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 by安南以南
安南以南  发于:2023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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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奇怪道:“榻能有什么问题?”
棠梨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就是,就是……摇得厉害。”
小厮先是一愣,随即眯眼笑起来。
哟,这才被绑来几日,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想起伊尔大人结实的臂膀,小厮意味不明看了棠梨一眼,倒也乐得做个人情:“我帮你看看。”
他走向架子床,弯腰检查起来。
这含春楼用的可都是好东西,是哪里出了问题会晃?
他探出手按在床架上,忽然听到一点风声。
下一刻,一个瓷瓶重重砸在他的后脑上。
棠梨心跳如擂,稳稳拖住瓷瓶,看着小厮满头是血缓缓倒下去。
这瓷瓶是她特意挑的,够沉够厚,砸晕了一个人也没碎。
棠梨用被子将染血的瓷瓶擦干净,放回博古架,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小厮搬到床上,用被子掩盖住,捏造出一副正在入睡的场景。
她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推开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摸出了门。
此时正值午饭期间,回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棠梨拎着食盒,低着头匆匆混入人群之中,观察着周围。
花厅里一片寂静,青楼门口立着几个高大的护卫。
棠梨立刻拿了主意,闪身躲进一间厢房。
现在不是离开这里的好时机,得等到入夜,青楼彻底热闹起来之后。
厢房里收拾得还算干净,衣橱里竟然还放着几套极为暴露的衣裳。
棠梨咬咬牙,挑了其中一套布料相对多的衣服,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掉。
看着铜镜中楚腰袅袅的自己,棠梨微微红了眼。
对不起,裴先生。
要给你添麻烦了,但……她必须逃出去。
楼里渐渐开始喧闹起来。
棠梨躲在屋子里观察了片刻,趁乱出了门,和倚楼卖笑的女子们混在一起,一层楼一层楼往下挪。
她注意到自己之前被关起来的地方依然如常,猜测到伊尔大抵是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逃跑了。
她不敢大意,混在来往的人群中,很快便到了花厅中。
花厅里热闹非凡。
酒气熏天的男人左拥右抱,时不时埋在美人颈窝中深吸一口;衣着暴露的女子轻摇小扇,明晃晃地去钩男子的衣带。
棠梨带着半遮面,又低着头,本不算惹眼。
但她身上的衣裙剪裁特别,雪白的臂膀在轻薄的布料间若隐若现,偶尔也有男人不怀好意直勾勾盯着她看。
街道上堆着残雪,天气冷得厉害,门口却依然有大胆招摇的姑娘挥舞着手帕招揽着来往客人。
棠梨不远处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扶了扶发鬓上的牡丹,扭着腰肢朝门口走去。
棠梨心跳如擂,跟在她身后。
离大门越来越近,门口的护卫似乎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棠梨非但没有退却,反而隔着鎏金摇曳的半遮面冲他一笑,随即大大方方随着红裙女子踏出影壁。
红裙女子和一个男子看对了眼,如水蛇般缠在了男子身上,将客人往楼里带。
棠梨则带着笑继续往前走,迎着一群刚下马车的公子哥走去。
跨过门槛,棠梨的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埋着头,脚步稍稍加急了些。
一步,两步……
眼看马上要下台阶,她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捉住。
棠梨浑身汗毛倒竖之际,听到一道如同碎冰撞玉的声音:“不知你这儿的姑娘,竟如此热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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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苦无依美人公主×清冷恣意腹黑帝王】
江辞宁乃镇国大将军之女,因其父战死沙场,自幼以公主身份娇养在太后膝下。
宫中人都说,这位外姓公主荣宠无双,又与太子青梅竹马,将来必能入主东宫。
然而江辞宁做了一个梦。
梦中北朝大军压境,皇室人人自危。
为缓和两国关系,她原以为待她如珠似玉的太后,竟反手将她送到北朝和亲。
听闻那北朝帝王面貌丑陋不堪,常以青铜覆面,更是阴郁嗜血,喜以虐杀少女为乐。
她跪在太子殿前,直到霜染长睫,却换回一句:“辞宁妹妹,出嫁那日,我会为你备下厚礼。”
梦醒之后,江辞宁心神不安,惹得那冰魂雪魄、国士无双的太子太师手执戒尺,轻轻敲她掌心:“先生说话,你却发呆,当罚。”
江辞宁想起他后来权倾朝野,以摄政王身份把持朝政,就连皇帝都得让他三分。
性命攸关,又何谈纲常人伦?
