却在心里暗自想,未来的状元大人太谦虚了。
可不正是擅长嘛!毕竟后来户部侍郎可是把他当做继任人培养的。
于是她惊喜道:“公子可愿意随我回见青书院?每个月给公子支十两银子,另包饭食住宿。”
徐江松有些惊讶,他当伴读每月也只不过七两银子。
“能得姑娘青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只不过鄙人不日就要参加秋闱,恐怕误了书院的事。”
棠梨眉开眼笑:“那正好呢,我们原先的账房先生只是回乡休养,过两三个月便回来了,届时公子正好去参加秋闱。”
徐江松这才想明白了为何见青书院的酬劳开得那么高。
原来是需要一个人去应急。
于是他欣然应允。
出门晃一圈,忽然给自己找了个新主顾。
徐江松将棠梨送到医馆,自己来到孙府辞去差事的时候,依然有些恍惚。
孙公子不在府里,徐江松直接找的孙大人。
孙大人早早便知道他干到秋闱前就不做了,倒也不意外,差人给他结了薪酬,便打发人出去了。
棠姑娘为人宽厚,听说徐母独身一人,让他带着母亲一起去书院。又说自己急着端午前赶回家,他可以在家过完端午再去扶梨县。
一想到还可以携娘亲一起前去,徐江松越发高兴,索性扭头去杜大娘家切了两块上好的五花肉,打算回家好好庆贺下。
徐母得知自家儿子换了个更清闲报酬也更丰厚的差事,自然喜不自胜。
“山长家的小姐真的说可以带我一起去?”
徐江松握住自家娘亲的手:“是,她说书院食舍也缺人,您正好可以过去帮忙,一个月再多给我二两银子。”
徐母就更开心了:“这姑娘真是心善。”
娘俩开开心心就着桂芳楼的粽子好好吃了一顿。
晚上徐江松开始收拾行李,他衣裳不多,多的是抄写的书本。
大部分书本的边角都已经磨旧了。
他爱惜地翻过一本又一本,表情忽然一僵。
徐江松动作加快,在那堆书中飞快翻着,随即猛地站起身来,冷汗湿透了后背。
那本书……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息邪:瓜,猝不及防糊脸上

◎许久不见,棠姑娘◎
因为徐江松的事情耽搁了一会,棠梨他们才走了一半路程,太阳便落了山。
王大虎飞快地赶着车,想要在天色彻底擦黑之前赶到扶梨县。
虽然棠梨一直推辞自己的崴脚不严重,但秋月还是坚持要给她涂上药油,蹙眉道:“兴许还没开始肿呢。”
今日事情也算顺顺利利办完了,棠梨心情挺好的,笑盈盈说:“不碍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况且大夫不都说了没事吗。”
秋月点头:“那便是万幸。”
她又感慨道:“今日倒也神奇,恰好给咱们找了个账房先生。”
棠梨却在心里思忖着这事还没完。
今日她阴差阳错救下徐江松,孙公子那边错失了这次机会,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对方闹事还要找个由头,短期内或许不会再为难徐江松。
等端午一过,徐江松带着他娘亲来见青书院,孙公子鞭长莫及,或许也就顾不上他了。
只是自己耽搁了那么久,爹爹和姑姑在家里恐怕是要着急了。
棠梨掀起车帘,看远方山峦卧在朦胧夜色中,白日里缠绵的青山,夜晚看起来竟有些瘆人。
好在他们已经过了山匪时常出没的那段路,马上就要上官道了。
寂静的夜色中只有马蹄声回荡,行过一片矮林,眼见着马上就要上官道,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那矮林中忽然闪出几条人影,有什么东西在月色下一闪!
是兵刃!
棠梨面色大变,声音都尖利起来:“大虎快走!”
王大虎一咬牙,狠狠往马背上抽了一鞭子,撞开一个人往前冲!
有人骂了句脏话,道:“伤了我兄弟还想走?”
山匪快速合围在他们的前方,抛出铁爪钩!
马车被铁爪钩住,马儿行进不得,发出痛苦的嘶鸣,重重扬蹄!
秋月撞在车壁上,尖叫起来。
眼看着他们就要被困在这里,棠梨当机立断,尖声说:“大虎!给我刀!”
王大虎愣了一下,还是选择火速把插在自己腰侧的弯刀递给她。
秋月又瘦又小,看起来弱不禁风,棠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喊:“不要怕,你先爬到马背上!”
秋月哭着爬出马车,哆哆嗦嗦就着王大虎的手爬上马背。
“大虎安抚好马!我要上来了!”