终是在一个雪夜,她抱着温好的酒,敲响他的门:“雪大天寒,我来为先生暖暖身。”
少女朱唇榴齿、身形纤柔,谢尘安凝视她片刻,那不染风月的手,拈起戒尺,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北朝大军攻破皇城那一日,江辞宁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毓秀宫,打算带着早已收拾好的金银细软死遁。
她好不容易灰头土脸从密道中爬出,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脚踝。
谢尘安手执戒尺轻敲掌心,似笑非笑看着她:“我已为你灭了周氏江山,公主如今又要往哪里去?”
在他身后,跪了一地的北朝将士唤他:“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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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末日穿成修真界炮灰女配后,我成了全民白月光

◎带着凶悍之意的吻◎
夜色寒凉, 某种熟悉的清冽扑面袭来,棠梨微微一颤,抬起头, 直直望进那人眼睛里。
眸如寒星,深不见底。
棠梨身形僵硬,几乎跌倒,那人托着她手腕扶住她。
四目相对间, 棠梨看到了一丝警告之意。
电光石火间,棠梨飞快朝他倚靠上去, 埋在他胸膛处, 似嗔非嗔:“公子值得奴家这么热情。”
一道粗犷的声音哈哈大笑:“想不到裴大人如此受姑娘欢迎。”
裴时清揽住棠梨的肩膀,淡淡道:“美人投怀,自然笑纳。”
阁主早早将裴时清吹捧得天上地下, 如今秦罡一看, 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心中危机感先散去几分。
他笑着招呼裴时清:“裴大人也莫怪我们将你那小徒弟绑来, 想要见裴大人一面可不容易,我们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棠梨心中重重一跳。
裴时清却道:“我那徒弟顽皮, 也不知有没有得罪阁主的人。”
秦罡笑起来:“听伊尔说是个倔妮子,不过我们可不敢动她, 好好供着呢。”
裴时清:“不必理会她, 我们且先去见阁主。”
秦罡笑道:“酒宴已备好,大人请随我来。”
他又打量了一眼埋在裴时清怀中的棠梨:“好好伺候裴大人。”
棠梨全程软软依附在裴时清身上, 随着他往前走。
他的手掌扣在她腰侧, 看似亲密, 其实是隔着一点距离的。
只是衣料轻薄, 裴时清掌心源源不断的热度还是传到棠梨的肌肤之上, 灼得她耳尖发红。
千头万绪萦绕在心头,棠梨很想开口问一问他,但眼下只能低头随着他的步伐走。
“裴大人,我们阁主就在里面。”秦罡指着前方一间厢房。
裴时清附在棠梨耳边,声音极轻:“跟紧我。”
秦罡对着门口看守的护卫点点头,有人拉开了门。
雕工华美的八仙桌上云雾缭绕,一个蓄着胡须的儒雅中年男子坐在上座,抬眸朝他们看来。
裴时清先行了个大礼:“老师。”
徐怀忠静静打量着眼前数年未见的裴时清,神色微动。
最后他不咸不淡道:“裴大人客气了,徐某担不起这一声老师。”
裴时清表情未变:“是学生糊涂了,此前受人蒙蔽,未能理解老师一片苦心。”
徐怀忠沉默以对,最后长叹一口气,招手道:“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裴时清从善如流,走到徐怀忠身旁。
徐怀忠颤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双混浊的眼倏然流下泪来。
“你跟我来。”他很快调整好失控的情绪,对裴时清说。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卧房走去。
棠梨垂手站在角落一动不动,随即听到机关开合的声音。
她心头一跳,这屋子里藏了暗门。
不过想到裴时清离开前朝自己投来的那一眼,她心下又稍稍安定。
至少这位阁主……看上去不想杀他。
约莫一柱香之后,两人回来了,徐怀忠笑声洪亮,看上去心情大好。
入座的时候,裴时清甚至伸手扶了他一把。
徐怀忠颇为感概:“那个时候你不过桌子高,每日饭前也会这么跑过来,和琅儿争着扶我坐下。”
眼看他情绪又要低落,裴时清及时开口:“老师,日后还有我。”
徐怀忠摆摆手,“如无必要,你我不必时时相见,好好呆在上京。”
但他还是露出些笑意:“渊儿想必饿坏了吧?来人,上菜!”