他们立刻明白了棠梨要做什么,秋月哭着伸出手,“小姐快上来!”
棠梨纵身一跃,险些从马背上滑落,她刚刚稳住身子,转头就狠狠割断了那根原本就不算结实的缰绳!
王大虎眼瞅着车厢失去牵引,渐渐停留在原地,心中又惊又喜。
这缰绳磨损严重,原本想着回去就换上一条,万万没想到正是这条破旧的缰绳救了他们!
王大虎满身热汗,嘶吼道:“坐稳了!”
他狠狠又抽了马一鞭子,一时间围在前方的山匪畏惧发狂的马,竟然有所松动。
然而山匪看清楚他们只有三人,其中两人还是柔弱无力的女子,立刻目露凶光:“拿不下这三人就给我滚出黑虎寨!”
众人齐喝一声,挥舞着手中刀刃逼了上来!
这些山匪竟会些兵法,队伍合成一个圈,渐渐收紧。
马儿驮着三人在圈里横冲直撞,找不到突破口,惊恐地嘶鸣起来。
王大虎红了一双眼,他扭头对棠梨说:“小姐,你带着秋月冲出去!我帮你拖住他们!”
棠梨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王大虎已经跳下了马背,怒吼着一头撞上其中一个山匪!
他手无寸铁,只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竟也把对方掀翻在地。
包围圈出现了破绽,就在这时,王大虎嘶吼出声:“小姐快走!!”
棠梨心知在此处耽搁,恐怕三个人的性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咬牙切齿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狠狠往马屁股上一扎!
她边跑边大喊:“你们若是留他性命,我必奉上金银!”
王大虎听到她说这话,眼眶一红,嘶吼道:“快走!!”
马儿吃痛,发了狂般带着他们往前冲去!
王大虎也瞅准时机再次掀翻几个山匪,为她们破出一个缺口。
发狂的马载着棠梨和秋月飞奔而去!
几个山匪受了伤,又眼睁睁看着猎物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岂能不愤怒。
王大虎身上已经挨了几刀,血色将衣裳洇湿,他对着那些人明晃晃的刀子,脸上却无半分惧色:“都是行伍出身之人,你们却落草为寇!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为首那人脸色变了变,又笑着说:“被你看出来了,我寨中兄弟二十余人,如今逍遥自在,又有什么不好?”
“我看你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你那主家竟然愿意以钱财赎你性命。”
“我看我们也不要她的钱财了,不如你留下来,跟我们兄弟一起仗义江湖!我们倒也算是不虚此行!”
王大虎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老子不屑于与你们为伍!”
那人被他激怒,目露凶光,扬起手中弯刀便向他砍来!
王大虎身形往后一退,堪堪躲过这一刀,没想到另一人又挥刀朝他斩来!
他后背发麻,心想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王大虎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朝自己越来越近,忽地“咻”一声,那把弯刀被一只破空而来的箭矢射偏。
又是“咻”的一声,挥刀那人被一支黑色羽箭正中眉心,怒目圆睁,随即缓缓倒了下去。
像是拉开了序幕,一支又一支的黑色羽箭形同鬼魅,在这些山匪还没回过神来之际,就已经无声无息将人射杀。
血腥味在黑夜里无声蔓延,王大虎的心脏被狠狠捏紧。
他惊恐地看向那无边无际的夜。
薄雾之中,一人伏在马背上朝他冲了过来,他身后数道黑影紧紧相随。
疾风起,如同阴兵过境。
王大虎只来得及看到为首那人发冠上折射出的一道光亮,一行人便已擦着他而过,只留下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片刻之后,另一道更加缓和的马蹄声传来。
一辆马车缓缓出现在夜色之中,马车前方立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他生着一双如同鹰隼的眼,朝王大虎看来的时候,让他不禁双腿发软。
然而对方却开口道:“上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棠梨身下的马受到刺激,已经彻底偏了方向,一股脑往林子里钻去。
秋月已经吓晕了过去,棠梨几乎是以整个人的重量压住秋月,又牢牢抓住马的鬃毛,防止两人掉下去。
好在马渐渐放缓了速度,最后在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
棠梨眼冒金星,匍匐在马背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试着直起身子来。
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身上更是不知道被断枝倒刺刮了多少个伤口,此时一片火辣辣的疼。
她身上酸痛得连下马都做不到,只动了一下,便冒出满头大汗来。
棠梨沉默不语,是自己太过自负了,以为只要在天黑之前过了那段路便会安全,哪知道那些山匪居然铤而走险,徘徊在官道附近。
她伸出满是擦伤的手掌轻轻抚摸着马儿,试图让它的调动方向。
然而这马似乎是受惊过度,此时依靠着大树口吐白沫,不肯走动一分。
棠梨咬着牙下了马,她将马固定在大树之下,又把秋月扶了下来。
大虎落在那些人手中,时间越久便越凶险,她必须尽早去报官。
棠梨循着被折断的树木,忍着脚上剧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去。
裴时清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树木葳蕤,天上月色从枝叶中洒下,尽数落在那娇小的姑娘身上。
她发鬓散乱,衣裳也破得不成形状,脸上更是有一道道细小的血痕,却坚定地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着。
裴时清内心深处忽然再次被轻轻拨了一下。
他明白她是要去做什么。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么?换谁都要去救?