丝竹之声起,侍女鱼贯而入,开始传菜。
葱香八宝葫芦鸭,松露鲍鱼,茉莉香茗虾,水晶肴肉,飞龙汤,蟹粉狮子头……
佳肴美馔铺了满桌,徐怀忠亲自夹起一根鱼翅放到裴时清碗里,“渊儿,都是你爱吃的,尝尝饭菜合不合口味。”
裴时清夹起鱼翅,慢条斯理吃下,点头道:“味道香醇。”
徐怀忠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又夹了一只虾给他:“那便多吃些。”
徐怀忠前些年受过重伤,如今已不饮酒,两人便以茶代酒,也算是相谈甚欢。
一顿饭毕,徐怀忠脸上显出疲惫之色,他似乎随口提起:“这次是我不对在先,我向你那小徒弟赔罪。”
裴时清给他斟了一杯茶,稳稳放在桌上:“老师说笑了,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恰好都是喜弈之人,点拨两句而已,算不得师徒。”
徐怀忠却浮现出一点愧色:“倒是我误会了?害得人家姑娘遭此无妄之灾。”
裴时清淡淡道:“无碍,事后我差人送些银两过去便是。”
徐怀忠却笑:“你可知你那小徒弟是个不安分的,竟打晕了我的人跑出去了。”
裴时清讶异道:“竟让她从老师手里逃了出去?”
徐怀忠眯眼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青年,见对方脸上惊讶不似作假,才道:“这姑娘心思活络,不能久留,既然逃出去,为师替你将人解决了,如何?”
裴时清似乎思索了片刻,才说:“她爹爹名声在外,亦有学生在朝为官,其未婚夫之父乃是御前军器所提点,恐怕有些麻烦。”
徐怀忠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最后笑道:“那便算了,我们不插手,外面天寒地冻,且看这姑娘的运气如何。”
此事就此揭过。
裴时清主动斟满一杯茶,敬徐怀忠:“学生此次前来,一来是为与老师共谋大计,二来……是为赔罪,是我之前糊涂了,没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
徐怀忠笑道:“年轻人嘛,张狂一些也无碍。”
他话锋一转:“只是渊儿,你要记得,那枉死的二百多条冤魂。”
裴时清沉默良久,郑重道:“学生不敢忘。”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徐怀忠挥了挥手:“你不能离开太久,早些歇息,明天就回上京。”
“是,老师。”
裴时清带着棠梨离开,在出门的那一刻,徐怀忠忽然说:“等等。”
棠梨惊出一身冷汗。
徐怀忠的眼神落到棠梨身上:“好好伺候裴大人。”
棠梨沉住气,缓缓朝他行了一礼:“是。”
棠梨随着裴时清进了含春楼为他准备的房间。
护卫讨好地合上门,“裴大人,您好好歇息。”
裴时清看了棠梨一眼,棠梨立刻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尖着嗓子说:“大人,奴家来伺候你。”
裴时清半拥着棠梨的腰肢往卧房退,然后带着她往床榻上一跌。
拔步床摇了摇,发出暧昧的声响,实际上裴时清却压根没挨她的身子,而是往旁边正襟危坐。
床榻上挂了玫红色的纱幔,在模糊的烛光中透出几分艳色。
棠梨又闻到那股甜腻的香,像是开到荼靡的栀子。只是这一次的比之前她闻过的都浓。
裴时清忽然用耳语道:“这香有问题。”
棠梨瞬间意识到这是什么香,她有些紧张,背脊绷紧站起身:“我去找找香源。”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那人手心滚烫,灼得她眼角发跳,鸡皮疙瘩更是顺着被握住的地方一路攀爬而上。
裴时清声音清冷:“我去找,你弄出点声音。”
棠梨先是一顿,随即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但她知道裴时清不会瞎指令,鼻尖都急出了汗,却掐着嗓子叫起来。
然而到底是未经人事,学不像,倒像是幼猫发出无助的叫唤。
兴许是这香的确惑人心神,猫儿一样的叫声响荡在耳畔,裴时清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他很快找到了屋子里摆放的香炉,用茶水将其泼灭。
香气渐渐消失,体内燥热之意似乎也随之平复。
裴时清回过头,隔着重重纱幔,看见那少女坐在拔步床里,手紧紧攥着被子,像猫儿唤着主人一样。
那声音越来越干巴巴,最后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些奇怪的音节。
裴时清无奈垂眸,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随着裴时清靠近,棠梨越发紧张,她整个人紧紧靠在拔步床上,红着眼圈抬头看他。
裴时清的脚步忽然顿住。
少女一身红裙曳地,白皙的臂膀和双腿在轻纱中若隐若现。
她脸上覆着的半遮面如同流金倾泻而下,在烛火中折射出细碎光亮。
面比花娇,唇如点樱。
瑟缩着,像是一朵不敢绽开的花。
偏偏含苞待放,欲张欲合,惹得人心神荡漾。
裴时清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是这满室光辉都暗淡,而她便是于黑暗中生出的一株美丽植物。
一点一点,诱人靠近,最后用柔软的枝叶缠住来人的心脏,带他跃入无限深渊。
待到洞房花烛夜,她也会如此任凭陆辰远采撷么?
某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忽然跳了出来。
裴时清的心脏狠狠一缩。
几乎是不受控制,他伸出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少女神情错愕,被迫对上他的双目。
那双眼眸漆黑无边,却倒映着跳动的烛火,某种危险而未知的意味在其中蔓延。
裴时清俯身,一点一点朝棠梨靠近。
少女瞳孔轻颤,腰肢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几乎已经被挤到拔步床的最边缘。
“裴先生……”她声音又轻又细唤他。
然而对方没有停下。
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包裹,将她困在这方寸之间。
棠梨气息紊乱起来,她伸手试图推开裴时清,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裴先生,我已有婚约在身。”
对方身体似乎一僵,然而下一秒,他那带着凶悍之意的吻堪堪落在离她红唇一寸不到的距离。
棠梨尖叫出声。
两人的气息交缠一瞬,又很快分离。
裴时清放开了她。
少女已经被吓得脑子发懵,她抓着床幔,噙着泪看向他。
挣扎之间,她的裙子被撩开了一些。
几月前被蛇咬到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难看的疤。
裴时清的目光落到那个疤上。
片刻之后,才道:“戏已做成,方才是我冒犯你了。”
棠梨愣了愣,眼眸中溢出点点泪光。
此时依然腿脚发软,但她依然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是我拖累裴先生了。”
“如若此次成功脱逃,我会万般小心,不再给裴先生添麻烦。”
今日种种,棠梨如何还不明白。
不知此前伊尔得到的消息是什么,但裴时清……从来没想过放弃她。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裴时清沉默不语。
良久,他淡淡道:“此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棠梨朝他道过谢,忽然掩唇低呼一声:“裴先生,你的脖子!”
那白皙如玉的脖颈之上,起了几个猩红的小点。
红疹子越来越多,裴时清犹如白玉的脸也开始泛红,然而他依然神色淡淡:“我不能用海错。”
棠梨蹙眉,随即问他:“那为何方才先生要用?”
然而话一问出口,棠梨忽然意识到什么。
那些都是徐怀忠夹给他的,难道徐怀忠……是在试探什么?
裴时清似乎难受极了,他鼻尖出了一层薄汗。
“找人要水,要一桶热的,一桶凉的。”
棠梨匆匆忙忙起身,“好,我去要水。”
“棠梨。”他忽然喊住她。
他伸手将外袍脱下递给她,“披上,把头发弄乱些。”
棠梨将衣服接过来,“好。”
她边扯乱头发,边往脸颊上掐了几下。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发鬓散乱,脸颊泛红的少女探出头来,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男子外袍。
护卫想起方才屋子里听到的动静,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何事?”