哪怕……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棠梨注意到身后有人的时候,如同被围猎的幼兽回过头来,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瞪得圆圆,藏着警惕之色。
然而那双眼很快瞪得更圆。
来人不是山匪,却更加令她讶异。
山峦起伏,清浅月色中,裴时清勒马而立,静静看着她。
片刻之后,他开了口:“许久不见,棠姑娘。”

棠梨抓着断枝,恍惚地看向裴时清,神情明显没有卸下戒备。
裴时清终于淡淡一笑:“棠姑娘,是我。”
棠梨这才缓过神来,她疑惑道:“裴先生……为何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哑声道:“先生可否随我去救人!我的家仆方才为了救我们,留下来与那些山匪周旋……”
裴时清安抚她:“不必着急,我已命人救他。”
棠梨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根紧绷的弦一松,她整个人再也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隐在暗处的暗卫正要动作,便见裴时清抬起手来,众人按住身形。
裴时清下了马,将地上衣衫褴褛的棠梨抱了起来。
臂弯上的重量让裴时清眉梢轻动。
她竟……这么轻。
少女的身躯柔若无骨,窝在怀中像一只小猫。
暗卫纷纷低下了头。
上京谁人不知裴大人喜洁,也不近女色,从未见他这么抱过一个女子。
裴时清刚抱着棠梨走了两步,忽然察觉到一股极小的风。
他瞳孔一缩,抱着棠梨生生往后倒退一步,一支箭矢旋转着而过,牢牢钉在他身后的树上。
然而紧接着又一支箭矢直直朝着他们袭来!
裴时清扬手一遮,箭矢擦着他的臂膀而过,刹时间血流如注。
方才还护在裴时清身后的暗卫忽然互相厮杀起来。
裴时清眼底浮现出一丝冷笑,皇后果然买通了皇帝派来的护卫。
有暗卫拼尽全力守在裴时清面前,嘶吼道:“大人快走!”
裴时清立在原地,神色丝毫未变。
眼见那暗卫就要被长剑贯穿身体,一根箭矢忽然破空而来,与长剑撞在一起,碎为齑粉。
长剑偏了方向,那暗卫抓住机会,反杀了暗算他的人。
静止不动的密林忽然闪出许多人影。
他们表情冷肃,手起刀落,很快将叛变的暗卫解决。
暗夜染上一层血色,裴时清衣袍不动,静静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才是他准备的后手。
直至最后一个人被逼至角落,裴时清扬手道:“留活口。”
影卫退居一旁,裴时清走到其中一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证据早已送往上京,此时恐怕已经到陛下手中了。”
那人知道此行算是彻底败落,咬牙切齿道:“你私练暗卫,贼子野心!”
裴时清淡淡一笑:“是吗?”
他伸手,轻描淡写拧断对方的脖子:“可惜你主子不会再知道了。”
影卫见裴时清的左臂已经被鲜血染湿,纷纷跪在地上:“属下无能。”
裴时清淡淡道:“无碍,你们速将我被人埋伏受伤之事传回上京。”
为首那人行礼:“是,公子。”
这边徐江松已经带着娘亲连夜赶往扶梨县。
他们的家当将马车塞得满满,徐母实在是不理解:“江松,为何要这么仓促赶去扶梨县?”
徐江松靠着车厢,沉默不语。
是他做事草率了。
孙大人常常会考校孙旭的学问,每旬需交上一篇文章。
徐江松说是孙旭的伴读,其实更像书童,他需默默陪伴在孙旭一侧,替他研墨铺纸,吹捧其才学。
孙旭虽有几分本事,却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写出来的文章甚至可以称一声平庸。
殊不知徐江松也在暗中偷偷练习那些文章,似乎是憋着一口气,他从谋篇布局,再到辞藻文笔,处处压过孙旭一头。
只可惜文章不能见世,徐江松默默一人观赏,久而久之,便集成一本册子。
徐江松心知肚明,这些文章是万万不能被孙旭看见的。
此人自视甚高,嫉妒心又极强,幼时曾经因为伴读背东西比他快,被夫子随口称赞了一句,竟然生生将那人打成痴儿。
直到今晚收拾行囊,徐江松才发现,那本书册……不见了。
他仔细回想一番,约莫是落在孙府了。
徐江松乃心思敏感之人,回想起这几日孙旭态度的微妙变化,立刻冷汗湿了后背。
那些书册,必定是被孙旭看见了!