棠梨冲他一笑:“大哥,能否叫些水,一桶热一桶凉,我兑着用。”
护卫一笑,□□的眼神在她身上反复打量:“哟,伺候得不错,裴大人连衣裳都舍得给你。”
棠梨哪里受到过这样的调戏,她脸色微变,却依然笑着说:“裴大人大方。”
护卫轻飘飘笑道:“仔细点,袖子都要垂到地上了。”
边说着,手却朝她身上披着的衣裳探来,似乎也想借机窥视那掩映在衣袍之下的美妙。
棠梨立刻呵斥道:“大胆!裴大人的衣裳也是你能碰的!”
护卫一僵,没想到她竟有几分脾气,收敛了表情:“行,我叫人来送。”
棠梨也顺势给他递台阶:“谢谢大哥,麻烦快些,裴大人等着呢。”
护卫稍稍正色:“好,马上安排人来送。”
棠梨冲他一笑,重重关上房门。
她背靠着门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走向卧房。
“委屈你了。”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暗色中传来。
棠梨没想到他那么细心,居然连这番小小的争执都注意到了。
她摇头:“无碍,不用叫大夫吗?”
裴时清:“不必,这疹来得快去得快。”
可棠梨看他满脸都是细汗,想必难受极了。
她只能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
冷风倏然灌进来,卷着细雪,落到长几上。
“吹吹冷风会舒服些。”棠梨说。
“不必,你衣着单薄,小心着凉。”
棠梨还披着他的衣裳,不由开口道:“我穿着你衣裳呢,怎么会冷。”
说完棠梨才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其实有些暧昧。
她咳了一声,自顾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裴先生喝些茶。”
裴时清伸手来接,指尖与她轻轻一触。
滚烫的温度自指尖传来。
棠梨心想约莫是因为那些疹子。
好在水很快送来了。
护卫面对裴时清倒是满脸讨好:“裴大人有什么需求随时跟我们说。”
裴时清看他一眼,淡淡道:“好。”
将人送出去之后,裴时清说:“你先洗漱。”
棠梨不敢耽搁时间,只掬出一些水来,洗得飞快。
片刻之后,她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出来了。
红疹已经蔓延到裴时清的脸颊上,笔挺的鼻梁上都起了几颗小小的疹子。
棠梨忍不住问:“裴先生,要我帮忙吗?”
裴时清似笑非笑看着她:“我要沐浴。”
棠梨面上飞起薄红,“我说的是帮你兑水!”
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裴时清眼底染了些笑意,“不必了,你先上榻歇息。”
他起身向屏风走去,“我今晚会宿在地上。”
棠梨一愣,对方已经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随即响起衣料摩挲的声音。
雪花飘进窗,很快在长几上堆起小小一层。
屏风后水声淅沥,棠梨盯着外面墨色的天,心脏砰砰直跳。
想来真是荒唐。
她和裴先生……居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困在一起过夜了。
她苦笑一声。
她并不在在意此事,但她明白,有的是人会对此事介怀。
他们可能是自己的至亲,也可能是未来的夫婿……
一个离经叛道的想法忽然从脑海中蹦出来。
若是这一世,她不嫁人呢?
对,不嫁人,她便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不嫁人,便能一直呆在爹爹身边,替他颐养天年。
若是将来哥哥娶了妻子,嫂子嫌弃自己这个不出阁的小姑子……
那她便买一座庄子,去庄子上自由自在过日子!
棠梨越想越觉得可行,只要不嫁人,谁又能对此事介怀呢?
棠梨分了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屏风背后的水声消失了。
她侧耳倾听片刻,尝试着问:“裴先生?”
对方没有回答她。
她猛地一惊,疾步走到屏风前,“裴先生!”