他知道自己在藏拙!
好在老天给他留了一线生机,孙旭恰好跟着孙夫人回外家省亲去了。
他向孙家辞去差事,想必孙旭还不知道。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走得就没那么轻易了!
徐江松只觉大难临头,想也不想,立刻带着娘亲连夜逃出了卢县。
马蹄声声,回荡在漆黑长夜。
徐江松握住娘亲的手:“无事,只是想早些到见青书院罢了。”
徐母见他不想说,倒也不再询问。
马车又行过一段路,徐江松面色忽然一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停车!往回赶!”徐江松急急掀开车帘,呵斥道。
那车夫也意识到不对劲,及时勒马。
然而就在马车调转方向的那一刻,有人从薄雾中策马而出:“公子莫慌,山匪已被清除,此路可通。”
王大虎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他坐在马车上,感叹自己命真好。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王大虎掀开马车帘子,看清来人后惊讶道:“徐公子?”
徐江松也有些讶异,见他身上缠着布条,关心道:“大虎怎么受伤了?”
王大虎笑起来:“无碍,遇到一群山匪。”
徐江松环视一圈,不见棠梨,于是开口问:“棠姑娘呢?”
息邪主动开口解释:“棠姑娘无碍,已经先一步去扶梨县了。”
这人着一身劲装,乍一看朴素,仔细一看却能发现是上乘的料子。
他气息内敛,如同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利刃,徐江松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这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等人物?
况且这段路山匪难缠,官府向来头疼不已,这群人如此轻松便将人给解决了……
徐江松面上恭敬了些:“谢过公子搭救。”
息邪倒是疑惑了:“你与棠姑娘认识?”
徐江松:“棠姑娘是鄙人的主顾。”
息邪分明看到他们白天还不认识,怎么就成了棠姑娘的主顾了?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说:“这段路已经安全,公子可随意通行。”
徐江松:“多谢公子,我也正好要去扶梨县,不如结伴同行?”
息邪愈发狐疑,这大晚上的赶着去主顾家?
这人怎么看怎么奇怪,回头他还是要同公子说一声。
徐江松看出他的疑惑,只是微微一笑。
见青书院,棠家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青骊眼眶发红,反反复复说着:“不行,我要去找棠儿……”
棠溪白在堂屋里走来走去,表情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见青书院几个学子听说棠梨现在还没回来,自告奋勇说要去找她,被棠溪白拦下。
屋子里乱糟糟一团。
“棠儿说她会回来吃晚饭的,这都已经亥时了!”青骊带了哭腔。
棠溪白也知道自家女儿向来守时,只是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眼看着又过去一刻钟,棠梨还是没有回来,棠溪白冷沉着脸,低声道:“子满再去找几个人,顾清,阿回……你们几个先随我出城。”
学生们不敢耽搁,扭头便去喊人。
棠溪白取下多年未碰过的剑,率先出了门。
几个学生有的抄起棍子,有的打灯,忙随着他出去。
然而一行人刚走到城门的位置,忽然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出现在视野中。
棠溪白眼眸一亮,但看清楚那辆马车并不是棠家的马车之后,又沉下脸来。
马儿踏蹄缓缓走来,待到近了,一人打起车帘:“可是棠山长?”
那声音清冽如冷泉,不由叫在场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棠梨的后背忽然被冷汗湿透◎
棠溪白抬头看去,那人身着一件月华白的直裰,头戴玉冠,气质出尘。
棠溪白一眼就肯定此人身份甚高,于是正色道:“鄙人见青书院山长棠溪白,敢问公子有何贵干?”
那人笑了笑,如同松枝上化开的积雪,皑皑灼眼。
“鄙人路过扶梨县,恰遇山匪劫道,顺手救下了棠姑娘。”
棠溪白浑身一僵:“山匪?”
裴时清道:“山长不必担心,山匪已经被我的护卫解决。”
他微微侧脸,看向马车内:“棠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受惊昏迷。”
棠溪白目光敏锐,察觉到他左臂的位置隐隐有血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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