对方依然没回复她。
棠梨一咬牙,提起步绕到屏风后,随即浑身僵硬。
裴时清背对着她坐在浴桶中,墨发沾了水,散乱披在白玉般的肩上。
似乎察觉有人闯入,他缓缓回过头来,一双清寒的眼更沾三分冷,长睫上晕着一层淡淡的水汽。
热气缭绕,他的肤色却透出一种冷艳的白。
红疹在褪去,偶尔露出一角,倒像是某种暧昧的痕迹。
“怎么了。”他声音泛着丝哑,带着些摄人心魄的意味。
棠梨仓皇往后退,直到砰一下撞到屏风之上,她才结结巴巴说:“抱,抱歉,裴先生,我方才以为你……”
裴时清并没有半分被人窥探的窘迫,只是随口道:“方才睡着了。”
棠梨见他没事,落荒而逃:“那,那裴先生继续沐浴吧。”
棠梨在榻上躺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才听到屏风背后响起水声。
片刻之后,屋内的蜡烛被人吹灭。
那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停顿在月门处。
裴时清看见了地上铺着的被褥。
他唇角轻轻扯了一下,从善如流躺了下去。
这屋子不大,隔着一道月门,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裴时清呼吸绵长而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反而棠梨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外面还下着雪,地上却那么凉……
饶是自己已经挑了足够厚的被褥铺到地上,恐怕也会寒气伤身。
棠梨忽然想起之前他受了几次伤,也不知如今彻底养好了没有……
越想越觉得良心不安。
棠梨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试探着问:“裴先生睡着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安静。
在她以为对方已经入睡之际,他忽然开口了:“何事。”
棠梨的手渐渐攥紧被子,但她还是咬牙说了出来:“地上凉,先生要不也上榻来睡吧。”
又是一片无声寂静。
窗外雪花扑簌簌的下,偶尔有饮酒作乐的声音传来。
“不必。”他拒绝了她。
第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剩下的话就变得好开口:“方才也是我扭捏了,若是裴先生今晚冻病了,岂不是因小失大。”
她试图找一些理由:“况且这床榻足够大,你我一人盖一床被子也不碍事。”
“棠梨。”他忽然唤她名字。
“你有未婚夫婿。”似是提点。
棠梨隐隐约约记得,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及此事了。
她忽然有些心烦:“有又如何?你我被困在这般境地之下,还要在乎这些男女大防吗?”
前一世被流放的路上,没有人盯着女子裸露在外面的臂膀看,也没有人会在意谁又背了谁的妻子。
在那漫长又绝望的路途上,什么三纲五常只是脚下烂泥。
当命如蝼蚁之时,所有人都只剩下一个目标——那便是拼尽一切活下去。
况且真要以那些戒律清规来论,她早该投河当个贞洁烈女。
只是……自己虽然想得通,却要连累家里人被人戳脊梁骨。
上一次被困望淑山,家里人帮她百般遮掩过去了。
这一次呢?她从家里被掳走,又怎么瞒得过邻里?
想必裴先生也一样,认为自己不过是个轻率之人吧。
心烦之下,棠梨说:“裴先生既然坚持要恪守男女大防,那便只能委屈裴先生了。”
她重重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裴时清意识到她话里带着的情绪,问:“你不怕我?”
棠梨闷闷的声音传来:“裴先生正人君子,我为什么要怕。”
“那你为何生气。”
兴许是黑夜让人有了倾诉的欲望,棠梨又睁开眼睛:“没有生裴先生的气,只是在怨这世道为何总是对女子苛责。”
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世道虽苛责,但若能遵从内心,倒也无需活在他人眼光里。”
棠梨眼眸一动,没想到裴时清竟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裴先生不会觉得我离经叛道吗?我分明有亲事在身,被人掳走,不想着自证贞洁,却反而怨这世道不公。”
裴时清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所谓贞洁,所谓妇德……不过是男子给女子强加的束缚。”
棠梨的心弦似是被人轻轻拨弄了一下,余音震得她整个胸腔都在发痒。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有些发热。
“是我错了,我不该一再拿你的亲事说道。”他忽然又说。
“往后……不会再提。”
棠梨没有忍住,她吸了吸鼻子:“裴先生,你是昭昭君子。”
这一次,却换裴时清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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